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華脫下西裝,換了平常的衣服,去後麵上個廁所,洗了手,坐在桌子邊,端起碗來吃飯。


    趙成海卻很難得地說道:“陪你老子喝一杯!”


    振華放下飯碗,給老爹斟酒,也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翠紅坐在兒子對麵,看著這和諧的一幕,打心眼裏露出笑意來。


    趙成海喝了幾杯酒,問兒子:“你和施主任,怎麽認識的?”


    “前些日子,我在路邊的窩棚裏看磚,他來躲雨,就認識了,經常找我下棋。”


    “哦哦,難怪……”趙成海連連點頭,又說道:“施主任是個好人,有身份,沒架子,這次又幫了我們的大忙。你以後,一定要敬重人家。”


    “我知道。”趙振華點頭。


    趙成海想了想,忽然又說道:“你那個……開裁縫店的同學,雖然人不錯,但是太浮華了,不適合咱們的家庭。你以後,也少跟她來往吧。咱們家,養不住那樣的媳婦。”


    趙振華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擱,皺眉道:“你想什麽呢?她隻是我同學,浮華不浮華,跟我有什麽關係?人家什麽時候,答應做你家媳婦了?真是自作……”


    多情兩個字,振華還是忍住了,覺得用在這裏不合適。


    “什麽,你說我作?!”趙成海聞言大怒,瞪起牛眼。


    “老爹,我沒說你作,我說你……想多了,我和章克香,沒那迴事!就咱們這窮家,人家也看不上!”振華認慫,不想再和老爹針鋒相對,大吵大鬧。


    “看不上剛好,咱家也不稀罕那樣浮華的姑娘!”趙成海哼了一聲。


    振華也沒心思喝酒了,端著飯碗離開桌子,說道:“還有,以後別說人家浮華不浮華的,人家跟你沒仇,你也不用壞人家一個小姑娘的名聲!”


    “我就是在家裏說說,難道和郝國蘭一樣,到處大喇叭散人名聲?”趙成海被兒子教訓,難免生氣,用筷子在桌子上亂杵!


    翠紅急忙打岔:“你們爺倆都少說兩句,吃飯吃飯!”


    振華已經端著飯碗,在門外曬太陽了。


    本來高高興興的一頓飯,又弄了一個不歡而散。


    翠紅歎氣,低聲對丈夫說道:“那個裁縫,以後就別提了吧,咱再托人,給振華說親事。”


    趙成海嘿嘿一笑,說道:“現在不著急,要先把這強種的名聲贖迴來,然後說親事,水到渠成。”


    翠紅皺眉:“怎麽贖迴來呀?難不成你去找郝國蘭,求求她?”


    “我求她個屁!”趙成海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這些事你別擔心,我保證,不出十天半個月,振華的名聲就能贖迴來,那時候,就沒人說他是神經病書呆子了!”


    翠紅半信半疑:“你還有這本事?”


    趙成海高深莫測地一笑,打起了啞謎。


    振華蹲在牆簷下吃飯,享受著冬日暖陽照在身上的愜意。


    但是他的心裏並不愜意,也在想著老爹的話。


    浮華。


    章克香真的很浮華嗎?假如自己追求她,有沒有幾分可能性?如果成了,結婚以後,又會是什麽樣的生活?


    “振華!”


    村東頭,齊磊的嘴裏叼著一根野草,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振華也不起身,拿眼看著,等齊磊走到近前了,才問道:“吃了沒有?”


    “早吃過了。”


    齊磊將口中的野草吐了出去,在振華身邊坐下,問道:“聽說你今天又去相親了?誰家的姑娘,怎麽樣,成了沒有?”


    振華點頭:“成了成了,按輩分算起來是你小姨媽,你以後該叫我姨父了!”


    “扯蛋吧你!”齊磊瞪眼,說道:


    “女人有什麽輩分?嫁給爺爺叫奶奶,嫁給孫子叫乖乖!就算是我小姨媽,真的嫁給你了,那也就是我弟媳婦!”


    振華噗地一笑:“你這張破嘴,扯起蓮花落來,趕得上郝國蘭了!”


    齊磊嘿嘿一笑,忽然一本正經,說道:


    “對了振華,郝國蘭這老東西,到處說我倆壞話,我們必須收拾她一頓!我都無所謂,沒打算在農村找對象。你不行啊,被郝國蘭這麽到處亂說,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振華端著空碗曬著太陽,斜眼道:“怎麽收拾她?好男不跟女鬥,難道我們去找她打一架?”


    “呸,什麽好男不跟女鬥?她也算女的?”齊磊呸了一口,惡狠狠地說道:


    “不要慫,就是幹,今晚上我們哥倆,就去砸了郝國蘭家的窗玻璃,保管她明天就老實了!再不老實,就一把火燒了她家的狗窩!”


