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殷家兄妹告別後,魏光禹等人方調頭迴府。


    他目光冷淡的掃過好友懷裏昏睡不醒的女人,之後一言未發,縱馬疾去。


    梅延峰顧著懷裏受傷的美人,本就行得緩慢,見好友轉眼就失了蹤影,一時覺著莫名。


    一旁的蕭寒猶豫一會兒,問道:“你當真要帶她迴府?”


    梅延峰點頭。


    蕭寒麵無表情:“將軍不會同意。”


    梅延峰垂眸,看一眼她雪白的小臉:“身旁正巧缺個丫頭使喚,帶迴去再說。”


    蕭寒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蘅雅苑數十名丫頭。”


    “都太醜。”梅延峰語氣平淡如常,若那不知情者聽了,隻怕還得真信。


    蕭寒語塞一陣,後道:“我看你是瞧中了她的美色。”


    梅延峰不語,似是默認。


    等到進了將軍府,梅延峰順利的將美人抱到肅頤院的蘅雅苑。


    蘅雅苑別的不多,花草樹木最多,這也是當日魏光禹為何要將他安置在此的原因之一。


    梅延峰將美人放置到榻上,蓋好被子後,方走進一間小藥房。


    配完藥出來之後,他便招來一直在跟前伺候的兩個丫頭:“先將這副藥熬出來,再給她擦擦身子準備兩身換洗衣物,之後別忘了把這藥撒在傷口上。”


    侍琴侍棋雖滿心好奇疑問,但到底不敢多問,聽命去辦不提。


    玉奴是被一口藥嗆醒的。


    人一醒過來,身體上的疼痛便也跟著醒來,她深深蹙著眉頭,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陌生的屋子。


    登時一驚:“這、這是哪裏……”


    她剛準備坐起身,下一刻就被痛的倒了迴去。


    她倒抽幾口冷氣,被子下的手慢慢來到傷口處的繃帶上,雪白的牙齒就差咬破下唇,肩上的疼痛令她渾身發冷,麵容蒼白。


    侍琴侍棋兩個對視一眼,侍琴才道:“這是將軍府的蘅雅苑。”


    玉奴愣了一愣,原來她已經入了將軍府,隻是蘅雅苑是哪裏。


    看出她的疑問,侍琴便又道:“此處是梅先生的住所。”


    玉奴這才明白過來。


    她怔了許久,才重新闔上眼簾,心中不無吃驚。原以為梅公子既說出了那話,自己就沒了機會,未想,她最後還是進了將軍府。


    她一時心跳如擂鼓,連旁邊有人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兩個丫頭隻當她又昏睡過去,便忙去稟梅先生。


    等到梅延峰過來時,她已經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強忍著痛意要起來給他行禮,對方卻讓她別動。


    她想了一下,便沒再堅持。


    她天生膽小怕事,又身份卑微的可憐,一向低三下四慣了的,因此並不敢直眼看他,隻敢將目光堪堪移到他的胸膛處,抿了抿發白的唇瓣,虛弱的開口道:“多謝梅公子。”


    梅延峰便道:“不必言謝,你日後總要替我做事,到時不算你月銀就是。”


    玉奴呆了一下。


    梅延峰在一旁椅上坐下,自顧自的斟了杯茶出來:“隻是我身邊不缺端茶倒水的丫頭,除此之外,還會些什麽?”他慢悠悠的道,眼眸一錯不錯的盯著榻上的美人瞧,覺著她即便是一臉病容,卻依然美得驚人。


    沒有讓他等得太久,玉奴就輕聲開口說:“還會歌舞……”


    梅延峰一瞬便看穿她的身份,挑了挑眉:“你是歌女?”


