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景軒和風玲瓏從皇陵迴來的時候,雨依舊在下著,不大不的毛毛細雨壓抑著人的心情,總是有著什麽無法紓解。()


    歐陽景軒的腳步並不快,背負著手,常年不離手的扇子在背負的手裏靈活的翻轉著……


    風玲瓏跟在他後麵一步的位置,輕倪了眼那不離手的折扇,心裏不免嘟囔著:這寒意已經侵襲,他卻還拿著扇子,是不是大雪紛飛的時候,他亦是如此?真是奇怪的人。


    暗暗自嘲一笑,關她何事?


    輕挑了眉尾,風玲瓏微微垂眸淡然的跟在歐陽景軒身後,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漸漸的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她猛然抬頭,看看左右,這那裏是去別苑的路,倒像是下山的路。


    緩緩的停下腳步,風玲瓏茫然的看著歐陽景軒,“去哪裏?”


    歐陽景軒腳步未停的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去看看昨日墜馬的地方。”


    風玲瓏一聽,不再問的便跟了上前。


    二人來到岔路的地方,左右看看後,歐陽景軒道:“你到附近看看有什麽異狀,”他指著拐角的哪怕樹林,然後道,“我去崖邊看看。”


    風玲瓏點點頭,便轉身往歐陽景軒指的地方走去……歐陽景軒看著她已經被細雨打濕的肩頭,就連鬢間的頭發也已經濕漉漉的,可就算這樣,她竟是一聲未吭。若落在其他女子身上,恐早就嬌嗔了起來……


    微微勾了菲薄的唇角,露出一抹涼薄的笑意時,歐陽景軒轉身往崖邊走去,他站在崖邊向下看去……雲霧繚繞下,一眼根本看不到崖底,但是,崖壁上,還能隱約的看到破碎的車輦痕跡。


    微微蹙眉,他神色一凜……對方顯然知道經過八的事情後,他會讓風玲瓏和他同乘一個車輦。隻是,對方用了什麽方法讓馬兒受驚?


    思忖間,歐陽景軒收迴眸光往迴走去。沿途,他看著昨日被車輦撞擊的痕跡,眸光越來越深……上山的馬都是精挑細選的良駒,沒有外來迫力的因素卻如此不受控製的大驚,絕對是不可能的。


    歐陽景軒走到了岔路口,鳳眸突然微挑的看著前方……風玲瓏蹲在枯草堆裏,手在土壤裏撥拉著什麽,一臉的認真。


    眸光漸漸變得深邃起來,歐陽景軒看著風玲瓏認真的樣子不由得勾了唇淺笑。到底是戈壁無憂無慮長大的女子,沒有中原女子的矯情……他看向風玲瓏素白的手上沾染了濕泥,她卻毫不在乎,還在那裏專注的找尋著什麽,就連他看了她這麽久,都不曾發覺。


    抬步上前,歐陽景軒的腳步不自覺的放緩,直到近前,風玲瓏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暗暗蹙了眉,做事專注認真是好事,可是,如果專注到有人靠近都不自知,那便出了問題……


    “你看!”風玲瓏手裏拿著一個被濕泥糊的幾乎辨認不出的草根猛然偏了頭仰起看著歐陽景軒,不知道是因為本能還是太過興奮自己的發現,她再一次忘記了尊稱,“這裏的土又被動過的痕跡。”著她便起了身指指附近,“雖然被雨濕了土壤,但是,這裏先前有人挖過,應該是種植了什麽,後來又不知道被誰都清理了。”


    歐陽景軒眸光深邃的看著風玲瓏,她發現了他,卻因為要找這個草根沒有時間理會?心裏趟過一抹異樣的情緒拉扯著某處的神經,讓他竟是有些不舒服。


    “這是什麽?”歐陽景軒輕倪了眼風玲瓏手中的草根。


    風玲瓏搖搖頭,“你……王爺不比國手厲害嗎?”細雨將她長長的睫羽已經結成了一層細密的霧網,隨著她輕顫之際,凝成了水珠落下……明明狼狽,卻生出讓人憐惜的嬌弱。


    歐陽景軒收迴在風玲瓏臉上的眸光探出手拿過草根,先是翻看了一圈兒後,便放入鼻間輕嗅了下,隨即蹙眉道:“伏苼草?!”


