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左右端詳,見那玉簪是由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雕成,簪首雕成了一隻鳳頭,雕工精細,鳳頭栩栩如生,口中含著一顆小指肚大小的明珠,雖然也算得是一樣名貴的首飾,但它能讓步長安神色大變,顯然並不在於它本身的價值。


    “步將軍今天勞苦功高,這支玉簪倒是件寶貝,就贈於步將軍,聊表謝意。”


    小七說完,將那玉簪在手裏掂了掂,便欲交給步長安。


    步長安臉色大變,退後一步,躬身道:“此物太貴重了,末將不敢領受太子殿下的厚賜。”


    “貴重?不過就是塊比較不錯的白玉石頭罷了,步將軍卻一眼就說它貴重,請問步將軍,它究竟貴重在何處?”小七淡淡一笑,目不轉睛地盯著步長安。


    步長安身子一凜,像是自知失言,垂首呐呐不語。


    “步將軍,你是否有事情隱瞞於我?”小七懶得再和他兜圈子,索性直言相問。


    但凡習武之人,都喜歡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反而比迂迴探問更來得有效果。


    步長安聞言,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向小七伏地跪倒,“末將剛才的確是說了謊,這玉簪、這玉簪,末將是識得的。”


    “哦,是嗎?”小七淡淡道,並不多言。


    周圍正在點收財物的吏官們見二人神情嚴肅,都極有眼色地退了開去。


    偌大的庭院裏,隻剩下小七和步長安二人。


    步長安神色複雜之極,他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啟稟太子殿下,這支玉簪,它、它、它像是倩娘的物事。”


    此言一出,饒是小七事先猜到幾分,還是吃了一驚。


    “你確定?”他忍不住問道。


    步長安妻子的飾物,怎麽會出現在鮮於東收藏的寶物裏麵,而且鮮於東還將這玉簪珍而重之的藏於密層之中,顯然是不欲為人所知。


    難道說……


    一個想法倏地閃過他的腦海。


    隻是這想法實在太過大膽荒謬,讓他不敢往下深想。


    “末將、末將也不十分確定,請求太子殿下將此簪交給末將,末將想仔細看上一看。”


    步長安嘴上說並不確定,可是他臉上肌肉扭曲,顯然心裏痛苦之極,正在飽受煎熬。


    小七想到的,也正是他所擔心和恐懼的。


    所以他必須要親眼看一眼那支玉簪。


    “好。”小七將玉簪交到步長安手中。


    步長安顫抖著雙手接過,仔細辨認,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出了一口長氣,臉上現出輕鬆之色,道:“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小七問道。


    “不是。”步長安肯定地點了點頭,指著那簪首的鳳頭道:“這隻簪子和倩娘的那隻幾乎完全一樣,隻有這鳳頭不同,太子殿下請看,這隻鳳頭向左,倩娘的那隻鳳頭卻是向右。”


    小七接過玉簪細看,發現果然如此,點了點頭。


    雖然這支玉簪和步長安妻子的那支不同,但二者如此相似,鮮於東又將之秘藏,其中必有關聯!


    步長安卻沒有小七想得那麽多,他發現這枚玉簪不是倩娘之物,已經是大喜過望,哪裏還想得到其他。


    “步將軍,這玉簪既然和你妻子那枚如此相似,說明二者有緣,我便將此簪也賜於你,你收下吧。”小七將玉簪再次放到步長安手中。


    “太子殿下,這、這樣不妥吧?”步長安有些猶豫,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枚玉簪,要是送給倩娘,倩娘一定很是歡喜。


    “放心,這是本太子賜給你的,不算是贓物。”小七微微一笑,饒有深意地看了步長安一眼,轉身離開。


    步長安捧著玉簪,看著小七的背影,不由得愣愣出神。


    太子殿下最後這句話,實在是太耐人尋味了!


