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薛嘉安靜地被他抱在懷裏,想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而還是不能,心裏有個地方被慢慢捂熱,湧到眼眶上,將眼眶映紅。


    多麽好的願望。以後每年,歲歲相守。


    薛嘉終於也伸出手環住顧懷裕,緊緊抱住他的腰,將下巴壓在他的肩膀上,臉上慢慢微笑起來,他說:“好啊。”


    兩個人在燈火下,安安靜靜地相擁,歲月靜好。


    雲城外有條姻緣河,求姻緣便可夜裏來河裏放燈,這是雲城的一大特色。


    原本這河不叫姻緣河,是叫卞梁河的,但是求姻緣的人來得太多,人們就慢慢地都改了口。


    到了中秋和上元前後的時候,姻緣河裏最是熱鬧,雲城內外到處是遠道而來求姻緣的人,四周都是賣河燈和小吃的小販,大人們穿梭來去,孩子們嬉打笑鬧,看上去紅映映的一片繁華。


    顧懷裕和薛嘉兩個人出來,就帶了顧懷裕的小廝長林和薛嘉小廝阿北兩個人。顧懷裕親手提著他提前準備好的描龍畫鳳銀箔貼紙的兩盞燈籠,遞給薛嘉一個,隨後毫不避諱地挽著薛嘉的手,走過雲城繁華的第一主街洛華街,向城外走去。


    雲城裏有好多人是認識顧懷裕的,一路看見他親密地挽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的手,不由地都竊竊私語。剛出了城門,顧懷裕就碰上了一群熟人,恰恰是八年前最能和顧懷裕廝混的一群紈絝。


    顧懷裕剛迴來沒幾天,根本沒想過去找曾經的狐朋狗友,至於他們給他發了帖子讓他中秋節一起出來玩也直接無視掉。誰要和一群早就不熟的人沒事瞎扯,他和自家媳婦兒逛都來不及呢。當年就是他們每每在顧懷裕和連采玉之間起哄,讓顧懷裕總覺得自己的愛情是有一個地方接納的,有一個團體支持著的,和家裏對抗的決心就更重。更何況當年顧家大難,這些曾經一起玩過的朋友沒有一個指的上的,他看都不想再看到那些人一眼。


    他不去找他們,他們卻都笑嘻嘻地圍了上來,不懷好意地盯著薛嘉看,眼裏的目光昭然欲揭。中間有一個是家裏暴富後新混進這個圈子的,就連連采玉也沒見過,更何況是薛嘉,更兼極為沒有眼色,聽說了顧懷裕迷戀連采玉的事情後,就想當然地以為顧懷裕挽著的人必定是連采玉,就陪笑著道:“這位想必就是連小公子了吧,以前沒有見過,小公子果然是風神俊骨,名不虛傳,怪不得顧二少舍得丟下我們,原來是會佳人來了。”


    另一個紈絝在圈子裏玩得頗深,自然認得這人不是連采玉,嘩地甩出扇子架在那位仁兄麵前,嬉皮笑臉地看著顧懷裕:“王家小子別瞎說,這位可不是采玉,不知道是顧二你從哪個南風館找來的好貨色?嘖嘖,這身段這氣質,顧二你玩厭了送我好了,我不嫌棄你。”


    顧懷裕見他們走過來,原本還想著敷衍一二,並不想和他們撕破臉,一聽到這句話臉徹底黑下來,握緊了薛嘉的手,對著剛剛說話的紈絝冷聲道:“這位是我的夫郎,歐陽建你嘴巴放幹淨點。要是你再這樣說他,我看顧家和歐陽家的來往也沒必要繼續了。”


    饒是那個叫歐陽建的公子哥從風月場上幾番打滾過來,看盡人世百態見怪不怪,這時也禁不住架著折扇愣在了那兒,更別說那其他的幾個人了,全都張大了嘴巴,打量薛嘉的目光全都從輕浮變成了驚愕。


    一年前顧懷裕成親他們倒是大部分人都去了,可是平時顧懷裕和他們相聚從來也沒有帶過薛嘉,再加上他們和薛嘉不過見過一麵又不相熟,一年沒見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怎麽會想到顧懷裕中秋賞燈帶著的人竟然是他的正牌夫郎?


