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高冉冉聞言心裏咯噔一聲,白老不是雪山老人嘛?陸遠風怎麽會稱唿女帝師為白老?


    “恩。”戴黑鬥笠的男帝師淡淡的應了一聲,他掃視了陸遠風等眾人一圈,視線在夜懷的臉上有些許停頓,在看到高冉冉的時候,他視線忽而沉了沉,又迅速的移開,落在了陸遠風的身上,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甚至沒有一絲起伏:“遺昭是在這裏宣讀,還是去大殿宣讀?”


    女帝師站在一旁,極其安靜,即便是隔著薄紗,高冉冉依舊能感覺到女帝師在看到夜懷的時候情緒有明顯變化,她心裏聳了聳肩膀,看來最擔心也最令人擔憂的事情還是應驗了,臉色不禁有些苦大仇深著。


    女帝師似乎察覺被她所吸引,視線從夜懷的臉上轉了過來,高冉冉察覺到她的視線也在她與夜懷的相握的手上頓了一下,在她看向自己的時候,她努力的擠出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對著對麵的視線挑了一下眉頭。


    很明顯,對麵的人似乎被她的這種好無厘頭的行為弄得有些無措,微愣了片刻之後,將試探的視線收了迴去。


    “一切聽皇老安排。”陸遠風垂首。


    “既然如此,就在這裏宣讀吧。”被稱為皇老的人負手而立,從他的裝束看不出具體年紀,從聲音判斷,他的年紀應該也年逾古稀了。


    話落,他看向被稱為白老的女子:“你將遺昭拿出來宣讀吧!”


    “你何時給過我遺昭?”女帝師略帶疑惑的溫潤聲音輕輕響起,瞬間激起一片漣漪著。


    如果說皇老的年紀已經年逾古稀,光是從聲音差距來說,女帝師起碼與他隔了至少有一打年紀的差距。


    “老夫沒說給過你遺昭。”皇老慢悠悠的轉過身子,看向陸遠風的身後。分別點名道:“沐老將軍,林太尉,夏侍郎,老夫前幾天我給你們的遺昭,你們是時候該拿出來了。”


    舅舅?


    舅舅怎麽會握有先皇遺昭?與高冉冉感到同樣疑惑的還有沐奕軒。


    沐老將軍是他的父親,自父親歸府之後就深居簡出,與以往作風沒什麽不同,也沒與外麵人怎麽聯係,朝中的黨政也不曾參與,父親手裏怎麽會有先皇遺昭?


    不單是他們二人覺得奇怪,其他的一幹人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皆是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們,數看向沐老將軍的視線最為多著。


    女帝師咬了咬牙,目光深深的落在皇老的身上,皇老他方才是故意引她說話的。


    皇老假裝不察她的恨意,身子向著三人,沐老將軍,林太尉,夏侍郎,三人麵無表情,紛紛從寬袍大袖裏掏出了三張一模一樣的半卷羊皮書卷。


    那羊皮卷外麵似是沒有東西捆著,一絲褶皺也不見著,這若是打開過,便會留下痕跡,想要重新卷迴,形狀和外觀也都會有所變化,他們三人所拿出的羊皮卷,大小相同,一絲痕跡也無,說明他們未曾對這份羊皮卷動過心思。


    “請皇老宣讀。”沐老將軍官職最大,他捧著羊皮卷走上前來,呈給皇老道。


    “恩。”皇老淡淡的接過羊皮卷,林太尉和夏侍郎也紛紛將自己的手中的羊皮卷給呈了上去。


    須臾,皇老命人找來一個案幾,將三分羊皮卷擺在桌子之上,手在羊皮卷上尋了尋,羊皮卷忽而就打開了著,他將三張羊皮卷展開放在案幾上,不多時,一道遺昭就被他拚接好了。


    這個時候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遺昭是用一整張羊皮寫好之後,用特殊的手法,一分為三,之後密封卷起分別給人保存,這樣一來,不管是誰打開其中一份遺昭,都不會全部得到老皇帝遺昭中的全部內容。


    沒有想到老皇帝死後還能做出這樣精密的安排,不愧是隻老狐狸,高冉冉對老皇帝做出的這手安排也是微微歎服,其他眾人也是唏噓不已,夜懷麵色淡淡的,眸光始終盯著女帝師著,半分也沒有將心思放在這遺昭上。


    皇老將遺昭拚好,看眾人一眼,慢慢站了起來,將遺昭拿起展開,恭敬的宣讀著聖旨:


    皇老將遺昭“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朕奉太上皇詔登基以來,凡軍國重務,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華應鴻續,夙夜兢兢,仰為祖宗謨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然朕疾患固久,不複韶華之光,身子疲乏日漸,力不從心,餘知大限將至,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故立此遺昭,以固皇甫江山千秋萬世。”


