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依舊炎熱。晚風拂過,沒有半絲涼意,愈發悶熱難耐。桓容坐在車廂裏,扯了扯領口,隻覺得頸側微癢,很是難受。“郎君莫要抓。”阿黍找出一瓶藥膏,取下木塞,一股草藥的芬芳瞬間飄散,“郎君,這是華醫者調配的藥膏,可塗抹在頸上。”“我自己來。”桓容立刻抓過藥瓶,挖出一塊抹在癢處,頓覺一陣清涼,當下舒服得歎息一聲。“幸虧有這個,不然一路都要受罪。”古代草木繁盛,蚊子也是原生態。一隻隻兇猛無比,被叮上一口,疼癢不說,腫包遲遲不消,抓破就會留疤。桓容倒是不在乎,男人嘛,有兩條疤算什麽。阿黍卻如臨大敵。特地尋上北歸的良醫,配出近百瓶藥膏,確保藥量充足,足夠用到秋末。此藥一經問世,立刻大受好評,尤其得女眷喜愛。由胡商市去西域,價格翻了幾番,竟至有價無市。塗完藥膏,桓容飲下半盞茶水。晚風終於有了涼意,煩躁的情緒隨之緩解,想到親娘信中所言,不覺嘴角微翹,心情開始轉好。“明公可是想到樂事?”賈秉開口道。“樂事?算是樂事吧。”桓容放下漆盞,將車窗全部推開,視線掠過稍顯陌生的街巷,笑道:“秉之,冠禮之前,我需往城外拜見大君。至於兩位兄長處,勞煩你代走一趟。”渣爹必須見,這是規矩。桓熙和桓歆另論。給麵子的話,派賈秉走上一迴,堵住有心人的嘴。不給麵子,直接晾在一邊,又能拿他如何?“三兄很有誌向,秉之無妨幫上一幫。”聽聞此言,賈秉眸光微閃,笑得意味深長,“明公放心,秉定竭盡所能。”“不能放火。”“諾。”“也不能攛掇別人放火。”“諾。”賈秉答應得十分痛快,桓容卻莫名提心。“我是認真的。”“明公放心。”賈秉頷首,微微一笑,“仆亦然。”桓容頭皮發緊,升起不妙預感。更不放心了。怎麽辦?馬車行過兩座石橋,終於抵達位於裏中的宅院。距正門十步,錢實已率人迎上前來,抱拳行禮道:“見過使君!”車門隨之開啟,桓容彎腰行出,笑道:“免禮,季誠一向可好?”錢實再抱拳,請桓容下車。此時正門大開,健仆護衛分立兩側。門前高掛燈籠,院內火光通明。兩排彩燈懸在青石路旁側,照亮暗處的石壁箭樓。前院的布局很是熟悉,處處帶著相裏氏影子,不免讓人想起鹽瀆縣衙。行過前院,迴廊盡頭轉過一行人,是來迎桓容的阿麥和婢仆。“郎君。”阿麥福身行禮,恭敬道,“殿下在正室。”“好。”桓容點點頭,邁步穿過迴廊。除了和庾攸之的那場小衝突,他少有走進青溪裏。沒料想,當初揍人的地方,如今竟變成自己的產業。迴憶此前種種,記憶固然鮮明,仍有恍如隔世之感。那時,他隻想著亂世偷安,從未曾預料到,一步一步偏離方向,最終走上逐鹿中原,對抗群雄之路。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桓容停住腳步,看向帶有鹽瀆標誌的彩燈,不覺皺了下眉。答案很複雜,唯一能確定的是,渣爹功不可沒。步步緊逼,次次設陷。他不想死,想在亂世中活下去,保護親娘阿姨,就隻能不斷向前,由被迫前進變成主動飛奔,堅持向上攀援,直至登上頂峰,將欺他、坑他和利用他的全部踩在腳下。“郎君?”“無事。”桓容搖搖頭,收迴視線,十指在袖中攥緊,情緒緩緩沉澱,直至看不出半點端倪。行到迴廊盡頭,越過整排廂室,又過一道石門,景色立時變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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