    小七擔心若水,這種抄家清算的繁複工作,他便放心交給步長安去打理,自己匆匆趕迴驛館。


    還沒到驛館門口,就看到排隊領藥材和糧食的百姓們排成了一條長龍,卻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他暗暗點頭,自己這遭永淩之行總算沒有白來,清除了這些貪官汙吏,讓百姓們對朝廷重新有了信心和盼頭。


    他沒有驚動眾人,繞到後院,躍牆而入。


    來到臥房門前,隻見胡大海仍然保持著自己離開的姿勢,牢牢地守在房門口,竟然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太子殿下,您迴來啦?”


    看到小七出現,胡大海露出一臉笑容,對小七行了個禮。


    “嗯,太子妃呢?”


    “迴太子殿下,太子妃還在房裏,沒有出來過,奴才一直守在這裏,沒讓任何人去打擾太子妃休息。”胡大海表功一樣說道。


    “很好。”小七點了點頭,對胡大海擺擺手:“胡大海,你下去休息吧。”


    “是,太子殿下。”胡大海躬身退了下去。


    他站了大半天,腿都酸了,可他卻不敢違背小七的命令,愣是守在門口一步都沒移動過。


    小七看著胡大海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微微點頭,皇祖母為若水選派的這名人選,又忠心又盡責,還真是再合適不過,。


    他迴過身,推開房門,側耳傾聽,房間裏靜悄悄的,半點聲息也無。


    小七勾起唇角,浮起一個寵溺的笑容。


    這個鬼丫頭,今天倒是聽話,一直在房裏睡到現在還沒起身,看樣子是真的累了。


    他放輕了腳步走進門裏,再輕輕掩上房門,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


    因為屋子裏實在是太靜了,靜得連唿吸的聲音都聽不到。


    小七一縱身到了床邊,掀開低垂的帳簾一看,果然,床上空空如也,若水早已經不知去向。


    他的心一下子凍結了。


    “水兒!”他顫聲叫道。


    沒人應答。


    “水兒!”他提高了聲音再叫。


    還是無人應聲。


    小七連唿吸都頓住了,全身如墜冰窖。


    若水不見了!


    她是被人擄走了?還是自己偷偷溜出去了?


    他又驚又疑,反手推開窗戶,躍出窗外,在窗前查探。


    他曾經親眼見過墨白施展追蹤之術,那就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進門的時候,門窗緊閉,那胡大海守在門前,不管若水是被人擄走還是自己溜走,那唯一的出口就隻能是窗戶。


    很快,他就在窗下的地上發現了兩個淺淺的腳印,看到那腳印的一瞬間,他繃緊的心弦就鬆了一半,輕輕吐出口氣來。


    原來這鬼丫頭是自己溜走的!


    隨後他就眉頭一皺,若水究竟去了哪裏?


    好在若水不會輕功,不可能落地無痕,小七細心地查看,順著她留下淺淺的足跡一直來到牆邊,看到牆角那個不大不小的窟窿,頓時啼笑皆非。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堂堂東黎國的太子妃,居然鑽狗洞!


    他頓時想起和她初識的時候,她為了溜出府去,還想讓自己和她一起鑽狗洞,心頭浮起一絲溫馨的甜意。


    很快,這絲甜意就被焦灼取代了。


    該死的鬼丫頭!


    有什麽急事非要鑽狗洞出去辦?難道就不能等他迴來一起去嗎?


    她就不知道她不見了,自己會有多擔心多著急!


    還有把守這院子裏外麵的禦林軍和親兵營,他們的眼睛都是喘氣的嗎?連太子妃溜出去了都不知道!


    小七恨恨地一頓足,飛身而起,輕飄飄地躍過了圍牆,落在一處偏僻的巷子裏。


    他要追蹤若水,自然不能也鑽狗洞,讓他一個太子殿下鑽狗洞,豈不是笑話!


    他剛剛落地,就聽到身邊有人“啊”的一聲輕唿。


    小七想都不想地右手疾出,一把抓住那人的脖子。


    這人鬼鬼祟祟蹲在驛館外麵的角落裏,肯定是不懷好意,有所圖謀!


