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分鍾。”坐定後,嚴真啞著嗓子道歉。

    “該道歉的是我,這種天氣約你出來。”

    看他並不介意,嚴真才放下心來。服務生端上來一杯紅茶,雙手覆上杯身,嚴真才稍微覺得暖和了一些。“其實我應該告訴你,從明天開始我就不是珈銘的班主任了。”說到這裏她笑了一下,帶點苦澀,“不過你有什麽話還是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轉達。”

    說完她低下頭去,雙方陷入一陣沉默。這沉默讓嚴真覺得尷尬無比。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他淡淡地開口:“嚴老師。”

    “嗯?”

    “你有男朋友嗎?”撫著茶杯的邊緣,顧淮越沉聲問道。

    她一愣,強自鎮定了一會兒,迴答:“沒有。”

    顧淮越聽了點了點頭,嚴真則有些摸不著頭腦。

    “嚴真。”

    “嗯?”嚴真驀地一驚,因為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顧淮越放下茶杯,凝視著她,沉吟片刻,說:“我下麵說的話,希望你不要驚訝。”

    不知怎麽,嚴真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可從他淡定的表情裏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來:“你說。”

    “其實來之前我已經知道珈銘要換班主任了。之所以約你出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談。”他低聲說,語氣卻是毫無遲疑,從容不迫,顯然來之前他已經考慮清楚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珈銘很喜歡你。”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歡他。”

    “那就好。”

    顧淮越說話時將雙手放在了膝頭,端正的坐姿讓嚴真愈發不解。她不禁問:“你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顧淮越笑了下。“我是想,如果你願意的話,即使不當他的班主任也可以進一步接觸試試看。”抬頭看向她,在她平靜溫和的目光中顧淮越說道,“那就是我們結婚。”

    嚴真喝茶的動作頓時就僵在了那裏,反應過來之後她忍不住笑了:“這個理由是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如果我要跟每一個喜歡我的小孩子進一步接觸,是不是都需要嫁給他們的爸爸?”

    嚴真開個玩笑故作輕鬆,實際上她心裏已經緊張得要命了。

    顧淮越任由她笑了一會兒,又不緊不慢地開口:“這隻是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是家庭需要。”他看著她:“我的母親,你的奶奶。我想,她們應該都很急切。”

    她的奶奶?!她疑惑地看向顧淮越,而他也毫不避諱:“上次在病房外,我不小心聽到了。”

    提到這個嚴真略微有些尷尬,可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反駁道:“隨便找一個人從戰略層麵來看並不是長久之計。雖然我家裏邊也催得很緊,可是我不願意敷衍,你有沒有想過,等搪塞過去了我們兩個怎麽收場?”

    “這不是問題。”顧淮越淡定地看著她,“我們可以慢慢相處。”

    “可是,我們彼此也不熟悉。你怎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就連我奶奶問起你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嚴真認真地說,“現在又不是革命年代,我們不能因為組織上有需要就這樣隨隨便便。”

    “那也不是問題。”他說,“你可以向你的奶奶這樣介紹我,職業:軍人;家庭情況:青年喪偶,膝下有一子。而你,我的家庭也都知道了,是珈銘的老師。所以,沒什麽不清楚的。”

    他說得倒是有條有理,有依有據,嚴真覺得自己不答應他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了。這種想法可真是太要命了,她壓了壓太陽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還有大把時間大把青春,為什麽要因為你這樣一個荒唐的原因,就把這些時光和青春貢獻給一份無愛的婚姻?我自己說服不了自己答應你的要求。”

    擲地有聲地說完,嚴真才發現自己的話太過不留情麵了。而顧淮越隻是靜了一瞬,隨後慢慢抬頭看著她,烏黑的眼睛銳利而清明:“嚴小姐,我是偵察連狙擊手出身。”

    與她何幹。嚴真幾乎是氣憤地想。

    “一個偵察兵,對人或者事都有一種精準的認識和甄別能力。而一個狙擊手,一旦瞄準了一樣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擊。”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頓地說道,“很不幸,我占全了這兩樣。”

    嚴真明顯被噎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才鎮定下來:“那麽請問,以你偵察兵的身份,你對我有什麽了解?”

