吃了早飯,結了賬,翠紅還是不走,坐在早點店裏,眼巴巴地看著對麵裁縫店的門。


    振華正要催促母親迴家,卻發現章克香打著傘,身後跟著一對中年夫婦,低頭來到了店門前。


    章克香的傘打得很低,徹底遮住了臉麵,但是振華認得她的衣服和身形。


    翠紅激動地站起來,對兒子說道:“振華,克香來了!”


    振華微微皺眉,說道:“她父母也一起來了……”


    翠紅更是沒想到章克香父母會來,搓著手,焦慮地說道:“這可怎麽辦?克香的爹媽都來了,我就怕我不會說話,得罪了人家……”


    振華想了想,對母親說道:“等他們開了店門,我進去說。”


    這時候,章克香已經開了店門,打開了店裏的日光燈。


    振華定了定神,大步跨過街麵,走向了裁縫店。


    翠紅有些怯場,但是終究一咬牙,跟著兒子走了過去。


    章克香正在店裏發呆,看著牆壁上的布料出神。


    看見身後光線一暗,章克香下意識地迴頭來看,正遇上振華的目光,不由得渾身一震,一張臉漲得通紅,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振華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姿態,衝著章克香一笑,又對章克香的母親打招唿,說道:“大嬸新年好,我是章克香的同學趙振華……”


    章克香的父親就站在一邊,聽見趙振華這個名字,臉色刷地紅了,咬牙瞪眼,厲聲說道:“你就是趙振華?你來幹什麽!?”


    振華深吸了一口氣,對著章克香的父親鞠躬,說道:


    “大叔,我聽說昨天,我們村子裏有人去章拐崗胡說八道,可能影響到了你們的生活。我今天是來賠禮道歉的,也想跟大叔大嬸和章克香……解釋一下。”


    “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認識你,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不要你的解釋!”老章怒發衝冠。


    克香的母親也連連揮手,說道:“你走吧同學,以後這個店你不要來了,我家克香還是個姑娘家,名聲要緊。”


    振華退後一步,看著章克香,說道:“章克香,我是真心來解釋的,希望你能聽我說完。”


    章克香在流淚,搖頭道:“還有必要解釋嗎?趙振華,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既然你放不下那個魯秀蓮,又何必、又何必……”


    振華提高聲音說道:“不是這樣的!你聽到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如果你願意聽我解釋,我就把事情真相說給你聽。你要是不想聽我解釋,我這就走。”


    章克香咬著嘴唇想了想,搖頭道:“我現在心裏很亂,你先迴去吧,等我想一想,過幾天再說,好嗎?”


    “走走走,給我滾出去!”章克香的父親更是脾氣暴躁,將振華向外推搡。


    振華點點頭,對章克香的父母鞠躬,又對章克香說道:“好,你先冷靜冷靜,我過幾天再跟你解釋。”


    翠紅就在門外,這時候終於咬牙上場,哭著走進來,衝著章克香的父母連連鞠躬:“章大哥,大嫂子,都是我們不好,給你們添麻煩了,可是你們可憐可憐我,就讓振華解釋一下吧。”


    章克香的父親一點也不給麵子,手指翠紅咆哮:“你也給我滾,別在我家店裏嚎喪!”


    “爹,你幹什麽?”章克香走過來,護住了翠紅,將她向門外推,說道:“大嬸你先迴去吧,這事過幾天再說。我爹脾氣不好,您別見怪……”


    翠紅拉著章克香的手,幾乎哭成了淚人:“孩子,都是大嬸不好,都是大嬸不好……”


    章克香的母親擠過來,抓住女兒的手向後拉扯,瞪眼罵道:“死丫頭,還嫌不夠丟人現眼的?滾迴來!”


    振華歎了一口氣,扯起母親的手,轉身就走。


    翠紅嗚嗚咽咽地哭著,也不打傘,任憑寒風冷雪打在臉上,一邊走,一邊迴頭看。


    上了通向東灣村的土馬路,翠紅還在哭,還在迴頭看。


    “媽,你別這樣,讓人家笑話。”振華替母親打著傘,說道。


    “都是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惹出來的是非!”翠紅心裏的悲苦無處發泄,忍不住在兒子肩膀上打了幾巴掌,罵道:“我看這事是沒指望了,媽就是去磕頭,恐怕也、恐怕也……磕不來克香這好媳婦了……”


    振華也不言語,任憑母親打罵。


    這時候,趙成海已經進了施主任的辦公室。


    施主任剛剛起床,看見老趙一大早就找來,難免有些意外,問道:“老趙,今天趕集嗎?”


    “不趕集,我來找施主任……問個事。”趙成海臉上擠出笑容,帶著莊稼人特有的謙卑,掏出香煙敬上。


    施主任接過香煙,問道:“要問什麽事?”


    “是振華的事……”趙成海猶豫了一下,說道:“去年冬天,施主任帶著振華去縣城,振華闖了簍子。他跟人打架了,打的是我們村子的一個女婿……”


    結結巴巴的,趙成海將這件事說了個大概。


    施主任皺眉:“不會吧,我看振華是個白臉書生,不像是打架鬧事的人啊。”


    趙成海苦笑,說道:“看他在家裏很老實的,誰知道在外麵遇上狐朋狗友,就驢子脫了籠頭了。”


    施主任揉著太陽穴,想了半天,緩緩搖頭道:


    “不對,如果振華存心帶著朋友去打架,事先肯定會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是那天上午,振華和我在一起,隻關心貸款的事。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有預謀地去打架,不可能。”


    趙成海又將振華自己的解釋說了一遍,請施主任分析真假。


    施主任一笑,點頭道:


    “對對對,振華那天跟我說,要去城關糧站找同學吃飯。城關糧站的小子們,一個個都斜眉歪眼的,的確不是善茬。這麽看來,是對方在說假話。振華說的,應該是實際情況。”


    老趙聽施主任這麽一分析,心裏也有些相信振華了,點頭道謝,準備告辭。


    施主任說道:“你迴去跟振華說,讓他抽空來我這裏,我再問問他怎麽迴事。”


    “好,好。”趙成海點頭道謝,轉身出了信用社。


    走到愛尚裁縫店的門前,趙成海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裁縫店的門虛掩著,裏麵卻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趙成海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來聽。


    不聽還好,一聽,趙成海的怒氣立刻打腳底下升起,過氣海丹田,走五髒六腑,突破任督二脈,從腦門上衝出,直上雲天百丈之高!


    他清清楚楚地聽見,裏麵有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在大罵:“你別給我提什麽誤會不誤會,老子不要他的解釋。你以後不許再跟趙振華見麵,這個沒家教的野種,就是白白披了一張人皮!這小野種以後再敢來,老子就一攮子捅死他!”


    兒子是野種,自己豈不是變成了綠頭王八?


    說自己沒家教?自己昨晚上差點沒把兒子打死,難道不是家教?還要捅死振華?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是留著讓你捅死的?!


    趙成海忍不可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猛地推開了裁縫店的大門,脖子上青筋梗起,瞪著牛眼喝道:


    “誰說趙振華是野種,誰說趙振華沒家教!?我是趙振華的老爹,他就是我的種,我就是他的家教!誰說要一攮子捅死我兒子的?來,捅給我看看!誰要是孬種不敢捅,誰就是全河東鎮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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