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著胸口,鏗鏘有力的道:“隻要有我鳳三在,我一定不會讓它們傷你半分!”


    她像打了雞血一樣衝出去,先前那低迷而絕望的情緒一掃而空,此時她渾身都像發著光,在一群食腐妖群中,格外顯眼。


    墨離靜靜的望著,嘴角不禁勾勒出一絲淺淺的弧度。


    下一刻,他猛地掩住口,然而鮮血仍是不斷從指縫裏流出來。


    徐天到了他身旁,一劍挑開衝到麵前的食腐妖,歎息般開口:“墨少爺,食腐妖的領域之力根本沒有所謂的時間限製,你為什麽要騙她?”


    鮮血自墨離指間淌下,先前他胸口被三生所刺的傷若隱若現,徐天大驚失色:“墨……”


    墨離猛地盯住徐天,後者隻覺得身骨泛涼,一聲驚唿卡在喉嚨裏,在墨離那殺機湧動的注視下,他艱難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吞咽迴去。


    墨離咳了一聲,隨手將嘴角的血拭去,胸口處的傷隨著他平靜下來,也一齊消失……不,應該說被他隱去了!


    徐天到底是比鳳三有見識,瞧見這一幕,霎時明白過來,墨離這傷自始至終都沒有消失,而是被他用障眼法,騙過了兩人!


    墨離淡漠依舊,仿佛任何事物都無法令他動容。然而徐天陡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墨離道:“從這裏出去後,不要再迴墨家,你帶著鳳三去往北方找到鬼王,他會護著你們。”


    “墨少爺……”徐天心驚肉跳,這種口氣,像是在交待後事,可瞧著他的神情,卻是一派平靜。


    一道月色劍氣掃來,兩人身旁的食腐妖被清了個幹淨,鳳三身陷群妖之中,身影時隱時現,聲音卻是中氣十足:“你們別顧著聊天啊,快跟上別離開我太遠!”


    墨離緩步前行,徐天小心翼翼的跟上,時不時滅掉幾隻食腐鬼,心頭無法平靜。


    在徐天心裏,墨離一直都是無法匹敵的,即便是現在,他並無害怕,不是因為他有多自信,而是他和鳳三一樣,打心底裏相信這一切,都難不倒墨離。


    他甚至覺得,即便鳳家墨家都沒了,墨離也依然會好好的活著。


    死?


    這種字眼,怎麽會跟墨離扯上關係?


    “那你呢?”徐天擔憂的問。他的擔憂落在墨離眼中,他輕笑,那雙清冷的眸子裏露出些許茫然,他道:“人類的情感很奇怪,我一直不懂。鳳途明知我是大煞的兇物,卻為了鳳三放棄自己的堅持助我複活入世。鳳三被迫與我定契,本


    應恨我入骨,卻甘願為我犧牲性命。你與鳳三明知墨家奈何不了我,卻去而複返。你們現在自顧不暇,卻還擔心我會如何……這是因為什麽呢?”


    他偏著頭,認真的望著徐天,似乎在等他的迴答。


    徐天不知該如何迴答,縱然夜色漆黑,他仍從墨離眼中,看到了困惑。


    他心底裏忽然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也許他和鳳三,都錯了。他們把墨離當成同伴,即便知道自己人微力輕,知道墨離強大的根本不需要他們,他們卻仍然去而複返,想要和他一起共渡一切困難。


    徐天口中漫起一絲苦澀,他問:“墨少爺,你三番幾次救我和鳳三,以一魂為咒聯手鳳叔在三丫頭身體裏封印鳳家護體符,後又為她續命改壽……這些,你又是因為什麽呢?”


    墨離理所當然的道:“因為這是因為我和鳳途的交易。”也因為她,是白澤圖的守護者。


    徐天呐呐道:“那你為什麽不讓鳳三知道你的傷?為什麽要騙她說食腐妖的領域有弱點?你為什麽要給她這樣一個念想?”墨離尚未開口,徐天便替他迴答了:“因為墨少爺你看出三丫頭的絕望,如果她一直這樣下去,遲早會因為靈力耗盡葬身食腐妖群。你明知道,你給她一個念想,她就會拚盡全力,這樣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是嗎?”


    墨離點頭。


    徐天一字一字的道:“那麽你做的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你對鳳叔的承諾麽?”


    墨離再次點頭,沒有半絲遲疑。


    那俊美的臉上,一派坦然,就像徐天初見他時一樣,眼中淡漠一片,無情無欲,無悲無喜。


    徐天一句話脫口而出:“三丫頭喜歡你你知道麽?”


    墨離怔了怔,不禁望向鳳三。


    鳳三握劍的手都在發抖,她渾身肌肉酸痛不堪,每次抬劍,便像舉起千鈞之重,一次比一次艱難痛苦。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因為她身後,站著墨離和徐天。


    從來都是那兩人保護她,這一次,她也想好好保護他們。


    一腳踹開一隻食腐妖,她下意識朝兩人望去過,不曾想,墨離竟也正望著她。


    隔著幾米的距離,她衝他咧嘴一笑,笑彎了眉眼:“黑妹你別擔心,我力氣還多著呢!”


    墨離收迴視線,淡淡道:“人鬼殊途。”


    徐天想問一句‘你是鬼麽’,話到唇齒間轉了一圈又吞了迴去。他忽然有些憤怒,憤怒之餘,又覺得可笑。


    他們把墨離當同伴,墨離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一個承諾。嗬。


    誰也沒有再言語。時間仿佛一瞬間變得漫長,徐天感到力竭,然而食腐妖仍一波一波衝上來,他跟在鳳三身後,看著她像一個殺神,身披鮮血,在食腐妖群裏大開殺戒,身邊的食腐妖在不斷減少,墨離的身影也在不斷變得


    薄弱。


    鳳三那粗重的喘息聲傳入徐天耳中,他知道那種沒有氣力卻機械的揮著劍的滋味,他也知道她在堅持著什麽,可是他不知道,若她此時迴頭看一眼墨離,她會不會覺得,這一路的堅持根本不值得?


    因為說要把性命交到她手裏讓她保護的人,此時正緩緩倒下。


    徐天忽然站定不動,這片空間的領域之力消失了,所剩無幾的食腐妖倉皇而逃,空氣中,惟餘那腥臭而刺鼻的氣味,久久不散。


    鏗地一聲,伏魔劍自鳳三手裏落下,她整個人朝前撲去,臉上猶帶著笑。


    “黑妹,我把你們帶出來了……”


    她低笑出聲,像是天真的孩子得到了久違的禮物一樣,縱然累的爬不起來,她的雙眼卻毫若星辰。


    “三丫頭。”徐天啞聲喚著。鳳三笑了兩聲:“嗯嗯,我知道我很厲害,不用太崇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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