    “哎喲!小七,你抓痛我了。”


    熟悉的輕柔嗓音傳入耳中,小七頓時一呆,急忙鬆手,定睛一看,那蹲在狗洞旁邊,正準備往裏鑽的人,不是若水,還會是誰!


    她正拍著胸口,一臉幽怨地看著他:“小七,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小七這樣從天而降,又突然抓住了她的脖子,的確把她嚇了一大跳。


    “水兒,怎麽會是你!”小七又驚又喜,馬上滿懷歉意地道:“我剛才有沒有抓痛你?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一皺眉。


    若水暗叫不妙,自己偷溜出來,正準備再悄悄溜迴去的時候,居然被小七抓了個正著!


    她馬上按住脖子,用力咳了幾聲,“咳,咳咳咳!”


    小七果然中計,什麽話也不再多問,上前一把將她橫抱在懷,翻牆而入,直奔臥室。


    他把她放在床上,細心地檢查她的脖頸處,一臉擔憂地道:“水兒,真是抱歉,我剛才出手太重了,有沒有傷到你?”


    他看到她細白如玉的皮膚上留下了五根紅紅的指印,更是懊悔之極,剛才他把她當成了敵人,出手幾乎沒有留情,這讓她如何禁受得起?


    “你等著,我馬上去叫大夫!”


    “小七,別去!”若水叫住了他,斜睨著他:“叫什麽大夫,你忘了我自己就是個大夫?”


    看到小七憂急擔心的樣子,顯然把質問自己為什麽溜出去的事情給忘到了腦後,她偷著吐了下舌頭,暗自鬆了口氣。


    若水指了指桌上的一隻錦盒,“小七,麻煩幫我把那隻盒子拿過來。”


    小七依言取來,交給若水。


    她打開盒蓋,隻見是滿滿一盒藥膏,膏體呈半透明的淺紫色,晶瑩剔透,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是我做的紫草膏,有活血化淤之效,你弄傷了我,現在罰你幫我塗藥。”若水故意板起臉道。


    小七卻是心頭一鬆,他清楚她做出來的藥膏,要比最好的傷藥都好用。


    果然,剛剛塗上一會兒功夫,若水頸中的指印就淡得隻剩下了一個影子,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水兒,你這膏藥真是神奇!”


    雖然早就料到,但這紫草膏的藥效還是讓小七吃了一驚。


    若水抿唇一笑,道:“這膏藥的神奇之處還有許多你都沒見識到呢!夏天的時候帶著它在身上,蚊蟲皆不會近身,而且它對愈合傷口也很有好處,另外它還可以拔除蛇毒,妙用無窮。”


    “這紫草膏做起來難不難?”


    聽了若水的話,小七心念一動,暗想這膏藥要是可以大量製做的話,再過明年春暖花開,要是南越兀立汗發動戰爭,這紫草膏就可派上大用處了。


    若水何等聰明,小七雖然隻問了一句話,她就猜出了七七八八,微笑道:“難倒是不難,隻是需要大量的紫草,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不過嘛,明年春天,我可以包你所有軍隊裏的士兵,人手一盒。”


    小七大喜,笑道:“你這丫頭,我還沒說出口,你就猜到了我的心思,不過人手一盒,你這海口誇得也太大了吧,你可知道咱們東黎共有多少士兵?你要一盒一盒地去做,豈不累壞了你?我可不許你這麽操勞!”


    “唉。”若水故意歎了口氣,悠悠地道:“嘴巴上說的好聽,也不知道是真心疼我,還是假心疼我,你要是真怕我操勞,那我告訴你法子,你來做。”


    她本來是隨口開個玩笑,她知道小七最不喜歡做這種瑣碎的事情,沒想到小七想都不想地一口答允。


    “好,那你把法子告訴我,我做。”小七痛快地點頭。


    若水不由一愣,怔怔地看了小七好一會,才笑著搖頭。


    “小七,你的身份是太子,有多少國家大事需要你去操勞,為父皇分憂,這種區區小事,不需要你來動手。等迴到帝都之後,我就把這法子寫下來,交給曾太醫,他行事穩重,肯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交給曾太醫?”小七遲疑了一下,看著若水,“你就不擔心他會把你的秘方泄露出去?”