    “那是什麽?”風玲瓏不懂,戈壁上少有藥草,多是用來對付動物野獸的麻藥,她也少看這類的書籍,對於藥草的名字知的也就甚少。


    歐陽景軒沒有迴答她,隻是越過她眸光犀利的朝著四處看去……果見,土壤有動過的痕跡,想來是之前這裏有人中了伏苼草,隨後在他車輦的馬草裏加了容易受驚的香料,才使得馬在路過伏苼草的時候大躁無法控製。


    眸光微暗了下,如此多的伏苼草,光要移植到這裏便不是常人能夠做到……


    “伏苼草是聽提升藥性的草藥,一般對毒性催發作用會更大。”著,歐陽景軒轉身看著風玲瓏,她的臉上,不知道何時弄上了一道汙泥。


    不自覺的抬手就欲去給她蹭掉,風玲瓏卻反身性的向後退了下,歐陽景軒對於她的本能反應微微蹙了劍眉,“如此汙穢,哪裏像部落的翁主,本王的王妃?!”


    風玲瓏愣了下,然後用手就去蹭……歐陽景軒來不及阻止,適時,風玲瓏蹭完也才反應過來……她的手上全是泥巴,剛剛去蹭臉上的贓物,豈不是越發的髒?


    想到此,風玲瓏頓時窘迫,臉更是發燙的紅了起來,她眼神亂瞟的不知道要放在哪裏,最後看著歐陽景軒嘴角那玩味的笑,一生氣,冷臉道:“妾身先迴別苑了。”


    完,轉身就走……不知道因為著急還是尷尬,她的腳沒有抬起,勾到了腳邊嵌入泥土裏的石頭上,頓時……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就往前傾去……


    “啊……”風玲瓏大驚的叫了聲。


    就在她的身體向前倒了一半的時候,搖晃的手臂猛然被大掌拽住……她餘驚未消下,人又被外力往迴猛然一拽,便已經跌入了堅實的胸膛。


    “王妃這是在投懷送抱?”戲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壓製著的笑意。


    風玲瓏一把推開歐陽景軒,可是偏偏忘記了方才絆倒她的石頭就在她的腳後……風玲瓏在向後傾倒的那刻,隻恨地上沒有縫隙,讓她直接跌進去好了。


    當然,風玲瓏沒有跌倒,而是倒在了歐陽景軒的臂彎裏,二人四目相對……那一刻仿佛靜止了一般。


    風玲瓏的臉又一次染上了紅霞,就算是臉上的泥土也無法掩蓋她已經灼熱了的臉頰,抿了抿唇,她抽搐了下嘴角道:“多,多謝王爺……”


    歐陽景軒微微眯縫了鳳眸,看著風玲瓏的視線變得幽深不見底。少了平日裏的故裝淡漠,沒有了那骨子裏的傲氣和堅強,此刻的她星眸微動間溢出琉璃般的光芒,醉了人的眼眸。


    這樣一個靈動的人,本該在那廣闊無垠的天地裏自由自在的飛翔,卻如今為了某些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將自己的翅膀剪短,禁錮在了籠子裏。


    風玲瓏……因著十二年前的恩情,本王救你於虛浮的處境。因著你為家人這份心,本王拉你於絕境……若他日一切遂了心願,你會不會已經忘記,曾經在廣闊戈壁上的那份純真?


    思忖間,歐陽景軒臂彎用力,將風玲瓏拖了起來,清淡的道:“迴去吧。”


    一路沉默無話,本來二人之間也從來話不多。直到入了別苑,外麵巡邏侍衛和伺候的奴才、宮女看著二人身上的汙穢不免都噙了疑惑,尤其是風玲瓏臉上那些髒泥。


    歐陽泓鈺雙臂環胸的靠在亭子一側的柱子上,平靜的沒有絲毫表情的臉就好像石化了一樣,隻有那晶亮的眼睛透著灼目的光華……他從歐陽景軒和風玲瓏進來便一直看著他們,直到二人離亭子近了,他才放下手臂緩緩起身。


    歐陽景軒看他一眼,隨即看向風玲瓏道:“你先進去吧。”


    風玲瓏沒有應聲,隻是輕輕福了身子後起身,越過歐陽景軒的時候,她眸光噙了深意的看了眼歐陽泓鈺,便不疾不徐的往她住的院落走去……就算臉上和身上都出都是汙穢,可是,她卻依舊走出了絕代風華的姿態,讓人忽略了她那狼狽。


    “一直在這裏等?”歐陽景軒進了亭子,因在外麵久了,他身上的華服已經濕透。


    歐陽泓鈺點點頭,看著歐陽景軒手心的泥土,道:“父皇讓高南將那些都拔掉了……”他微頓,“總不能事後留下隱患。”


