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今日奇遇,他無需違背祖訓就能養活老母,壓在肩頭的巨石瞬間移開,再感覺不到半分沉重。麵對桓容,公輸長滿心都是感激。“快起來。”桓容想要扶起公輸長,結果扶了兩下,對方紋絲不動,硬是拜了下去。公輸長行完禮,麵上現出幾分猶豫,欲言又止。“公輸郎可有困難之處?盡可說來,如能幫上忙,容定不推辭。”公輸長臉色漲紅,似乎為自己即將提出的事感到羞愧,黑臉幾乎成了醬紫。“不敢瞞府君,仆南渡途中結實幾名好友,仰賴好友相助才未被抓做私奴。仆好友通曉製器之法,手藝精湛遠勝於仆,未知府君可願一見?”“共有幾人?”桓容心下一動,難不成今天鴻運當頭,撿漏不算,還要買一贈一?“共有六人,祖籍西河郡,都是相裏氏的後人。”“西河郡?”桓容詫異問道,“據我所知,西河郡現為秦氏統轄。”秦氏收攏流民,驅逐胡人,這六人既有本事,在塢堡定能生存,為何要南逃?“此事一言難盡,仆也未知詳情。府君如有意,可喚其當麵問話。”桓容挑眉看著公輸長,直把對方看得臉色更紅,方才笑道:“既如此,錢實,你再走一趟。”“諾!”公輸長出聲道:“府君,六人性情有幾分古怪,不喜人聲嘈雜,住處靠近林邊。為防走獸,房屋四周布置有陷阱機關,需得仆帶路方能靠近。”“陷阱機關?”桓容眉毛挑得更高。公輸長繼續道:“據其所言,六人技藝習自墨家,先祖乃是慎子之徒。”墨家?那個倡導兼愛非攻,愛穿短衣草鞋,很能戰鬥,以吃苦為高尚的戰國團體?桓容突然不知該作何反應。他是不是早上沒吃飽,以致產生幻覺?天上掉餡餅就算了,還一掉就是一筐?傳說公輸盤曾敗在墨子手下,他們的後人和徒子徒孫竟能走到一起?“我有一事詢問公輸郎。”“府君請問,仆定知無不言。”“爾祖上可為公輸盤?”“迴府君,仆大父有言,祖上代代習木藝,曾藏有半麵石刻九州圖,後在戰亂中遺失。今大父仙逝,仆不敢妄言為嫡係傳人,然木工技藝確是沿襲自公輸子。”桓容點點頭,用力咬住腮幫,才沒有當場仰天大笑。出門之前,他的確想著撿漏,卻沒想到能撿這麽大的漏!先是魯班後人,接著又是墨家分支,接下來再冒出哪個聖人子弟,秦漢大能子孫,他都不會有半點驚訝。目送公輸長領人下船,桓容禁不住攥緊十指,雙眼放出綠光。這哪裏是流民聚居地,簡直就是個聚寶盆!隨便挖一挖都能有此驚喜,如果翻遍四周郡縣,難保不會再找到幾個猛人。不成!暫時還不能撈過界。桓容搖搖頭,勉強壓下激動的心情,盤算著同石劭商量一下,繼續大力推行“流民入籍,分發田地”的政策,既不會過界,又能吸引更多“人才”。地不夠分?沒關係。木匠船工在手,直接造船出海!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事絕不可能發生在桓容身上。實在沒有銅錢,大可以金子甩出,珍珠砸下。總之,網子張開,誘餌放出,不愁沒有大魚入甕!想到這裏,桓容再控製不住激動的心情,背負雙手,眺望藍天白雲,感歎一聲:“春風送暖,天氣甚好啊!”河上突起一陣冷風,帶起點點水花,砸到桓容身前。桓某人默然兩秒,抹去麵上沾染的水珠,好心情半點不受影響,繼續迎風發出感歎。桓容忙著撿漏,和鹽瀆縣民同慶節日,建康城中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更有幾家風雨飄搖,隨時可能全家入獄,進而走上法場。加大司馬殊禮的聖旨頒下,傳旨的宦者前腳剛進台城,姑孰的上表後腳就到。表中條陳殷涓和庾氏兄弟的罪狀,逼迫朝廷下旨嚴查,就差明說要殷涓和庾氏兄弟的腦袋。條陳之後附有北伐諸事,簡單明了,向朝廷要錢要人要武器。司馬奕知曉自己早晚會成為棄子,愈發的放縱荒誕,朝會不上,政務不理,整日和妃妾嬖人飲酒作樂,連吉祥物都不想做了。褚太後說過兩次,見司馬奕壓根是左耳右耳出,幹脆丟開手不管,將朝政盡數托付丞相司馬昱和幾名侍中。遇到桓溫上表要求嚴懲謀逆之人,同樣一手丟開,交給司馬昱和謝安等人。至於北伐諸事,褚太後實在躲不開,幹脆頒下懿旨,言桓大司馬請與諸州刺史北伐,自可同諸州刺史商議。表麵上,褚太後頗有點氣怯,貌似被逼得無法。事實上,這道懿旨一下,司馬昱和謝安等人鬆了口氣,桓大司馬卻是磨了磨後槽牙,現出幾分慍色。原因很簡單,桓溫雖然勢大,到底不能一手遮天。褚太後的確沒力量和桓大司馬掰腕子,卻不妨礙將皮球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