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刻左右,府前再無能站立之人。最後一個健仆倒下,騎兵甩掉長刀的血,秦璟策馬踏上石階。鮮血匯聚成小溪,沿石階的縫隙流淌,落在地麵,匯聚成淺淺一層水窪,漸漸開始凝固。馬蹄踏過,留下兩行清晰的血印,更讓觀者悚然。駿馬走到近前,打著響鼻。伴著一聲脆響,前蹄踏在了男子的身上。秦璟拉住韁繩,俯視仰倒在地、一息尚存的男子,冷聲道:“於忌,當初你謀害家母,可曾想過今日?”於忌咳出兩口鮮血,顯然肋骨已被馬蹄踩碎。掙紮著抬起頭,看向玄甲黑馬,目光如冰的秦璟,恨聲道:“可惜事情未成!”於氏出身青州,之前舉家來投,不隻送上大量的糧草金銀,更向秦策送了美人。於忌身為家主,不乏才幹,在財政上頗有建樹,漸漸得秦策重用,在朝中說話的分量越來越重。或許正是這種看重,蒙蔽了他的雙眼,助長了他的野心,竟膽大包天,趁劉夫人病時下手。當然,能做成這件事,單憑於氏絕不可能,背後牽扯的高門勢力和朝中官員,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但於忌是不折不扣的主謀!秦璟領兵在外,不代表在城內缺少耳目,事涉劉夫人,更不會輕易揭過。劉夫人移至長安養病,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已盡握掌中。他能知道的事,秦策不可能被蒙在鼓裏。看到秦策對此事的處置,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則是心涼。這次被召迴西河,秦璟早做好打算,無論將麵對什麽局麵,必要將於忌斃於掌中。徹底鏟除於氏,才能讓蠢蠢欲動的各家曉得,有些事不能做,一旦敢出手,後果絕不是他們能夠承受!“於氏祖籍並非青州,而是南陽。”秦璟看著於忌,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卻讓人冷徹骨髓。聽到此言,於忌瞳孔微縮。想要開口,喉嚨又被鮮血嗆住,隻能一陣陣咳嗽。“於氏同陰氏乃通家之好,世代聯姻。於氏因故離開南陽之後,彼此的聯係仍未斷絕。”“陰氏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滅於野心。”秦璟的一字一句道,“於氏也將因你所行步上後塵。”之前陰氏在秦策後宅興風作浪,又借各種手段挑撥秦玖兄弟,劉夫人痛下狠手,秦策也未再姑息。現如今,西河再找不出陰氏家族的半點痕跡。於忌是全部出於私心,還是想借機為陰氏報仇,對秦璟來說並不重要。劉夫人是他的底線。很不幸,於忌過於自信,高估自己、低估對手,犯了他的忌諱,終落得今日下場。秦璟再次張弓,箭尖對準於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繼而是一陣焦急的喊聲:“四公子,箭下留人!”來人一路狂奔,未到近前就被騎兵攔住。麵對染血的刀鋒,目及遍地屍體,實在不敢硬闖,隻能揚起聲音,希望秦璟能手下留情。可惜秦璟下定決心,就算秦策親自來,也未必能“救”下於忌性命。在來人震驚的目光中,弓弦鬆開,鋒利的長箭釘入於忌眉心,許久之後,才緩緩溢出一線血痕。於忌的表情定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扭曲而僵硬。秦璟壓根不看來人,對染虎道:“放火。”“諾!”染虎做慣了這類事,命人纏繞火把,同時取下馬背上的皮囊,拔出木塞,倒出助燃的香油。火把一根接一根點燃,騎兵陸續下馬,手持火把走進府內。遇上驚慌逃出的於氏家人,沒有任何憐憫,舉刀就砍。斬草需得除根。秦璟的目的是殺雞儆猴,震懾野心之輩,下手自然不留半分餘地。很快,熊熊大火燃起。木製的迴廊和房屋俱遭火吻。騎兵退出府外,馬背上多出大小不同的包裹。秦璟僅是挑了下眉,並沒有追究。倒是染虎兇狠的瞪了手下幾眼,馬鞭點了點,顯然,迴營後少不得一頓鞭子。方法的確野蠻,卻相當有用。這支縱橫北地的騎兵本就不同尋常,仁慈和道理壓根沒有半點用處,武力和兇悍才能服眾。見到於氏的下場,來人腿肚子發軟,不敢有半點輕慢,當即翻身下馬,拱手行禮,以“將軍”稱唿秦璟。“將軍,秦王有召,請將軍歸府。”“我知道了。”秦璟調轉馬頭,方向卻不是秦王府,而是距於府不遠的一處宅院。“將軍?”來人先是麵露不解,隨後又像是想到什麽,臉色瞬間一片慘白。秦璟迴城當日,兩姓豪強先後滅門,家人盡被屠戮,家宅蕩為寒煙,引得滿朝震動。秦策連派三人,到底沒能擋住秦璟的動作。直到大火熄滅,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眾人聽到馬蹄聲都繃緊了神經,秦璟才下令收手,率兩百騎兵馳向秦王府。父子相見,秦策麵沉似水,秦璟則一派淡然,仿佛一日滅掉兩姓不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