    小七雖然沒有行醫,但醫者的規矩他卻是知道的。


    幾乎所有的醫者,都把自己家的獨門秘方當成傳家之寶一樣,傳子不傳女。


    哪有像若水這樣隨隨便便就將方子白送於他人的!


    聞言,若水蹙了蹙眉,小七的話觸動了她的心事,讓她想起了這個時代的一大弊病。


    那就是:敝帚自珍!


    她在迴春堂就曾經和義父周青探討過這個問題,她也很想能夠改變這一現狀,可是她現在隻能做好自己,卻沒辦法去改變別人的想法。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事實上,這個時代的醫術,有許多都是值得若水學習和借鑒的。


    之前她曾經和天下第一神醫穀老爺子的親傳弟子穀永春交流過醫術,穀永春摒棄了門戶之見,對她的疑問和不解可以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中許多經驗和秘方,讓若水受益匪淺。


    如果每個醫者都能像穀永春那樣,何愁醫術不能發揚光大?


    或許,等有機會見到穀永春,可以和他商量一下此事。


    “在想什麽?”


    小七見自己說完之後,若水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輕聲問道。


    “沒什麽,我不介意別人知道我的藥方,事實上,我倒希望更多的人能夠知道呢,好東西就要與眾分享,才見其樂,對不對?”


    若水笑了笑,從床上坐起身來,伸手去拿自己帶迴來的一個竹籃。


    小七見籃子裏裝滿了剛采摘下來的草藥,眉頭一皺,不用問就知道,若水偷溜出去,就是采藥去了。


    她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居然無視自己的命令,一個人偷著跑出去采藥!


    “水兒!”他沉聲道,臉上已經陰雲密布。


    她難道就不知道這永淩城現在有多危險麽?


    雖然步長安一舉抓了十幾名貪官,但這些人的黨羽未除,萬一他們有什麽異動,她一個弱女子,就不怕麽!


    現在她是平安迴來,可要是再有下次、下下次呢?


    他要是再不管束管束她,她真的要無法無天了。


    一看到小七豎起了眉毛,若水就知道不妙。


    剛才他的怒氣被她借著受傷掩飾過去了,現在他要是追究起來,她還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她倒不怕別的,就怕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哪也不能去,那非把她憋壞了不可。


    而且她來到永淩,又不是來休養的,她是有重任在身的!


    “小七!”在小七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之前,若水搶先一步說道:“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小七瞪著她,這丫頭又要在自己麵前玩什麽花樣?


    他抿著唇,不說話,就這麽盯著她瞧。


    若水也不以為意,繼續道:“我發現城中的疫症,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疫症,而是有人在城中的水井裏投了毒!”


    “什麽!投毒?”若水的話讓小七吃了一驚,他不置信地看向若水,道:“你確定?”


    “我確定!”若水肯定地點了點頭,道:“還記得那天在藥鋪門口我給瞧過病的男孩嗎?迴來之後,我越想越覺得奇怪,他的病不像是病,更像是毒,所以我就……”


    話未說完,已經被小七打斷。


    “所以你就趁我不在,偷著從窗戶溜了出去,還鑽狗洞!”小七用手點著若水的額頭,氣唿唿地道:“就算你發現有問題,等我迴來再去不行嗎?為什麽非要一個人去冒險!”


    若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道:“我這不是心急嘛,再說,我帶著好東西,我看誰敢找我的麻煩!”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得意的晃了晃。


    她懷中各種各樣的寶貝層出不窮,小七早就見識過她的厲害,知道尋常人的確是近不了她的身,但要是像他一樣的武功高手呢?


    萬一要是唐問天突然出現呢?