    其實他們想得倒也沒錯,如果顧懷裕不曾重生,他帶著的人怎麽會是薛嘉?八年前的中秋節,他約出來後來一起碰上了這一夥人的那個人,就是連采玉。


    還是歐陽建反應迅速,當即換了一張臉,對著薛嘉笑得溫文爾雅,收起折扇微微一躬:“薛公子,得罪得罪,不知道你是顧二的夫郎,這廂裏給你賠禮了,剛才那些混話你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薛嘉掃了他們這群人一眼,眉眼微微垂下,臉上神情冷淡:“無事。”


    聽見歐陽建給薛嘉賠罪,不知怎麽顧懷裕反而覺得更加氣悶了,看見薛嘉對他們臉色冷淡,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麵上不顯,依舊沉著臉對歐陽建道:“這次也就罷了。我們現下要去河邊放燈,就恕我不奉陪了。”說罷也懶得看那群人的臉色,直接將一隻手攬住薛嘉的肩頭,攬著他繞過這群人朝外走去。


    顧懷裕前腳剛一走,歐陽建旁邊的一個公子哥一拍他肩膀,笑道:“嘖嘖,看樣子顧二移情別戀了,采玉不知道要多傷心呢。”


    歐陽建盯著兩個人的背影笑了笑,看上去頗是意味不明:“看樣子是這樣,不過也未必未必。”


    那人愣了一下,又笑著拍了下歐陽建:“什麽‘是這樣’,什麽‘未必未必’,你在這兒給我打什麽啞謎呢?”


    心頭浮過連采玉私下裏和城主之子蕭烈相約的場景,歐陽建忽地大笑著攬過那人肩膀,神情放曠不羈:“哎呀,管他呢,再怎麽樣那也是他們的事情,我們不管他,我們喝酒去。聽說今晚香海雪庭推出了新釀的千金酒,斟頭杯酒的就是那裏的第一美人嬰雪,咱們也去看看如何?”


    這是正是雲城外最熱鬧的時候,人們紛紛從城裏湧到這裏來賞景放河燈,城外一片繁花似錦的場麵,到處都是節日裏喜慶的氣氛,就連平時裏羞澀的小情人們此時也都大大方方地挽著擁著,一對一對親親密密。


    薛嘉被顧懷裕帶著走到河邊,隻見顧懷裕把自己手裏的燈籠遞給長林,從薛嘉手上拿過他那盞燈籠遞給了阿北,然後從長林手裏拿過那個帶了一路的黑布包袱,取出東西後把包袱丟給長林,對著長林阿北兩人道:“你們自己去玩吧,不必跟著我們倆了。”


    阿北有些不放心地看著薛嘉,猶疑道:“可是......”


    卻被高高瘦瘦的長林拉了一把,對他竊笑道:“唉,有二少爺看著呢,你有不放心的?我們快走吧。”


    兩個小廝自去尋樂子走了後,顧懷裕捧著手上的東西,神采飛揚地對著薛嘉笑:“你看。”


    顧懷裕手上是兩盞做的扭扭歪歪的河燈,做的是蓮花樣子,樣式卻頗是難看,蓮花瓣一點都不整齊,遠遠不比街上賣的那些,一看就是自家手做的。


    薛嘉不給麵子地“噗呲”笑出聲來:“這是你做的?”


