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來的突然,真要說起來也沒什麽特別可指摘之處,皇帝母家念恩侯家的大姑娘配定南王府的小爺,怎麽說都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然而這位金小姐就像是皇帝名正言順打進定南王府內部的一顆釘子,她的存在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定南王和蕭紹對此不置可否,柳王妃卻一心裏覺得對不住小兒子。


    蕭行本人對這事倒是無所謂,身為嫡幼子因上頭有能幹的哥哥,從來在他身上就是寵愛多責任少。不過他自認為一個女人他還是能搞定的,難得他也能替家裏出力,再說他娶總比二哥娶強。


    他反過來安慰柳王妃說“母親,管她是誰,嫁進來就是咱們家的人了,她但有不好母親再教她也就是了。”


    眾人不知道的是這事還真被蕭行猜中了,原本乾寧帝想將金小姐賜給蕭紹做側妃,皇後從中攔了一下子,說“聖上母家的嫡出小姐身份尊貴怎好與人做妾?若是個皇子也就罷了,紹兒這樣的沒得委屈了人家好姑娘。”


    乾寧帝一聽這話也有道理,金家好不容易熬得錢太後沒了,他不能自己給自家人沒臉啊。於是皇帝大筆一揮這位金小姐便從世子側妃變成了王府的五少夫人。


    念恩侯府裏,接了聖旨的金玉娘聽到消息後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扯爛了幾條帕子。閨房之中她哭的梨花帶雨,對了母親念恩侯夫人大發脾氣“呸,什麽狗屁的五少夫人,皇後娘娘這是在糊弄傻子呢,皇伯父也糊塗了?想那定南王世子今後就是定南王,他的側妃又豈是一個四品將軍的夫人能比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小聲點。。。。。。”見女兒口不擇言,居然連皇帝和皇後都給怨怪上了,念恩侯夫人恨不能上去捂住她的嘴。


    “這是在咱們自己家中,母親可怕些什麽?”金玉娘一把甩開母親的手,不無氣惱的想著明明他們念恩侯府才是皇帝的正經外家,本該是外戚之首才是,憑什麽這些年來卻要縮著脖子做人,處處低那個錢家一頭?要不是祖父父親皆是懦弱膽小之輩,金家怎麽會被人壓的幾十年抬不起頭來?


    這麽想著她不由悲從中來 “父親但凡爭氣些,當初五皇子妃的位子又哪裏輪得到姓錢的丫頭頭上?”


    金玉娘同五皇子妃身份相似年紀相仿,她從小就處處同錢氏比較,若是贏了還好,一旦輸給對方迴到家裏必定是大發雷霆,也不知多少人要跟著遭殃。


    “你這孩子,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好好同女婿過日子就是了。想那定南王府可不是別的王府可比的。再說女婿是王爺和王妃的小兒子,聽說在家中最受寵愛,當初他一出生聖上就封了四品將軍,你看著吧,以後啊女婿說不準也能封個郡王也說不定呢。”


    按大魏朝的慣例,親王之子除一人繼承王位外,其餘嫡出之子皆封郡王。雖說定南王府乃異姓王府不依此列,然而以如今定南王府的權勢,這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母親說的可是當真?”金玉娘止了眼淚,抬頭看念恩侯夫人兩眼發光。如若蕭行能得封郡王,那她豈不就是郡王妃了,雖說比錢氏的皇子妃差些,可架不住王府富貴啊。


    念恩侯夫人如今一心想著安撫女兒叫她不要再鬧,好高高興興出嫁,當即點了點頭湊到她耳邊說到“傻孩子,你到底年紀小想的淺需知世事無常,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怎麽就知道女婿以後沒有當郡王當親王的時候?”說著她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女兒一眼“想當初先太子生而為太子,何等風光?可誰成想竟然那般就去了呢。”


    “母親的意思?”金玉娘臉色發白,看向念恩侯夫人的眼中滿是恐懼。她到底年紀小,雖說好勝了些可不過都是些閨閣小女兒間的意氣之爭。如今在她眼中一貫膽小怕事的母親,居然眼也不眨的說出此等誅心之語,一時間她覺得自己腦子裏亂糟糟的。


    念恩侯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兩隻眼睛盯著女兒的眼睛,聲音低低的同她說到“好孩子,母親什麽意思也沒有,你隻要記著嫁過去後同女婿好好過日子,母親同你保證,你想要的有朝一日都能心想事成。”


    念恩侯夫人的手很有勁,金玉娘被握的有些疼,可是眼前的母親實在太過陌生,她一時忘了唿痛隻呆呆的看著母親點了點頭“知道了,我好好同他過日子。”


    日子過到了十月底,這時候周寶珍的腹部已經微微隆起,蕭紹如今最愛做的事便是每晚臨睡前將耳朵貼在周寶珍的肚子上同孩子說話。


    記得有一次蕭紹剛將耳朵貼上周寶珍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便猛動了一嚇,就這一下將一貫運籌帷幄、處變不驚的定南王世子唬的差點兒從床上摔了下去。


    “他動了?”蕭紹顧不得尷尬,滿臉不敢置信的看向周寶珍有些呆愣的問到。


    周寶珍半靠在引枕上,捂著嘴不厚道的笑了,全然忘記了白日裏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動時比眼前的男人也強不了多少。


    她伸手牽住了蕭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含笑朝他說到“是,他動了。表哥孩子在同你這個父親打招唿呢。”


    蕭紹有些顫抖的將自己的大掌輕輕覆上周寶珍雪隆起的小腹,哪裏的觸感溫熱細膩,就見他凝神靜靜感受,過了半響他抬頭有些惶恐的朝周寶珍問到“他怎麽不動了?”