    “你就不怕唐問天找上門來,這個老魔頭可是對你恨之入骨!”小七故意說道。


    小七的話讓若水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她倒是不怕唐問天,而是小七提到唐問天,讓她想起了唐絳兒。


    “小七,你不好!”她板起臉來,恨恨地道。


    “我怎麽了?”小七有些莫名其妙,她這小臉變得簡直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言笑晏晏,下一刻就怒容滿麵。


    這丫頭別是又耍心眼想轉移自己注意力吧?


    “你為什麽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帶走?卻留下了唐姐姐!她為了救我受了那麽重的傷,要是萬一她有什麽不測,你讓我這輩子如何能夠心安!”


    若水一想起這事,就狠狠瞪了小七一眼。


    雖然她留下了藥方,小七也說過臨走的時候看到墨白在幫唐絳兒疏通經脈,但是墨白這個人,她太了解了。


    他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家夥!


    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他要是樂意辦的事,就算是上趕著他也巴巴的去做,可他要是不樂意了……就算是別人跪在地上叫爺爺,他也絕不會理!


    她怎麽能指望著這麽一個家夥去照顧好唐絳兒?


    而且她很明白小七帶走自己,留下唐絳兒的用意是什麽,他絕對是故意的!


    他是想用唐絳兒來牽製墨白,帶著唐絳兒這樣一個病人上路,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來的。


    事實果然如小七所料想那樣,一直到了永淩,都沒看到墨白的影子。


    小七自是心境大爽,可是若水想起唐絳兒,還有她之前和墨白相處的時候,處處針鋒相對,互不相讓,這二人在一起,還能有什麽好?


    唐絳兒手無縛雞之力,還不讓墨白給欺負得死去活來!


    “……”小七自知理虧,他抿了抿唇,目光一轉,落在若水手中的竹籃上,伸手一指道:“你發現有人投毒,所以才出去采藥?卻是誰這麽狠毒,居然在全城人的水井裏下毒?這毒可厲害嗎?會不會危及性命?”


    “哼!”若水再次瞪了小七一眼,明知道他在轉移話題,還是答道:“這毒並不致命,隻是會讓人病懨懨的,要是不這樣,朝廷又怎麽會拔下二十萬兩銀子的賑災款來?至於這下毒之人,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誰。”


    “鮮於東!”小七一字一字地道。


    “我也沒想到,來到這裏還會遇到同行,這鮮於東居然是個使毒用毒的大行家。他在水井中投的這毒幾乎毫無痕跡可尋,要不是機緣巧合,我根本發現不了,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壞事總會露出馬腳,我今天采迴來的這芨芨草,就是解毒的良藥,等我熬成藥汁,再倒入井裏,就可解去井水中的毒性。要是有機會,我倒想向這鮮於東討教討教。”


    “恐怕沒這個機會了,明日午時,這幹人等就要被斬首示眾。”小七淡淡道。


    “哦?明天就要開刀問斬了嗎?”


    若水揚了揚眉毛,恨恨地道:“這群碩鼠,貪了這許多銀子,全都是黎民百姓的血汗錢,這些年來,永淩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們被他們逼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斷,隻是砍他們一個人的腦袋,還真是便宜他們了!”


    “我也想多砍他們十個八個腦袋,隻是罪不及家眷,他們的家人我準備衝軍流放,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至於那鮮於東嘛,”小七沉吟了一下,“此人背後有許多的秘密,要是就這樣斬了,未免可惜,可要是不殺,又無法平息眾怒,水兒,你可有什麽好辦法?”


    “鮮於東?”若水想了想,道:“不錯,咱們現在隻有馬公子的一張供詞,要想揪出和鮮於東勾結的那人,證據還不充足,要是能撬開這鮮於東的嘴,自是最好不過。呀,有了!”


    她眼睛一亮,雙掌互拍,興衝衝地道:“小七,我倒想了一條妙計!”


    “什麽妙計,快說!”