    “敢問嚴小姐年齡。”

    “二十七。”答完之後嚴真立刻就有些後悔。

    果然,顧淮越接著她的話說道:“你現年二十七,按照你的說法,你現在還沒男朋友,而且結婚意向也不強烈。這樣的人,排除性取向問題之外,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在她的怒目之下,顧淮越沉著以對:“那就是你本身就不對愛情抱有期待。”

    嚴真不免有些驚訝,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紅茶潑出了一點,灑

    在手上,已經涼了。而她這反應也正好證明了顧淮越的猜測是正確的。

    看來,她確實低估了他。

    嚴真凝視那片水漬,久久不語。而顧淮越也並不催她開口,哪怕原本平整的長褲被手握出了褶皺。他承認,對於嚴真,他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

    “好吧。”嚴真終於開口,並且露出一個微笑,輕微得仿似不存在,“你說得有道理,我確實對愛情沒太大的期待。所以,要結婚的話其實我可以找到很多人,有很多選擇,我相信你也如此。”頓了頓,她又說,“更重要的是,我曾經想過,這輩子,嫁誰都不要嫁給當兵的。理由我不太想說。”

    說完,她淡淡地凝視著他。而顧淮越隻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淡定從容道:“我明白了。”說著他輕輕笑了下,鬆開膝頭攥緊的手,抽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嚴小姐,是我唐突了。”

    “沒關係。”飛快地接過紙巾,嚴真埋頭擦拭水漬。她拒絕了他,可心裏卻並沒有鬆一口氣似的輕鬆,隻覺得握在手中的茶杯越來越冷了。

    出書版16、

    因為顧淮越突來的“求婚”,嚴真這個難得的清閑周末是徹底毀了。

    看著鏡子裏濃厚的一對黑眼圈,嚴真止不住地哀歎。洗漱完畢,又仔仔細細地化了一層妝,今天是周一,她要早起去辦公室收拾東西交接工作。

    到學校的時候才七點一刻,偌大的校園還沉浸在寂靜之中,鮮有人聲。嚴真緩步走進辦公室。屬於她的東西其實不多,隻不過她想早一點到,趁著沒人的時候把東西帶走,也免尷尬。

    原以為東西並不多,可沒想到零零碎碎的竟也裝了大半個箱子。嚴真唿一口氣,抱起箱子向圖書館走去。已經有學生和老師陸陸續續地進門,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小嚴!”不遠處有人喊她,她一抬頭,看見了年級主任萬蕊。

    萬蕊下了自行車招唿她:“箱子沉不沉?放在我車後座,我幫你推過去。”

    嚴真微笑著推托,可是終究抵不過萬蕊的熱情。

    “圖書館那邊的常主任你也見過了吧?人還是不錯的,而且他跟我老頭子熟,我會拜托他多關照你的。”

    “謝謝您,萬主任。”嚴真感激道。

    萬主任卻搖了搖頭:“以前我勸你去考教師證,去評職稱,總以為你有了這些,就不至於在學校立不穩腳跟,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麽迴事。”說著她頓了一下

    :“不過,有總比沒有強,隻要小嚴你肯努力,前景不比他們差。”

    “圖書館挺好的。”嚴真輕聲說,“工作清閑,還可以讀讀書。”

    “那也不能這麽隨遇而安!”萬主任說,“我看過你的簡曆,說句在這兒不愛聽的話,我覺得教書都虧了你了。以後你有更好的工作了,我可是百分之百支持你跳槽。”

    圖書館上午九點才開門,她們來得早,館裏沒有多少人。

    送走了萬蕊,嚴真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坐定。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得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睛。周末冒雨赴約她有些感冒,迴去倒頭便睡,醒來也忘記了吃藥,直到現在腦袋還暈乎乎的,仿似還在夢中。

    萬主任話中有話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那許多也沒用了。館裏的同事陸陸續續都來了,周五那天圖書館裏剛剛送來一大批少兒讀物,今天他們的全部工作就是把這些書全部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方便小朋友們閱讀。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第一天上崗就這麽敬業,別告訴我你準備在圖書館安營紮寨了。”中午的時候去食堂吃飯,遇到好友王穎。麵對這樣的調侃,嚴真隻是淡淡一笑。王穎算是她在這個學校唯一的好友了,之前聽說她要調到圖書館還很為她憤懣不平。

    “我這叫幹一行愛一行。”

    “吹吧你。”王穎嗤笑一聲,卻也不好再說了,“對了,那個代替你的新老師,第一天到校就講公開課,有模有樣的,聲音還挺柔,逗得小朋友們一樂一樂的。”

    “那不挺好?”

    “挺好?”王穎被她這事不關己的態度噎了一口,剛想說些什麽,視線一抬,眼睛頓時亮了,“嘿,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人來了。”

    嚴真也能感到餐廳的氛圍瞬間變得非常微妙,她不緊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順著眾人的視線向後看去,隻是一瞬,她就覺得眼前一亮。

    沈孟嬌紅著臉站在餐廳門口感受著眾人的注視,由於第一天來還未來得及換上學校發的製服,她就穿了一條簡約大方的白裙子,垂直光滑如黑色錦緞的頭發柔順地貼在背後,她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發,向裏麵走來。

    “小姑娘長得漂亮,第一天來就收了不少人心啊。而且聽說這姑娘的家世極好,就連嫁了高幹的李老師在她麵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嘖嘖嘖。”王穎歎了三聲,一看嚴真卻發現她在發呆,伸出五指在她麵前晃了晃,“嘿,小真,你聽見我說

    話了嗎?”

