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弟?”秦璟見桓容不出聲,手指放在額間愣愣的出神,關切道,“可是哪裏不適?”“啊?”桓容迴過神,忙擺手道,“無礙,大概是發未擦幹,吹了風,稍後就好。”秦璟皺眉,見桓容長發仍有些潮濕,當即令婢仆取來布巾,道:“我聞容弟幼時曾遇大病,平日理當多注意。”桓容接過布巾,被秦璟盯著,不太好意思動手。見對方大有“你不動手我來”的架勢,隻能抓過一捧黑發,一下下擦著。什麽叫挖坑自己跳?這就是!秦璟坐迴原位,視線順著桓容的動作逡巡在那一捧烏絲之上,時而移到微敞的領口,眼神微暗,突然有些喉嚨發幹。第五十八章 共同語言桓容拭幹發,隨意扯了下衣領,擦幹沾在頸側的水痕。黑發披在肩上,似頂級的綢緞。手指穿梭其間,帶著不自覺的惑人。秦璟狀似無意的轉過頭,喉結滾動兩下。待桓容整理完畢,才取出袖中的絹布,道:“堡內傳來消息,慕容鮮卑恐將生亂,如有亂兵侵擾晉地,容弟當有所準備。”鄭重謝過秦璟,桓容接過絹布,仔細看過一遍,眉間不禁皺出川字。他對兩晉曆史了解不多,連司馬家出過幾個皇帝都不清楚,能記住個司馬奕還是仰賴桓溫,遑論你方唱罷我登場,幾乎亂成一鍋粥的五胡政權。說起來,五胡究竟是哪五胡,他也是穿越過來才算徹底弄清。慕容鮮卑屬於例外。歸根結底,“慕容”這個姓氏實在是太有名了,貫穿東晉時期,又總能和建國、背叛、複國聯係到一起。戰鬥猛人慕容垂打遍南北無對手,桓大司馬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因在鮮卑內部受到排擠,和貴族爭權失敗,慕容垂攜子投靠氐人,很快得到苻堅重用,卻在苻堅落難時背後捅刀,舉兵建立後燕政權,全然不顧之前“情誼”,實打實的梟雄本色。慕容衝的人生經曆可謂跌宕起伏,雖曾國破落難,在史書上留下“龍陽之姿”,卻也曾進踞長安,登上過帝位,使得“鳳皇”兩字響徹關中。然其殘暴肆虐,殺得百姓流離失所,千裏荒無人煙,同樣為後世詬病。桓容不知道,在曆史上,這對叔侄是否曾並肩作戰,但在現下,他們明顯是擰成了一股繩,聚成一股勢力。慕容垂既要和鄴城對抗,又不願輕易投靠氐人。以他手中的兵力,惹不起秦氏塢堡,八成就要打東晉的主意。屆時,僑郡怕要首當其衝。“如果慕容垂叛國,舉兵自立的可能有多大?”桓容捏著絹布,心中懷有疑問,不自覺說出了口。秦璟若有所思,許久方道:“五成。”“五成?”桓容詫異。“慕容垂駐紮豫州,手中兵力不足五萬。其中嫡係不足三成,更有五千是叛秦的氐人。”魏王和苻柳被慕容垂當做誘餌,謀算了王猛一迴,使得燕國朝廷不敢輕易收迴他的兵權,唯恐氐人真的發兵打到鄴城。這種情況下,投靠氐人並不劃算,但舉兵自立也非良策。“如果此時舉兵,必會被視為亂臣賊子,他手下的將兵未必樂意跟隨。”尤其是五千氐人。胡人天性蠻橫,一言不合,動輒舉兵反叛並不稀奇。如果叛亂成功,大統領自然要換人做。如果不成功,為首者殺死,從者挑出兩個處斬,餘下多數放過。這是胡人的數量決定,殺一個少一個,尤其內遷之後,漢人死得再多,數量照樣超過胡人。苻柳已死,如果他們返迴秦國,非但不會被處死,反而能得到獎賞。跟著慕容垂舉兵,得到的好處未必會超過前者。再者,慕容衝現下敬服慕容垂,並不代表會無條件支持他所有決定。畢竟鄴城的太後是他親娘,燕國國主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長,論親疏遠近,慕容垂總是差了一些。“燕國朝廷正亂,太傅慕容評先同太後可足渾氏結盟,後不知何故,兩人突然翻臉。如今,可足渾氏聯合漁陽王與慕容評爭鋒,一時半刻分不出高下。”秦璟蘸著茶湯在矮桌上勾畫,修長白皙的手指擦過墨色的桌麵,形成強烈對比。“此為可足渾氏,此為漁陽王,此乃慕容評。”三點水漬互相連接,形成一個三角。“可足渾氏同漁陽王結盟,是因二者有共同利益,究竟為何,現下並不十分清楚。”秦璟說道,又在三點外畫出一點,“這是慕容垂。”看著秦璟畫下的圖案,桓容似懂非懂,想得深了,腦袋竟開始嗡嗡作響。“秦兄的意思是,對慕容垂來說,鄴城維持現下的局麵正好?”“鄴城亂,則無暇顧及慕容垂,可容其暫緩一段時間。”秦璟頷首,長睫微垂,話鋒一轉,道,“但長此以往,慕容垂尋不到借口舉兵,隻能暫守豫州,形如割據終無實名,遇到外力來攻仍要與之接戰。”也就是說,鮮卑朝廷亂成一團,太後和慕容評都無暇顧及慕容垂,為了增強實力還要設法拉攏他。這種情況下,慕容垂雖然性命無憂,卻不好舉兵反叛,相反,還要表明心誌,一心一意維護燕國“穩定”。“我知晉室有意北伐。”聞聽此言,桓容眼角抽了抽,好懸克製住撇嘴的衝動。牽頭人是桓大司馬,主持工作的是各州刺使,建康城裏的天子正忙著飲酒作樂,與妃妾嬖人尋歡,哪裏有心思關心北伐。說不準,司馬奕還盼著事情不成。以桓大司馬數十年如一日的謀反企圖,北伐成與不成,他這個皇帝估計都要退位,區別隻在於繼任者姓“司馬”還是姓“桓”。“以璟之意,無論伐燕還是伐秦,皆是有利有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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