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地派人守在青溪裏,等著和南康公主同入台城。不然的話,縱然禁足結束,進入宮門,能不能見到天子還是兩說。宮宴上一場大鬧,事後的不同處置,讓她徹底明白自己的處境。身邊的婢仆戰戰兢兢,看著就心煩。唯有阿葉忠心,勸她息怒,不能負氣傷了自己。又為她分析利弊,讓她逐漸明白,在阿父的心目中,皇子始終重於皇女,從宮宴後的處置就能看出一二。“殿下被禁足,那位可是一點事都沒有,甚至還得一套筆墨,幾件玉器,青溪裏都傳遍了。”“天子重視皇子,那個昆侖婢也水漲船高,在台城內耀武揚威,還故意放出消息,引得城內沸沸揚揚,出門的健仆都有耳聞。”“殿下,要想改變處境,必須要取得權勢。何妨忍一時之氣,效仿漢朝館陶公主?”提起旁人,司馬道福或許不曉得。論起館陶公主,她卻是一清二楚。竇太後的親女,漢景帝的同母姊,漢武帝的姑母兼嶽母。在竇太後和漢景帝活著時,館陶公主的權利之大,地位之高,縱觀兩漢,再沒有一個公主能出其左右。後來的平陽公主也是仿效她的手段,為天子尋美,才有了衛子夫的出現。明白阿葉的暗示,司馬道福不禁心中火熱。她對桓濟失望透頂,卻對王獻之求而不得。能設法抓到手中的,就隻有地位、財富和權利!沒有南康公主的政治頭腦,也沒有褚太後的果決狠辣,但她有另一個優勢,她是司馬昱的親女!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再不情願,也要喚她一聲“阿姊”。司馬道子年紀尚幼,可暫時丟到一邊。司馬曜已是外傅之年,並且長得高大健壯,可比舞勺少年。“年少慕艾。”四個字閃過腦海,司馬道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以己觀人,想到未及豆蔻,初見王獻之時的心動,設想司馬曜沉迷美色的不堪情形,頓時心中一暢,鬱氣一掃而空,不由得笑出聲來。至於阿葉為何如此聰明,她毫不在意。阿葉出自琅琊王府,未入桓氏前就跟著她,生死全操於她手。如果一直忠心,司馬道福不介意給她一場富貴。膽敢生出二心,下場隻有城外的亂葬崗!對司馬道福而言,處死一個奴婢,無異於碾死一隻螻蟻。“餘姚?”正想得出神,不期然被喚了一聲,司馬道福抬起頭,發現在場三人都看著自己。南康公主挑起眉尾,褚太後和司馬昱都是神情莫名。“為何發笑?”三人正說到上巳節,司馬道福突然笑了起來。南康公主知曉李夫人的安排,僅是挑了挑眉,未置一詞。司馬昱和褚太後被笑得滿頭霧水,半點不曉得方才所言有何可笑。司馬道福臉頰泛紅,訥訥的不出聲,和之前判若兩人。看著這樣的司馬道福,褚太後滿心懷疑,隻是嘴上未言。司馬昱卻是歎氣,不免又生出慈父之意。司馬道福是他第一個女兒,難免驕縱了些。宮宴上的舉動雖有些出格,罰也罰過,事情也該過去。見她這個樣子,不免對引發事端之人生出不耐。不是看在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就算司馬道福將李淑儀打殺,司馬昱眼都不會眨一下。甚者,如果他還有兒子在世,世子之位也不會落到婢生子頭上,遑論今後的一國儲君。司馬昱十分清楚,桓溫推他上位,就是看他沒有嫡子,兩個庶子又是昆侖婢所出。他在位時尚好,如他不幸早死,不用等桓溫發難,同姓司馬的諸侯王就會生出不滿。被一個婢生子壓在頭上,而且是個昆侖婢!僅是琅琊王也就罷了,若是成為儲君乃至登上帝位,豈不是讓人笑話!晉室妄稱漢家正統,竟讓有“外族”血統之人登上九五,胡人都會笑掉大牙!一旦晉室內部生隙,難保永嘉之亂不會重演。雖說諸侯王沒有軍權,但權臣和氏族可不是擺設。趁機占隊爭權,禍事無可避免。想到這裏,司馬昱不免生出一陣寒意。對將會引來麻煩的李淑儀更覺厭煩,甚至對扈謙都生出埋怨。王府中的女子何其多,為何偏偏是一個昆侖婢?即便是媵妾身邊的婢仆都比她好上十倍百倍!留意到司馬昱的神情,司馬道福知曉機不可失,將浸入薑汁的衣袖擦過眼角,當著太後和天子的麵痛哭悔過。“餘姚錯了!”“讓太後煩擾,父皇憂心,是餘姚之過!”司馬道福性情驕縱跋扈,少見如此軟弱。事出反常必有妖。褚太後看向南康公主,分明在問這是怎麽迴事,剛消停幾天又要起幺蛾子?南康公主垂下眼簾,全當沒看見。司馬昱見女兒哭得可憐,哪怕知道她有幾分作戲,對比李淑儀在宮中的種種舉動,仍不免心軟。正要出言安慰,偏聽宦者上稟,司馬曜和司馬道子來向太後請安。司馬昱表情微沉。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