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已經死去的魂魄寄宿在別人的身子裏,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活著,這就是一種欺騙。


    這一刹那,時間仿佛也靜止下來,周遭的空氣也似乎停止了流動,唯獨那一抹離著的墨色身影,微微發白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縷苦澀的笑意。


    “你不恨她欺騙你嗎?”普陀大師再次道。


    夜懷微低著頭,在普陀大師的話後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之中,內心深處的一角忽然裂開,他微微歎息道:“師父,我現在隻想救她。對她,我從來都不曾恨過,以後,也不會有恨。”


    “溫琰他的神通在為師之上,他既然肯告訴你冉冉的魂魄有異,那你沒有問問他如何救冉冉的辦法嗎?”普陀大師歎息一聲,他一聲為人算命無數,唯獨看不透高冉冉的命格,甚至看不出她的生辰。


    剛開始他以為是因為高冉冉身上有什麽遮擋了,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他不是看不透她的命格,而是因為她並非是俗世之人,魂不附體,魄何所依?


    “他說了,他說讓冉冉隨他去燕國,他說他可以救他,可是,我總信不過溫琰。”夜懷握了握拳頭,他閱人無數,從看見溫琰的第一眼起,他便已經看出了他的身份,可是他的眼睛,他卻覺得深不可測。


    世間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有把握,無論是人,還是事,他都可以遊刃有餘,可是麵對文琰,他竟然失去了原本的分寸,甚至在與溫琰交鋒的時候,他還有些狼狽。


    “你怕冉冉會一去不迴?”普陀大師看出他的顧慮。


    “是,我怕。”夜懷眸色一緊,點頭道。


    “據為師所知,溫琰並不是一個會言而無信的人。”普陀大師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寬慰他道。


    “可如果溫琰對冉冉有所求呢?”夜懷聲音溫涼,墨色的眸子猛然抬起。


    普陀大師望他一眼,看他眼中執念頗深,忍不住長歎一聲,轉身背月而立,長袈裟隨風飛舞,好似即將踏月歸去,縹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徒兒,那你覺得為師有所求嗎?”


    夜懷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師父有一顆普渡天下之心,自然是無欲無求的。”


    “溫琰他活的壽命是為師的數十倍,修行之高,皆在為師之上,滄海桑田,世間百態,他都如過眼雲煙,這樣的溫琰,他又會有何所求?”普陀大師迴眸淡淡的看向夜懷,那一雙慈眉善目的眸子裏無波無瀾,無欲無求。


    “如果他所求的是整個燕國呢?”夜懷的聲音在沉默一陣後低低響起。


    麵對普陀大師詫異的目光,他接著道:“溫琰是燕國的司丞,燕國王位空懸十幾年,是他守護了燕國皇室數十年,也是他守護了燕國數十年,如果冉冉的離開會傾覆整個燕國,你覺得他還會將冉冉放迴來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夜懷袖口下的拳頭緊握了握著,雲鏡傳給他的情報正是讓他最為擔憂的。


    “為師不太明白徒兒你說的話,冉冉的離開怎麽會影響到燕國呢?”普陀大師滿腹疑惑問。


    “冉冉的身邊有個暗衛叫做冷嚴的,師父可曾見過?”夜懷問。


    “這倒沒有,冉冉身邊的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嗎?”普陀大師輕輕搖頭,道了一聲佛號,不知夜懷提起此人是為何意。


    “這個人我見過他一兩次。”夜懷斂眉道,冷嚴那樣冷冽至寒的眉目,寡淡的氣質,足以令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見這個人的第一眼便覺得這個人不簡單,也曾問過冉冉這個冷嚴是什麽來曆,冉兒隻告訴我說這個冷嚴是她娘親留給她在暗處保護她的人,其他沒有多說。師父也知徒兒看人一向很準確,以冷嚴的身手和氣質,絕對不會是尋常人,於是我私下裏讓赤劍著手去調查過這個叫做冷嚴的高手。”


    “除了調查到冷嚴的身份是影殺中人,其他都一無所獲。”他的人調查出來的結果就好像這個冷嚴是憑空冒出來的人一樣,凡是在大陸朝內生活的人沒有什麽人是他調查不出來的,這個冷嚴卻是個意外。


    因此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冷嚴或許並不是大陸朝的人。


    “後來我看到蘇淺的時候就想到了一種可能,這個冷嚴有沒有可能是其他國家的人。我問過蘇淺,蘇淺否定了冷嚴是胡夷人的想法。恰好那個時候雲鏡出使燕國,我就畫了一幅冷嚴的畫像給了雲鏡。雲鏡在燕國的時候見到過一個眉眼與冷嚴有八分相似的男子,從雲鏡的書信裏,我得知了那個男子叫做冷玥,是燕國神賜殿的神官,同時也是燕國司丞溫琰的侍衛,而且,他也恰好有一個十幾年未曾露麵過的神秘弟弟。”夜懷的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帶著一絲危險的光芒。


