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代的時候,若水也曾經接觸過不少因酒上癮的病例,這往往比絕症更讓她棘手。


    她的醫術再高,但是能治愈的也隻是病人身體上的疾病,對於這種從心理上產生的酒癮,她卻無能為力。


    “不行不行,你再選別人吧,這個二皇子已經嗜酒成癮,為了喝上一口美酒,他可以連太子也不當,牛不喝水還不能強按頭呢,他既對太子之位無意,咱們也無法勉強。”


    還有句話若水沒有說出口來。


    像二皇子這種染了酒癮的人,最是不可靠,酒癮犯的時候,他就連天皇老子都可以出賣。


    要是跟這種人結盟,就等於把自己的後背貢獻給了敵人,隨時隨地都會被捅上一記暗刀。


    “你真的以為二皇子是嗜酒如命之人嗎?”小七看向若水,神情嚴肅,“他要真是對太子之位無意,就不會被連續三次被冊封為太子,能讓我外公這樣的人委以重任,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做得到的。”


    “這麽說,他連續三次醉酒誤事,全是遭人陷害?”若水抽了口冷氣,然後又搖頭道:“就算是尋常人也知道吃一塹長一智,如果二皇子真如你所說那樣精明強幹,他會笨得連中三次圈套?這不合情理。”


    “皇室之中的爭鬥,複雜得你根本想不到。”


    小七眸中露出複雜難懂之色,拍了拍若水的頭發,微笑道:“水兒,你雖然心思靈敏,聰明過人,但是這種勾心鬥角、陰損害人的招數,你還是知道得太少了。不過,這種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妙。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卷入這樣的風波之中。”


    他伸出長臂,將若水攬進懷裏,發出長長的一聲幽歎。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拋開這一切紛雜鬥爭,和她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怡然度日。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家被外虜踐踏,不忍看著東黎百姓遭受戰亂之苦而袖手旁觀。


    他是東黎國的太子,她是太子妃。


    這不僅僅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更多的是責任,對天下百姓的責任!


    從加封的那一天起,他們兩人的肩膀上就同時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擔,悠閑清靜的日子已經離他們越來越遠,一去不複返了。


    “水兒,從你嫁給我的那天,你就沒有過過一天平靜的日子,你後悔嗎?”小七抱著若水坐在自己膝上,輕輕撫著她的小腹,感受著那個還未出世的小生命,清俊的臉龐上有著歉意和愧疚。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他也傾盡全力想要給她,可現在的他卻無法做到,就連他們沒出生的孩子,都要跟著她飽受顛沛流離之苦。


    可是他卻無法放手,隻有她在他的身邊,他才會有勇力和信心,和那些人繼續鬥!


    “後悔嗎?”若水輕笑一聲,抬眸看向小七。


    他的眼神清澈如水,心中所思清清楚楚地流露在眼中,他對自己歉疚,為什麽?就因為他無法給自己想要的平靜生活嗎?


    淡泊如水、與世無爭的生活,的確是若水想要的。


    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想法了。


    未穿越前,她所在的時代是一個和平的時代,雖然各國之間紛爭不斷,卻並沒戰爭。


    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用自己的醫術,去救治更多的病人。


    時移世易。


    生逢亂世,想再要平淡的生活,無異於癡人說夢。


    若水從來不願意做虛無飄緲的夢,她要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生活。


    她現在一步步走上了高位,目光比之前看得更遠更廣闊。


    做為一名醫者,她隻有一雙手,縱然是醫術無雙,她又能救得了多少人,治得了多少人?


