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桂琴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從小抓在手中怕飛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兒子,今天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狠狠的抽了自己的耳光!


    兒子這一巴掌帶給她精神的震撼遠遠大於肉體的傷痛。


    “兒子……你……打我?”馮桂琴捂著通紅的臉頰,表情說不出的複雜,震撼,驚訝,失望,不可思議……


    穀天行估計也被自己剛才的過激反應嚇了一跳,他這也是第一次將巴掌揮向自己的親生母親!


    但是他隻愣了不到十秒鍾,便不客氣的衝馮桂琴吼道:“對!我就是打你了!因為你不配做我媽媽!你把我帶到這個世上,就應該對我負責!可是你馬上都要去蹲監獄了,還怎麽對我負責?怎麽對我負責!”


    穀天行咆哮完幾句混蛋至極的話,又跑到爺爺麵前,噗通跪倒,哭著說道:“爺爺,您從小最疼我了,孫子求您了,求您讓爸爸不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啊!爺爺,孫子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您。”


    穀滿地看著涕淚長流的孫子,長長歎一口氣,轉臉對兒子說道:“健宇啊,天行畢竟還小……”


    “爸!天行今年已經二十五了!如果這還算小,什麽時候才算大?!天航隻比他大一歲,但天航已經是肩抗兩杠三星的上校!堂堂護國軍老a部隊的隊長,戰功累累,威名赫赫!”穀健宇直接打斷了老父親的話。


    “天航,天航,整天就知道在我耳邊念叨天航!他這一次差點死在外麵!就算現在已經活過來,說不定也會落下終身殘疾!如果穀家子孫都像他一樣,早晚得斷子絕孫!”穀天行忽然又咆哮道。


    這貨額頭上的傷口又崩開了,腮幫子上被父親抽的兩皮帶一直往外滲血,他也不擦一下,看上去有些猙獰。


    如果平時穀天行說出這樣的話,穀健宇的皮帶可能立刻又甩過去了,但是這次他竟然沒有。


    他隻是麵色灰暗,極度失望的說道:“穀天行,你已經不是我兒子,我無權幹涉你的想法。但我還是要說兩句。將軍百戰沙場死,雖然悲壯,但這是一個軍人的榮耀!皇朝尚且有更迭,莫說一個家族的興與衰!如果國家需要,就算我穀家兒郎全部戰死沙場,血染邊疆,那也是穀家的榮耀!穀家的人可能會沒,但穀家的魂會永世流傳!”


    “穀天行,你可能會說,當兵的都是傻子,人都沒了,有魂頂個屁用!當飯吃啊?當車開啊?我告訴你!當!沒有他們衛戍邊疆,拋灑熱血,你可能吃屎都趕不上熱的!你可能今天吃著火鍋唱著歌,明天別人的導彈就落到你頭上!更莫說開豪車,住豪宅!你可以不理解他們,但是你不能鄙視他們!穀天行,你走吧,過了今晚,你我從此是路人!”


    穀健宇沒有像之前那樣暴跳如雷,聲音也不高,但是李清羽聽著他的話,心中卻感到莫名的震撼!


    他看到了一個錚錚鐵骨,為國奉獻的將軍,也看到了一個無奈悲傷的父親。穀健宇此時的心情恐怕隻有他自己能明白。


    “健宇,可是天行畢竟是……”


    穀滿地又要插話,卻再次被穀健宇打斷:“爸,我心意已決,你再多說也無益!今天他的巴掌揮向了他的親娘,後天他的巴掌就會揮向你!”


    “好!我不管了!反正是你兒子,你愛怎麽整怎麽整吧!”穀滿地眼見兒子根本不聽自己的,直接拂袖而去!


    穀健行痛苦的閉了閉眼睛,衝兩位晚輩喝道:“小五,小六,帶穀天行離開我們穀家!他如果不走,打斷他的兩條腿,送醫院!”


    兩個晚輩不敢怠慢,一邊拉著失魂落魄的穀天行離開,一邊還不斷勸說:“二哥,大伯現在氣頭上,等消了氣就好了,你是他親生兒子,怎麽能說斷絕父子關係,就斷絕父子關係?先離開,讓大伯消消氣。”


    馮桂琴也要離開,卻聽穀健宇喝道:“馮桂琴,今天,在檢察院的同誌到來之前,你邁出了這道門,就是畏罪潛逃,你留下來,就是投案自首!”


    穀健宇站在當地,腰杆筆直,麵容威嚴,聲音鏗鏘有力,之前還潑辣無比的馮桂琴竟然最終還是沒敢離開。


    原本好好一場家宴,現在弄的一地雞毛,人們開始紛紛散去。


    孫建章,湯姆李,李清羽三個外人更是起身告辭,但是穀健宇卻說道:“孫老,李組長,家門不幸,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就不留兩位了。但是小李醫生,希望你能留一下,我還有一件事請你幫忙。”


    李清羽雖然不知道穀健宇留下自己幹什麽,但還是痛快的說道:“好,那我就留一會兒,師傅,你先走。”


    有專人送孫建章和湯姆李離開。當湯姆李離開的時候,偷偷的瞥了一眼李清羽,一顆心竟然陡然緊了緊。


    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對李清羽充滿了忌憚!


    今天晚上,李清羽自從來到穀家後,仿佛一直都是雲淡風輕,隻是在馮桂琴指責他時,他才忽然爆發了一下,然後他又沒了動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可是湯姆李看的明明白白,李清羽才是整個場麵的控製者!就是因為他的爆發,穀家一場好好的宴會才忽然變得雞毛鴨血!


    而且湯姆李一直想不明白,李清羽到底是怎麽知道馮桂琴的包中藏著賬本的?難道隻是一個偶然?好像不是啊!


    “不管怎麽樣,這個李清羽絕對是一級危險人物,以後就算不能交好,也絕對不能得罪!”湯姆李心中暗暗想道。


    他本來還想日後找機會狠狠的給李清羽一個教訓,以報今天淩晨,他讓自己下跪之辱,但到此時,他這種想法卻早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


    眾人紛紛離開,屋裏屋外就安靜了下來。僅僅十幾分鍾過去,上京市檢察院反貪局的同誌就到了穀家,問明情況後,帶走了馮桂琴。


    因為馮桂琴一直在等著反貪局的同誌到來,所以算是自首。不過無論如何,一場牢獄之災,算是跑不了了。


    穀健宇親自將他們送出穀家,等馮桂琴被帶上車的時候,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穀健宇,忽然說了三個字:“我等你!”


    刹那間,馮桂琴淚流滿麵……


    很多時候,人隻有拋開一些東西,才會想明白一些道理,此時此刻,兒子的巴掌,丈夫的囑托,檢察官的責問,這一切一起轟擊在馮桂琴的心頭,或許終會讓她明白許多事情。


    穀健宇直到目送檢察院的車子離去,才扭頭對身邊的李清羽說道:“小李醫生,能陪我去趟醫院嗎?去看看天航和老爺子,順便我有件事想求你。”


    “當然可以,我也正好想去看看老爺子和天航恢複到什麽樣子了。”李清羽笑道。


    一輛軍車使出了穀家的家門,開往醫院。


    路上,當李清羽聽完穀健宇的打算後,不禁喟然一聲長歎,暗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世間又有誰真舍得和兒女斷絕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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