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送迴長安。”修長的手指撫過鷹羽,繼而將蒼鷹從肩上托起。蒼鷹振翅而起,在半空盤旋兩周,很快向南飛去。天空碧藍如洗,幾片白雲被風吹散,瞬息不見蹤影。萬裏晴空下,盡是無邊無際的草原。有小河在翠綠中流淌,蜿蜒曲折,寶石般清透。蒼涼的號角聲響起,近萬騎兵陸續上馬,在號角聲中聚攏,追隨在秦璟身後,向西飛馳而去。騎兵離開後,天空中開始出現烏鴉和禿鷲的身影。有狼群循著血腥而來,發現留在戰場上的屍體,發出聲聲淒厲的嚎叫。叫聲傳出數裏,在碧空下愈發詭異,令人毛骨悚然。太元四年,五、六月間,秦璟率騎兵橫掃草原,連戰連捷,在漠南同漠北的交界處畫出一條無形的界限。凡是漠北的部落,不分部族,不管部落大小,膽敢跨過這道界限,全部是滅族的下場。有人不信邪,硬要闖上一闖。其結果,隻能是和袁紇氏一起到地府報道,淪為難兄難弟,在閻王麵前哭天抹淚,哭訴命運不公。明明是占據草場、壯大部落的好機會,怎麽偏偏遇上這麽一尊殺神?!在奔襲的過程中,張廉等人發現,秦璟的戰鬥力不斷狂飆,策馬衝鋒的架勢,連自己人都有些膽寒。發誓效忠的騎兵們愈加敬畏,許多人已不稱“殿下”和“將軍”,敬稱其為“汗王”。隨著被滅的部落越來越多,秦璟的兇名進一步擴散,遠至大漠深處、西域各國,甚至極西之地和東夷番邦都有耳聞。有商隊走南闖北,在各地間市賣貨物,傳遞消息。草原上發生的一切迅速傳開,到最後,有人不曉得長安的皇帝是誰,但提起草原汗王,絕對會頭皮發麻,當場打個冷顫。外人不曉得內情,張廉和夏侯岩等人卻看得清楚明白。四殿下之所以會突然發飆,和南來的書信不無關係。從讀信時的樣子看,信中寫的九成不是壞事,還有可能是好事。然而,偏偏是這種好事,每每讓秦璟發飆。準確點形容,似有精力無處發泄,尋到機會就要戰鬥一場。以秦璟為榜樣,八千騎兵的戰鬥力不斷提高,絞肉機開足馬力,在草原和大漠橫掃而過,帶起陣陣腥風血雨,徹底震懾漠北各部。至七月間,有為數不少的部落轉道向北,甚至冒險深入大漠,就為避開秦璟。北邊實在太冷,沒有足夠的草場,幹脆調轉方向,繞過烏孫的領地繼續向西。在遷移的過程中,高車各部聯合壯大,不免遇上羅斯人。這個時候,羅斯人尚未建立國家,論生產力和生活水準,甚至比不上漠北部落。遇上遷徙的高車部落,要麽被當場殺死,要麽淪為羊奴。要麽就是四散逃亡,運氣好的活下來,運氣不好的,隻能是死在冰原之中,屍骨無存。太元四年八月,秦策下旨,召秦璟歸長安。秦璟奉命掌荊、豫、徐三州諸軍事,在軍中威望極深。如今人在草原,三州政務多由朝廷派遣的刺使太守掌管,但涉及到軍事,朝廷竟很難插得進手。無論采用什麽辦法,三州守軍始終油鹽不進。沒有秦璟的命令,沒看到秦璟手中的虎符,壓根不肯聽調令。尤其是彭城守軍,因太守動作太大,險些鬧出軍變。再者,自秦璟帶兵北上,秦玒始終留在荊州,秦玦一直駐守彭城。有他們兩人在,長安派誰來都沒用。“父皇命四兄掌三州諸軍事,非有明旨,一切自是要按照老規矩。”秦玒還算客氣,雖有些刺人,終歸還給人留幾分麵子。秦玦的話更加直白,蓋子揭開,把來人的臉扔到地上踩。“趁四兄不在想奪兵權?白日做夢!”“誰給你的膽子?!”“彭城對麵就是淮南,淮南隸屬幽州,是桓漢天子潛邸所在!”“桓漢天子當世英主,非遺晉可比。此處由四兄掌管,方能免起戰事。如知曉掌兵之人替換,你且看看,桓漢明日就會起兵!”話中固然有誇大的成分,卻非絕對的危言聳聽。長安和建康暫時和平,不代表始終如此。同為漢家政權,為統一華夏,早晚會有一戰。秦璟的威名傳遍南北,有他鎮守三州,哪怕隻是名義上,建康也不會輕易起兵。不是害怕,而是需要充足時間的準備,調集足夠的兵力。有備方能無患。現如今,朝廷欲收迴三州兵權,還是趁秦璟領兵在外,如何能讓將士服氣?秦氏以塢堡起家,將士誓死追隨,是敬佩秦氏的勇猛,是佩服秦氏對敵作戰的強悍。如今秦策入主長安,稱帝建製,曾掩藏台下的弊端逐漸顯現。總體來看,長安要收迴地方政權兵權絕不算錯。為鞏固君權,這是必須走出的一步,桓容也在做同樣的事。然而,秦策和桓容目的相同,麵對的問題卻截然不同,施行的手段更是南轅北轍。更重要的一點,桓容直麵的是地方豪強和高門士族,秦策麵對的是追隨多年的老臣,甚至要從兒子手中收迴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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