    顧懷裕被他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恩。”


    當年他陪著連采玉逛燈會,都是早早訂好了城裏沉宣坊最貴最精致的河燈,拿它來討連采玉的歡心。偏偏這次帶薛嘉出來,他不想這麽做,想了想,還是自己親手做了兩盞河燈,雖說不成樣子,他看著卻很喜歡。


    薛嘉拿起一盞河燈,心底湧上默默的溫情。河燈雖醜,可是心誠。原本許願最講究一個心誠。從顧懷裕那裏取過紅字條,借過擺攤人的筆,薛嘉寫上一行小字,掛在了自己的河燈上,把河燈從水裏放了出去。


    顧懷裕依樣也寫了一行字,把河燈放了出去。


    放完燈顧懷裕迴頭笑著問薛嘉:“你寫了什麽願望?”


    薛嘉抿嘴笑笑:“不能說,說了就不靈驗了。”


    顧懷裕摸摸鼻頭,有點遺憾:“那好吧,那就誰也不說。”


    河上兩盞河燈蕩蕩悠悠地飄去,流向了悠長的不可知的方向。一盞上寫著“願顧家大仇得報,願嘉兒一世安好。”一盞上寫著“願顧懷裕歲歲平安,願顧懷裕和薛嘉白頭相守。”


    因是參加拍賣,按老規矩每家都會帶一個“喊話的”,用來叫價,也是世家子弟體現身份的一種象征。有些公子哥過來的架勢極大,身邊帶著府裏的護衛不算,甚至身邊還會帶一兩個的“陪坐的”,也就是舞女歌妓之流。這些人中有些甚至不是香海雪庭裏的,而是從這一條街的其他家來過來的,或是別家裏的姑娘也想來看看這裏的排場,就央求著相好的公子哥帶進來湊個熱鬧。


    顧家的地方在右手邊第三層第四個隔間裏,視線很是開闊,正是最好的幾個地方中的一個。


    拍賣開始後,顧懷遠穩穩地坐在那裏,聽著底下的介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片刻後收迴目光,看著對麵特特叫人搬了一張榻過來、抱著薛嘉倚靠在上麵的顧懷裕頗有些想笑,難得打趣他道:“你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膩歪,去哪裏都舍不得小薛。”


    躺在顧家後院養了個把月傷、養得麵色紅潤的季準聞說雲城有這等熱鬧可坐不住,因為顧懷裕要帶著越浪的緣故也蹭著來了。這段時間在顧府,季準和顧懷裕夫夫之間相處時日不少,偶爾還會和越浪指點一下顧懷裕武功套路,彼此也算得上有幾分了解,這時沒骨頭一樣地靠在軟椅上,一顆一顆地剝著瓜子,閑閑道:“可不是,顧二少爺那股子的肉麻勁我看了都害怕,活像幾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每天有點時間就膩著薛嘉不放。”


    因為越浪是顧家從第一坊禮聘來的劍客,並沒有像顧家的護衛一樣隨侍在一旁,也隨著一塊坐著。這會兒端坐在一旁的冷麵冰山越浪背挺得筆直,懷裏抱著片刻不離身的劍,難得地點了點頭讚同季準的觀點。


    ......顧懷遠覺得自己更想笑了怎麽辦?


    季準瞥了越浪一眼,目標轉移,懶散道:“越浪啊,你以後找媳婦,就該以顧二少爺為標準,每天纏著你,保準過上幾個月就能磨掉你高嶺之花一樣不可攀折的氣質。嘖嘖,每天都本著站如鬆坐如鍾的姿勢累不累啊,你不累本少爺我看著都累。”


    靠在軟榻上懷裏窩著薛嘉的顧懷裕從背後環出一雙手,握住薛嘉的手,正認真地拿著剪指甲的小刀器給薛嘉修剪指甲,聞言挑挑眉頭,頭也不抬地給了季大少爺會心一擊:“都說性格正相反的人最容易相互吸引。依這麽看,你倒是最適合越浪,不如你把自己填進去當越浪的媳婦兒吧。”


