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點點頭,命人掀起帳簾,請秦鉞入內。秦鉞從西河趕來,隨行僅百人。敢闖桓漢大營,足見其膽識過人。少年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長袍,並未戴冠。僅是舞勺之年,眉眼之間已暗藏淩厲,周身隱隱有煞氣縈繞。見到秦鉞,桓容表麵鎮定,心中卻著實是吃了一驚。無他,秦鉞和秦璟實在太像。看著眼前的少年,仿佛在看十幾年前的秦玄愔。“見過陛下。”見到桓容,秦鉞同樣有些吃驚。不過,想到叔父之前所言,又覺得桓漢天子本該如此。行禮之後,秦鉞取出懷揣的書信。立刻有宦者上前,鄭重接過書信,呈送到桓容手邊。“鉞之來意,盡在信中。”桓容展開書信,從頭至尾看過一遍,見到落在末尾的秦國太後印,以及秦玖秦瑒等人的私印,神情未見輕鬆,反而更顯凝重。“真如信中所言,秦氏大舉調兵是為何意?”秦鉞不見緊張,正色道:“陛下有疑,實乃情理之中。然事情未定之前,秦氏又如何能夠相信,陛下會點頭答應,真正放人?”少年未過變聲期,聲音有些沙啞。說話時語調沒有太大起伏,卻暗藏威脅之意。如果雙方達成協議,桓容點頭放人,秦氏自然會履行承諾。如若不然,邊界守軍大舉南下,兩敗俱傷在所不惜。聽出話中威脅,郗超眼神微變,賈秉麵露興味。桓容微微挑眉,問道:“不怕朕殺你?”秦鉞朗笑出聲,道:“陛下大可以試一試。”帳中突然陷入沉默。桓容看著秦鉞,明明該發怒,卻偏偏生出一股佩服。“秦氏郎君,果真名不虛傳!”“陛下過譽。”秦鉞收起笑容,繼續道,“來之前,鉞曾得大母和大君之言,見到陛下,需當麵言明,隻要陛下肯點頭,放迴幾位叔父,秦氏即刻退出邊州,永鎮漠南。隻要一脈尚存,不容外族踏入華夏半步!”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在場之人的心頭。“秦氏祖訓,守漢土,衛漢民,驅逐賊寇。”“今日出長安,秦氏再不入中原半步!”這是承諾,也是誓言。以尋常眼光來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口出此言,未免有幾分兒戲。然而,秦鉞是秦玖的長子,秦策的長孫,未來的秦氏家主。他發下的誓言,足以代表整個秦氏。“秦氏可以沒有鉞,漠南不能沒有叔父。”見桓容神情鬆動,秦鉞繼續道,“陛下當知,漠南駐有近萬胡騎,叔父在,他們自可為利刃,如臂指使。叔父不在,這把利刃將朝向何方,無人能知。”帳中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桓容拿起書信,從頭至尾看過兩遍,頷首道:“請郎君暫留營中,朕明日予郎君答複。”“多謝陛下!”秦鉞起身行禮,道,“如陛下允信中所言,還請下詔。詔成,鉞自會往城下,勸守軍打開城門。”桓容點點頭,不假他人,由賈秉為秦鉞帶路,引他往營中休息。未幾,桓容升帳,召集群臣,就秦氏提出的條件進行商議。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最終,多數人讚同與秦氏交換。“秦氏退出中原,放人又有何妨?”“秦帝當世英雄,秦氏郎君武功蓋世,陛下能放其北歸,必為世人稱頌。”縱然為交戰雙方,桓漢將士對秦氏仍存敬重之意。更重要的一點,秦氏紮根北地多年,哪怕秦策登基後屢行昏招,秦軍驅逐賊寇,恢複漢土,守衛百姓的功績不容抹煞。能留下秦氏兄弟性命,對桓漢在北地收攏民心,未嚐沒有好處。如果秦氏違背諾言,亦有方法應對。不過,以秦氏的家風和曆代所行,連賈秉和郗超都不懷疑,他們必然會履行承諾。諸事定下,帳中文武陸續散去,桓容親筆成文,落下天子金印。翌日,秦鉞再入大帳,看過詔書,以大禮謝桓漢天子。等到少年起身,桓容開口道:“此事傳出,恐有小人譏秦氏貪生。”尤其是促成此事的秦鉞,更會被鬼蜮之人揪住不放。這些人不會念及秦氏的功績,隻會牢牢抓住一點無限放大。“無妨。”秦鉞不以為意,顯然早有準備,“叔父為天下舍命,鉞為叔父棄名又有何妨?”再次抱拳行禮,秦鉞就要退出大帳。不等他行到帳前,忽有鷹鳴從頭頂傳來。不久,一陣熱風刮過,蒼鷹飛入帳中,腿上綁著兩隻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