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長樂侯府,一路緩緩而行,周寶珍坐在車裏,極少見的沒有說話。雙福等丫頭自然也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想著主子這會兒必定是在想事,所以也沒打擾她。


    以周寶珍的身份,無意中偶遇一迴皇子,自然也算不得什麽,可是如果有心人要拿這種事做文章,那就另當別論了。


    自來,皇權之爭就最殘酷,天家父子骨肉相殘的事曆代屢見不鮮。而妄圖玩弄權術的公主也有不少,比如二公主,現在想方設法要把周寶珍同五皇子扯上關係,其中的原因,定南王世子蕭紹或許隻占很小一部分了,至於更深層次的原因,周寶珍不願多想,當然也更不想牽扯其中。


    周寶珍心下思緒紛紛,以至於馬車停下來她也沒發現。


    蕭紹下馬,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他親自掀開車簾,就見周寶珍微垂了頭端坐在車裏,對外頭發生的事好似一無所覺。


    光影裏,她下頜的曲線秀氣優美,時間好似過的很快,一轉眼,連珍姐兒也已然有了少女的宛然之態,時間又好似過的很慢,因為珍姐兒雖然長大了,可還沒到他能名正言順擁有她的時候,以至於許多麻煩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門來。


    以前,他覺得那些人那些事都算不得什麽,可是如今看來,這世上蠢人永遠比聰明人多。


    “珍姐兒——”


    周寶珍抬頭,就見蕭紹站在車外,一手撩開車簾,正目含擔憂的看著她。


    “表哥,是到家裏嗎?”


    周寶珍抬頭,有些迷糊的望向蕭紹,她一路都在想事,完全不知道這會兒馬車走到了那了。


    蕭紹見她這樣,就知道小丫頭是想事想入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珍姐兒,下來陪表哥走一走可好?”說著,蕭紹向周寶珍伸出一隻手。


    周寶珍看蕭紹的樣子,就知道表哥這肯定是有事要同自己說呢,於是便乖巧的點了點頭。


    扶著蕭紹的手下了車,周寶珍這才發現的原來馬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城了。這是城外河邊的一處空曠處,視野很好。想必表哥已經事先叫人來清理過了,說以現在沿河兩岸一個人也不見。


    蕭紹將一件鬥篷替周寶珍披上,並細心的替她係了帶子,這才牽了她的手,緩緩的向河邊走去。


    “珍姐兒。。。”


    “嗯?”周寶珍抬頭,看向蕭紹,表哥今日的表情少見的柔和,都有些不像平日的他了。


    “珍姐兒,明年三月,你就該及笄了,本來按著你的身份,必是要等你過完了生日再談親事的。”蕭紹停下腳步,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周寶珍,就見她也正抬頭望向自己,一雙很白分明的眼眸裏有的隻是滿滿的信任,並無一絲羞怯和猜測。


    說實話,蕭紹很滿意她的態度,他並不希望將珍姐兒養成一個但凡提及類似的事便盲目羞澀扭捏的姑娘,那樣未免顯得沒有見識和過分小家子氣。


    “隻是,前兩日軍中來了密報,南詔和吐蕃似有異動,所以。。。。。。”蕭紹看向周寶珍,神色鄭重的朝她問到“珍姐兒,如果表哥想在臨走前,將咱們的婚事定下來,你願意嗎?”


    周寶珍看著蕭紹,表哥對著她的時候會有許多表情,生氣的、高興的、心疼的、不耐的、無奈的。。。。。。然而不管是哪一種,表哥看向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孩子。


    可這一次,唯獨這一次,表哥在向她征詢意見的時候,沒有把她當做一個孩子,而是把她當做一個與他平等地位的成人來對待,表哥在鄭重的向她表明,在這件事上,她的意見很重要,甚至可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周寶珍心下感動,她知道雖然表哥對最近發生的事隻字未提,隻說南疆有變,可或許促使表哥做出提前定親這個決定的正真原因,正是最近發生的這些事。


    這些事說起來,對表哥全無影響,可對她卻不同,有人有心要拿這樣的事在她身上做文章,雖說她可以小心防範,可畢竟難保萬無一失。


    表哥有心要保護她,然而對著她卻隻說軍中有事,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定親,為的便是不想她有負擔。照理說,女孩子被人當麵問及親事,她的表現該是羞澀而迴避的,可是突然的周寶珍覺得自己不該辜負表哥這樣的一份嗬護和尊重。


