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真病逝,袁瑾有意向朝廷請罪。有參軍和將官數人裏通胡賊,挾袁氏以令仆兵。”“袁瑾不願同流合汙,被麾下挾持,其後更死於逆賊之手,為火所焚,屍骨無存。”“壽春大火,逆賊趁亂出逃,被州兵截獲,無一脫逃。並有十餘氐人趁亂行兇,行刺幽州刺使,幸未得逞……”官文的內容超出預料,和眾人想象中完全不同。據城謀逆的袁瑾成為忠良,手下的參軍將官被推出頂鍋。袁峰身為“忠良”之後,自然需要撫恤。從此可正大光明留在盱眙,按照袁瑾留下的“遺書”,由桓容代為照顧。壽春一把大火,城池被燃燒殆盡,袁氏的萬貫家資自然不存。仆兵在抵抗逆賊時死傷大半,活下來的也是多數帶傷,無論晉室還是桓大司馬,都占不到半分便宜。說桓容私吞?有證據嗎?沒有最好閉嘴,否則上表開撕!與此相對,朝廷還欠著幽州出兵的軍餉,以及該配發的皮甲武器。沒有?好辦,折算絹布金銀即可。桓刺使表示他不嫌棄。再有一事,壽春收迴來時,斥候發現臨近的豫州也不太平,似乎有賊人聚眾為患。慮及豫州現為桓大司馬掌控,桓容很是“孝順”的提議,如果阿父手中兵力不足,他很樂意代勞。如果桓大司馬之前還有什麽想法,見到這樣的提議,都會立即打消。兩人暫時聯手,卻不會真的握手言和,一點摩擦都沒有。壽春隔壁就是豫州,之前袁真占著,桓容插不進手,隻能看著眼饞。現如今,州兵直接入城,又有熟悉當地情況,閉著眼睛都能找到進攻路線的袁氏仆兵,桓大司馬當真不敢冒險。一來,廢帝正在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差池;二來,萬一桓容借口討賊,派兵入豫州,恐怕是攆都攆不走,注定將成大患。便宜占不到,還要時刻擔心被占便宜,桓大司馬的鬱悶可以想象。說好的結盟的?商定的和解呢?做兒子的竟比老子還奸詐,這日子還怎麽過?總之一個字,坑!換成兩個字,太坑!得知桓大司馬摔了桌子,桓容聳聳肩膀,四十五度角望天,坑爹會上癮,想要戒掉當真很難。遇上一個渣爹,更是難上加難。故而,繼續挖他的坑,讓渣爹掀桌去吧。第一百三十二章 無語的荀舍人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淮南之地,夏末秋初時節,氣候變化極快。八月尚且悶熱,整月不見雨水,仿佛空氣都在燃燒,正午站到太陽下,幾乎能把人蒸熟。九月剛至,一陣朔風過境,連下三場冷雨,天氣一日冷似一日,早期霜降,外袍之內需多加兩層單衣。經曆過一場大火,壽春城被毀去大半,城牆一片焦黑,遍地都是碎瓦斷木。四城之中,存下的建築僅剩框架,實在無法居住,都需推倒重建。濃煙散去後,州兵入城查看,確認沒有危險,才放百姓入城。看到城內的慘景,叫罵聲和哭聲很快連成一片。罵的多是袁瑾和仆兵,哭的是毀在火中的家宅和家私。“寒冬將至,城中這個樣子,我等哪裏還有活路啊!”一名老者傴僂著腰,輕推一下焦黑的木樁,嘩啦啦的聲響傳入耳中。眨眼之間,粗過大腿的木樁化成一地黑灰,灰中僅餘少數破損的木片。“老天啊!”數名婦人奔至北城,看到昔日的家園燒成一片廢墟,幾乎是片瓦不存,怔忪片刻,絕望之下顧不得儀態,當場坐地大哭。漢子們也是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禁不住的歎氣。實在無法渡過難關。隻能拖家帶口投靠親戚,雖要遭受些白眼,總能有條活路。刺使車駕行進城門,被碎石焦木擋住。健仆迴身稟報,車門當即推開,桓容率先躍下車轅,隨後抱下換了新衣的袁峰。大手牽小手,兩人徒步走進城內。看到遍地廢墟,桓容禁不住歎息一聲。袁峰小臉緊繃,有瞬間的僵硬。耳聞百姓的罵聲,前者僅是蹙眉,後者卻咬住嘴唇,小手不斷用力,牢牢攥住桓容的手指,似乎不用力的話,下一刻就會被甩開。溫暖的掌心覆上袁峰的發頂,輕輕按了一下。桓容什麽都沒說,既沒有開口解釋,也沒有出聲安慰,彎腰將小孩抱起,任由他環住肩頸,藏住泛白的小臉。“別怕。”桓容終於不忍心,低聲道。“我沒有。”小孩聲音發悶,隱隱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