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有大片大片的雲卷翻過來,鳥群在天邊翻飛著離開,這座千年來經受過戰火洗禮廢墟重建的古老城池從高處看過去,有種悠遠厚重的感覺。


    顧懷裕看著對麵殷玨看著信一分分沉下去的眼神,眼神也微微暗了下來。


    這封從密探手中果斷搶過來的書信,初看的時候他比殷玨還吃驚。這封信裏的東西,居然有前世他活了一輩子都不知道的東西。


    他雖然知道城主蕭域文是帝都蕭家的人,但卻不知道原來蕭域文和帝都的蕭家竟保持著這樣密切的聯係——那封信就是帝都蕭家給蕭域文捎來的催款信。


    人間花無百日紅,帝都蕭家花長盛。


    帝都蕭家,是連雲城顧家都不可企及的家族。蕭家是真正的勳貴世家,曆經三朝不倒,幾百年間傳承,曆代上出過無數王侯將相、皇後妃嬪,家族教育嚴苛,族內精英無數,幾乎可與皇族比肩。那句在帝都裏廣為流傳的歌謠也可以從中看出一斑。


    就連現在在位的虞國太後,都是蕭家的女兒。虞國蕭太後年輕時的手腕,可不是一般的淩厲。如果不是因為蕭太後膝下沒有自己的兒子,是絕不可能扶持別人做皇帝的。盡管眼下在位的虞承帝對蕭太後幾乎算得上百般恭順,然而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皇後是手握重權的鎮遠大將軍方靖邊的胞妹,他得到了世襲靖國公府的方家的一力支持,最後反複權衡之後蕭家對方家妥協,他也不可能順利繼位。


    但方家的勢力主要還是在邊境上,盡管帝都還有高、肖、羅、鄭等大族,然而蕭家仍是幾乎掌控了帝都的政治,蕭家甚至能幹預到虞國第二大城——雲城城主的變動情況,把自己族內的人安在這一位置上,可見蕭家手中的權力。


    蕭家把蕭域文安置在雲城城主的位置上自然不可能毫無原因。盡管蕭家手握實權,富貴滔天,但也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樣光鮮亮麗。即使帝都蕭家花可紅百日,終究不能紅一世。平衡各方勢力,栽培己派官員,培養家族子弟,後宮妃嬪花費......那一項不需要大量的錢財?物極必反,蕭家走到這一步上,縱然還不至於顯露敗像,但需要下麵大量的進賬卻是必須的,那還有什麽比富庶的一個城池歸於己有來的痛快?虞國不興分封子弟,更何況蕭家還不是皇族,他們不可能把雲城變成自己的封地——但他們可以控製雲城的城主。


    而蕭家的大量勒索,想來才是蕭域文前世對顧殷兩家下手的最重要原因!


    信是一封密信,即使打開了,也完全看不懂裏麵的內容。顧懷裕把它帶迴顧家後,薛嘉卻看著眼熟,一晚上反複用各種設密方式破碼,最後薛嘉終於用一種古老的星盤排列法解出了信的內容。裏麵明明白白地寫著,帝都蕭家近日裏需要一大筆進項,需要蕭域文把雲城裏收斂來的錢財用黃金一箱箱碼在車上,隨同今年年末雲城上貢的貢品一便上帝都,最後秘密送入蕭家!


    按照這個趨勢來看,蕭域文以後很有可能就會吞並雲城的一些家族來獲利,這對於雲城的家族來說無疑是一種威脅,也必然極大地損害了雲城幾大家族的利益。聯合顧懷裕的前世來看,他對於顧殷兩家的覆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也是對於驗證他的“夢境”的一大證據。在告知了家裏人後,進一步取信了顧父,顧懷裕下一步就找來了殷家三子殷玨。


    殷家環境複雜,他能相信的,隻有殷家長房從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兩兄弟。而相比於殷玹,他更相信殷玨的眼光和實力。他相信,即使不會一下子聯想太多,殷玨知道這件事,必然會產生危機感。


    顧懷裕飲了一口杯裏的茶,眉間神色陰翳,又投下一句話加重砝碼:“我聽說城主和連家的聯係日益密切,城主家的公子蕭烈很喜歡連采玉。”


    殷玨眉頭皺得更深,到底是十六歲的少年,反倒是開口先問:“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和連采玉掰了的?”