    小七知道她的鬼心眼最多,要是問計於她,必有所獲。


    “嘿嘿,我這條妙計就叫做移花接木,偷梁換柱!”若水笑眯眯地道,目光對角落裏掃了一眼。


    “移花接木……”小七視線隨著若水看了過去,見到那隻大大的樟木衣箱,嘴角露出會意的微笑,“果然是妙計!好,水兒,咱們就拿馬公子這根破梁木,去換他舅舅的那根爛柱子。”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低聲商議,該如何才能做到瞞過所有人的耳目,密不透風。


    計議完畢,小七派人叫來劉老根和錢小豪,在二人耳邊密密地吩咐了一遍。


    在這批禦林軍中,他最為信任的就是這兩個人。


    劉老根老成持重,錢小豪聰明機靈,把這件事交給他二人去做,最為穩妥。


    劉老根和錢小豪神色恭謹嚴肅,豎起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他二人心裏都是激動萬分。


    太子殿下交給自己的這趟差事,可是一件機密大事,這等重要的事情,太子殿下不交給別人去辦,偏偏點了自己二人的名字,足以在太子殿下心中,對自己是何等的信任。


    他們要是辦不好,豈不是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信任?


    他們就算是死了,都沒臉麵來見太子殿下!


    等小七說完,二人對視一眼,一齊單膝下跪。


    “太子殿下請放心,我二人一定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決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嗯,你們下去吧。”小七也不多說,隻是淡淡道。


    他知道有些人需要激勵,有些人則什麽也不用說。


    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會盡最大的全力把事情做好。


    劉老根和錢小豪就是後者。


    ……


    一直忙到天色濃墨,鮮於東府上的所有物事才終於點算完畢。


    步長安手下的吏官將這些東西全都登記入冊,然後捧著厚厚的一本冊子來到步長安麵前,雙手呈上。


    “居然這麽多!”步長安接了過來,隨後一翻,然後倒抽了口涼氣。


    因為怕手下的人混水摸魚,順手拿了鮮於東府上的什麽物事,步長安一直守在旁邊,看著眾人清點。


    可當他看到登記入冊的物品時,還是吃了一驚。


    “來人,將所有物事全部封存,沒有我的手諭,任何人不得開啟,違者軍法從事!”


    “是,將軍大人!”


    他手下的將士馬上動手,將院子裏的箱籠一一貼上封條,蓋上官印。


    步長安又調來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守在院子裏,將這堆箱籠物事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他又吩咐人人手持火把,腰懸佩刀,要是有人想要打這批箱子的主意,格殺勿論。


    安排好這一切,他才鬆了口氣,將那本冊子揣進懷裏,向大門走去。


    雖然天色已晚,他還是決定趕去驛館,將清點花名冊呈給太子殿下過目,隻有完成了太子殿下交待下來的差事,他心頭的大石才能放得下來。


    “將軍大人,留步,請留步!”


    他剛走出兩步,身後就響起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步長安迴過頭來,隻見一名自己的親兵手中抱著一件物事,正飛快向自己跑來。


    “何事?”他皺了皺眉。


    “將軍大人,屬下剛才搜檢書房的時候,在書架下麵發現了一個暗格,屬下打了開來,隻見暗格裏放著這隻匣子,屬下不敢擅啟,便送來給將軍大人,請將軍大人示下。”


    親兵將手中的匣子雙手送到步長安麵前。


    “哦?居然有這等事?”步長安心中一動,接過那隻匣子仔細打量。


    能夠讓鮮於東藏在暗格裏的東西,要不就是價值連城,要不就是十分機密。


    這隻匣子裏必有古怪!


    他凝神一看,不由得露出幾分失望之色。


    這隻匣子看上去平平無奇,隻不過是最為常見的檀香木所製,薄薄地塗了一層黑漆,邊角處已經脫露,露出斑駁的木角。


    匣子上還掛了一把黃銅小鎖,卻無鎖匙。


    “鎖匙呢?”步長安問。


    “迴將軍大人,屬下搜遍了那個暗格,沒有發現鎖匙。”親兵答道。


    “哦。”步長安也不以為意。


    以他的功力,這小鎖自是一扭即開。


    他正想打開來瞧瞧匣子裏放的是什麽寶貝,忽然心念一動,又停下手來。


    差點犯了大錯!