    “聽著呢。”她迴了神,笑了笑。

    “請問我能坐這裏嗎?”柔軟大方的聲音。

    嚴真一抬眸,脊背忽然僵直。沈孟嬌端著餐盤在她們麵前微微彎腰,含笑的樣子很是漂亮,王穎也是一愣。還是嚴真最先反應過來,拉著自己的餐盤向裏麵挪了一個位子,對沈孟嬌說:“坐下吧。現在大家都來吃飯,不好找位子。”

    後半句像是解釋給王穎聽的,王穎癟一癟嘴,給沈孟嬌讓了位置。

    “沈老師中午不迴家呀?”王穎問道。

    “下午第一節還有課,我剛來,想借這個時間備備課。”沈孟嬌說著,小口小口地吃著餐盤裏的飯。

    “沒想到沈老師還挺下工夫的嘛。”王穎說,說完就見嚴真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沈孟嬌倒是不在乎,笑了笑說:“我剛來,還需要努力。”

    “你家裏不反對你當老師嗎?”努力無視某人的警告,王穎繼續問。

    沈孟嬌有些不解。

    嚴真見勢不對,急忙攔住王穎不讓她再問。而沈孟嬌卻似恍悟般地笑了笑:“我家裏不會幹涉我的工作,我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且,我來這裏不光是為了當老師。”說完她嬌羞一笑,兩頰透紅,明豔豔地動人。

    嚴真拿筷子的雙手頓時僵在了那裏。

    這飯她也吃不下去了,匆匆扒了幾口,就扯著王穎離開了食堂。剛出食堂門,王穎就忍不住吐槽沈孟嬌:“典型就是嬌養在家中的小公主,不知道世道險惡。”

    嚴真隻是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哎呀,小真,你的手怎麽這麽涼啊?”碰到她的手,王穎嚇了一跳。

    嚴真笑笑,有些恍惚地開口:“沒事,可能是天氣有點冷,我衣服穿得少了。”

    “那就去多買幾件,你也別老省著了。”王穎關切地說道,“咱們這些升鬥小民,賺著點緊巴巴的工資,真不比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要什麽有什麽,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也有人上趕著給你摘下來。”

    “你羨慕了?”

    “說實話,還真是。要是有這樣一個人給我求婚,我說不定立馬就嫁了。”王穎說完,自嘲地一笑,“你說,我是不是太現實了?”

    嚴真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不是王穎太過現實,而是婚姻本身就無法讓人太過理想。

    出書版17、

    迴到辦公室,她桌子上的座機剛好響起來。嚴真走過去接了電話,是李老師。“嚴真,你奶奶剛才打辦公室電話找你,說你手機打不通。你還沒告訴你奶奶你調到圖書館了?”

    嚴真心一提,急忙掛掉電話,給奶奶撥過去。電話接通得很快,嚴真試探地問:“奶奶,您找我有事嗎?”

    那頭奶奶沉默幾秒,說:“你工作換了?聽你同事說,你調到圖書館去看書去了?不當老師了?”

    一連三問,嚴真才知道奶奶有些動氣:“奶奶,你聽我說。”

    “不用說了!”老人家斬釘截鐵,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我之前怎麽跟你說的?”

    “我、我怕您擔心。而且,而且這份工作挺好……”嚴真還沒說完,奶奶就掛斷了電話。對著嘟嘟嘟的話筒,她頓感無力。

    一個下午嚴真都有些焦慮不安,好在上午書已經全部整理好,她向常主任請了假,匆匆趕了迴去。

    正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陽光帶來的暖氣正慢慢消散。嚴真在樓下停好了車子便上了樓。她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門,沒有人來應門。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人來開門。嚴真頓時心一沉,拿出鑰匙開門。

    房間裏空蕩蕩的,嚴真掃視了一圈發現奶奶不在就去敲對門李嫂的門。看著一臉焦急的她,李嫂也跟著急:“沒有啊,中午的時候還見著你奶奶了,說是要睡一覺,我就迴來了。現在不在啊?”

    嚴真顧不得跟她多說,拿了鑰匙就去奶奶常去的幾個地方找,一一尋過,卻都是無功而返。眼見著天都黑了,她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更加著急。

    “小真啊,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了?”

    嚴真簡單地說了一下換工作的事,李嫂頓時就笑了:“嗨,這能跟你生多大的氣呀?別著急,咱找找去啊。”

    是呀,能跟她生多大的氣呀。嚴真默默地想著,忽然想起了什麽,拿起東西就向外走。

    “你去哪兒?”李嫂問。

    “我去學校看看。”嚴真一邊換鞋一邊答,“麻煩您在這兒等等,奶奶迴來了您給我手機上來個電話。”

    “哎,好。”

    李嫂應著,看著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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