    “表哥,無論到了什麽時候,我總是信你的。”周寶珍抬頭看向蕭紹,神色同樣坦蕩又鄭重。


    自那日談話後,所有關於定親的事宜在王府和公府的共同努力下,進行的容重而有條不紊,不過這種事情對於男女主人公來說,卻是最清閑不過的,因為幾乎沒有什麽事是需要她們參與的。


    周寶珍便一直未能再見到蕭紹,知道表哥事忙,於是她照例在七星送東西來的時候,會讓他捎迴去一封她寫的信或是親手做的小東西。


    這些日子,李寶珠有事沒事便往她這裏跑,當然每次來就必然都是京裏又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八卦。


    繼上一迴關於駙馬沒進公主房的八卦後,當然那件事她也不過是略提了提,畢竟都是未出閣的小姑娘,什麽進房不進房的事卻是不好多說的。


    而且關於錢駙馬的荒唐事也都是小姑娘不好多提的,倒是二公主倒黴卻著實讓李寶珠樂了一迴,難得誇講了錢駙馬兩句,說他這輩子大概也就這事幹的最像個人樣。


    這一天李寶珠來的時候臉色卻有些不好,在周寶珍的印象裏,李寶珠一貫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瘋子,唯一見她失態還是那年她大哥鬧出私奔之事的時候。隻是她今天這副如喪考妣的摸樣又是為了什麽?


    “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我房裏的凳子上有釘子不成”周寶珍看了坐在自己對麵,身子扭個不住,卻始終欲言又止的李寶珠打趣到。想著什麽事,把這丫頭為難成這個樣子?


    要知道,李寶珠在別人那裏如何她不知道,可李寶珠在她麵前卻一貫是什麽話也藏不住的。


    就像前兩天她跑來同她說起明珠郡主同她表哥孫公子的八卦時,那叫一個眉飛色舞,仿佛她當時就在現場一般。


    說起來,明珠郡主這事也實在是透著蹊蹺。孫晉鵬喜歡他表妹明珠郡主這在上京城裏原也算不得什麽秘密。


    隻是明珠郡主是出了名的眼光高,要知道雖然孫晉鵬大小也算是個才子,可說起來無論是人品樣貌還是家世出生都離明珠郡主的標準尚遠,明珠郡主的一雙眼睛可一直在定南王世子的身上盯著呢。


    所以,那日明珠郡主為什麽會同孫晉鵬發生那樣的事,並且還被人撞了個正著,這裏麵實在是有些說道。


    可這世道對女人來說雖說比以前寬容不少,可那也僅僅是說在守禮的前提下,如今既然你們已經逾越了守禮這條底線,那麽也就不要怪這世道對你苛刻起來。


    盡管明珠郡主不惜以絕食加上出家做姑子作為反抗,可隨著京城裏的傳言愈演愈烈,越傳越離譜,最後甚至連明珠郡主已經珠胎暗結這種話都傳出來了,孫王妃無法,最後隻好以死相逼,可明珠郡主還是咬牙不肯鬆口。


    最後,孫晉鵬親自到寧王麵前負荊請罪,並那出了明珠郡主的私物說兩人有了夫妻之實。


    寧王大怒,頭一次對著這個一向寵愛的女兒,說出了要麽嫁要麽死的話來。


    而根據李寶珠送來的最新消息,明珠郡主在碰了一迴頭,抹了一迴脖子後,最終答應了一門婚事。


    周寶珍聽後,心下真是唏噓又後怕。


    表哥到底是表哥,一出手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如此說來,她還要多謝二公主,她到底還沒有修煉到表哥這樣的境界,她還明白有些人你既然打定主意得罪她,那麽就不要再想著利用她的主意了,這天下的好事,哪能全讓你一個人占了。


    好了言歸正傳,周寶珍這腦子裏跑了一圈馬,重又迴到了對麵還是坐臥不寧的李寶珠身上。


    “說吧,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周寶珍看向她,有些無奈,能把這丫頭難成這樣,會是什麽事呢?


    李寶珠現在有些信,她母親襄陽侯夫人氣極時說的話了,她這大哥簡直生下來就是為了要人命的。


    “珍姐兒,我們家這迴大概是真的要完了。。。。。。”


    李寶珠咬了咬牙,最後還是說了這麽一句,她想著幾年前她聽了珍姐兒的話,結果果然就了全家人一命,如今或許真的應該再聽聽珍姐兒的一件才對。


    周寶珍的腦子“轟”的一聲,她看了李寶珠,有些艱難的問到:“你不會同我說,你大哥又幹了什麽不要命的事吧。”


    不怪周寶珍這樣想,要知道三年前李寶珠說這話的時候,就是因為他大哥要同身為皇子準側妃的謝大姑娘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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