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敬兄過獎。”桓容笑道。“容弟過謙。”王獻之迴道。兩人手裏捧著茶湯,對坐相視一眼,都覺得有趣,不免朗笑出聲。飲過茶湯,王獻之取出兩份官文,一份是增授盱眙為桓容封地,許他食邑當地;另一份則是許可他在幽州征兵,以澆滅袁氏叛軍。桓容淨過手,並未著人設案燃香,也沒麵向建康跪接,僅是將竹簡展開細看。尤其是許可征兵的官文,更是從頭至尾通讀兩遍。確定沒有征兵數量的限製,也沒明言收迴淮南後軍隊如何“安置”,心知不是朝廷忽略,而是直接讓出權利,桓容手握竹簡,禁不住喜上眉梢。無論如何,軍權在手就是勝利!盱眙成為食邑更是意外之喜,百分百是親娘發威。官文未寫軍餉數額,八成不打算給糧草。桓容不在乎。鹽瀆坐著一尊北地財神,手握多種生財渠道,別說區區幾千人,給他充足的時間,幾萬人照樣養得起!餡餅當頭砸下,噴香誘人,桓容心中激動,幾乎控製不住上翹的嘴角。王獻之絲毫不以為意,覺得炸糕的味道不錯,饊子也比自家做的可口,又執筷用了不少。時下待客的糕點多用油炸,要麽就是裹著蜂蜜,直接用手很不方便。桓容在鹽瀆待客,曾命人備下精美的竹筷,配套有精巧的竹刀。樣式意外的流傳出去,迅速成為士族高門待客時的標配。不知不覺間,桓刺使竟引領一迴時代潮流,起因不過是一盤饊子。等桓容放下官文,盤中的糕點和饊子已少去大半。看看空掉的漆盤,又看看意猶未盡的王獻之,桓容不由得眨了眨眼。他隻知道這位是寒食散的愛好者,竟不知他也有吃貨的潛質?想想停止嗑藥的郗愔,心下有幾分恍然。“子敬兄近日可曾服用寒食散?”王獻之搖搖頭。北伐歸來的一段時間,他見到肉食就雙眼發紅,飯量猛增,著實嚇了身邊人一跳。郗道茂甚至請醫者在府中常駐,唯恐他哪天吃出問題來不及搶救。入朝為官之後,又是每日政務繁忙,知曉此物會導致全身發熱,神思飄然恍惚,王獻之輕易不再服用寒食散,一段時間下來竟然徹底戒除。與之相對,增大的飯量卻不見減少。郗道茂依舊日日憂心,千方百計控製王獻之的飯量,生怕他撐破肚皮。對此,王獻之當真是痛並快樂著,滋味難對人說。聽完幾句,桓容頭頂滑下三條黑線。這是抱怨?分明是在炫耀,另類的秀恩愛!有“另一半”了不起?!他……他真沒有。一個身影閃過腦海,桓容愣了一下,連忙搖頭,將驟起的念頭壓了下去。“我決心入朝為官,重拾琅琊王氏昔日權柄。”王獻之收起笑容,正色道。提起琅琊王氏,就不得不提“王與司馬共天下”這句名言。此句中的“王”不是諸侯王,而是王導王敦兄弟時期的琅琊王氏。當年琅琊王氏權柄之重幾讓世人側目。如果沒有王導,司馬睿未必能在渡江之後站穩腳跟。如果沒有琅琊王氏,也不會有東晉士族與天子共掌朝政的政治局麵。可惜王導死後,琅琊王氏後繼無人,加上王敦起兵之事的影響,逐漸退出朝堂,被太原王氏取代。時至今日,唯有王彪之拿得出手。如王羲之父子幹脆寄情於書法,留下書聖、書賢之名,在民間富有聲望,在朝中卻失去了話語權。曆史上,司馬道福能成功上位,逼得王獻之和郗道茂離婚,除了桓氏衰敗,郗氏沒落,和琅琊王氏的現狀脫不開關係。換成太原王氏的嫡支郎君,她敢嗎?哪怕她親爹是皇帝,照樣不敢招惹頂級士族門閥,否則絕不會有好下場。現如今,王獻之痛下決心,走上和曆史完全不同的道路。桓容無法猜測琅琊王氏今後的命運如何,但他有五分以上肯定,司馬道福不會再如願遂心,在別人的家庭中橫插一腳。王獻之要聯合王彪之重振琅琊王氏,第一步便是尋找盟友。縱覽建康士族,太原王氏和陳郡謝氏首先被排除。琅琊王氏要崛起,必然會同兩者爭權。盟友不用想,政敵更為恰當。隨後的郗氏、陳氏、褚氏等逐一掠過,王彪之有意會稽周氏,王獻之卻將目光定在桓氏。這個桓不是指桓溫和桓衝,而是桓容!為這件事,兩人關起門來爭執許久,差點當場動手。其結果,王彪之臉色鐵青,依舊沒有被說服;王獻之卻是執意不改,更爭得往盱眙傳送官文一事,氣得王彪之幾乎要當場掀桌。礙於琅琊王氏如今的狀況,兩人不好真的決裂,最終各退一步,王彪之向會稽送信,王獻之親往盱眙,分別探一探潛在盟友的口風,衡量一番利益得失,其後再做出決定。然而,王獻之早下定決心,無論王彪之和周氏聯絡的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改變主意。大不了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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