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玉奴便牽著弟弟來到鶯鳴館的小廚房裏,準備親手為他製作酒釀圓子。


    鶯鳴館玲瓏小巧,下人並不多,廚房內隻得兩個婆子,一直在鶯鳴館當差,一個姓熊,一個姓朱,二人皆是好吃懶做、嘴大舌長的性子。


    此刻二人正窩在廚房裏嘀嘀咕咕,不妨突然就有人進來,等到定晴看去時,一瞬間二人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自小杌子上站起身,撣了撣衣上的糕餅屑與幹果殼兒後,便笑意融融地道:“是玉姑娘來了,廚房裏油煙重,仔細別髒了姑娘的衣鞋。”


    喜兒亦跟在玉奴身邊,方才這兩個婆子嘀咕的話自也是聽進耳中,她在鶯鳴館內一向人緣極好,又有個人見人愛,心善嘴甜的美稱,因此此刻雖是在心中暗罵蠢貨,但麵上卻不得不打起了圓場:“兩位媽媽快去準備準備,咱們玉姑娘今個兒要親自下廚。”


    兩個婆子極上道,連忙便又笑道:“玉姑娘都需要哪些個食材?隻管說出來,老奴們立刻去準備。”


    對於她二人在背後編排自個,玉奴隻作未聞。


    她牽著弟弟走進去一些,便言簡意賅地道出了製作酒釀圓子時所需的食材。熊婆子與朱婆子應下後,便著手準備起來。食材簡單,無非就是糯米粉、酒釀、雞蛋、桂花糖與少量枸杞子。二人一個生火燒水,一個將糯米粉加水揉成麵團後,做完了這些,才請她上前。


    玉奴讓喜兒幫她挽了袖子,隨後便走近灶案,著手搓起小圓子來。


    喜兒見她動作又輕又柔,瞧一眼天色,生怕過了飯點,便淨過手上前幫著搓。


    玉奴蹙了蹙眉,本想不讓她沾手,話到嗓子眼時又咽了迴去。她邊搓著小圓子,邊不時看一眼身旁乖乖巧巧的弟弟,問:“小錦可要來幫幫姐姐?”


    玉錦隻到她腰際,灶案比他人還要高,他看不見上頭的東西,隻看見姐姐雙手不停揉搓,不一時掌心中便多出一粒小小的圓子。他知道姐姐這是要做他最愛吃的酒釀圓子,頓了一會兒,便點了點小腦袋。


    玉奴一笑,便吩咐一旁的熊婆子道:“勞您帶他過去淨個手。”


    熊婆子自是笑應,領著這玉麵小公子去淨手,態度恭恭敬敬的,瞧不見半絲兒的怠慢。


    玉奴靜靜瞧著,沒說話。


    等到弟弟迴來時,她便放了一小坨麵團到他小小軟軟的手心中,柔著聲道:“小錦跟著姐姐學,省著力道別太用力,對,就是這般。”玉奴輕輕一笑,本想摸摸他的腦袋,又想起自個手上滿是粉,便縮迴手,“小錦真聰明,一學便會。”


    玉錦抿著唇,低著頭認認真真的搓著小圓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待到酒釀圓子出鍋時,玉奴特意吩咐熊婆子拿了有蓋兒的彩繪陶瓷碗與雕花烏漆小食盒來。她仔仔細細盛出大半碗後,蓋上蓋兒,放進食盒子裏,方道:“喜兒,將這送到靜攝堂去。”


    喜兒愣一下,旋即笑應下,拎起小食盒子便走。


    玉奴在原地頓了片刻,隨後才牽起弟弟的小手,對著兩個婆子道:“盛兩碗送過來,餘下的你們就自己吃吧。”


    兩個婆子自是樂樂嗬嗬的道了謝。


    玉奴牽著弟弟迴到房中,不一會兒熊婆子便送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進來。


    玉奴見她出去後,才拿起白瓷小湯匙,舀起一粒小圓子拿至唇邊輕輕吹了吹,送到弟弟嘴邊:“小錦嚐一嚐,看看味道可好。”


    玉錦眨了眨眼睛,抿著唇不張口。


    玉奴正蹙眉,就見他慢慢抬起右手,奪過了她手中的白瓷小湯匙,自己舀著吃起來。她這才一下展眉,摸著他的頭,輕輕笑道:“小錦真是太懂事了。”


    玉錦坐在墊高了的圓凳上,一手拿著白瓷小湯匙,一手扶住白底青花的瓷碗,挺直了小身子下巴才夠得到桌案,因此他隻有努力的抬高下巴,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小圓子。


    玉奴見他吃的這樣急,原本白無血色的小臉蛋一時紅通通的,粉白的小嘴唇亦是跟著紅潤起來。便急言道:“吃得慢些,瞧你嘴唇都燙紅了。”


    玉錦點點頭,這才舀起一勺便放到嘴邊吹一吹,吹得涼一些了才送嘴裏。


    玉奴便在一旁無奈。


    喜兒拎著小食盒子來到靜攝堂後,守門的侍衛竟不讓她進去,在門邊好一陣央求後,竟把坐在房裏的蕭寒驚動了。


    蕭寒一出來,便沉聲問道:“嘰嘰喳喳做甚?是有何事?”


    喜兒便忙說:“奴婢見過蕭大人,是鶯鳴館的玉姑娘讓奴婢來送東西的。”


    玉姑娘?他自然知道這個玉姑娘是何人,因此微一攢眉,目光移到她手上拎的食盒子上:“這是何物?”


    喜兒便又迴:“這是玉姑娘親手做的酒釀圓子,是送給將軍的。”玉姑娘雖未明確的告訴她是送給誰,但她不傻,靜攝堂隻有將軍一個主子,玉姑娘與將軍之間的關係又不清不楚的很,自然是送給他無疑。


    蕭寒猶豫一下,便伸手接過:“行了,東西送到,你迴去罷。”


    喜兒欣喜:“謝蕭大人,奴婢這就告退。”


    蕭寒沒理她,拎著食盒子的手緊了緊後,便轉身進去。


    魏光禹正在書房內看兵書,正是凝神之際,蕭寒便在外敲門:“將軍。”


    魏光禹眉頭一皺,語氣不快:“何事?”


    蕭寒便推門而入,食盒子擺在他的書案上後,才又開口:“鶯鳴館送來的。”


    鶯鳴館?魏光禹想了一想方憶起來,子峰院內的那個女子前兩日被他安置到了鶯鳴館去。


    他看一眼眼前的食盒子,隨後開口:“打開看看。”


    蕭寒便打開。


    見到是碗冒著熱氣的酒釀圓子時,魏光禹再度皺眉:“拎出去扔了,再將窗子支開,你也一並滾出去!”


    蕭寒麵無表情的依言照做,滾出去後,他手上依然拎著食盒子。


    他在廊廡下靜立一陣,隨後拎著食盒子去了自己的房中,合上房門後,他再次旋開食盒蓋子,端出那碗甜香四溢的酒釀圓子,執起小勺子,默默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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