    可是身為上位的統治者,她手中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同時也有著無與倫與的責任。


    隨便一句話,可以斷人生死。


    隨便一個舉措,都會在全國掀起軒然大波。


    自從她成為太子妃以來,每一步她都走得戰戰兢兢,如覆薄冰。


    因為她的一言一行,都關乎著百姓的安危,國家的命脈。


    她可以用現在的身份地位,手中的權勢威望,讓百姓們過得豐衣足食,平安喜樂,讓國家之間不再起戰亂紛爭,讓黎民百姓不再受流離之苦,這是做為一個醫者,永遠也無法達到的。


    所謂“大醫醫國”,真諦便在於此。


    “我不後悔,從來就沒有後悔過。”若水認真地答道,聲音堅定,“事實上,我反而感激你給了我這樣的生活,讓我看到了比以前更為廣闊的一片天。小七,以前的我沒有什麽野心,可是現在的我有,我有很大很大的野心。”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


    “哦,你有什麽樣的野心?大到什麽地步?說出來我聽聽?”


    小七看著她的手勢,不由地失笑。


    她這個小身體裏,能藏著多大的野心!


    但是他極喜歡她剛才的答案,還有她這帶著孩子氣的動作,讓他的心軟成了一團,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這個麽,我要保密,不能告訴你,免得把你嚇跑了。”若水輕笑道。


    在她的野心沒有實現之前,就連小七她都不會說。


    “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去北曜?”若水不想小七繼續追問,聰明地換了話題。


    “……”小七頓時唿吸一頓,驚訝地看向若水。


    這個念頭還隻在他的心底盤桓,她就猜出來了?


    自己在她麵前,真的是一點秘密也藏不住。


    “我想盡快動身,等永淩之事告一段落,我馬上就走。這裏離北曜的京城不算太遠,最多十天,我就可以到達京城。要是迴到帝都之後再去北曜,一來一迴,反而更耽誤時間。這件事越快越好,我不想拖得太久,免得我舅舅那邊又生出什麽變故來。尤其是咱們在永淩鬧出這樣一樁大事,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我舅舅的耳朵裏,他是否會提前執行計劃,咱們誰也不清楚。”


    小七坦然相告,他知道就算是要瞞,也瞞不了多久。


    “你準備一個人去,是不是?”若水鑒貌辨色,早就猜到。


    “水兒,我很想帶你一起去,”小七握住若水的雙肩,凝望著她的眼睛,“但是,此行實在是前途未測,我孤身一人,就算是遇到危險,也會安全脫身,要是你跟在我身邊,會讓我分心。你,懂嗎?”


    懂,她當然懂。


    但是他想一個人深入險境,那可是她萬萬不會同意的。


    “我懂。”若水眨了下眼。


    “好。”


    看到若水沒有反駁自己的話,也沒有堅持要和自己一起去,小七不由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微微笑容。


    “我已經通知了青影,算來最遲不過三日,他就會趕到這裏,到時候讓他護送你迴帝都,有他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離開。你迴去之後,就呆在府裏一步也不許離開,乖乖地等我迴來,不管帝都發生了天大的事,我都不許你插手去理,知道了嗎?”


    小七再次叮囑道。


    雖然在他的估計中,帝都此時正處在動蕩不安的局勢裏,但他相信,他的太子府將會是天底下最為安全的所在。


    隻要若水足不出戶,他就敢保證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會安然無恙。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以若水的性子,要是帝都真的發生了變故,她要是能安心呆在府裏才怪!


    所以這話他隻說了一遍,他準備等到青影來後,就暗中囑咐青影,用盡一切方法也要將她留在府裏,必要的時候,就算是點了她的穴道也無不可。


    “好,我知道了,你沒迴來一前,我一步也不離開就是。”


    出乎小七意料之外的,若水答應得痛快之極。


    這下輪到小七吃驚了。


    他琢磨不透地盯著若水,想要瞧瞧她是不是準備在對自己玩花樣。


    若水撫了撫腹部,懶洋洋地道:“你的寶貝孩兒近來鬧得好兇,想來對我這個做母親的不太滿意,我要是再不安撫安撫他,等他出生之時,非得給我顏色瞧瞧不可。”


    原來是這樣!