    除了胡夷,他其實還派了人去其他幾個小國尋訪過,直到雲鏡去了楚國之後,冷嚴的事情才有了一絲眉目。


    雲鏡從楚國來的信中說除了提到這個冷玥,還提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冷玥的弟弟,他在信裏說冷玥的這個弟弟十分神秘,據說是在十幾歲的時候就被派出了楚國去尋找燕國的新主人。


    眾所周知,燕國的上一任王駕崩之後,燕國已經很久沒有立過新王了,燕國的大臣也曾一度想將溫琰扶上王位,為溫琰所拒;被拒之後這些大臣也試著推舉過皇室中的其他親王為王,都被溫琰阻擾了。


    如此再三之下,燕國大臣有人按捺不住了,派了個好事的言官跑去屁顛顛的問了溫琰他到底中意的王位繼承人是誰,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猶記得溫琰看到那個不怕死的言官也就抬了抬眼皮,眺望了東方一眼,恰好那個時候有一個閃亮的星子向東方拖著長尾巴墜落,璀璨又耀眼。


    他高深的表情微微凝了片刻,神情微動的說了一堆讓不學無術的言官雲裏霧裏的話,那言官聽了半晌就記住了其中的一句話:星落東方,天命也。


    言官迴去與朝中的大臣合計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在他們琢磨了三天三夜之後,終於在神官大人冷玥的提醒下,總算是琢磨清楚了他們這司丞大人這句話的意思。


    所謂的星,指的是命星;天命也,就是王位之所在,也就是繼承人,這個東方嘛,他們拿著地圖研究了半晌,最後排除了萬種可能,眼巴巴的將這命星墜落的位置定在了與他們隔海相望的大陸朝。


    合計出了這麽一個意思之後,那個言官又巴巴的跑去問了溫琰的意思,溫琰再次撩了撩眼皮,高冷的迴了一個“然”字。


    再之後,冷嚴還有一幹神官殿裏的人都被派了出去尋找他們的王之所在,剛開始幾年他們還找的樂此不疲,三年之後,神官殿的人要麽動了凡心離開了神賜殿了;要麽就是一無所獲;去的人都一一返迴了燕國,除了被溫琰親自派出去的冷嚴。


    剛開始的幾年燕國人還將希望寄托在冷嚴身上,後來見冷嚴也悄無聲息,以為冷嚴也動了凡心,在大陸朝成家立業了,於是漸漸就將冷嚴給遺忘了,都隻記得燕國有個冷玥了,到了如今,甚至他們都不記得冷玥還有個弟弟這種事情了。


    根據雲鏡傳迴的這份情報,夜懷初步判斷出冉冉身邊的這個冷嚴就是燕國冷玥的那個神秘的弟弟。


    “你是懷疑冉冉身邊的那個冷嚴就是燕國神官冷玥的弟弟?”普陀大師聽到這裏眸子裏也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夜懷習慣性的眯起了雙眼,茶色的眼眸裏散發著自信又銳利的光:“不是懷疑,如果溫琰沒有親自來到京城我或許還隻是懷疑,而今,我是十分的肯定,冷嚴就是冷玥的弟弟。”


    “而燕國口中所要尋找的新主人恐怕就是冉冉!”夜懷俊美的麵龐在樹葉的倒映之下忽明忽暗,所有的思緒直到這一刻悄然清晰起來,一切的事情都似乎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冷嚴的執著守護,溫琰的反常,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迎迴冉冉,迎迴屬於他們燕國的王。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事情就難辦了。”普陀大師微微皺起眉頭,也覺得這件事情異常的棘手。


    “師父,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冉冉的,就算是溫琰,也不可以。”夜懷握著的拳頭忽然鬆開,修長的身形負手而立,眼中一閃而過的堅定神情竟也讓普陀大師心頭一悸。


    “為師覺得你應該與冉冉開誠布公的好好談談這件事情,這是你唯一的出路了,夜懷你不要糊塗。這件事情隻要冉冉她不願意,到時候就算是溫琰也不能強行將你們分開。”普陀大師還是覺得夜懷不該將這件事情瞞著高冉冉,有些事情你以為瞞著她是為了她好,可到頭來傷害她最深的人或許反而就是你。


    麵對普陀大師的建議,夜懷沉默了,他不確定他如果告訴高冉冉這些真相,她能否承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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