    玉奴輕嗯一聲。


    梅延峰便突然站起身,笑容溫和:“甚好。”又道,“先好好養傷,傷好了再說。”


    玉奴便再次謝過他。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玉奴就在將軍府待了近一月。


    在這期間,一半的時間都在榻上養傷,後半月能夠下榻走動了,梅公子便總喜歡讓她唱曲兒給他聽。


    玉奴心中感激他,又想留在將軍府,因此便也不敢拒絕,經常的唱曲兒給他解悶。


    這一日午後,她如常的跪坐在席上抱著琵琶輕聲彈唱。


    低吟淺唱間,見一旁搖椅上的男子闔上了眼,以為他睡去了,便準備停下來。


    怎料她剛停下,對方就一抬手,雋朗的眉間微有不悅:“別停。”


    玉奴微驚,忙再次撥動琴弦。


    魏光禹進來時,便瞧見這樣一幕。


    好友梅延峰慵懶隨意的靠在搖椅上,閉著眼目像是在假寐。腳邊跪在一個白裙女子,自這個角度看不見她的臉,隻能看見那嫋娜纖柔的身段,與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耳邊傳進她婉轉輕柔的歌聲,讓人聽過便想一睹她的風采。


    魏光禹在門邊遲疑一瞬,隨後邁步進去。


    玉奴背對著門,聽見動靜隻當是侍琴侍棋其中哪個進來,因此並沒有理會。


    魏光禹走近幾步,自上而下的看她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到好友身上,淡淡開口道:“子峰好雅興。”


    琴音戛然而止,玉奴驚地身子一顫,差一點就撥斷了琴弦。


    梅延峰看她一眼,起身笑笑:“魏兄來了。”二人在窗邊落座後,又吩咐,“玉奴,快去沏壺茶送來。”


    “是。”玉奴有些緊張,對著魏將軍福了福身子後,才一手握緊琵琶,一手微提裙擺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等到她沏好茶水送進來時,就見房中格外安靜,唯有清脆的落子聲不時響起,他二人此刻正在下棋。


    見此,玉奴更加不敢發出動靜,腳步輕盈的走到一旁案邊,斟了兩杯茶出來。


    她端起其中一杯,首先送到了魏將軍手邊,細聲開口:“將軍。”


    他是將軍府的主人,自己雖然住在梅公子的蘅雅苑內,但歸根結底都是他的地盤,理應先顧著他。


    許久之後,就當玉奴快要堅持不住時,魏光禹才看她一眼。


    他拿手指輕敲了敲桌麵,示意她擱下。


    玉奴如釋重負,擱下茶盞後,才直起一直曲著的膝,之後忍著麻痛將另一杯茶送到梅公子手邊。


    梅延峰自然舍不得為難她,爽快的接過,飲了兩口後送迴她手上。


    下一刻,他不由笑歎:“魏兄棋高一著,小弟心服口服。”


    魏光禹麵色淡淡:“你心不在此,能贏就怪了。”


    梅延峰並不解釋,而是道:“魏兄所言極是,今日不如暫將棋子擱下,讓玉奴舞上一段,供你我兄弟二人飽飽眼福。”


    玉奴心驚不已。


    她來蘅雅苑這許久,雖說魏將軍時常會過來,但除了在長公主府上的那一次外,之後就再沒有在他跟前跳過舞。今日梅公子突然生出讓她當麵跳舞的興致,她之前絲毫沒有準備,自然顯得十分緊張忐忑。


    魏光禹未開口,而是目光幽深的朝她看去。


    梅延峰見她緊張的在底下揪裙子,便道:“傻愣著做甚,還不趕緊的。”說著,又忍不住挑眉戲謔,“將軍大人一向公務繁忙,少有這等閑暇時光,還不趁著機會趕緊舞上一段,說不準……”


    說著停頓下來,笑而不語。


    玉奴臉上一時間紅白交錯,她還是有些不太懂得梅公子的意思。


    隻是梅公子已經發了話,她再是緊張,也不得不當著魏將軍的麵輕輕起舞。


    一舞下來,梅延峰顯然陷入了癡醉狀態。


    反觀魏光禹,他先是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隨後平靜的起身,依舊是那副冷漠的神情,甩袖離開。


    玉奴正跌坐在地上輕輕喘氣,身側就迎來一道冷風,她知道是他。


    方才舞中,他眼中流露出的驚豔之色雖隻有短短一瞬,卻依舊沒有逃過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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