    小七啞然而笑,他抱著若水的手緊了緊,笑道:“都快要做娘親的人了,還總是這樣到處奔波,他自然不高興了,你就給我乖乖地迴府養胎,等我,最遲不過一個月,我定然迴來。”


    “好。”若水又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小七,我倦得很了,你抱我迴房睡覺,明兒我還要早點起身呢”。


    “你不好好多睡一會,早起做什麽?”小七皺了下眉。


    “做藥啊。”若水又打了個哈欠,星眼迷離,困得口齒不清,“明兒做好了藥,把藥投進井中,就可化解井水中的毒性,等大家的毒都解了,我就可以打道迴家了。”


    “嗯,明天我要去監斬,不能陪你,我讓胡大海帶著親兵營護衛你前去。”


    “不必不必,我就是去井中投放解藥,小事一樁,要什麽親兵營啊,那麽大的目標,萬一要是百姓們誤會我在井裏投毒,豈不是糟糕!”


    若水連連搖頭,拒絕了小七的提議。


    “我就帶著小杏好了,你放心,我會喬裝改扮再出去的,我想,沒什麽人會對一個村姑打主意吧?”


    小七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更何況她身上稀奇古怪的東西一大堆,她要是不去惹別人,別人已經是慶幸萬分了,又有誰那麽倒黴敢惹她呢!


    翌日一早,若水還未起身的時候,小七已經先一步離開。


    雖然他將移花接木的事情交給劉老根和錢小豪去辦理,但這等大事,他要是不親眼看著,始終不放心。


    他並沒有公開露麵,而是隱身於暗處,看著劉老根和錢小豪將馬公子和鮮於東的外衣都剝了下來,準備對換。


    兩人看了看鮮於東,又看了看馬公子,臉上不由露出為難之色。


    要說這馬公子和鮮於東的身高相差不遠,二人都被打得滿臉開花,和豬頭似的,一樣的蓬頭垢麵,一樣的鼻青臉腫,即便是不用化妝,也讓人很難分辨出哪隻豬頭才是鮮於東。


    但二人的身材卻差別太大了。


    一個肥胖如豬,一個是清瘦身板,那馬公子的身軀,足足可以抵得上兩個鮮於東。


    就算是給馬公子穿上了鮮於東的衣服,這看上去也不像啊!


    總不能一夜之間,鮮於東就胖了足足一倍吧。


    劉老根愁得直揪胡子,錢小豪急的原地轉圈。


    兩人都沒料到會出現這種岔子,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交待自己辦差事,要是自己連這等小事也辦不好,還有什麽臉迴去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咦,有了!”


    錢小豪畢竟心眼靈活,轉了幾圈就想到了一個點子。


    “劉老哥,咱們將這頭肥豬用鋼絲繩子捆緊了,給他捆成個人幹,你說會不會瘦上許多?”


    劉老根眼前一亮,也不揪胡子了,喜道:“我看行,是個辦法。”


    兩人說幹就幹,三下五除二,轉眼間就把馬公子捆得嚴嚴實實,用繩子纏了一圈又一圈,鋼絲深深地勒進了肥肉裏,隻疼得馬公子想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但錢小豪早就有備,提前將一顆麻核桃塞進了他的嘴巴,讓他叫不出聲。


    馬公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翻著白眼,直接疼暈了過去。


    “果然瘦多了。”


    錢小豪將鮮於東的外袍套在馬公子的身上,拍拍手站起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小豪,還是你聰明能幹。”


    劉老根對著錢小豪挑起了大拇指。


    二人相視一笑,然後看向鮮於東。


    鮮於東的眼珠骨溜溜地轉著,在二人動手捆綁馬公子的時候,他的心就一直在顫抖,看到二人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外甥給捆成了人幹,他不由從齒縫中倒吸了口涼氣。


    酷刑!


    這簡直是慘無人道的酷刑啊!


