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快到一念麵前時,他顫抖著手將犀刀擲出去,當犀刀穿透一劍的身體時,他聽到她嘶啞的尖叫,胸口巨震,嘴角終是溢出一絲鮮血。


    鳳三狠狠跌倒在地,連尖叫都沒了聲音,從沒哪一刻,這樣恨一個人。


    墨離,墨離!


    鏗!


    犀刀陡然被揮開,隨即一念緩緩起身,他胸口處的傷不斷在擴大,鮮血浸紅了那身衣袍,臉上透著大限將至的灰敗與慘青,他擋在鳳三麵前,隔絕了墨離的視線。


    墨離看到固執的擋在自己麵前的一念,啞聲說:“身為白澤獸,你不該與我做對。”“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你不該用這樣的方式逼迫她……”一念身上陡然浮起一圈乳白色的光芒,他的身影漸漸變淡,下一瞬便變成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白澤獸。隻是那雪白的毛發被染紅,縱


    然如此,它仍擋在鳳三麵前,像個保護神一樣將她護在身後。


    他的聲音,和著風聲一起落入墨離耳中:“你會後悔的。”


    白澤獸陡然一聲獸吼,身後海水陡然衝天而起,化做一頭巨大的白澤獸,下一瞬便朝墨離衝來!


    巨大的水獸怒吼著將墨離淹沒,也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然而就在這時,那水獸陡然發出一聲怒嘯,瞬間如來時一樣,迅速消失。


    像有一把刀,生生劈開了海水凝成的巨獸的身體,露出了裏頭墨離的修長的身形。


    當四周歸於平靜,狼藉的岸上,隻剩下墨離一人。


    他像一尊石雕靜立在風中,一動不動。


    ……


    初升的朝陽像一團火球,映在通體玻璃的高樓上。


    雲層未散的天空裏,一頭白澤獸踩著柔軟的雲,背上馱著一人,幾瞬之間,便消失在雲層裏。


    清晨的街道異常冷清,空氣中似有一絲淡淡的血腥氣順著微風拂過大街小巷。


    正是一天的開始。


    晨光透過窗戶落進某個公寓裏,就在這時,兩道身影陡然出現客廳,一頭毛發血染的白澤獸嘭地砸落在沙發旁,頓時鮮血染紅了地麵。、


    鳳三從獸身上滾了下來,伏在獸頭旁一動不動。


    “一念。”她的聲音幾不可聞,但是白澤獸的耳朵顫了顫,隨即獸眼睜開,流露出獨屬於一念的溫和。


    獸眼緊緊的盯著她,漸漸變得有些哀傷。它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但即使是這樣輕微的動作,它卻極為吃力。


    鳳三伸出手,摸著它額頭處,原本應該在那裏的那抹印記早已經消失不見,那裏的毛發也被血浸濕。


    惟有那雙眼,依舊溫柔。


    她顫聲問:“你為什麽不說話?我想聽你說話……”


    白澤獸嗚咽了一聲,似乎想要蹭她的手,卻抬不起頭。


    鳳三捧著它的腦袋,聲音無法發出來般,像在說悄悄話:“你跟我句話好不好?一念,一念……”


    白澤獸嗚咽著,粗重的鼻息漸漸微弱,它睜著眼,一眨不眨的望著她,獸瞳裏,倒映出她的無助與悲傷,它想安撫她,卻無法再變成人類的模樣,它想和她說話,可是她卻聽不見……


    它一直在說,一直都在說著。


    鳳三,我喜歡你。


    它一遍遍的說著,靈力全失的它卻無法傳達給她。


    它想告訴她,不要恨,不要害怕,它想揉揉她的頭,告訴她它還在……可是視線卻在漸漸變的狹窄,麵前的她也漸漸變得模糊……


    它聽到她小聲的喚著它的名字。


    一念,一念。


    一聲又一聲……


    死亡的寒冷將它包裹,它在這片寒冷中,看到了這三年裏和鳳三在一起的一點一滴。


    看到了某個仲夏的晚上,她睡夢中喚著他名字時的笑顏……


    寒冷將它淹沒,最後留在它心裏的,隻有那聲輕喚。


    ……


    鳳途跟著墨離來到公寓時,屋子裏全是濃烈的血腥味。


    客廳裏趴著一人一獸。


    鳳三趴在獸掌上,像嬰兒一樣蜷著身子,頭枕在白澤獸頸間,唿吸微不可聞。


    人是活著的,然而白澤獸卻是沒有一絲生氣。


    “三丫頭。”鳳途喚了聲,那人兀自沉睡著,像聽不見一般。


    墨離走過去將人抱起,鳳三仍沒醒來。


    鳳途看了看地上的白澤獸,又看了眼臉上一絲表情也無的墨離,大氣都不敢出。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幾天前,墨離突然離開,迴來的時候,也像他離開時一樣突然,但是強到如今的他,卻像之前那次一樣,帶了一身的傷迴來,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然後今天,他忽然走出門,說要帶鳳三迴去。


    “把白澤獸交給流沙。”


    墨離說了句便消失不見。


    鳳途終於明白,為什麽墨離會讓他跟來。


    但是他還沒走到白澤獸麵前,突然兩道身影憑空出現,鳳途望著兩人, 最後視線從鳳流雲身上掠過,落到流沙身上:“既然你自己來了,也不用我再跑一趟了。”


    他轉身離開,卻被鳳流雲擋下。


    鳳途歎了口氣:“你們誰都阻止不了他,也誰都不是他的對手。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和他為敵。”


    麵對這個麵目全非的父親,鳳流雲冷冷道:“可惜你不是我。”


    話音未落,鳳流雲便手提大刀衝了過來!


    流沙蹲在白澤獸麵前,在獸額上輕輕撫摸著:“我不是說過麽,人妖殊途,學什麽不好,你學我……”


    白澤獸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小光團被流沙托在掌心裏。


    流沙複雜的看著掌裏的這團光,歎了口氣。


    他是白澤一族尊貴無比的族長,卻最終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流沙早便知道這個結果。


    一念很小的時候,他與族裏的老人便給他算過,他命中有一死劫。


    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劫。


    掌心裏的光團很安靜,就像一念小時候一樣,無論何時,他總是這樣安靜。


    他是族裏最讓人操心的一個,而一念便是族裏最不讓人操心的一個。但是這個最不讓人操心的弟弟,卻死在了這個汙濁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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