    顧懷裕當著薛嘉有些氣悶:“你管我和他是因為什麽,眼下我已經和他毫無關係了。重要的是,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覺得蕭域文總有一天會對我們下手。”


    殷玨想了想,眼中神色不定:“你怎麽就能肯定他會對我們不利?要說有錢,咱們兩家也不算是最有錢的。”


    不錯,雲城八大世家衛、孟、陸、沈、顧、殷、歐陽、連八家,最有錢的絕不是顧家,也不是殷家,而是管理航運的陸家。


    八大世家中,衛家手握雲城兵權,多年來一向掌握著雲城軍事這塊,家中也有子弟在雲城官場上任職;孟家子弟多入了雲城官場,控製著雲城官員人事調動的權力;陸家對於軍政都有涉及,但陸家最重要的權力卻是在航運這塊,雲城航運不同於毗鄰的淮城,是由官方控製的,而陸家就是憑借對於這一肥任的掌握才穩壓顧家;沈家是經學世家,致力於經學傳播,家族中多出經學大師,帝都中人脈深厚,就連後來被雙陸公認的“雙陸四公子之首”的肖容斂也是沈家的弟子,而沈家傳承的曆史也要超過雲城的七家中的任何一家;顧家、殷家、歐陽家、連家則都是經商的世家,其中顧家是除了陸家外公認的財力深厚,連家的實力則要遜色其他三家一籌。


    先別說顧殷兩家是不是最有錢的,就說雲城家族眾多人事複雜,城主也是不可能簡單地拿到為所欲為的大權的。


    一直靜默地坐在旁邊的薛嘉淡淡一笑:“可若是蕭城主真的有一天想把腦筋動到這些家族頭上,也絕不會是陸家,隻會是顧、殷、連、歐陽四家。而眼下,連家已經有和城主的結盟趨向了。”


    殷玨沉默片刻,才對對麵的兩人道:“那你們這次叫我來,是想提醒殷家?”


    顧懷裕冷冷道:“不,不是提醒殷家,是提醒你。”


    “這種事情隻是推測,就算告訴了你們家其他人也沒有什麽用,你最好能盡快拿到你們殷家的酒樓人事權,對於不明身份混進來的人要防備。”


    殷玨眼中厲光一閃:“你認為蕭域文要對我們殷家的酒樓下手?”


    顧懷裕凝視著他,眼神平靜:“我隻是提個建議,以防萬一。最近我剛在顧家的店裏發現了蕭家的一個探子,雖說雲城人事混雜,但還是防著些好。”


    殷玨眼光微微垂了下去:“可是要做到完全清理控製家裏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顧懷裕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就算做不到也要做到。你二哥的性格太過溫和,他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到了,才能保全你們兩人。”


    黑衣的少年聞言,嘴角掛著冰冷的微笑:“是了,二哥做不到的,我都會替他做到,誰也別想踩著我們兩兄弟上位。”


    顧懷裕看著少年微微點頭,不再說起這些事,反而對著少年談起一樁雲城近日來的盛事:“阿玨,今年香海雪庭舉行的花雪集你聽說了嗎?”


    花雪集,聽著名字風雅,其實就是香雪海庭為了保證自家在雲城這行裏的首家地位每年都會舉行一次的花魁大會,每年的形式都有翻新。每年到了花雪集的時候,全虞國各地都會湧來不少人,熱鬧非同一般。在花雪集上出了風頭的姑娘,往往此會過後身價倍漲。這也算是雲城每年一度的盛事。


    殷玨點了一下腦袋,眸子半眯:“聽說了,據說今年香雪海庭想出了用拍賣的形式來辦花雪集,我們殷家也想送幾件拍品過去,現在全雲城的人都在談論這個事情呢。”


    顧懷裕拿起筷子,在盤邊點了一下,笑得頗有深意:“聽說今年帝都那邊會來不少人呢,你們家可要早早定下位置啊,據說這次的花雪集......很有意思。”


    殷玨聞言好奇:“哦,這麽說你知道些內情了?你什麽時候和虹姨這麽有交情了?還是香雪海庭的別人?按理說香雪海庭就虹姨還比較好說話。”


    顧懷裕撐開袖子,一手攬住薛嘉,掩下嘴邊的得意,微微輕咳一聲:“天機不可泄露......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殷玨看見他故弄玄虛也不生氣,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大杯道:“隨你。要是到時候我去不了,有什麽好東西你先替我拍下來,反正你爹你哥都寵你。”


    顧懷裕灑然一笑,舉杯相應,慨然應諾:“好啊。不過你最好來,我等著你。”


    殷玨點頭,和顧懷裕薛嘉二人碰個杯,一飲而盡,算是認下了薛嘉這個朋友。


    這時窗外的雲大片大片地翻飛而過,掩映著雲城這片諾大的天地。


    窗外真是風雲際變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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