    這時看到劉老根和錢小豪看向自己不懷好意的目光,他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唯恐這兩人會如法炮製自己。


    幸好那一老一小並沒有對他做什麽過份的舉動,隻是用麻核桃封住了他的嘴,然後將馬公子那件粘滿了大小便的髒衣服給他套上了,那酸爽的味道熏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喉頭發癢,幾欲作嘔。


    劉老根和錢小豪才不管他嘔不嘔,二話不說把他塞進了一隻舊木頭箱子,蓋好上鎖,然後丟進了雜物房。


    他們記得太子殿下說過,這個人很重要,非常非常的重要,他們要想將此人平平安安地運迴帝都,就必須要做到不引人注意。


    相信沒有人會留意雜物房的一隻破舊箱。


    小七看在眼裏,暗暗點頭,這錢小豪的腦子想出來的法子,倒是靈光。


    就算鮮於東的黨羽想要救人,也絕對想不到已經李代桃僵,被五花大綁押進囚車送去砍頭的是那馬公子,而真正的鮮於東卻是被關在了這裏。


    這一天,對於永淩城的百姓而言,是激動人心,永遠難忘的一日。


    天剛亮,就有不少的百姓湧到了菜市口,翹首以盼。


    多少年了,這群貪官用雙手遮蔽了他們頭頂的一片青天,讓他們生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苦不堪言。


    現在貪官終於服法,要被當眾斬首。


    大夥兒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終於盼到了這一天,怎能不激動萬分?


    時近正午,早已經等得心焦的百姓們終於看到那一隊長長的囚車,在參將大人的押運下,出現在眾人眼前。


    囚車裏的官員們經過一夜的牢獄之災,一個個亂發垢麵,垂頭喪氣地跪在囚車裏,平日裏在百姓麵前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的派頭蕩然無存。


    百姓們一見之下,幾乎沒認出來,但這並不妨礙百姓們發泄自己的怒氣和怨氣。


    “狗官!貪官!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好苦啊!”


    “老天爺終於開眼了,惡人有惡報,你們惡貫滿盈,哈哈,老子要親眼看你們人頭落地!”


    群情激奮,歡唿怒罵,此起伏起。


    要不是步長安手下的士兵護衛得嚴,這些貪官早就被憤怒的百姓們生吞活咬了,不是少個鼻子,就是少個耳朵。


    他們瑟瑟發抖地縮在囚車裏,心裏還殘存著一絲指望。


    那就是最後一輛囚車裏的知府大人。


    誰不知道知府大人手眼通天,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大能量,就算是身陷囚籠,他也一定會有法子脫身。


    這一點通過知府大人送來拉攏他們的珍奇異寶就可見一斑。


    那些都是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甚至都沒聽過的好東西啊!


    隻要知府大人一息尚存,他們就還有活命的希望。


    可惜,他們懷揣著這個美好的幻夢,一直到被綁上了法場,他們期盼的劫法場的奇跡都沒有出現。


    知府大人不但沒有被人救走,反而被拉上了斷頭台,第一個被砍下了腦袋。


    劊子手手起刀落,知府大人人頭落地,劊子手再飛起一腳,將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踢得飛了出去。


    那骨嘟嘟的血,順著沒頭屍體的腔子裏直往外噴,濺了他們一頭一臉。


    他們全都傻了眼!


    這不可能!


    神通廣大的知府大人怎麽可能會死呢?


    怎麽會沒有人來救知府大人呢?


    這個疑團他們至死也沒想明白。


    十幾名貪官被就地正法,百姓們歡聲一片,響徹雲天。


    “主子,為什麽不讓屬下出手,救下那鮮於東?他可是主子您費了好大的心思才收服的一顆棋子,就這樣死了,實在是可惜。”


    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有兩條人影正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高的那人一襲白袍,袖口和袍角滾著華貴的紫邊,有如玉樹臨風。


    矮的那個又圓又扁,活像個矮南瓜。


    “一顆沒用的廢棋,留他作甚,死了幹淨。”白衣人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翩然而行,沒有向斷頭台上的屍體多看一眼。


    “主子……”矮南瓜還要再說,卻見主子身形一晃,幾乎轉眼就從自己眼前消失。


    他心中一凜,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他百般不解,更有說不出的氣憤。


    這一切的變故,都是那個東黎國的太子妃惹出來的禍殃!


