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上身微傾,夾起一塊糕點,放在小碟中切開,現出流淌的內餡。素手執起青筷,腕上玉鐲垂落,袖擺輕輕拂動,一舉一動皆可入畫。“甚好。”桓大司馬實話實說。“這就是瓜兒說的生意。”“糕點?”桓大司馬皺眉。“甘味。”南康公主搖頭淺笑,移過小碟,道,“此糕未加蜜,除桂花外,另加了糖,入口才會如此甘甜。”“糖?”桓大司馬詫異,“這又是何物?”南康公主側頭示意,李夫人取出一隻陶罐,打開蓋子,裏麵是大小不一的糖粒,灰白的顏色,有些似粗鹽。“夫主嚐嚐?”李夫人取出一隻銀勺,舀起一粒遞到桓大司馬麵前。不到指腹大的糖粒,咬在口中咯吱作響,甘甜的滋味慢慢擴散,和蜜水的滋味截然不同。“這就是糖?”“對。”南康公主頷首道,“瓜兒偶得此物製法,欲市以南北,料其大有可為。夫主以為如何?”桓容早惦記製糖,奈何諸事纏身,一直沒能脫出手來。不想桓禕給了他一個驚喜。某次出海,桓禕跑得有點遠,遇上一艘外邦商船,意外尋來甘蔗,還帶迴兩個黑皮的印度人。這個時候,印度分為數個邦國,許多邦國的名字早淹沒在曆史中,桓容聽都沒聽過。但是,他們卻掌握著製糖技術。哪怕材料耗費極大,製出的糖摻有雜質,顏色發灰,和後世的白糖截然不同,也足夠桓容興奮得蹦高。有雜質不要緊,技術簡陋也沒關係。隻要掌握技術核心,有足夠的原料,憑借能工巧匠,早晚能提升工藝!第一批糖製出,並不盡如人意。顏色不夠白,入口的味道也不夠甘醇。兩個菠蘿頭卻各種膜拜,以為見到神跡,用生澀的漢話表示“這樣白的糖他們從沒見過,一定是神跡”。第二批稍有改進,第三批則停滯不前。桓容倒沒太過心急。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不是專業人才,總歸要下邊的人摸索,急沒多大用處,反而會造成反效果。能去除大部分雜質,讓甜味變得純淨,灰點就灰點吧,反正大部分人吃的鹽都是灰的,何必著急上火。製糖作坊擴大之後,石劭提醒他,以幽州目前的實力,不可能獨吞這筆財富,必須找人合作。琅琊王氏有意鹽市,但勢力難出建康,暫時不做考慮。收到謝玄來信,桓容曾一度考慮陳郡謝氏,很快又打消念頭。以陳郡謝氏的立場,加上江左風流宰相對晉室的態度,除非對方改弦易轍,要不然,這個盟約不能結,結下也不會牢靠。小士族和吳姓不能選,選了是給自己找麻煩。思來想去沒有著落,桓容有些上火。最終是賈秉提議,何不同桓大司馬做這筆生意。桓容當場愣住,以為賈舍人在開玩笑。賈秉態度嚴肅,半點沒有說笑的意思。見桓容不明白,幹脆從多方麵進行分析,列舉緣由。更提議,最好將郗刺使也列入名單。“天下是為棋盤,世間人皆可為棋子。明公今非昔比,當為執棋之人。”“友人尚需底線,敵人大可利用。”“天下之大,不局一南北之地。財帛動人,如此暴利,神仙亦會動心。”“多方勢力聯合,牽一發而動全身。線頭掌於明公手中,他日生出齟齬,旁人傷筋動骨,明公可保無虞。更可坐收漁翁之利。”“再者,益州刺使同大司馬不睦,與郗刺使亦有嫌隙,早晚會被拉下官位。明公無需多費心思,倒是寧州刺使有才有謀,極會做人,不妨加以拉攏。”“明公且看,不出數日,朝中定將生變。屆時,明公可暗中籠絡各方,有財路為盾,短期之內,幽州自能安然激流之外。”長期?那時羽翼豐滿,誰來都不懼!桓容被賈秉說服了。事實上,聽過賈舍人的分析,他既有激動又有恐懼。執天下之棋?雖有逐鹿之心,但是,剛下手就玩這麽大,當真好嗎?賈舍人表示“好”,玩就該玩大的。和幾個外戚撕扯太降格調,以桓容的誌向和身份,該同桓大司馬、郗刺使這類猛人掰腕子才對。其他宵小如同螻蟻,壓根不用他多費心。“螳螂兇猛,終歸是蟲,早晚落入雀口。射陽之事不過皮毛癬疥,仆等自會料理妥當。明公當以朝中大事為先。”桓容還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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