    皇老讀到這裏頓了頓,眾人知他將要宣讀重點,一個個屏息凝視,不敢懈怠。


    他繼續讀道,聲音洪亮,聞達眾人:“朕膝下少子,皇太子瑞,為宗室首嗣,本以天意所屬,茲初性情溫順,遂恪遵初詔,載稽典禮,不察其行日漸倦怠,暴戾橫行,多番參折,均查屬實,朕心甚憤,今特此廢之,貶為庶人;二皇子湛,有勇有謀卻少誌,不堪大用;三皇子瑾,謙卑恭順,有大智,多風骨,天地英才,朕亦屬意三皇子也,然其心性稍稚,不堪情愛,朕躊躇之;其他皇子,均無建樹,不堪大任,此不提爾。”


    皇甫湛聽到“不堪大用”四個字時,身形一顫,幾欲站立不住,高冉冉不禁同情的看他一眼。


    蘇湛為皇甫氏做出甚多貢獻,殫精竭力不說,沒有功勞,也至少有些苦勞臨了,卻隻落得“不堪大用”四個字,老皇帝這番為人,就不怕剛埋下就被人挖了墳麽?太特麽招人恨了,皇甫湛也委實可憐。


    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皇甫湛為老皇帝謀劃那麽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也不知損了多少陰德,有此報應,也是活該,隻是老皇帝委實狠了一些,皇甫湛為人陰狠,卻也偏執,有一兩分風骨,老皇帝如此貶謫於他,他勢必會懷恨在心的。


    其他眾人戰戰兢兢的聽著,不敢言語一聲,皇老的聲音洪亮有力,響徹四方,句句刻入人心。


    “然朕之江山,不可後繼無人,朕左思右想久矣,朕後宮之雲妃,端莊淑德,無從過失,堪為後宮之典範,然其紅顏薄命,染有頑疾,大限亦將至也,幸幾月前太醫診之有孕,已然七八月矣,其母恭孝,其子必也恭孝。”


    “遂,朕特下此詔,抬雲妃為貴妃,其子賜名為昊,立為皇太子,朕大限去也之後即日繼位為帝,三皇子為攝政王,輔佐其右,茲命之可持璽升金鑾殿,分理庶政,撫軍監國,百司所奏之事,皆啟攝政王決之。朕恐昊染其母之病症,國不可一日無君,朕再立旨意,若新皇早殤,攝政王可登基繼位為帝。朕即此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特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旨意宣罷,四麵鴉雀無聲,連唿吸聲都尋不見著。


    高冉冉聽完旨意,明白了以下幾個意思:第一,立下的新皇不是皇甫瑾,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妃子腹中的胎兒。


    第二,皇甫瑾雖然沒有被立為帝,但是卻被封為了攝政王,領了監國的職責,新皇頂多就是頂著一個名頭,真正的大權還在皇甫瑾的手裏。


    第三,若是新皇不幸得遺傳病死了,皇甫瑾就可以繼位稱帝。第四,老皇帝為了新皇繼位名正言順,先是抬了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雲妃的階品,先封為了貴妃,現在堪堪算來的話,那這雲貴妃現在就是雲太妃了。


    這突然冒出一個新皇,還有一個雲太妃,眾人都開始慌了,老皇帝下的這手棋實在是出人意料極了。


    朝中政黨追逐幾個月,爭鬥不斷,眾大臣都以為太子倒台,被打壓的三皇子黨終於有抬頭的機會了,結果最後這遺昭一宣,大臣們最為看好的三皇子沒有被立,皇位竟然落到了一個冷妃腹中胎兒的肩上,老皇帝的這道旨意真是讓人啼笑皆非,讓人丈兒摸不著頭腦,惹人唏噓啊。


    這旨意一出,不要說高冉冉和夜懷都陷入了沉思,最苦的要數眾大臣了,他們頓覺頭頂烏雲密布,本以為先皇之後他們的官道應該四通八達,如今卻是鬥折蛇行,明滅可見,見不見得天日都很難說了。


    也不知後來這些大臣又是聽誰指點了一番,忽而想起三皇子領的雖然是攝政王的名號,行的卻是帝王之事,又高興了幾天,後又一個個臉色烏雲密布,因為攝政王還睡著呢,也不知要睡上多久,此生還醒不醒的過來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就在眾人以為以上就是遺昭的全部內容正要鬆口氣時,皇老大有深意的看了夜懷和跪在公主之首的沐雲公主一眼,枯槁的大手抖了抖羊皮卷,又繼續道:“先皇除了遺昭之外,還有一道賜婚的詔書,眾人聽旨。”


    眾人又齊齊跪地叩首,高冉冉看皇老看了夜懷一眼,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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