    她的到來,毀了主子布署了多年的一盤好棋,就連鮮於東這樣的人物,都栽在了她的手裏。


    這豈能不讓袁方切齒痛恨?


    他眼中湧動著濃烈的殺機。


    此人不除,必成北曜的心腹大患。


    可主子為人殺伐決斷,一向果敢,為什麽一提到這太子妃,主子就像是變了個人,變得優柔寡斷,心慈手軟了呢?


    主子不會是看那小姑娘長得美貌,動了憐香惜玉之心了吧?


    這個念頭在袁方心裏一閃而過,他馬上又自己否決了。


    不可能!


    這麽多年來,主子在花叢中遊走,什麽樣美麗的花兒沒見過,卻片葉不沾身。


    他跟在主子身邊,就從來沒見主子對哪個女人流露出半點興趣。


    這太子妃再美貌,她也是嫁過人的女人,更何況還是主子的外甥媳婦,主子一直心如止水,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自己的晚輩動了這不該有的心思。


    自己把主子想成什麽人了?


    要是主子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非把自己抽筋剝皮不可!


    袁方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定睛再看時,發現前方已經失去了主子的身影。


    他咬了咬牙,忽然改變了方向。


    主子不動手,就由他來動手好了。


    就算事後被主子知道了責罰自己,要殺要剮他全都認了。


    他就算是死,也絕不能讓這個女人阻礙了主子的大計!


    此時的若水半點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她的頭上。


    她起床之後,就忙碌著處理藥材,將昨天采迴來的草藥熬成了藥汁,裝在一個葫蘆裏,然後喚來了小杏。


    兩個人易容改扮,換上了尋常百姓的服裝,從角門裏溜了出去。


    若水昨天已經探查明白,整個永淩城共有四口大的水井,城東和城南的水井味道清甜,有如山泉,最為大家所喜用,被大家稱為甜水井。


    而城西和城北的水井略帶鹹苦,被稱為鹹水井。


    百姓們平時多用的就是城東和城南的甜水井,每天前來這兩口井挑水的人絡繹不絕,而城西和城北卻要人稀少得多。


    被下了毒的兩口井,就是城西和城北的鹹水井!


    因為飲用鹹水井的人相對較少,所以中毒的患者並不是特別多,但這種毒還有一種特異之處,就是除非服用解藥,否則中毒者會一直病懨懨的和患病似的,最多不過一個月,患者就會毒發身亡,死狀和疫症之死一模一樣。


    正因為如此,中毒的人群越來越多,越來越廣,在百姓中造成了一種恐慌,似乎真的是疫症蔓延。


    為了從朝遷弄到賑災款,居然想出了這樣的法子,拿全城百姓的健康和生命做墊腳石。


    真是喪心病狂!


    一想到這個,若水就咬緊了牙,恨不得把鮮於東大卸八塊。


    要不是為了留下他這個重要的人證,若水絕對不容許他活到現在。


    “太子妃,太子妃,你慢點走,奴婢、奴婢要跟不上你了。”


    身後傳來小杏氣喘籲籲的聲音。


    若水氣憤之下,不覺越走越快,逐漸和小杏拉開了距離。


    小杏連忙小跑著跟上。


    她見若水眉宇間聚攏著一層怒意,以為是生了自己的氣,不由急急地為自己辯解。


    “太子妃,奴婢這幾日沒有好好服侍您,是因為、因為太子殿下一直派胡公公守在臥房門口,說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攏太子妃您休息,這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呀,奴婢雖然在幫墨白公子照顧小黑,可是在奴婢的心裏,太子妃您才是第一位。”


    她說的都是實情,自打來到了永淩,太子殿下就像一隻護雛的老母雞似的,把太子妃護得緊緊的,連她這個貼身服侍的丫環一天下來都見不到太子妃的麵。


    “小杏,你叫我什麽?”若水猛然站住腳步,迴過身來,瞅著小杏。


    小杏反應過來,馬上伸手捂住嘴巴。


    “對不住,小姐,是奴婢一時失言。”她慌忙改口。


    “這個稱唿一定錯不得的,現在我不是什麽太子妃,你再這樣大唿小叫,我就送你迴去,不要你跟著我一起去了。”


