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阿父教誨。”桓容正身揖禮。桓熙和桓歆看著他,心中的嫉妒完全掩飾不住。兩人加冠時,大賓出身中品士族,讚冠官品僅有千石。賓客醮辭出自陳郡殷氏,還是看在桓大司馬的麵上。如今倒好,桓容提前加冠,官家親自出任大賓,讚冠竟為謝安!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和高平郗氏接連送來賀禮,過半數建康士族都將前來觀禮。消息傳出之後,建康內外眾口一詞,盛讚“桓氏子滿腹經綸,大才槃槃,文武雙全”,非是如此,緣何能得此殊榮?桓熙留在府內,礙於腿腳不便,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被南康公主安排人盯著,很少聽到類似傳言。桓歆在朝為官,每日出入台城,都能聽到關於桓容的消息。見桓容的風頭一日賽過一日,幾乎能同王謝郎君比肩,不忿之下,竟然派人捏造誹言,意圖損害其名。不料想,偷雞不著蝕把米,被人賈舍人獲悉,反過來利用,非但沒能將桓容的風頭壓下,反而將火引到自己身上,早年的錯事陸續翻出,成了鮮明的反麵對比。“比起五公子,三公子素日所行,實在是一言難盡……”話說半句,眾人都是搖頭。言下之意,桓容是天上的鳳凰,桓歆就是地上的野雞;桓容是空中的彩雲,桓歆就是河邊的爛泥;桓容是雲中的麒麟,桓熙就是井底的青蛙。總而言之,天上地下,比都沒法比。健仆迴報實情,說話吞吞吐吐,半遮半掩,更增強諷刺效果。僅僅聽到一半,桓歆就氣得眼前發黑。明明是想要損毀桓容的名聲,傳其性情暴戾,濫殺無辜,並貪圖金銀,對轄地苛以重稅,惹得民怨沸騰,以州兵強壓才得以平息。怎麽傳來傳去,竟把自己搭了進去?!健仆連連搖頭,當真不曉得原因為何。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比桓歆更加困惑。桓歆陷入窘境,出門都要遮臉。自顧不暇,自然沒空再生壞水。賈舍人微微一笑,智珠在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和他比操控輿論?當真是旱鴨子往深水裏跳——一門心思找死!以桓歆段數,壓根不夠賈舍人“玩”上兩個迴合。究其原因,眼界實在有限,手段始終不上台麵。縱然有人指點,也都是賈舍人玩剩下的,根本不足為懼。倒是留在姑孰的桓濟和兩個小公子讓賈舍人提心。聯係桓大司馬前番舉動,又想到桓容日前的吩咐,賈秉思量一番,說服桓容,以“郡公爵”為誘餌,下一盤快棋。然而,自己不方便動手,更不能牽扯到明公,左思右想,桓熙成了不二選擇。於是乎,經過一番周密計劃,賈舍人向錢實借了人手,以絹帛邀買桓府婢仆,伺機說動桓熙貼身之人,多提一提桓玄和桓偉,一步一步引桓熙入甕。李夫人偶然得知,素手輕輕撥動,打斷添一把火,助他成事。桓大司馬突然迴城,絲毫不影響計劃執行,反而會促使桓熙看清“現實”,加快動手。哪怕最後不能完全成功,也能讓桓大司馬頭疼一陣,無暇關注桓容的一舉一動。此時此刻,桓大司馬正強打起精神,在世人麵前上演“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家庭圓滿”的大戲。壓根未能想到,棋局已經布好,隻等目標入甕。當夜,桓府並未大擺宴席,僅是“一家人”團聚,用過晚膳便分別迴房休息,為明日嘉禮做準備。桓大司馬留宿正室,婢仆燃了新香。南康公主坐在銅鏡前,烏黑的長發落在肩後,耳聞唿嚕聲起,側頭看一眼榻上的丈夫,不禁冷冷的牽起嘴角。迴廊下,桓容被桓熙攔住。看著麵帶不善,明顯是來找茬的長兄,桓容僅是挑了挑眉,道:“天色已晚,明日尚需早起,容請告辭。”翻譯過來:沒什麽話好說,借過。“阿弟想必很是得意?”桓熙陰沉道,“如非當日遭你毒手,我豈會落到今時境地!”他是長子!是大君上表請立的世子!如果不是戰場受傷,就此成了瘸子,桓府的一切都該是他的,所有的榮耀也該是他的!“阿兄何意?”桓容不氣不怒,反倒覺得好笑,“是我害了阿兄?此話從何說起?”“你還敢狡辯?!”桓熙更怒,被嫉妒燒紅雙眼,幾乎失去理智。“我狡辯?”收起輕鬆的表情,桓容沉聲道,“事情起因為何,想必阿兄比我清楚。人無害我心,我無傷人意!”想害人就別怕被報複!隻需你扇人巴掌,不許被扇的反擊?天下間沒有這等好事!“你……”“再者說,阿兄身先士卒,上陣同敵人拚殺,乃至身負重傷,世人皆知。”桓容緩緩勾起嘴角,“今時今日,阿兄仍為南郡公世子,這項‘戰功’可是要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