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鐵耙子外形很普通,農村尋常可見。


    接過鐵耙子,羅霄開始奮力刨地。羅霄出生在西北農村,打小就幹農活,十五歲有一群穿著軍裝的人來招兵,他和村裏幾個精壯就去了。結果這一去,就再沒有機會迴家鄉。他們幾個一上車,就被打了麻


    醉劑,醒來的時候已在萬裏之外的中東沙漠上。為了活下去,他接受了非人的訓練,在逼迫之下成為了臭名昭著、令人聞風喪膽的國際傭兵。


    刨地,讓羅霄迴憶起了童年,迴憶老父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佝僂背影,以及母親倚在門檻邊滿是期盼的眼眸。


    迴不去了,迴不去了。


    想到這裏,羅霄抹了一把臉,將混著眼淚的汗水狠狠一甩,他仿佛有使不完的勁,一口氣將周圍兩畝地都給刨了。


    出了一身汗,羅霄扛著鐵耙子走到老人麵前,笑著說:“老頭,我說到做到,順便把隔壁那些田也刨了,你迴去也好跟鄰居吹噓。”


    然而,老人卻是笑著搖搖頭,又將手指向旁邊更遠的地方:“喏,從那溝渠邊開始,到林子的盡頭,這一片方方正正的地都是我家的。”


    “啥玩意兒?”


    羅霄嚇得跳了起來,強忍著將老人糊到槐樹上的衝動,他硬著脖子說:“老頭你不講理啊,我才吃你多少東西,刨這兩畝地你早就賺迴來了!”


    盡管羅霄激動得脖子都紅了,老人仍舊笑容恬淡,仿佛羅霄就是他家娃兒一般。


    “年輕人,剛才可是你說把我的地都刨了。”


    “這地至少有百來畝,你一人半年都刨不過來,肯定是消遣我!”


    結果老人說了一句讓他噴血的說:“你這小夥真實在,老漢是觀察田地來著,又沒說是自己來耙地。”


    他又說:“年輕人,你不是要反悔吧?”


    “耶嗬,你告訴你,別激我,當心把你扇到河對岸去。”


    “你若想反悔,老漢也無能為力,畢竟你拳頭比我的頭還大呢。”


    羅霄一臉鬱悶地啐了一口痰,對著老人豎起大拇指:“你牛,硬生生地坑了我一把。不過沒事,不就是百來畝地麽,霄哥我有的是力氣!”


    羅霄也是個狠人,眼下就當是被“碰瓷”了,當即操起鐵耙子,繼續奮力刨地!


    一時間塵土飛揚,他就好似那不知道疲憊的器械,一下子把所有氣力都用上了,每一次老人走過來視察的時候,他都是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瞪著他。


    老人臉皮也夠厚,背負雙手老神在在地杵著,仍舊笑眯眯地看著羅霄。


    羅霄是越刨越用力,這時候隻聽“當!”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鐵耙子打在石頭上,頓時斷了兩根,同時木頭把柄也因此折斷。


    眼見如此,羅霄終於一甩汗珠,他對著老人說:“不是我耍賴啊,是這玩意兒不經用。”


    說著,他提著破靶子,轉身就要走。


    其實,剛才羅霄是故意打在石頭上的,另外,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這鐵耙子上麵有一個明顯的“高”字,羅霄認為憑借這個農具應該也能進高老莊。


    老人也抬頭看了看偏斜的落日,點頭說:“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迴莊吧?”


    “我們?”


    “對啊,你幹了半天的活,這晚飯老漢總要管飽吧?”


    “哎喲,您老可真是好人呐!”羅霄隨手就將破農具扔了,當即腆著臉,十幾個馬屁怕了過去,老人樂嗬得不行。


    “瞧您這精神麵貌,和那牆上的神明如出一轍啊,掛相!”羅霄大拇指使勁地搖,“再看您這一樂嗬,多慈祥。”


    老人拍了羅霄一肩膀,笑著說:“你這恭維話聽得老漢舒坦,晚上請你吃酒!”


    很快,兩人就上了路,朝著高老莊走去。


    一來二往,彼此也就熟絡了。老人姓楊,羅霄稱唿他為“老楊頭”;老楊頭則是順了羅霄的意,喊他“霄兒哥”。


    有老楊頭在邊上,守門的人連上來盤問都省了,直接放行,倒是讓羅霄對老楊頭的身份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跟著老楊頭繞了一些路,最後進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後門。


    這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小院,有木屋五間,院子還挺大,開墾了一小塊地,上麵種了一些蔬菜。


    進了屋,老楊頭就坐在了榻上,笑嘻嘻地看著羅霄。


    這個時代沒有桌椅,富貴人家吃飯在榻上放矮桌,而像雲棧洞那些賤民不是蹲著,就是一屁墩坐在陰涼的地方,啃食著粗糙的饃饃或者幹餅。


    有了之前的經驗,一看到老楊頭這個色眯眯的表情,羅霄知道自己又被“涮”了。


    “霄兒哥,老漢平日裏都是自給自足,今日迴來晚了,所以這飯菜……”


    不過對於羅霄而言,隻要能進高老莊,其他都不是事。


    很快,邊上廚房裏就傳出了飯菜的香氣,當羅霄用木盆子托著幾碗香噴噴飯菜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正房傳來了說話聲。


    “豈有此理,我這就讓人將那羅霸王砍了,在城門口梟首十日!”


    “爹,過去就算了,那人雖然蠻橫無理,卻未動女兒分毫。再者,若是傳了出去,女兒的清白也就毀了。”


    是槐花的聲音!


    羅霄猛然推開門,卻見室內多了三人,其中一人就站在老楊頭邊上,微微垂著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披蓋而下,那翠綠色羅裳遮不住的是豐腴的嬌軀。


    另外兩人分別是槐花的父母,他們轉頭看向羅霄的瞬間,槐花爹突然高跳了起來,急忙朝著羅霄撲了過來:“老爺小姐快走,我來擋住這賊子!”


    “去!”


    隨便一抬腳,羅霄就將槐花爹撂到邊上。


    羅霄學著那老楊頭的表情,端著飯菜笑嘻嘻地蹭到槐花邊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嘿嘿,槐花啊,賞臉吃頓飯唄?”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朝著老楊頭努了努嘴:“喏,你親爹帶我進來的。”不待老楊頭開頭口,羅霄賤兮兮地將飯菜擺放在矮桌上,拽著胡七八糟的文:“有道是相逢何必曾相識,你家閨女我已知;一隻蘭花牆外開,霄哥搶先已采摘,嶽父泰山大


    人,咱翁婿倆今天不醉不歸啊。”


    老楊頭在愣了好幾秒之後,指著坐在他對麵的羅霄對著槐花問:“卯娘,霄兒哥就是你所說的羅霸王?”


    羅霸王是雲棧洞那些青壯被揍了一頓之後,整體給羅霄起的外號。


    “爹,您、您咋把他給帶進來了啊!”


    高卯娘忙藏於她父親身後,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看著羅霄。她看向羅霄的目光並沒有絲毫的恐懼,更無厭惡,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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