    若水打量了一下周圍,幸好她們是走在一條僻靜的小巷裏,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要是奴婢再叫錯了,奴婢就掌自己的嘴。”小杏臉上變色,拉住若水的衣袖連聲哀求。


    “也沒這麽嚴重,隻是我此次出來,不想驚動了別人,咱們悄悄的來,再悄悄的迴去。”


    若水對小杏安慰地一笑,拉著她的手向城西走去。


    她倒不擔心被百姓們發現自己的身份,而是擔心一些有目的的人要是認出了自己就是太子妃,不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全城的百姓都湧向了菜市口,所以她們一路行來,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閑人。


    城西的鹹水井旁邊更是空無一人,若水很順利地就將葫蘆裏的解藥投進了井裏,然後拉著小杏繼續向城北而去。


    她完全沒有留意到,不知道何時,一條人影已經悄無聲息地跟在她的身後。


    這一路上,袁方有好幾次機會可以下手。


    前麵兩個姑娘有說有笑,完全沒有向身後瞧上一眼,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危險隨時都會來臨。


    就算是兩人迴頭,以她們那比蝸牛還要慢的動作,也絕對不會發現袁方的身影。


    此時此刻,袁方要想出手,就算是有一百個若水也沒命了。


    可他一直隱忍著。


    他雖然心性狠毒,做事卻並不衝動。


    他要尋一個最好的時機下手。


    不但要尋一個好時機,還要安排一個最不起眼的死法,才不會讓人懷疑到自己身上,尤其是不被主子懷疑。


    東黎國的太子妃要是突然在永淩遇刺而亡,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整個東黎都會變得不太平了。


    但這份動蕩說不定會影響到主子的計劃,所以他要謹慎又謹慎。


    袁方忽然向右前方斜竄而出,又肥又矮的身軀靈活得像一隻土拔鼠,迅速鑽入了旁邊的一所民房之中。


    過了片刻,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胖子從房裏走了出來,穿著一身寬寬大大的粗布衣衫,戴了一頂竹笠,肩膀上擔了兩隻水桶,一步三晃向著城北的鹹水井而去。


    從外形上,和袁方那又矮又圓的身形大異,可那雙藏在竹笠下毒蛇般陰毒的目光,卻和袁方一模一樣。


    他腳下踩著高蹺,被肥大的褲管完全遮住,看不出半點破綻。


    城北的鹹水井旁邊,也是空無一人。


    若水和小杏來到井旁,搖動軲轆,打上了一桶清水,然後將葫蘆裏的解藥倒入清水,搖晃均勻,更準備將這桶混了解藥的水再倒迴井裏,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咳嗽了一聲。


    “兩位姑娘,你們在做什麽?”


    若水和小杏聞言迴過頭來,見是一名不認識的路人,肩膀上挑著兩隻水桶。


    小杏有些心虛,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若水卻神色自若,微笑道:“大叔是要來打水麽?正好我這兒有一桶剛打上來的水,就先給大叔用吧?”


    “真的麽?那就多謝這位姑娘了。”


    袁方走上兩步,伸手來接水桶,距離若水越近,他的心跳開始加速,有一種激動的熱血在他的體內奔流。


    每當要殺人的時候,他就會產生這種興奮的心情。


    他現在已經想出了最好的計劃,也給這位東黎國的太子妃安排了一個最好的死法。


    她站在井邊,盡管身上穿著是件不起眼的衣衫,可是容顏嬌好,有如水邊的一朵白芙蕖,楚楚動人。


    那就讓這朵白芙蕖,永遠的長在水裏吧!