    “嗯。”歐陽景軒輕應了聲,隨即招來宮女,“去給本王打盆水。”


    “是!”宮女喏喏應聲快步離去,不一會兒便用銅盆端了水過來伺候歐陽景軒淨手。


    “退下吧。”歐陽景軒擺了擺手,隨後一撩袍服在石凳上坐下,“那邊查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歐陽泓鈺的不甚透徹,“今年狩獵,恐怕不安生。”


    “哪年也沒有安生過。”歐陽景軒薄唇淺揚了個邪魅的弧度,拿出方才在崖邊時別在腰際的折扇置於石桌上,緩緩道,“父皇不動,大家便都不動,第一步誰都不願意走……誰走便失了先機。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歐陽泓鈺點點頭,“就怕……”他抿了下唇角,“有人心生了外向。”


    歐陽景軒聽了,垂眸笑了下,掩去眸底陰鷙的寒光,“那也隻能怪父皇太過自信了。”


    歐陽泓鈺看著歐陽景軒,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問道:“三哥,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晚相關的人,父皇時候都用了各種名頭處置了,如今留下的,便都是不會的。三哥明明得父皇寵愛,為什麽一下子盡失所有?


    歐陽景軒抬眸,“泓鈺,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對你不好……”著,他起了身走到亭子邊緣負手而立,看著外麵下的及其消魂的毛毛細雨,幽幽道,“曾經,我便不希望兄弟間因為那個位置而做出什麽……如今迫不得已,我卻也不希望最後你受到牽連。”


    歐陽泓鈺眸光微暗了下,“三哥……”


    “我知曉你不會置身事外,”歐陽景軒轉身看著臉上的淡漠裂開的歐陽泓鈺,眸光微深的道,“一直以來,我不也沒有將你排除?!”


    歐陽泓鈺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安心的淡笑。


    “好了,各自迴屋吧……”歐陽景軒著,上前拿過折扇就欲往外走,“這齋戒的日子太過安靜,我到不習慣了。”


    歐陽泓鈺看著歐陽景軒離開的背影,就和方才風玲瓏一樣,明明身上沾染了汙穢的泥土,明明衣衫已經被雨水打濕,卻讓人從他們的身上抓不住半點兒狼狽和窘迫。


    思及此,歐陽泓鈺也出了亭子,雖然三哥大婚之時他沒有去,可在宮宴當天見到風玲瓏時,他便覺得,這樣的女子也許比那個女子更適合三哥!


    亭子裏因為二人的離去變的空落,外麵的細雨依舊在下,亭子不遠處的九曲長廊上緩緩走出一個身影,他看著已經空了的亭子緩緩勾起了唇角,那樣的笑,陰戾到了詭譎。


    歐陽景軒迴了院子,人還沒有進屋就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微勾了唇角,眸光適時變的深諳……隻見他緩緩偏頭,視線朝著側方的一棵樹上看去……


    傅亦珩一襲白衫,手裏拿著兩個酒壺,見歐陽景軒看著他,他突然揚了左手,就見那酒壺速度極快的直直朝著歐陽景軒飛去……


    歐陽景軒淡然的接住酒壺,輕倪了眼後看向傅亦珩,“你來去到隨意……”言語裏有著聽不真切真正情緒的揶揄。


    “陪我喝一杯?!”傅亦珩完,人便翻身下了樹,人影微晃間用了密語傳話過來,“老地方見。”


    歐陽景軒輕笑的搖搖頭,將酒交給豆子暫時保管,人進去換下身上的華服,穿了件月白長袍後走了出來……突然,他腳步微滯,看看左右後,眸光看向了豆子。


    豆子急忙上前,“爺兒,王妃正在廚房裏熬著薑湯,是爺兒迴來了,也能喝上一碗。”見歐陽景軒蹙眉,他嬉笑了下解釋,“是堯乎爾獨有的熬製仿佛,丫頭和梅子也沒有王妃主子拿手。”


    歐陽景軒攤手,豆子明白的將酒壺放到他手上,“爺兒,那薑湯……”


    “爺兒不需要驅寒!”撂下一句話,歐陽景軒已經衣袂翻飛的出了院。


    豆子撇撇嘴,一臉受不了的學了句,“爺兒不需要驅寒……”他翻了下眼睛,“不需要也可以預防啊,浪費王妃的心意……”他邊邊轉著身,當看到身後站著的人時,他嚇的猛然跳後一步,看清人時,暗暗噓了口氣後急忙躬身,“王妃。”


    風玲瓏輕倪了眼院的門口,暗暗冷嗤的自嘲一笑,隨即拉迴視線看著豆子道:“等下熬製好了,你和丫頭讓院裏的人都喝上一碗。”


    “是!”豆子應聲,微微挑了視線偷偷的看向風玲瓏。


    風玲瓏沒有理會豆子,徑自進了寢居……她坐在軟榻上,看著窩在一旁熟睡的靈寵,心裏有些沉悶起來……她幹嘛管他會不會感染風寒?他堪比國手的醫術,還需要她來擔心嗎?


