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宥和鍾琳互看一眼,同時皺眉。換做別人,或許能被這個理由說服,但兩人從未將袁峰視為尋常孩童,都以為這是對方的一種試探。試探桓容是否言行一致,真如之前保證,會培養他長大,進而歸還袁真留下的財產。“明公……”“好。”沒等荀宥將話說完,桓容已笑著點頭,將袁峰拉到身邊,道:“如果你想去,那就去。不過,去了就要堅持到最後,中途感到無聊,可別迴來向我抱怨。”“諾!”袁峰用力點頭,綻開笑臉。與此同時,秦璟一行抵達刺使府,在門前翻身下馬。部曲上前叩門,道明身份,並遞上桓容親筆書信。少頃,府門大開,桓容親自出迎。時隔數月,兩人再見,往事曆曆在目,心頭微有觸動,表情卻不露分毫。拱手揖禮,寒暄幾句之後,桓容笑著當先引路,仿佛之前的擔憂和焦慮都不曾存在。“秦兄請。”。“容弟客氣。”察覺桓容態度間的變化,秦璟的腳步頓了一下。再抬眼,笑容雖然未變,心思已截然不同。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璟的提議秦璟此行的目的,桓容一清二楚,彼此麾下也是心知肚明。考慮到秦策業已稱王,雄踞數州,同晉朝的關係十分微妙,荀宥請示桓容,盡量封鎖消息,嚴令刺使府上下不許刺探,更不許將來人的身份透露半分。秦雷等人事先已得知情況,並非著急前來,仍安心留在城內大營,隻等秦璟派人來召。倒是從洛州調來的仆兵略有些等不及。比起秦雷等人,他們多數有家有口,現居於武鄉等郡。抵達幽州之後,久未曾與家人通信,心中十分掛念。秦璟一行的到來,是唯一能知曉家人近況的途徑,自然會有幾分心焦。如果背生雙翼,怕會立即飛迴家中,就為見妻小一麵。對於眾人的心思,桓容也是無奈。反正兵已經練得差不多,該偷師的也已經完成任務。如果真心想走,那就直接放行。別說他沒打算將人留下,就是想留,估計也留不住。有家小牽掛,生出二心的可能極低。縱然真有轉投之人,可將心比心,連親人都不顧,又有誰敢放心任用?歸根結底,秦氏從最開始就做了提防。該償還的人情不會忘,該付出的代價不會抵賴,但不會因為人情就賠了本錢,將精銳仆兵留給桓容。無所謂小人之心。換成桓容,估計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秦璟入府之後,桓容特地命人設宴款待。臨近傍晚,冷風驟起,天色越趨昏暗。客室中,手臂粗的三足燈立在牆邊,火光通亮,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卻始終沒有半點煙火氣。桓容欲將秦璟讓到上首,後者堅辭不受,坐到右側第一位。考慮到秦璟的身份,州治所的官員均未被邀請,連臨淮太守都未列席。席上僅有荀宥鍾琳等國官,以及秦璟帶來的謀士武將。眾人觥籌交錯,互道祝詞。一時間酒香彌漫,氣氛更顯得熱烈。宴席之上,除了炙肉烤魚,還有幾碟碧綠的蔬菜。不是湊數的蔥和芫荽,而是從暖室中培育出的青菜。另外還有一碟平菇,用新法燒製,加了高湯,很合眾人胃口。身為主人,桓容舉觴遙祝,同秦璟共飲三杯。雖然酒的度數不高,滋味似蜜水一樣,桓容依舊紅了雙頰,笑意略顯朦朧。“容不勝酒力,秦兄見諒。”“無妨。”秦璟已經換下染塵的鬥篷和外袍,此刻一身玄色深衣,腰束金玉帶,下綴一枚玉環。玉色墨綠近黑,纏繞扭成股的金絲,在燈火中瑩瑩閃爍,映襯玄色布料,別有一股神秘色彩。桓容輕輕搖頭,品嚐著留在口齒間的酒香,感覺略有些複雜。“早聞鹽瀆美酒盛名,今能舉觴共飲,一償夙日之願,實乃平生幸事。容弟盛情,璟不勝感激!”說話間,秦璟端起羽觴,仰頭一飲而盡。修長的手指托起墨色羽觴,白得近似透明。清冽的酒水傾倒而出,浸濕紅唇。唯有一絲沿著嘴角滑落,在喉結上下滾動時,描摹過下頜的線條,染上繡著祥雲的衣領。“秦兄客氣。”桓容神情微頓,總覺得對方話中有話。奈何十幾雙眼睛看著,不好當麵開口詢問,隻能打個哈哈蒙混過去。秦璟放下羽觴,瞥見桓容泛紅的耳尖,不覺勾起嘴角,眼角眉梢帶著道不盡的魅惑。或許是飲了酒的關係,也或許是其他,本就醇厚的嗓音比往日略低,長睫輕輕顫動,在眼下印出扇形陰影,恰好遮去眼底浸染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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