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還睡著,就沒叫,”安紅豆坐在梳妝台前,由著紫鳶給她擦頭發,心中不禁嘀咕,反正也沒什麽事叫他起來做什麽,還有,為什麽她會覺得有些緊張,難不成真的是因為晚上即將發生的事?  “嗯……”郎宸北微微應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他想起昨日十九嬸給他說過的話了,他說,今天封妃大典後皇上勢必要臨幸謹妃,但有一點他們卻不得不顧慮到,那就是關於他身份的事,他們這一族的人


    是不能隨隨便便就傳下子嗣的,結果好就算了,結果不好定會釀成悲劇。


    這些事他自然明白,前車之鑒後事之師,他可不想重蹈他父皇的覆轍,況且,蠢豆子身子看著就像是要被風給刮倒了似的,怎麽能孕育他的後代,他都還沒玩兒夠呢,才不想那麽早就當父皇。


    何況,蠢豆子現在還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而他又讓她孕育了他的後代,到時候她定會恨他。  想到有一天會被安紅豆嫌棄,害怕甚至是恨,郎宸北心裏就一陣怒火直升,眼裏頓時升起了一股寒意,隱隱流光波動,額間那朵精致的梨花若隱若現,高成不在這裏,若是在的話定會提醒,然而事實


    卻是現在並沒有人出言提醒,郎宸北心中有怒,顯然沒有顧那麽多。  隔著紫鳶,安紅豆背對著郎宸北坐著,卻不知怎的,感覺到一股似有似無的冷意,而這冷意她能肯定是從身後的那道視線中散發出來的,安紅豆頓時一陣心驚,來不及多想便突然轉過了頭,就連頭發


    被扯疼了也不自知。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紫鳶扯到了自家娘娘的頭發,而且又是當著皇帝陛下的麵,頓時臉色一變,提了提裙子就跪下請罪了。


    紫鳶的突然出聲讓怒火攻心的郎宸北猛然迴過神來,銀光乍退,額間的梨花立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著已經轉過頭來正看著他的安紅豆,郎宸北頓覺心煩意亂。


    他怎麽能這麽不小心,要是現在就被發現的話……


    “好了紫鳶,你快起來,”安紅豆還沒看清皇帝陛下的神色就見紫鳶跪在了自己麵前,於是連忙扶了一把將人給拉起來,紫鳶起身來,有些不確定地往郎宸北的方向看了看,生怕皇上因此發落她。


    見狀,安紅豆便開口讓她退下了,待紫鳶退下後,安紅豆起身走到了郎宸北跟前,就著床沿坐了下來,她剛才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這人剛剛是在生氣??


    “皇上,可還覺得哪裏不舒服?”安紅豆替他拉了拉被子,溫聲問道。


    哪兒不舒服?郎宸北定了定神,看著安紅豆的眼神裏帶著幾分審視。


    適才,蠢豆子沒看見吧?不然怎麽會這麽鎮定,全然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怎麽了皇上?我臉上沒洗幹淨嗎?”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而且眼睛裏還帶著她能感覺到的打量和審視,安紅豆心中一凝,不由得納悶,卻又故作輕鬆地摸了摸臉說笑道。


    郎宸北看著她這樣兒頓時就鬆了一口氣,也是,他家蠢豆子這麽蠢,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被發現,再說……他該相信她才是。


    “蠢死了,”皇帝陛下皺了皺眉說,之後抬了抬下巴,視線看向了安紅豆身後的架子上,道:“把那方巾給朕拿來。”


    安紅豆正是納悶,怎麽突然就又說她蠢了,迴來看他所說的方巾,不由得又是一陣不解。


    那是剛才紫鳶給她擦頭發的帕子,皇帝陛下要她用過的帕子做什麽?不過,既然皇帝陛下都讓拿了,那她就去拿,免得又說她聽不懂他說的話。


    安紅豆把方巾遞給了皇帝陛下,因為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麽,於是就隻有幹站著。


    郎宸北從她手裏接過帕子後便掀開了身上的被子,挪了挪他金貴的身子,把床邊騰出了一個很空的位置,然後在上麵拍了拍,向安紅豆瞥了一眼,淡淡地說:“過來。”


    “嗯?”安紅豆疑惑。


    “怎麽,又聽不懂朕的話了?”郎宸北挑眉,好以整暇地斜眼看著她。


    “不,沒……沒有,”安紅豆連忙搖了搖頭,就著他騰出的位置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皇帝陛下的脾氣不好,她可不是閑得慌,有事沒事兒就去惹他生氣。


    “哼,”郎宸北輕輕地哼了一聲,雙手碰上了安紅豆的肩膀兩邊讓她正著身子背對著他坐,安紅豆正是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身後那道清潤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坐好了別動。”  話剛落,安紅豆還沒反應過來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感覺剛才她拿過來的方巾蓋在了自己頭上,接著就感覺到皇帝陛下的雙手覆在了方巾上,然後是輕輕地擦拭,動作有些很輕很笨拙,一看就知道平


    時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知道了皇帝陛下在做什麽的安紅豆僵直了身子,本來想開口阻止,不想卻愣是硬生生地把話卡在了喉嚨裏,張著嘴卻什麽都沒說,地板上的雪白毛毯上投著身後那人有些笨拙的手影。


    “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蠢,”身後的郎宸北一邊有些笨拙地給安紅豆擦著頭發一邊嫌棄似的小聲說道,“真以為自己有多強壯似的,頭發都還在滴水就出來,真是蠢死了!”