    “拉倒吧你,要去你去,我沒這心思。”振華搖頭。


    “真慫!”齊磊一臉鄙視,連連搖頭。


    可是齊磊的腦袋搖著搖著,忽然定住了,以一個很古怪的姿勢,斜著肩膀歪著脖子,定睛看向村子西頭,眼睛都不眨一個!


    振華鬱悶,順著齊磊的目光看過去。


    隻見一輛小巧的二六自行車正從村子西頭輕快而來,閃亮的鋼絲和鋼圈,映著陽光,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自行車上,坐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子,一身黑色的西裝,混在陽光下,看起來恍如春天裏一隻輕巧的飛燕……


    齊磊看傻了,喃喃地說道:“臥槽,這是誰家的……丫頭,怎麽沒見過?”


    “瞧你這德行,別把眼珠子掉地上去了!”振華將碗筷丟在地上,推了齊磊一把,起身看著迎麵而來的自行車,笑道:“章克香,你……這是去哪裏啊?”


    章克香捏住刹車把手,偏腿下了車,笑道:“哪都不去,我就是來找你的。怎麽,不歡迎嗎?”


    “歡迎歡迎,當然歡迎了,那個……快請屋裏坐!”振華慌亂起來。


    “臥槽,振華這是誰呀,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齊磊卻一把扯住了振華,老氣橫秋地問著,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章克香。


    “這是我初中同學章克香。”振華甩開齊磊的手,又對章克香介紹了一下:“這家夥是我們村裏的二傻子……齊磊,以前也在二中讀書,初中的時候,和我們不在一個班。”


    章克香點頭微笑:“你好。”


    “好好好,原來我們也是同學,屋裏坐屋裏坐!”齊磊嬉皮笑臉的,又偷偷給了振華一腳:“你特麽才二傻子!”


    趙成海已經吃過了午飯,這時候還坐在八仙桌上首,脫了鞋,在那裏搓腳丫子。


    一眼看見章克香在門前下了車,趙成海慌亂將雙腳塞進鞋子裏,嗖地鑽進自己臥房去了。


    翠紅正在洗碗,看見丈夫顧頭不顧腚地衝進了臥房,又聽見門前說說笑笑鬧哄哄的,心裏納悶,便出門來看。


    “這是我媽。”振華對章克香介紹道。


    “大嬸您好。”章克香很有禮貌,兩手交叉在腹前,笑吟吟的,向振華母親鞠躬問好。


    “哎呀你好你好,嗬嗬,嗬嗬。”翠紅反倒很局促,兩手在圍裙上擦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是我同學章克香,在鎮上開裁縫店。”振華說道。


    “哦哦,原來這姑娘,就是你開店的……同學啊,真好,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又有手藝,真好,真好!”


    翠紅連連點頭,想和章克香拉拉手以示親切,卻又覺得自己滿手油汙不太合適,擔心弄髒了人家的衣服。


    一時間,翠紅的兩手竟然無處安放,以一種古怪的姿勢,抓撓著身前的空氣……


    章克香果然善解人意,主動拉住了振華母親的手,微笑道:“大嬸,我來得急匆了,空著兩手,也沒給你和大叔帶點禮物,實在不好意思,你們二老別見怪。”


    “什麽話呀姑娘?你們同學,能來玩就好了,要帶什麽禮物啊?”


    翠紅的一顆心,幾乎掉進蜜罐裏了,握著章克香的手不放,連聲問道:“還沒吃飯吧姑娘?快坐,大嬸給你做飯!”


    “這時候早吃過了,大嬸您別費心。”章克香的手被緊緊攥住,一時間抽不出來,也隻好笑著,繼續陪說話。


    翠紅忽然想到一個話題,說道:“姑娘,上次振華做衣服,你就收了五十塊錢,實在太便宜了,怕是虧本了吧?”


    “不虧本不虧本,我和振華是同學,送他一套衣服也沒什麽。大嬸這麽說,反倒見外了。”章克香笑吟吟的。


    “哎,多懂事的一個孩子啊!真好!”翠紅對章克香讚不絕口,又白了兒子一眼,說道:


    “你看我家振華,和你是同學,又是個男娃子,卻整天像個木頭人,三榔頭都打不出一個悶屁來,唉……真是……和他老子一樣,悶葫蘆一個!”


    章克香笑著說道:“也不是這樣的,大嬸,我看振華很好,和我在一起很聊得來,話很多啊!”


    一時間,翠紅和章克香親熱得就像失散多年一朝重逢的母女倆似的,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個沒完沒了。


    振華和齊磊,被徹底晾在一邊了。


    齊磊捅了振華一下,陰陽怪氣地低聲說道:“完了振華,你老媽看上人家小裁縫了,正在心裏打鬼主意呢!”


    振華踩了齊磊一腳:“嘀咕什麽呢?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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