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桓禕沒有半點壓力。桓容又開始頭疼。桓禕這份心意讓他感動,可桓大司馬若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桓禕帶去姑孰,理由完全站得住腳,誰能攔得住?“阿兄,今日的話不要隨便同他人說。”“我知。”桓禕重重點頭,“我隻和阿弟說。”“不告知阿母?”“阿弟知道,阿母當然也會知道。”桓禕咧嘴憨笑。“……”該說這人真沒心眼還是大智若愚?兄弟結伴來到前室,桓大司馬不在,僅有南康公主坐在榻前,身前擺一麵銅鏡,兩名女婢跪在身後,正為公主梳發。“阿母。”桓容和桓禕行禮,沒有進入內室,而是跪坐在門邊。“留下和我一起用膳。”“諾。”南康公主今日不入台城,未讓女婢梳髻,隻將一頭長發挽在腦後,斜插一枚金釵。本該是溫婉的打扮,偏偏讓人覺得寒意撲麵。桓容心下明白,親娘這個樣子九成是桓大司馬之故。母子三人用膳時,桓大司馬的車架已到台城前。此次覲見天子,一為上報赭圻駐軍之事,二來,桓大司馬決心給庾氏一個教訓。桓容受傷在很大程度上是庶子的手筆,但桓禕幾次被辱,桓容在上巳節被下套,庾氏脫不開關係。桓大司馬不親近嫡子,不喜愚鈍的庶子,不代表外人就能欺負!車架行過禦街兩旁的官署,吱嘎的車軸聲仿佛是提前發出的訊號,預示桓大司馬正式迴到建康,朝堂之上,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第十七章 郗超桓大司馬入朝,上到天子司馬奕下到朝中百官,九成以上繃緊了神經。後宮中,庾皇後早起向太後請安,坐足兩個時辰仍不肯離開。褚太後放下道經,令宮婢退下,歎息道:“桓元子要做的事任誰都攔不住,你在我這也沒多大用處。”“阿姑,我……”話說到一半,庾皇後又開始垂淚。“行了。”褚太後曆經六朝,幾度臨朝攝政,最不相信的就是眼淚。如果哭有用,她願意哭瞎雙眼換迴她的丈夫和兒子。“我早告訴過你,桓元子不好惹。南康隻為出一口氣,未必真要斷絕庾氏的根基。桓元子則不然。”頓了頓,褚太後的雙眼鎖緊庾皇後,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沉重。“永和九年,殷淵源被廢為庶人。隻要桓元子不鬆口,哪怕滿朝文武求情,天子依舊要照著桓元子的意思辦!”庾皇後低頭垂淚,話含在嘴裏,終究是沒敢出聲。“原本謝侍中出麵給了你那兄長台階,借上巳節緩和兩家關係。結果呢?鬧出那麽一件糟心事,別說是桓元子,尋常人都不會罷休!”庾皇後淚流得更急,道:“阿姑,阿兄說非是他所為。”“不是他還是誰?”褚太後揮開竹簡,氣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裝糊塗?他說什麽你信什麽?!”庾皇後頭垂得更低,淚水一滴一滴砸在裙上,沒有引來憐惜,反而更讓褚太後厭煩。“幸虧南康今日不在,你這樣子讓她看見,無事也會有事!”本就是庾氏錯在先,台階遞到跟前不踩,偏要自作聰明,使出那樣陰損的手段算計一個小郎君,更要禍害殷氏的女郎。這是士族家主該做的?稍有見識的後宅婦人都不屑為之!庾希自以為做得機密,事實上,明眼人一看就會明白。幾代修來的通家之好轉眼成了仇人,庾希倒也真有能耐!“我都能猜到,桓元子豈會疏忽?”褚太後挺直背脊,長袖在身側鋪開。相比庾皇後的畏縮懦弱,更顯得大氣端莊。“這件事我不會管也沒法管。你如果想要安穩留在宮中,最好不要摻和進去。”沒有腦子就老實些,否則純屬找死。“日前謝侍中有言,北地不穩,占據陝城的氐人投了慕容鮮卑。氐人有雄主在位,掌權之初便野心勃勃。慕容鮮卑百足不僵,雙方遲早要有一戰。以桓元子的為人,定會緊緊盯著北邊,不會將全部精力放到建康。”“阿姑,您是說我兄長有救?”庾皇後生出希望。哪怕庾希錯得再多,庾氏終究是她的依靠。“桓雲子不會輕易下死手。庾希和殷康鬧翻了,同殷涓仍舊莫逆。”若庾希和殷涓聯合起來,勢力依舊不小。沒有萬全的準備,桓溫不會輕易動手。褚太後本來不想這麽直白,奈何庾皇後不隻性子弱,腦子也不是太聰明。不能一次講清楚,過後又要來她麵前哭,她哪裏還能有清淨日子。“如果氐人和慕容鮮卑動手,無論哪方獲勝,桓元子都會尋機北伐。”論實力,氐人不及慕容鮮卑。但後者內憂不斷,前朝後宮幾乎亂成一鍋粥。太宰的遺言壓根沒被重視,慕容垂表麵得到重用,暗中卻被不斷排擠,甚至有性命之憂。至於大司馬一職,更是邊都沒有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