    這幾乎是第一次蕭紹對周寶珍流露出無助依賴的情緒,周寶珍隻覺得這一刻的蕭紹像是她的另一個孩子,她將手蓋在蕭紹的手上,看向他的目光充滿無限愛憐,溫言同他解釋“他並不總是動的,動一下便要歇上許久,不過嚴嬤嬤說等過些日子孩子長大些就該動的多了。”


    蕭紹如蒙童般的點點頭,看向周寶珍的目光近乎虔誠“英英,你真了不起。”


    那一夜蕭紹一夜未睡,他坐在錦帳之中,整晚對著熟睡的周寶珍和她的肚子發呆,有一度甚至淚流滿麵。


    他無法解釋自己內心巨大的惶恐由何而來,這是當年他帶著五百精騎被敵人五千人馬包圍時都無法比擬的恐懼。


    或許通過周寶珍有孕這件事,蕭紹終於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他不知道不了解甚至完全無法掌控的事。於是蕭紹做了件讓所有人驚掉下巴的事。


    第二日一早蕭紹天不亮便帶了純鈞幾個出門了,直奔波到後半夜才迴來,主仆幾個風塵仆仆臉被北風吹的通紅,嘴唇上也都起了幹皮。


    柳王妃披衣看著一身狼狽的兒子不禁有些吃驚的問到“你這孩子這一天跑到哪兒去了,珍姐兒那孩子直等了你一日。”


    “母親!”蕭紹突然在柳王妃身前跪了下來。柳王妃被他唬了一跳下意識的便要去扶他嘴裏說著“你這孩子,好好的這又是為了什麽”


    蕭紹抓住了柳王妃的手,跪在床邊對了看了她說到“母親,兒子不在家時,求母親千萬照看了珍姐兒,這孩子心地好心腸又軟,看見個不如自己的就要可憐人家。。。。。。”他絮絮叨叨胡言亂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說到最後就見他紅了眼對柳王妃懇求到“母親,珍姐兒生產時若兒子趕不迴來,但有意外求您記著保大人,一定保大人,珍姐兒是您一手帶大的,您一向最疼她對不對?”


    “你這孩子,魔怔了不成,今日怎麽胡言亂語起來,難道母親在你心裏就是那等隻要孫子不要媳婦的人?”柳王妃看著明顯有些反常的兒子,也不知這孩子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


    “母親還沒答應兒子呢,無論什麽情形下母親必須保住珍姐兒。”蕭紹突然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非要柳王妃親口答應不可。


    “好好好,母親答應你,無論什麽時候總會保住珍姐兒的。”


    蕭紹迴院子裏去了,柳王妃這才想起來被他一通胡攪蠻纏自己居然忘了問他今日究竟都做了些什麽了。


    “去將跟世子的那幾個小子給我叫進來。”


    不一時純鈞幾個進來,柳王妃已經更衣在外間等著了。


    不待幾人行禮,柳王妃便開口到“禮就不必了,你們隻說今日世子到底去外頭做什麽了?”


    幾個人互相看看,最後純鈞上前一步迴到“今日一早,世子就把我們幾個叫上往城外去了,起先咱們也不知道世子究竟要做什麽,反正一路就到了寶應寺了。。。。。。”


    “你說紹兒今日將城外的大小廟宇跑了個遍?他去廟裏做什麽,他不是一貫不信這些?”柳王妃聽過後更詫異了,他這個兒子一向自負的很,從來隻信自己不敬鬼神。


    “奴才們跟著世子,隻聽他在佛前磕頭禱告,說什麽他自知殺戮無數罪孽深重,隻求佛祖明辨是非,這一切都乃他一人之過,萬萬不可降罪於世子妃同她腹中的孩子。之後又給了廟裏大筆的香油錢,讓他們每日早晚替世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念經祈福。”


    柳王妃聽後簡直哭笑不得,他這個兒子從小就是個霸王,如今到了佛祖麵前還是改不了這副唯我獨尊的性子,你這到底是去求佛祖保佑呢,還是給佛祖警告?


    錦帳之中,周寶珍的唇微微張著,小臉紅撲撲的睡的很熟。蕭紹跪在床前拿起她的一隻手貼在了自己的前額上,他迴想起今日自己在佛寺之中磕頭的情形,想起了佛祖那雙仿佛看透世間萬事萬物寧靜而悲憫的眼睛。


    他想我的英英這樣好,必然該是佛祖寵愛的孩子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狂霸酷跩天地之間唯我獨尊的世子殿下終於意識到有自己也有力有不逮之事


    心中難免也要生出幾分惶恐敬畏來這對於他來說其實也是好事


    不會怕的人是要摔跟頭的


    表哥同珍姐兒都在成長


    感謝各位看文和留言的朋友今日卡文卡的一塌糊塗 希望沒讓大家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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