    靈寵不安的蠕動了下,腦袋從尾巴裏鑽了出來,紫色的眼睛提溜的看著風玲瓏那不停轉變的臉……突然,它舒展開就竄到了風玲瓏的身上,前爪子不停的刨著風玲瓏的衣衫,那樣子仿佛又是焦躁又是憤怒。


    風玲瓏沒有心情理會它,拎起它那尾巴就往旁邊毫不客氣的一扔……頓時,傳來靈寵不滿的“吱吱吱”的叫聲。


    “安靜!”風玲瓏瞪了靈寵一眼,見它悄悄的窩在了那裏方才拿過一側的書準備翻看。


    書在風玲瓏手裏端了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原本平靜的心思越發的焦躁起來……腦海裏不停的充斥著那連著兩次險些摔倒的一幕,然後……又漸漸的浮上了那晚,他冷著俊顏將她從蘇子駱手下救走的樣子。


    微微抿了唇,風玲瓏突然自嘲一笑……風玲瓏,你如今能奢望的去想這些嗎?你和他隻是利益合作,不管你是在幫自己還是幫他……最終的目的,你隻是想要族人安康罷了。


    歐陽景軒看的這麽透徹,為何偏偏你總是心思轉了彎?


    離一月之期才剛剛過去幾天,如今的形勢豈容的你想一些不找邊際的事情……又是自嘲的勾勾唇角,風玲瓏索性放下書卷起身,她款步走到窗邊,緩緩推開窗看去……外麵的細雨下的比方才大了少許,天空被霧霾籠罩,陰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緩緩閉上眼睛,風玲瓏輕抿了下唇,強迫著讓自己的心變的平靜……


    *


    傅亦珩坐在樹幹上,也不管上麵有著雨水將他的衣袍沁濕,他仰頭狠狠的灌了口後躺靠在枝幹上……枝幹搖搖晃晃的,他卻怎麽都掉不下來。


    “自古多情空餘恨……”清幽聲音帶著嘲諷傳來,隻見一白色身影滑過,歐陽景軒人已經站在了傅亦珩對麵的樹丫上,隨即人也慵懶的倚靠在上麵,眸光微垂的落在“梅開二度”的大石上。


    傅亦珩自嘲的笑笑,抬起手將酒狠狠的灌入嘴裏,因為灌的太猛,酒溢出,將他的臉上流的到處都是,狼狽不堪,“景軒,你難道就沒有這樣一個讓你刻骨銘心的人?”


    歐陽景軒看著大石的眸光微微眯縫了下,菲薄的唇角淺勾了一個詭譎的弧度。他抬手灌了口酒,腦海裏滑過茅屋裏的女人的同時看向傅亦珩,“沒有!”


    “那蝶夫人呢?”傅亦珩眸光有些渙散的看向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輕笑,“你明明知曉,那是我為了迷惑父皇眼睛的。”


    “嗬嗬……對,對!”傅亦珩複又視線空洞的看向上方,葉子上的雨水在輕晃間滴在了他的臉上,就聽他緩緩道,“很多次,我都想要不顧一起的將她從後宮的深淵裏拉出來……可是,她不願意同我走,她不願意!”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路,她選擇了某種原因放棄了,你選擇了她放棄你所能擁有的一切……這,都是自己的選擇,”歐陽景軒又看向大石,“既然選擇了,就沒有後悔的道理。”


    傅亦珩聽了,大笑一聲後坐起身看著歐陽景軒一臉的淡漠,“你到的淡然……你就沒有想過,如若誰用她來威脅我,我變成了你最大的敵人嗎?”


    歐陽景軒嘴角勾著邪魅的笑,這樣的笑落在傅亦珩的眼裏,他有種想要撕爛歐陽景軒臉的衝動。他總在想,恐怕有很多人都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吧?


    歐陽景軒看向傅亦珩,鳳眸微挑,眸光幽深如海的緩緩問道:“那……你會為了她來與我為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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