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古老的曲調,話語聲漸停,僅有歌聲繞梁,盤繞耳邊久久不去。聽到《桃夭》,自然會想起桓容抵京時的盛況。少年郎君立在船頭,高情逸態,濟濟彬彬。朗聲頌出詩經篇章,伴著江風流淌,鮮花柳枝紛落之間,白雲浮動,波光倒映,醉了時光,敲開幾多少女的心房。然君子無緣,不能強求。日後嫁於他人,此時的記憶亦將埋入心底。時而迴想,追憶少女年華,或能再品那流淌在秦淮河中的曲調,重睹歲月亦不能褪去的風采。桓容壓根不知,一時沒留神,竟引得數名女郎為他傷懷。拜辭南康公主後,詢問過婢仆,知曉桓熙等已先赴宴席,當下不再耽擱,快步行過廊橋。阿黍恰好同桓容錯過,見背影遠去,唯有吩咐童子,盡快去尋桓容,留意其他幾位公子。隨後前往客廂,尋到時機,在阿麥耳邊低語幾聲,將桓歆所行盡數告知。“三公子的事,盡早處置為好。”說句不好聽的,癩蛤蟆不咬人,但會膈應人。桓歆沒有多少實力,再蹦高也成不了大患。可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縱容他繼續下去,難免不會惹出麻煩。“四公子那邊也該留意一下。”“我知。”阿麥點頭,低聲道,“此事我會報於殿下。如何處置當由殿下決斷。”阿黍點點頭。“郎君那裏需有所提防。”阿麥道。“郎主在席上,事不好明言。我已吩咐童子多留心三公子,並在席間提醒郎君。”兩人商議一番,阿麥轉迴客廂,阿黍前往正室。腳步匆匆,心中懷揣不定,表情卻分毫不顯。與此同時,桓容抵達正室。因他出現,樂聲稍停。桓溫作為主人,本該位於上首,但天子禦駕親臨,哪怕是做樣子,也要讓出正位,在右側入席,行臣子的禮儀。郗愔與他對麵,臉上似笑非笑,尋到機會就要刺上兩句。其下依次為謝安等人,彼此推杯換盞,倒也算是融洽。桓熙、桓歆和桓禕坐在桓溫之下,見到桓容,桓禕揚起笑臉,道一聲“阿弟”,桓熙冷哼一聲,端起羽觴一飲而盡,顯然心存嫉恨。桓歆皮笑肉不笑,貌似十分客氣,出口的話卻相當刺人,不用細聽就知是在挑撥,指責桓容態度輕慢,不講來賓放在眼裏。“阿弟稍遲,我同阿兄和禕弟等不及,隻能先入席,想必阿弟不會見怪吧?”桓容笑了笑,並不出言解釋。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桓歆這段數還敢設套,分明是當著如來耍猴戲,等著被拍扁。到頭來,不過徒惹人笑罷了。果不其然,桓歆話音剛落,就聽一名青年道:“叔道此言差矣。加冠之後當拜親恩,縱有耽擱,亦是人子孝道。”話到中途,青年又頓了一下,似乎恍然大悟,輕輕起敲了敲額際,笑道:“是我忘了,叔道元服僅在室前下拜,並未入內室,自然會快些。”第二句直戳肺管,桓歆臉色漲紅。“桓叔夏!”再蠢也能明白,對方分明是故意嘲諷,譏他乃妾室所出,和桓容身份不同。更暗示他不存孝心,拜謝母恩敷衍了事。“怎麽,我說錯了?”青年笑容爽朗,帶著幾分狂放不羈,同謝玄頗有幾分類似,“如此,我向叔道賠禮。”說話間,端起羽觴一飲而盡,壓根不給桓歆反應的機會。桓歆臉色變了幾遍,差點當場吐血。“咳咳……”王獻之輕咳兩聲,分明是想笑不能笑,隻能借此遮掩。謝玄同在席中,顯然也看不慣桓歆小人之舉,遙對青年舉觴,笑道:“兩年不見,叔夏風采更勝以往。何日再吹笛曲,讓我等一飽耳福,聽一聽江左第一的笛韻?”青年挑眉笑了笑,並無謙虛之語,僅是迴敬一觴,瀟灑狂放之態盡顯。“他日有緣,自當成曲。”桓容眨眨眼,擅吹笛,江左第一?桓叔夏?這位該不是癡迷音樂,被謝安評“一往情深”的那位吧?一往情深不了解?梅花三弄總該耳熟能詳。“阿子,且上前來。”桓溫突然開口,對方才的一段“小插曲”視若未見,更沒看桓歆一眼。拿起酒勺,親自舀起一觴酒,笑著遞給桓容,正色道:“旨酒既清,嘉薦亶時,始加元服。兄弟具來,孝友時格,永乃保之。”“諾。”桓容答應得十分痛快,雙手接過酒盞,當場一飲而盡。桓大司馬又遞一觴,道:“旨酒既湑,嘉薦伊脯。乃申爾服,禮儀有序。祭此嘉爵,承天之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