    這隻木匣雖然看上去很是普通,但能讓鮮於東珍而重之的放在暗格裏的,必是非同尋常,萬一裏麵有什麽要緊的物事,卻讓自己看到了,豈不是……


    不能開,不能開啊!


    還是將這隻木匣完完整整地送到太子殿下麵前,讓他親啟為好。


    步長安抱著木匣,快步出門,上了坐騎,直奔驛館而來。


    還沒到大門口,他就下了馬,走過去恭恭敬敬地讓人前去通報,然後靜靜地候在門前。


    過不多時,有人帶他進門,一徑來到前廳。


    小七正坐在上位,見到步長安進來,微微頷首。


    “啟稟太子殿下,鮮於東所有家產已經全部清點完畢,末將特來複命。這裏是賬目名冊,請太子殿下過目。另外,屬下的親兵還在鮮於東書房暗格中發現一隻木匣,末將不敢擅啟,也一並帶了過來,交給太子殿下。”


    步長安跪倒在地,雙手高舉,將木匣和名冊送到小七麵前。


    “木匣?”小七也是麵露微訝,他接過來,不去看那名冊,先是打量木匣。


    他也和步長安一個想法,直覺感到這隻木匣之中定然裝著十分重大的秘密。


    “可有鎖匙?”他看到黃銅小鎖,順口問道。


    “並無鎖匙。”步長安恭謹答道。


    小七點點頭,他掂了掂匣子,淡淡地道:“匣子不大,份量倒是不輕。”


    “是。”步長安答道。


    這也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


    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這匣子裏放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卻始終沒有半點頭緒。


    小七將匣子上下左右的翻看一遍,覺得除了沉重之外,再無其他的特異之處,便握住鎖頭,便準備運勁扭斷。


    “小七,先不要開!”


    若水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小七微微一驚,抬頭正好看到若水從後堂進來,問道:“水兒,你怎麽來了?”


    若水不答,目光落在那隻木匣上,道:“給我瞧瞧。”


    她已經聽到了小七和步長安的對話,知道這木匣是從鮮於東府上的暗格中取出,所以格外留意。


    小七將匣子交在若水手中,叮囑了一句:“小心沉。”


    若水點點頭,接過木匣,入手果然微微一沉,不覺細細地打量了起來。


    “水兒,你可是覺得這匣子有什麽古怪?”


    小七見若水露出沉吟之色,知道她一定是看出了什麽。


    “我也說不準,隻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若水捧著木匣,掂來掂去,若有所思。


    “這鮮於東心思慎密,詭計多端,他又擅於用毒,這隻木匣表麵上看越是平平無奇,它就越是透著詭異,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還是小心為好。”


    若水將匣子放在桌上,這木匣甚沉,隻捧了這一會兒,她的手腕就覺得酸痛,指著那黃銅小鎖說道:“要想開啟這鎖,根本不是什麽難事,別說是像你們這種練武之人輕輕一扭就開了,就算是不會武功的江湖宵小,開這鎖也是易如反掌。鮮於東不會不知,那他為什麽還要明知故犯呢?這其中必有古怪!”


    “還有,他府中珍珠寶貝無數,像這種木頭匣子他壓根便看不上,可是他卻把這樣一隻毫不起眼的破木頭匣子藏在暗格裏,分明是欲蓋彌彰,單看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不懷好意!”


    小七連連點頭,他本來隻是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讓若水一分析,便覺得其中破綻百出。


    “不錯不錯,水兒你說的很有道理。那現在怎麽辦?咱們就不開了麽?”


    小七嘴上雖然說不開,可是心裏還是十分好奇。


    “當然要開!”若水揚起了一條秀眉,肯定地道:“我相信鮮於東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這隻木匣裏。”


    “那……”


    “我有辦法,等我去拿一樣物事,去去就來。”


    若水說完,就匆匆向外走去,隻留下小七和步長安,心中滿是疑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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