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謝安和王彪之來見,言諸事安排妥當,長安的探子很快將送迴消息。秦璟的表現一如尋常,未見如何親密,也沒有刻意的冷漠。唯一的改變是,同桓容相處時,身上的煞氣的的確確減少許多。跟他入城的張廉略感到疑惑,想到秦璟的性格行事,終究遵循直覺,沒有繼續深究緣由。三日後,桓容離開淮南,向西巡狩。秦璟完成此行使命,帶迴桓容親筆國書,啟程返迴北地。此時,秦玓率領的大軍日夜兼程,正向遼東郡趕去。消息傳入三韓,慕容垂和慕容德立即調兵備邊,嚴查出入城池的商隊和外族,疑為奸細者全部拿下,當場格殺,寧可殺錯絕不放過。通過和南邊的貿易,兩人積攢下不少家底,不及在中原時,好歹恢複一定實力,可同秦氏一戰。對兩人來說,跑是沒法跑的,隻能拚命。柔然被秦璟追到漠北,壓根不敢迴頭,連王庭都撒丫子沒影了,求援實屬白日做夢。室韋和庫莫奚都屬於牆頭草,現在歸順慕容鮮卑,胸脯拍得震天響,真打起來還不曉得是什麽樣。想要活命,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生死關頭,慕容垂和慕容德盡釋前嫌,計劃聯手對敵。偏偏天意弄人,長輩和解,小輩卻鬧得更大。慕容垂籌備邊防時,慕容令和慕容衝再次動起手來,慕容衝一氣之下,竟然帶著心腹部曲殺上門,斬殺為慕容令出謀劃策的參軍,更動手殺了兩名跟隨他的幢主。這一鬧非同小可。慕容令告到慕容垂跟前,跪著哭求慕容垂嚴懲慕容衝。被殺的參軍出身段氏,是慕容令的表兄,而段氏是慕容垂的妻族,在他北上時出力不小,遇此變故,不可能等閑視之。慕容垂咬咬牙,就要命人將慕容衝拿來。他自然不會殺了這個侄子,做出懲罰,給段氏一個交代實為必須。哪承想,去帶人的甲士迴報,慕容衝跑了,搜遍府內不見蹤影。“跑了?”慕容垂愕然,繼而是勃然大怒。慕容衝和慕容令不和,動手是常有的事,殺人也沒什麽。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這個關頭跑了!知道的是他負氣出走,不知道的會以為他怯戰,借口逃離戰場!“搜城!”慕容垂用力握拳,狠狠砸在桌上,“把他抓迴來!”“諾!”甲士退下,慕容令從地上起身,低著頭,借機掩去嘴邊的一抹冷笑。第二百四十六章 反目丸都城內, 鮮卑甲士四出, 奉慕容垂之命搜尋慕容衝。同時, 接到段磬死訊,段氏一族勃然大怒。慕容衝之母可足渾氏害死大段妃,同段氏早成死仇。不是慕容垂相護, 段氏早對他暗下殺手。如今,慕容衝又殺死段磬,可謂仇上加仇,不死不休。即便是慕容垂的麵子,段氏都不打算再給。更何況, 慕容垂治軍的軍餉, 有五成出於段氏。換做平時, 如果段氏執意要殺慕容衝,事情還會拖上一拖。現如今, 秦氏出兵征討, 不日將兵臨城下, 在這個關頭, 慕容衝固然能征善戰,重要性卻遠遠及不上段氏。“要殺他,借口都不用找,更不用提我子。”段氏家主冷笑道,“怯站脫逃的罪名壓下,吳王再是維護,奴子照樣必死無疑!”聞聽此言,段氏家主次子,段磬的同胞兄弟段硯當場蹙眉,擔憂道:“秦氏大軍將至,此時同吳王生隙未必是好事。”“你懂得什麽!”段氏家主猛地放下漆盞,怒道,“正因秦軍將至,才要盡快動手!等此戰之後,再想除去慕容衝,豈會如此容易!”段硯張口結舌,似沒料到父親會道出此言。他想提醒父親,秦軍來勢洶洶,此戰是勝是敗尚不好下斷言,與其糾結在慕容衝一事上,不如趁早為家族做出安排。如果吳王大勝,則段氏依舊安穩;假若此戰不勝,丸都城破,提前為家族尋一條退路十足必要。奈何……段硯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如果伯父還活著,必能看到此戰之危,絕不會任由父親亂來,將段氏一族陷入險境。他曉得段磬之事有蹊蹺,慕容令的府邸護衛何等嚴密,段磬又非武將,且身在廂室,怎麽別人不殺,偏偏要費勁穿過前院,七繞八繞,將他斬殺於刀下?慕容衝絕對不蠢。外傅之年征戰沙場,少有勇猛之名;鄴城被破,追隨慕容垂北上高句麗,作戰勇猛,率先攻下丸都城,更是戰功赫赫。此後又率人南下,抵達幽州之地,同當時的幽州刺使、如今的漢室天子做成生意,市來鎧甲兵器。這樣的人,如何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段硯想不明白。猜到某種可能,頓時讓他渾身發冷。如果事情真是阿父和外兄謀劃,以大兄的性命算計慕容衝,無論此戰勝與不勝,吳王之後,三韓之地的慕容鮮卑早晚要走上死路。心中猶如沸水翻滾,段硯神情緊繃,任由段氏家主厲聲叱喝,始終咬緊牙關,不發一言。等到對方話音暫落,立即告辭離開。親父子又如何?為段氏一族,該舍的必定要舍!段氏家主以為段硯悔悟,故而低頭不語。殊不知,後者正在心中思量,如何在大戰之前離開丸都城,帶著妻子兒女逃出險地,為段氏留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