    季準瞬間就臉黑了,眼神斜斜地朝著顧懷裕瞥過去:“我可是立誌要找一個有生活情趣的人,能陪我吃陪我玩陪我遊戲人生,越大俠這號的可高攀不起,顧二少爺拉媒的眼力見兒可真不怎麽樣。”


    顧懷裕挑起眼睛看了季準一眼,禁不住笑了笑:“這麽說,我倒覺得越浪還挺合適的。話說這些天我都沒怎麽帶他出來,他可不是天天陪你嘛。你要吃他掏錢,你要玩還是他掏錢,這難道不算是陪你吃陪你玩?”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季準忽然想起自家跑到街上去的幾次,越浪主動給自己掏腰包的時候,自己也就毫不心虛地接受了,忽地感到一陣後悔。


    真是不該落人口實......


    這時底樓大堂又拿上來一樣拍品,是雲城七巧閣製作出來的新品——九環合心鎖。一套七個鎖,一環扣一環,打開第一個鎖,第二個鎖的鑰匙才會掉出來,而打開第二個鎖,第三個鎖的鑰匙才會掉出來,以此類推,環環相扣設計巧妙,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身形妙曼聲音獨特的女子對著大堂介紹這款鎖的設計精妙之處,最後報出底價:“底價五百兩。”


    大堂裏一個公子哥直接報價:“六百兩。”


    坐的離他隔著幾桌的一個中年男人沉聲道:“六百五十兩。”


    閣樓之上顧家那家雅間有個聲音忽地報出來:“七百兩。”


    顧懷裕放下手裏的小刀器,捏著薛嘉的手左右看了看自己修剪出的“成品”,這會兒聽見顧懷遠讓人報價,倒也不吃驚。這款鎖雖說精巧,可想來主要還是用於女兒妝奩,這樣的底價也不過是由於是七巧閣做出來的罷。大哥想要拍下來,想來也是給大嫂買的。


    一個排的比較靠後的閣子光線昏暗,裏麵沒有點幾盞燈的樣子,外麵延伸出來的架台也沒有人,顯然人是在裏麵。正當外麵正競價拍合心鎖的時候,閣子裏進來一個身影瘦削的男人,低聲對主人說道:“少爺,我們的人都安排妥當了。”


    裏麵的人聲音顯然是懶懶散散,透著一股子妖魅的意味:“很好。”


    男人頓了一下低聲問道:“那撤的時候要不要通知他們。”


    顯然那人也知道這個“他們”是誰,隻是漫不經心地說道:“本來就是要把他們擱在明麵上吸引注意,留著吧。”


    男人微微覺得驚心,畢竟也是一個家族的,可這位主的行事作風詭異莫測,危急時刻說丟就丟,竟絲毫也不在乎。但說到底自己還是要聽從他的吩咐,到底也就沒說什麽。


    外麵拿出來的拍品越來越貴重,一件比一件上檔次,競拍也越來越激烈。等到傳說中正宗的千金酒拿出來的時候,全場的氣氛幾乎達到了鼎沸,不得不等了片刻才安靜了下來。


    千金酒首現雲城拍賣會,隻拍出了三壇。場裏的那位拍賣師伸手撫向端上來的第一壇酒,聲音悅耳動聽如碎玉相擊:“這是千金酒中的‘竹葉泛舟’。這壇埋於地下已逾百年,是用淡竹葉煎汁,糯米、麥穀及蜂蜜等和酒曲釀成,性寒味甘,可以直接飲用或溫飲,或和藥同煎及藥液兌服,送服丸散藥劑,也可浸製食物藥物。主要可以清心火、除煩熱,適宜徐徐飲之。”


    “底價二百金。”


    按朔虞大陸的換算率來算的話,是一金等同十銀。隻是拍賣會上的規矩,若報底價是金的話,隻能一金一金往上加,而不能加銀,以此來襯托貨物貴重。這也是為什麽底價不報兩千兩銀子,而報二百金的緣故。


    層層階遞的閣樓上,一間閣子內裏端坐著肖容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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