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仍舊閉著眼。


    「見過師傅。」無塵跟無憂子等老和尚誦經完畢,才開口問好。他們同時彎腰,雲葒趁著無塵躬身行禮,刺溜一下從小毯子裏滑到地上。踮腳走過去,蹲在禪夢大師麵前,仰頭觀察老和尚。


    禪夢大師兩邊眉毛長長的,被擰成一縷。小姑娘試探性伸出手,想拽他白鬍子。誰知,爪子伸到一半,老和尚笑嗬嗬睜開眼:「小娃娃調皮。」


    「無爭。」老和尚喊了一聲。一道瘦長身形聞聲而至:「師叔。」


    禪夢揉了揉雲葒小腦袋:「你帶這孩子四處逛逛。」


    「是,師叔。」無爭抱起雲葒,不顧雲紅眼巴巴盯向無塵的小眼神,很快離開後山。


    禪夢拍掉僧袍上的落葉灰塵,站起身:「說吧,你們遇到什麽事情了?」無憂子上前一步,將在小湯鎮的經歷從頭至尾說了一遍,「我們盡快趕來,想讓師傅瞧瞧這孩子身上的毒,還有病症。」


    「阿彌陀佛。」禪夢唿了一聲佛號,看無塵:「當初,你拜進無音寺,我便說過,該麵對的總有一日要麵對。」「紅英心有執念,絕不會善罷甘休。隻是沒想到,還拖累了這個孩子。」


    無塵抿了抿唇,抬眸對上禪夢無波無瀾的眼,他輕聲道:「師父,是我錯了。我會解決。」他終於下定決心,不會姑息養奸,饒恕紅英的罪過。


    「這孩子身上的毒,我不能解。」禪夢大師微微搖頭,望見無塵眼底的失望和擔憂,禪夢又笑道:「這孩子體虛,就算有法子解毒,也得先將身體養好。讓她留在寺中,養一段時間,看看身體狀況。」


    「你們迴來的正是時候。三日後,歐陽公子會拜訪無音寺。屆時,請他幫忙替這孩子診脈。歐陽公子拜師唐門,在毒藥一道上頗有見地。或許,他有法子,可以解決這孩子的問題。」


    「是,師父。」


    *


    雲小姑娘牽著無爭的手,溜溜達達亂逛。她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大和尚。」


    無爭生了張刻薄難接近的臉,板起臉時,非常嚴肅,絕對能嚇哭小孩子:「貧僧法號無爭。」


    「好吧,無爭大和尚。」小姑娘從善如流,「我叫雲葒,你可以叫我雲雲。」


    「雲葒小施主。」無爭依舊板著臉,語調聽上去有些冷硬。事實上,他頗為緊張。牽著的小姑娘才五六歲大,瘦瘦弱弱的。比寺中小沙彌還小。他有些擔心,這小姑娘會害怕自己。


    無爭很清楚自己的缺點。小沙彌看見他都會害怕。基本上,跟他撞到一塊兒,小孩子們會立刻轉頭逃跑。


    師兄弟們都戲說他沒有孩子緣。無爭曾經想改變,嚐試後,發現根本沒用。孩子們還是見了他就跑,甚至自己稍稍靠近,就會立刻把小孩兒嚇哭。


    雲小姑娘是第一個願意靠近她的娃娃。


    無爭和尚有點開心,還有點緊張。


    ——她一會兒,不會哭吧?


    第164章 妖僧爹6


    「無爭大和尚,你陪雲雲玩遊戲好不好?」小姑娘瘦弱的小手抓住無爭和尚的兩根手指,撒嬌地晃了晃。她睜著那雙漂亮澄淨的大眼睛,眼眸中羞澀靦腆,低著腦袋,很是不好意思:「以前從來沒有人陪雲雲玩過遊戲,雲雲,也好想跟哥哥姐姐們玩遊戲哦。」


    無爭和尚聽到軟軟糯糯的小聲音,心瞬間軟成水。小姑娘怯怯地低著小腦袋,頭頂發璿可愛又軟萌。那雙期盼的大眼睛和說話的語氣,讓人恨不得答應她所有要求。


    其實,他很喜歡小孩子的。隻是,小孩子不喜歡他。


    無爭幹脆利落答應,還沒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小姑娘挺翹的鼻頭,努力讓自己扯出平生最平易近人的溫和笑容。隻是,他板著嚴肅臉慣了。努力揚起笑容的臉也是僵硬難看的。小姑娘卻完全不在意,抓住無爭和尚的兩根手指,歡騰向園中跑:「那我們快去吧!」


    無音寺是百年古剎,入江湖前,無音寺作為普通寺廟,在極短的時間內,當過一朝國寺。隻是後來,高祖起義。時局混亂,無音寺的和尚們不得不練武保護自己。逐漸的,無音寺就成了江湖中極具名望的江湖門派。


    無音寺裝修皆令人心曠神怡,是前朝建築鬼才方誌特意主持翻新過的。


    「說好了喲,大和尚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也不能說話不算話。」雲葒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小手背在身後微微彎腰,無害又天真。


    無爭捏了小姑娘的鼻子兩下:「好。」


    十分鍾後,等到無憂子和無塵並肩走出後山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幕……


    平素最是冷靜自持,沒人敢觸他眉頭的戒律院掌棍和尚無爭,頭頂兩個漂亮的花環,青色僧袍上沾著不知。哪裏蹭到的灰塵泥土,衣服下擺上印著好幾個彩色小手印兒。冷硬古板的臉上多了六道鬍鬚。


    整個人滑稽極了。三四個小沙彌,正圍繞在無爭腿邊兒,嘰嘰喳喳叫嚷:「無爭師叔成小花貓啦!」


    無爭閉著眼,後背背著某個故意使壞的小姑娘,正往無塵和尚光禿禿的後腦勺上畫小花。


    無爭被畫的有些癢,被雲葒曲指彈了一季:「大和尚你別動嘛!!說好的,不準反悔。」


    無爭依舊閉著眼睛,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臉和形象,他好脾氣地將小姑娘往上麵提了提:「不反悔,沒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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