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表哥和葉君書的年齡差距比較大,最小的還大了葉君書三歲,皆已成了親。葉君書的阿姆當年是莊家村出名的村花,說明舅家的基因本身就好,總體來說三位表哥的五官端正,長得也好,隻是在麵對葉君書時,有誌一同的氣短。這麽多年來,他們基本沒什麽往來,此次看到據說已經大有出息的表弟,三位表哥皆是敬畏,眼神更是閃躲,心虛得不敢正眼看這些表弟。自家父姆的糟心事幾個兒子怎麽可能不知道,隻是他們是晚輩,幫哪個都不妥,隻能保持沉默。哪怕明知自家阿姆的做法是錯的,但是出發點卻是為了他們。他們為人子無權置喙。所以這會兒就算表弟出息了,他們都沒臉湊上去攀交情,就算阿姆一直在絮絮念念,但他們這麽多年沒往來,早就沒了情分。而且,最近這段時間因為有了個進士親戚的關係,他們一家在村裏的地位明顯高了起來,說話都更有分量,他們沾了光,這樣就很好了。葉君書帶著孩子們喊了一圈人,送上見麵禮堵上舅姆的嘴,就對莊新立道,“我帶孩子們來看看外姆麼。”“噯!”莊新立明顯很高興,他搓了搓手,看一圈孩子,“你們外姆麼早盼著你們來了。”“天色不早了,今晚會留下來吧?咱兩家好久沒有一起吃頓飯了。我讓小兒和他夫郎整好兩個房間,方便你們留宿了,會在舅舅家裏住一晚的吧?”莊新立不敢要求太多,他愧對這些外甥,自然立不起來,想讓他們留宿都要征詢意見,語氣都不自覺卑微起來。葉君書點頭,他本來就打算留宿一晚的。得到答應,莊新立更是歡喜得不知所措,他連連說道,“好好好,我這就宰雞去,舅舅家養了好幾隻大公雞,可好吃了,給你們嚐嚐鮮!”說著到了外姆麼房間門口,莊新立推開門,高興地喊道,“阿姆,外甥們來看您了!”剛喝過藥躺在床上眯著眼的老人,聽到兒子的喊聲,頓時精神一振,渾身突然注滿力氣,“外孫來啦!”雙胞胎跟著哥哥們走進一個沉悶還有異味的房間,一抬眼就看到一個枯瘦隻剩皮包骨的老人瞪著雙眼看過來,毫無防備下嚇得嗷地一聲,然後就撲到葉君書腳邊要抱抱了。連勤哥兒也被嚇到了,拉著路哥兒的手,小身板直往路哥兒身上擠。葉君書拍拍雙胞胎的腦袋,“那是外姆麼哦!”雙胞胎兩眼淚汪汪,外姆麼好可怕比兇哥哥還可怕呀!可是路上大哥說了,外姆麼是他們阿姆的阿姆,給他們親手做了好看衣裳的外姆麼,他們今天還特意穿上了的。雙胞胎總算肯看過去,不過揪著葉君書的衣擺,大眼睛有些怯怯的。外姆麼的房間明顯被仔細清理過,看著比他那天來事幹淨許多,異味也沒那麽重,隻是到底躺了為行動不便的老人,房間的異味還是有。葉君書帶著孩子們走到床前,在外姆麼灼熱的目光下,對孩子們道,“叫外姆麼。”孩子們看看老人,然後按照葉君書之前交代的,一字排開跪在地上,給外姆麼叩幾個頭:“拜見外姆麼!”外姆麼看著一個沒缺的孩子,激動得手都抖了,他老眼濕潤,除了應聲,不知道說什麽。“這是五娃六娃?勤哥兒和路哥兒?都長這麽大了!外姆麼真高興!來,過來讓外姆麼好好瞧瞧。”五娃六娃下意識看向葉君書,見大哥點頭,才湊到床前去。“五娃六娃養好咯!外姆麼的路哥兒遭罪嘍!外姆麼的心肝啊……”外姆麼的老手摸摸這個,碰碰那個,渾濁的淚就流了下來,既是欣慰又是愧疚。葉君為仰著小臉關心道,“外姆麼,您好好養病,過幾天小為來看您,帶您出去玩兒,等我迴京了,還給您寫信兒。”習慣了葉君為就不怕了,他還伸出手替外姆麼抹淚,小臉繃得緊緊的。“好好好……”路哥兒看到這樣的外姆麼,心裏也難受,他便跟著關心幾句。葉君書在一旁看著,見外姆麼布滿老人斑的皺臉上,明顯愈發精神,還布滿紅暈。聽著孩子們的逗趣話,還很開懷的笑出聲。雙胞胎還在表演背詩背三字經,而葉君書看著外姆麼精神奕奕的麵容,腦中閃現四個字:迴光返照。他頓時心裏一個咯噔。他默默安慰自己,或許是外姆麼好起來了呢!到了晚上,外姆麼竟然還可以下床,和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除去舅姆這個不和諧的因素,這頓飯吃得很是熱鬧。莊家父子以為自家阿姆姆麽好轉了,高興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就突然聽到一聲悲愴的哭喊,葉君書刷地起身,迅速著衣出去。嘈雜的聲源正是外姆麼的屋裏。葉君書和半路遇上的大表哥快速走進去,莊新立正跪在床頭哭得不能自已。葉君書心中不詳的預感成真。他走過去,不用探鼻,就能看出,躺在床上的外姆麼儼然已無聲息,他灰青色的麵容十分安詳,嘴角似乎掛著笑容,顯然無憾離世。“姆麽!”大表哥哽咽著喊聲,跪到自家阿父身邊,紅了眼眶。葉君書閉了閉眼,掩去一絲難過。這個軟弱了一輩子,直至最後一刻都不曾立起來的人,終究還是逝去了。家裏有老人去世,不僅是家裏的大事,亦是村裏同族的大事。外姆麼今年六十有一,在這個時代是難得的高壽了,屬於喜喪。整個村子似乎都動起來,發喪的發喪,鄉裏鄉親的自發過來搭把手。因現在天氣炎熱,不宜久放,所以很快就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