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鍾,胡家。


    與城中大多數人家相同,此時的胡家屋內,也在忙活著年夜飯。


    廚房裏,胡母時不時地看一眼在一旁打下手的兒媳婦章藝,臉上的笑容就沒化開過,心裏連連感歎,自己兒子真是走了狗屎運,竟然能娶迴來這樣一個賢惠媳婦。


    長得漂亮,明事理,孝順,還特勤快。


    就說今天吧,老太太根本就沒想過讓身懷六甲的兒媳婦幫忙的,可這小章姑娘說什麽都不幹,下班迴來了就一頭鑽進了廚房,跟著她一起忙活著,趕都趕不走。


    “媽。”


    就在老太太走神的時候,小章突然轉頭看過來,巧笑嫣然的道:“您記著我前些日子托我嫂子幫著做了身衣裳不?有點太瘦了,我穿不了,改又沒法改,迴頭給您試試,要是能穿的話,就給您穿。”


    “哎呦,這衣服怎麽還能做小了呢?這這麽量的尺啊?早知道就不找你嫂子了,咱院裏劉大媽的手藝就不錯。”老太太嘴裏埋怨著,心裏卻明鏡似的。


    這年頭布料金貴,誰不都得小心對待?


    哪可能會因為疏忽大意的把衣服做小。


    分明就是兒媳婦怕自己拒絕,找由頭給自己做了身新衣裳。


    “沒事,媽,小了就小了吧,正好您也有些年沒添新衣裳了,就當是給您做的了,迴頭咱不找我嫂子就是了。”小章這時安慰道。


    “我這老莫哢飭眼的,要什麽新衣裳啊。”胡母半無奈,半歡喜,並在心裏暗暗決定,答應給胡正強的那件襯衫不買了,迴頭就去成衣鋪,給兒媳婦弄件襯衫迴來。


    這時,胡正文拎著一個水桶進來,看了眼老娘跟媳婦,咧嘴笑了笑,便一聲不吭的去了水缸那,把桶裏的水倒了進去。


    章藝看了眼丈夫額頭上的汗珠,拿出手帕笑盈盈的走過去,細心地為他擦著汗,輕聲問道:“瞧你這一頭汗,又去給蘇大媽打水了?”


    蘇大媽是住在他們家隔壁院的一個老太太,無兒無女,老伴也在前幾年餓死了,挺可憐的一個人,胡家時長會幫襯一下。


    “嗯,我想把蘇大媽請家裏來吃一口,她說什麽都不幹,就給打了一缸水。”胡正文看著一臉柔情的俊俏的媳婦,憨聲傻笑著。


    小章姑娘也是個心善的,於是想了想說道:“那等會飯做好了給老太太送點過去吧。”


    “唉。”胡正文點點頭,便拎著水桶出了小廚房,繼續去外頭打水。


    他向來都如此,不愛說話,就喜歡埋頭苦幹,小章還蠻中意他這一點的呢。


    “哎呦,這都六點多了?”胡父這時皺著眉來到門前,看向院子裏,疑惑道:“胡正強怎麽還沒迴來呢?這都幾點了!”


    “許是單位有事吧。”胡母隨口道。


    “拉倒吧,就他那奸懶饞滑的操行,有事也不帶上的,估摸又特娘的去哪玩去了。”胡父冷哼一聲,心裏滿是無奈。


    家裏就這倆兒子,一個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悶葫蘆,一個卻是上躥下跳的皮猴子,完全是兩個極端,沒一個繼承他這一身沉穩性格的。


    說真的,要不是那倆小子模樣都跟他有點像,他都要懷疑老婆子是不是偷人了!


    “喲,正強迴來了,不是,你這又在外頭打架了啊?伱說你這孩子,打過年的也不消停消停。”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談話聲。


    胡父聞言臉色一冷,轉頭對老伴道:“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唉,這個不省心的兔崽子啊。”


    胡母歎了口氣,放下鍋鏟,轉身往出走。


    章藝也無奈的搖搖頭,放下菜刀跟著一塊出了廚房。


    三人剛一出家門,胡正強就來到了門前。


    這小子的模樣,可比中午剛被領走時慘多了。


    原本隻青了一隻眼睛的他,變成了兩眼烏青,倒是對稱了不少,頭發也不知被誰給剃成了大光頭,其上還存在著大大小小十幾條血印,這剃頭師傅的手藝有點潮啊。


    而最主要的是,他的一條腿也瘸了,走起路來一高一低的。


    “哎呦,這是讓誰打的啊!”


    胡母這時候那還顧得上責怪兒子,趕忙跑上前,把人扶助,小章姑娘也快步過去,跟著婆婆一起扶著小叔子往屋裏走。


    隻有胡父沉著一張臉站在那裏無動於衷,眼睛中滿是失望之色。


    此情此景,他早已司空見慣,本來還想著這小子上班後能安穩些,沒想到還是這個鳥樣。


    少頃。


    幾人迴到屋裏,把胡正強放到了他的床上,外頭打水的胡正文也聞訊跑了迴來。


    “這誰給打的啊?下手也太狠了!”


    胡母這時已經解開了小子兒的外衣,看著他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心疼的直掉眼淚。


    雖然恨其不爭,可終究還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嘶!”


    胡正強扭了扭身子,扯動了身上的傷痕,腦子裏下意識就迴想起了岑豪的那些狠辣手段,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懼意,不過緊接著,就被怨氣占滿,他氣鼓鼓的撇過頭,哼道:“在糧管所裏頭,除了楚恆誰還敢打我?”


    “恆子?”胡母頓時一愣,隨即皺起眉,憂心問道:“你又惹了什麽禍了?”


    “對,班長為什麽打你?”胡正文也上前一步。


    章藝也投來關注目光。


    楚恆在他們眼裏,那是最靠譜,最仁義的,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的打他?


    是以,自然是胡正強犯了錯,才挨的打,而且看這情況,犯的錯還不小。


    胡正強見此,眼神閃爍了一下,含糊其辭的把今天的遭遇講了一遍,隻是隱瞞了自己偷東西的事情。


    胡母聽完後,卻有點不相信:“恆子就因為你頂撞他幾句,就把你打成這樣?”


    胡正強一臉篤定,瞥了眼自己老哥,冷笑道:“天天班長班長的掛在嘴上,人家把你兄弟了嗎?就說了幾句他不願意聽的,差點就把我打死,我告訴你們,糧管所這個班,我是不上了,省著哪天真讓人打死了。”


    胡正文木然的看著他,突然轉過身去了他老子那屋,再迴來時,手上拎著一根嶄新的藤條!


    “你幹什麽?哥!”胡正強眼皮一跳。


    胡正文一聲不吭的走到他麵前,抬起藤條就往他身上招唿,那叫一個劈頭蓋臉。


    “啪!”


    “啊!”


    “啪啪!”


    “媽,你快攔著他!”


    “啪啪啪!”


    “胡正文,你想打死我嗎?”


    “啪啪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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