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咽下蒸餅,喝下半碗水,擦擦嘴,喚來一名部曲,道:“請豐陽縣公來。”“諾!”按照常理,桓容現為劉牢之下屬,後者本不該這樣客氣。奈何桓容之前“風頭”出得太大,帶著一支千人的隊伍,依靠竹槍竹盾斬殺七百餘賊寇,己方傷亡不到兩百,這樣的戰果簡直驚人。不隻是劉牢之,左軍將官對桓容都客氣了幾分。殺一是賊,屠萬成雄。經士卒口中傳揚,桓容“水煮活人”的兇名竟變成威名。沒有人再議論桓容的殘暴不仁,反稱他有秦漢勇烈之風,值得推崇,更值得大家仿效學習。當然,這種推崇隻在晉軍之內。換成鮮卑胡,別說敬佩,簡直快將他傳成了“殺神”。照麵就能殺掉幾百,用的還是竹槍竹盾,換成鐵器長矛,豈不是殺得更多!僥幸逃跑的賊匪和潰兵將竹槍陣傳得神乎其神,桓容坐在武車上的舉動,也被認為是成竹在胸,高深莫測,壓根不將千餘的敵軍放在眼裏。“遇上那輛黑色的大車,不能找死的往上衝,趕緊跑!”“聽說那人是遺晉大司馬的嫡子,腰圍三丈,青麵獠牙,夜半要吃生肉,竟是比羯族還要兇狠!”甭管漢人還是胡人,對八卦的熱衷程度都很驚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好好的一個俊秀郎君,竟成了兇神惡煞之輩。晉軍在武陽停駐,秦璟留給桓容的部曲發揮優勢,憑借和胡人“打交道”的經驗,連續抓到三波慕容鮮卑的探子,得知北地最新的八卦流言。聽完部曲轉述,桓容的第一反應是不信,第二反應是無語。下意識摸摸臉,雖說他不是那麽注重長相,可大好青年被說成是青麵獠牙狀似兇鬼,這感覺當真是難以形容。抓獲的探子被帶到劉牢之跟前,詳細拷問之後,全部送到郗愔的營盤之中。劉將軍做得光明正大,理所當然。桓容沒有提出異議,鄧遐朱序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軍中各有山頭。大家都曉得郗刺使和桓大司馬不和,劉將軍是郗刺使的鐵杆,把人送到郗愔麵前實是無可厚非。至於郗刺使會不會把人交給桓大司馬,不是他們該關心的事。有那個時間,不如多操練手下的兵卒,下次遇上鮮卑兵,好歹多殺幾個,別再讓運糧隊給壓得抬不起頭。劉牢之的部曲來請人時,桓容正躺在車廂裏小憩。阿黍端著漆盤下車,見到來人,問明來意,讓其稍等片刻,轉身迴到車上,喚醒正會周公的桓容。“郎君,劉將軍請您過去。”“劉將軍?”桓容迷迷糊糊的撐起身,眼睛半睜半閉,懶洋洋的打個哈欠。阿黍浸濕布巾,輕輕擦著桓容的手心,隨後取來絹布,道:“郎君有些暑熱,奴讓人備下冰盆,驅一驅車內的熱意。”“好。”桓容點點頭,接過絹布覆上額前,擦了擦眼角,舒服的歎息一聲,總算清醒許多。“說了是為何事?”“並未。”阿黍打開木櫃,取出一條玉帶,係在桓容腰間,道,“不過,曹掾剛從中軍大營返迴,奴以為應是戰功之事。”“恩。”桓容整了整衣袍,坐直身體。阿黍手執象齒梳,利落的為他梳理長發,用葛巾束緊。車外的部曲未等太久,就見一身青色深衣,腰束玉帶的桓容從車廂走出,單手一撐躍下車轅。行動間,長袖翻飛,袍角輕揚,說不出的瀟灑恣意。部曲竟看得愣住,遇上阿黍不善的目光,忙低下頭,不敢久看。“走吧。”桓容離開武車,典魁和錢實立即跟上。三人身後集合十餘名部曲健仆,各個雄健高壯,威武霸氣。尤其是秦雷秦儉等人,比外表論武力值,更是遠超他人,桓大司馬的部曲都得靠邊站。這已經成為桓容出行的“標配”。無論兵卒還是役夫,均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倒是別軍將官心生羨慕,如此猛士,得一即是大幸,眼前一溜十來個,當真是讓人眼熱。可惜,再眼熱也沒轍。典魁錢實認準了桓容,根本不可能轉投他人。桓衝的部曲身負使命,自然也不會離開。秦璟留下的二十部曲想都別想。至於南康公主備下的健仆,世代為司馬氏效忠,曆史可追溯至曹魏時期。想挖牆角?信不信鐵鍬當場卷刃。有人不信邪,派出說客許以重金。結果是話沒出口,人就被典魁提著脖子拎出營外,一拳砸得滿臉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