    這口井,就是她最好的歸宿。


    至於她身邊的那個丫頭,袁方不打算動她。


    留下她這個活口,遠比一個死人更有用。


    他可以利用她這張嘴巴,幫自己說出想要的信息。


    有歹人在水井邊見色起意,調戲女子,女子反抗不從,被推落井中身亡,歹人隨後逃之夭夭。


    這迴書要是說起來,想必定然精彩得很。


    那個東黎國的太子殿下得到這個消息,定會肝腸寸斷,繼而雷霆大怒,他一定會下令全城封鎖,搜捕兇徒。


    而那個時候,他本人早就離開永淩好幾百裏地,他會在臨走之時留下身上穿的這件衣服,還有這頂鬥笠,從哪裏來,就讓它們迴哪裏去。


    這件衣服和鬥笠的主人,你就自求多福罷!


    袁方越想越是得意,嘴角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為自己轉眼間就能想出這麽精妙的計劃而得意。


    不但一舉除掉了自己的眼中釘,還順水推舟地嫁禍給了別人。


    這種最尋常不過的死法,是最不會惹人懷疑的。


    就連主子也想不到會是自己動的手!


    以他這樣的高手,怎麽會用這麽笨的法子去殺人呢?


    “大叔,你笑什麽?”若水看到他臉上略帶詭異的笑,好奇地問道。


    袁方一迴神,看向若水,臉上的笑更是加深了幾分。


    他眯了眯眼,伸出五根粗圓的手指,不去接水桶,反而對著若水的臉蛋摸去,不懷好意地笑道:“小姑娘,你不光心眼好,長得還這麽好看,可有了婆家沒有?要是還沒嫁人,要不要跟大爺我迴家?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嘿嘿,嘿嘿嘿。”


    他努力模仿地痞惡棍的說話和舉止,讓自己的笑容和動作顯得很猥瑣,雖然他自己覺得有些不倫不類,可還是成功的嚇住了小杏。


    “你你你要幹什麽?你你你大膽!你你你可知道她是誰?”


    小杏嚇得舌頭打結,可還是鼓起勇氣伸開雙臂攔在若水麵前,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太子殿下一定會把你碎屍萬碎!”


    “我呸,什麽太子殿下!小丫頭,少在這兒嚇唬人,不光這小娘子長得好看,你這小丫頭也不錯嘛,難得大爺我今天興致好,你們兩個我一起要了!哈哈,這裏四顧無人,真是天助我也,大爺我就在這裏和你們成其好事、風流快活!”


    說著他大掌一伸,對著小杏的胸前抓來,小杏發出一聲尖叫,雙手忙不迭地捂住胸口,急往後退,隻覺得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


    “惡賊!你你你快住手!你不想活了嗎?我我我真的沒有騙你,她、她是……是……”小杏幾乎脫口要說出“太子妃”三個字,可是一想到若水的囑咐,又生生咽了下去。


    “你放了我們,我把身上的銀子全都給你,好不好?”


    小杏看到袁方一臉猙獰萎縮的笑容,還有那不懷好意的目光,直往太子妃和自己身上飄,禁不住瑟瑟發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她隻當自己和太子妃真的遇上了強人,見色起意,忍不住連聲哀求起來。


    “喏,我給你銀子,真的給你銀子。”小杏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打了開來,裏麵居然有厚厚一撂嶄新整齊的銀票,數目著實不菲。


    她數都沒數,將銀票帶荷包全都塞給袁方,“給你,全都給你。這些銀子足夠你買個一百個好看的姑娘做媳婦了,你拿了銀子就快點走吧,我們絕對不會向官府告發你的。”


    這些銀票當初老八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珍藏,一張也沒有亂花,準備迴到家鄉的時候拿出來孝敬父母,可這時候她連眼睛都不眨地送給了袁方,要是說她不肉疼,那是假的,可要是和保住二人的清白相比,她覺得值!


    若水看在眼裏,心中一動,目光落在小杏的臉上,若有所思。


    她自是知道這些銀票的來曆,也知道小杏對這些銀票看得有多要緊,可沒想到小杏居然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來送給對方。


    袁方也愣了一下,他也沒想到這麽個小丫頭身邊會有這麽多的銀票。


    可銀票算什麽?


    他要的不是銀票,而是若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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