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跟著桓衝進帳,見帳簾落下,典魁和錢實都被擋在帳外,心下略有些不安。“坐。”桓衝推開矮桌,當先正身坐下。桓容咬了下腮幫,壓下心中忐忑,端正的坐好,向桓衝行晚輩禮。桓衝笑了,這是兩人見麵以來,他第一次笑。“我曾同兄長言,諸子侄中,唯你之才可用。可惜……”桓衝搖搖頭,沒有繼續往下說。桓容不知道對方有何打算,隻能硬著頭皮道:“叔父之言,容不甚明白。”“不明?”桓衝看著桓容,視線猶如鋼針。桓容咬緊牙關,額頭隱隱冒汗。不知過了多久,桓衝又笑了,笑聲低沉,像是琴弦撥動。桓容自認不是聲控,仍禁不住有些耳根發熱。換做後世,這樣的熟男一亮相,肯定風靡老中青三代。“不明就不明吧。你未及冠便入官場,又是初臨戰場,謹慎些總沒錯。”桓容咽了口口水,心如擂鼓,不知該如何應對。在桓衝麵前,他像是沒有任何秘密。哪怕是麵對桓大司馬,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今日之事,你終究稍顯莽撞。”桓衝收起笑容,沉聲道,“稍有差錯,受軍棍就不會是桓熙。”“叔父?”桓容麵露詫異。“我知你是為了自保,手下亦有幾個能人,但行事之前需仔細考量,不是有郗方迴,區區兩份調兵令不會成事。”換句話說,桓容雖然聰明,到底實力不強。就像一個沒有經驗的釣者,拋出鉤子,魚兒是否上鉤,不是其所能決定。同理,借桓熙拋出引子,各州刺使如何反應,事情如何發展,絕非桓容能輕易掌控。沒有郗愔表明態度,袁真率先出言,各州刺使再是心懷不滿,也隻會暗中有動作,未必敢於得罪桓大司馬,更不會如當場討價還價,唇槍舌劍。如此一來,流言傳播再廣也是沒用。桓容思量片刻,額頭冒出冷汗。“想明白了?”“是。”他還是想當然了。曆史上,桓大司馬的手握府軍,掌控姑孰京口,即便北伐失敗,照樣說廢帝就廢帝,誰能擋得住?今天的計劃實在驚險,稍有不慎將會滿盤皆輸,哪容得他沾沾自喜。桓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向桓衝稽首。魏晉視伯、叔如父,叔侄之密猶如父子。如果桓容願意,可喚桓衝為“阿父”,以示尊敬親近。以稽首相拜並不顯得過於隆重。桓衝的提點難能可貴,行大禮方能表達出內心感激。“謝叔父教導!”桓衝頷首,受下桓容的禮,傾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雖險,卻是險有險著。今後遇事需當三思,卻也無需過於謹慎,束手束腳。”“諾。”“你為運糧官,無需親臨戰陣。然戰場瞬息多變,遇敵無需慌張,我調與你二十部曲,皆為百戰老兵,定可護你安全。”“謝叔父!”桓容心中明白,無論桓衝出於何種目的,這二十人都必須收下。桓衝轉身取出兩卷竹簡,道:“我聞你喜好讀書,這兩卷尉繚子兵書乃是漢時舊物,備有先人批注。今日贈與你,迴去好生研讀,日後定有所得。”“諾!”桓容再次拜謝,捧著兩卷兵書告辭離開軍帳。同典魁錢實匯合後,迴首再看桓衝軍帳,桓容有些想不明白,怎麽人人都認為他喜歡讀書?這名聲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竟然江州的叔父都已知曉。桓容離開不久,桓豁來見桓衝,得知桓衝將兩卷尉繚子送了出去,當場愕然。“平日裏寶貝得緊,不肯予人一觀,我想借都借不出一卷,今天竟是兩卷都送出去了?”桓衝沒有迴答,端起茶湯飲了一口。“幼子,你這麽做不怕惹怒長兄?”桓豁沉聲道,“長兄之誌你也知道,桓容……終究有晉室血脈。”“我知。”桓衝歎息一聲,道,“長兄今有七子,兩子呱呱墜地,能否序齒尚未可知,餘下諸子,阿兄以為哪個可承其誌?”“這……”桓豁當場被問住。“桓熙無才魯莽,剛愎自用;桓濟已是廢人,且心胸狹隘;桓歆不提也罷。桓禕不喜讀書,天性憨直,不識黍麥。”桓衝一個個點評,每說出一句評語,聲音便沉上一分。“我觀長兄諸子,唯五子有才。今日之事便是佐證。”“你說的確是實情。”桓豁捏了捏額際,道,“然其出身注定不得長兄喜愛。”“那又如何?”桓衝壓低聲音,道,“古之高位,向以能者居之。”“你……”桓豁的手頓在半空,詫異的看向桓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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