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們還得編個理由離開大眾視線一兩天。這邊官員裏, 並不是全都是信得過的,誰忠誰奸,除了本人,沒人知道。幸好有廖將軍幫忙打掩護, 葉君書暫時不擔心會被暴露行蹤。萬事就緒。葉君書和廖副尉喬裝打扮一番後,隨即在夜色深深之際,悄無聲息的摸到他們選中的潛入範圍。占領晉江城的畢竟不是正規軍,城牆線那麽長,總能找到漏洞進去。兩人很容易就混了進去, 一同走了段路,他們就準備分開行動。廖副尉雖說是陪葉君書來,但他身上還是帶著任務的。兩人約定了後天晚上同一時間在此處集合, 如果誰沒在規定時間內出現,就在此處留下標記,說明自己的去向。隨後就各自分開。葉君書的破損長靴踩在積雪上,發出輕微的聲音。他走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晉江城的結構圖,思索了片刻,沒有馬上就去呂家的大本營那裏打探,而是選了另一方向走。此時他的形象,跟乞丐差不多,向來烏黑柔順的長發此時亂糟糟的,俊朗的麵容、脖子和手等外露的肌膚抹上一層黑乎乎的不知名物體,看著很黑瘦。當然,廖副尉的裝扮也是難民的模樣。在他們之前,廖將軍已經有派人來查探過,呂家幾乎將裏麵的人都聚集在一個範圍內生活,每天就靠救濟棚統一發糧生存。而且為了取暖,有些人都是睡在一個大間裏,一個晚上就靠一堆碳火保暖。此時的雪已經停了,溫度卻是降了好多度,他沒穿什麽保暖的衣服,冷得直打顫。內城寂靜得近乎詭譎,除了唿唿的風聲,其他什麽家禽牲畜的聲音都沒有。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巡邏的人群,半途中還撿到一隻缺了個大口子還有些裂紋的碗。一看就是被扔棄的。葉君書用雪擦了又擦,看著幹淨了,才塞進懷裏,苦中作樂的想,白天盛糧的載體有了。又走了一段路,葉君書才在一個偏僻的避風處靠著牆角蹲下來,眯著眼等待白天的到來。不過他不敢睡過去,畢竟天氣太冷了,一旦睡過去人體抵抗力就會下降,更容易生病。他們出來的時間是淩晨醜時末,摸進來後又走了一段路,再過一個多時辰就天亮了。葉君書眯眼休憩,並未徹底睡過去,而是分出一絲心神隨時注意外麵的動靜。直到聽到外麵有動靜,葉君書才睜開眼,悄無聲息的看過去。不遠處的巷子口,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糟的紮在後麵的一大波人兩眼無神的走過。破損的草鞋踩在無人清理的厚厚帶著黑泥的積雪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每個人手上拿著一隻碗,應該是去排隊吃飯去了。他們有目的的往一個方向走,皆是瘦骨嶙峋無精打采的,仿佛行屍走肉。葉君書觀察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來,佝僂著身體,無聲無息地混進去,順著人流走。他的加入沒有引起一絲波動,可以說,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別人的存在。就連被大人牽著的小孩子,都是死氣沉沉的,一點生氣都沒有。葉君書觀察了眾人的表情,自己也模仿他們的神色,很快就雙目無神,乍一眼望過去,並沒什麽區別。一路上不斷有從四麵八方的人匯聚在一起,人越來越多,哪怕是在冬天,也遮掩不住衝天的腐臭味。不多時,他們到達了一個偌大的空地上,驀然聽到一聲敲鑼響,眾人麻木的神情陡然一振,眼睛總算有了神采。接著,他們好像渾身灌注了力氣,迅速的往前跑。葉君書也順勢往前衝。然後他就聽到了自進入此地以來第一聲別人說的話,“都排好隊了啊!一個個來,老幼弱在前,青壯年在後啊!”前方傳來一聲聲嘶吼,大家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雖然還在往前擠,但都聽從說話人的安排,青壯年自覺排在相對後邊,讓老幼排在前頭。應該是一直這樣行事,所以大家都安安靜靜的沒鬧事,還算有秩序。葉君書就混在青壯年裏頭,和其他人一樣,伸長脖子往前望。十幾米遠的地方簡陋的搭著一個大棚子,隔得遠他沒聞到食物的香氣,但此時一定是在分食物。排在前麵的老幼弱哥兒已經打好慢慢一碗粥,從一旁走過,在後頭尋個空地蹲下來吃。粥並不是白粥,而是混著糟糠和雜糧的,有點稀,但也有米粒。還沒有分到食物的人們看著捧著碗走過的人,眼裏明顯十分垂涎,他都能聽到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嚕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但沒有一個人受不住誘惑去搶,而是更渴望的看著前麵。葉君書不知怎麽,心裏有些酸澀,有些難受,他們並不是無惡不作的人,隻是平民百姓而已,但卻因為貪官,遭受如此大罪。葉君書的老家也是荒涼貧瘠,但也餓不死人,有房有地,倉裏有點存糧,日子過得下去。他以為他老家那邊已經夠貧窮了,沒想到這裏,更超乎他的想象。或許也有被常年剝削的後遺症吧……葉君書胡思亂想著,很快就要輪到他了,連忙迴神,安靜地排隊。前麵還有四五個人就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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