    “皇上,你……”安紅豆小聲地喊了他一聲,然後試圖轉身從他手裏把帕子拿下來,想說她自己可以來。


    但皇帝陛下並不想給她這個機會,見安紅豆想要轉身就立馬冷了聲音,語調拖得有些長,“朕說了,別動……”


    聞言,安紅豆就真的沒再動了,但她並不是因為害怕惹郎宸北生氣才聽話不動的,她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堂堂的一國之君親手給她擦頭發,要讓她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但最重要的卻不是因為現在給她擦頭發的人的身份,而是給她擦頭發這一舉動。


    自從她從鄉下迴到城裏後,除了在八歲之前都是保姆在照顧她的生活,做這種類似於把頭發擦幹這樣的小事外,八歲之後她就再沒有讓人照顧過她的日常生活。


    夏如語不喜歡她和保姆走的太近,可以說,她不喜歡她和任何人走的太近,包括把她養大的外公外婆,包括她的父親。  為了討夏如語開心,為了得到一點溫柔對待,她從小變得懂事從小變得堅強不依賴人,可越是這樣她卻越覺得心裏空洞,每到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她更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就隻能這麽一個人了,直到死……


    她都沒有再渴望過……她曾經努力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


    可現在,就是這麽一個這幾天來一直說她蠢,動不動就鬧脾氣還挑嘴愛別扭的人,這會兒卻做著這麽溫柔的事,讓她心裏突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若不是時間不對,她或許早就真的哭了吧。


    郎宸北……


    安紅豆在心裏默默地念著皇帝陛下的名字,繼而暗自長長地深唿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地上投下的影子,感受著頭上那或許並不溫柔的動作。


    安紅豆想,或許……她的這次穿越真的很幸運……  “好了,就這樣了,”郎宸北懶懶地把方巾隨手往旁邊一搭,不偏不倚地恰好掛在了剛才的架子上,隨即他再次往床頭上一靠,嫌棄地看了還背對著他的安紅豆,道:“以後再讓朕看見你濕著發就出來,


    把朕喜歡的毛毯弄濕,朕就命人將你那枯草給絞了,聽到了沒?”


    哼!他才不是擔心她濕發受了寒,他隻不過是不想讓自己喜愛的毯子被水弄濕而已。


    “知道了,多謝皇上了。”安紅豆閉了閉眼隨即又立馬睜開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沒事人一樣,淡笑地對郎宸北說道。


    “哼,”郎宸北輕嗤了一聲,安紅豆站起來後他便從床上下來,隨手就把自己那如綢緞一樣的頭發以一頂白玉金龍冠束了起來,甚至連鏡子都沒有照一下,嫻熟的手法讓安紅豆再次吃驚。


    “好了,別老一副蠢樣子,”郎宸北很自然地彈了一下安紅豆的額頭,就像他是狼身的時候安紅豆有一次對他做的動作一樣。


    “朕還有這事要去書房一趟,你先歇著,等不及就先睡下吧。”郎宸北一麵交代一麵頭也不迴地從寢殿出去,然後消失在安紅豆的視線中。


    “這人真是……”真是愛我行我素……


    安紅豆看著那已經沒人的方向無奈地笑了,伸手摸上心口的位置,那裏正跳動著,很暖。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安紅豆放下了手裏的書揉了揉眼睛,正打算問問外頭的人皇上迴來了沒,下一刻就見紫鳶從外麵緩步進來了。


    “娘娘,皇上迴來了,”紫鳶站在門口說。


    “迴來了?”安紅豆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那人在走之前做了那麽讓她感到溫暖的事,她怎麽可能先睡得了,反正等著也沒事就到了偏殿看書來了,現在聽說人迴來了,她當然也得迴去了。


    到了寢殿,皇帝陛下已經在他龍床對麵的椅子上坐著了,高成正在交代人準備沐浴的水。


    見安紅豆從外麵進來後,郎宸北的眉皺了皺,“不是讓你先歇下麽?怎麽還在看書?”


    以前他怎麽沒發現這蠢豆子這麽喜歡看書,再說了,一個鄉下丫頭,家裏都窮成那樣了,怎麽還識字了?真夠奇怪的。


    “左右時間也還早,就想著等你迴來,”安紅豆進門,走到了他旁邊的那張椅子前坐下,“怎麽樣,肚子餓嗎?”


    距離下午吃過東西後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這人剛才又處理事情耗了神,怕是應該餓了吧。  不想皇帝陛下在聽了她的話後卻搖了搖頭,“沒那麽快,高成剛才端了點心來,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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