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吩咐的?那還問我做什麽,自然是服用!”墨白衝那婆子一瞪眼。


    那婆子嚇得渾身一顫,連聲答應。


    一眾丫環婆子進了廂房。


    墨白擔心有人搗鬼,跟在後麵,見那婆子端出藥來,他伸手接過,聞了聞,又用舌尖舔了一下,覺得倒沒什麽毒,然後又交給了那婆子。


    “趕緊喂她服下,她喝了之後,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老子就要了你們的命!”


    那婆子嚇了一跳,手中的藥碗都險些砸了。


    這位墨大俠好兇!


    這藥又不是她熬的,為什麽那姑娘要是出事,會要自己的命啊?


    “快點!磨磨蹭蹭的,再不喂藥,老子就要你們的命!”墨白不耐煩地催促。


    那婆子暗叫倒黴,隻好認命地扶起唐絳兒,用湯匙一勺勺地喂了下去。


    唐絳兒服藥之後,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眾丫環們端著盥洗用品上前,準備幫唐絳兒擦拭身體。


    那婆子看了墨白一眼,見他虎視眈眈地立在旁邊,動也不動,不由得大為尷尬。


    她心道這男子怎地好不懂規矩,碰到這種情形也不躲了開去,難道他是想看人家大姑娘的身體嗎?


    要知道未出閣的姑娘家身體最是金貴,要是被哪個男子看了,那這姑娘就是那個男子的人了,如果那男人要是不肯娶她,她除了自盡,就隻有出家做尼姑這一條生路了。


    “墨、墨大俠,奴婢等要幫這位姑娘擦身,不知大俠還有何事?”


    那婆子硬著頭皮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擦身?那就擦啊,問我做什麽?”墨白惡聲惡氣地道。


    他看這幫婆子丫頭們就不順眼,之前人病得都快死了,卻一個人都不露麵,直到自己喝了一聲,才冒出頭來,一個個全都是勢利眼!


    “那請問墨大俠,這位姑娘是大俠您的什麽人?她可是您的未過門妻子?”那婆子一看唐絳兒的身態容貌,就知道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還沒嫁過人。


    她雖然和對方不認不識,但也不能任由她清清白白的身體被別的男人瞧了去。


    否則這姑娘要是醒來,知道此事,非撞牆自殺不可。


    那豈不是救人反成了害人嗎?


    “什麽未過門妻子?”墨白嚇一跳,隨後明白過來,嫌棄地看了眼唐絳兒,轉過頭瞪著那婆子,怒斥道:“你瞎了狗眼?老子會有那麽醜的未婚妻?”


    “是,是,那大俠,這位姑娘是您妹子?”那婆子又問。


    “放你娘的狗臭屁,她的眼耳鼻子,哪一點跟老子像了?妹子,狗屁妹子!”墨白更是火大。


    自己長得玉樹臨風,那唐絳兒醜得嚇人,這婆子是不是沒長眼珠子啊,非得跟自己拉扯上關係。


    “那墨大俠,既然唐姑娘和您非親非故,奴婢們要幫她擦身,是不是請墨大俠迴避一下?”那婆子賠著笑臉,頓了一下又道:“當然,如果墨大俠要是對唐姑娘有意,想娶她為妻,那自然也可以留下。”


    聞言,墨白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跳了起來,掉頭往門外就走,像陣風般,眨眼就消失了。


    那婆子又轉頭看向燕孤雲,還沒來得及說話,燕孤雲也跳起身來,溜得比墨白還快。


    墨白和燕孤雲迴到房裏,侯知府早已派人送來了豐盛的酒菜,凝露正在布置,擺了滿滿當當的一張八仙桌,香氣四溢,讓人饞涎欲滴。


    二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食物下肚,看到這樣的美味佳肴,全都食指大動。


    房間裏沒有外人,二人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據桌大嚼。


    他們在九陽山的時候,吃飯就講究的一個痛快,根本不講究什麽禮儀規矩,吃相是否好看斯文。


    所以二人風卷殘雲,吃得不亦樂乎。


    凝露站在燕孤雲身後,手中的筷子都驚得掉在地上,猶未自知。


    她本來打算幫燕孤雲布菜的,可沒想到,燕孤雲哪裏還用得著她布菜,他喜歡吃哪盤菜,就直接端過來,往自己麵前的碗裏一倒,然後吃得稀裏唿嚕。


    凝露幾乎看不下眼去了。


    這是她第一次服侍燕孤雲用膳,也是她親眼見到燕孤雲的吃相。


    老天哪,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吃飯的樣子如此粗魯,簡直就像是個沒受過半點家教規矩的鄉下人!


    他的一舉一動,哪裏有半點斯文氣質!


    凝露看著看著,眼前又閃過一個男子的身影。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優雅高貴,一舉手一投足,打骨子裏透著文雅俊秀,讓人一見,就不由自主的傾心。


    和這位燕公子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凝露默默地垂眸,悄無聲息地退開兩步,低頭想著自己不足為人言說的心事。


    墨白和燕孤雲卻全然沒有留意到她,二人正在邊吃邊商討今後的打算。


    “師兄,咱們現在該怎麽辦?大師兄的遺體不見了,你可有發現什麽線索嗎?”燕孤雲問道。


    “沒有線索。”墨白搖了搖頭,放下了筷子。


    “師兄,你不吃了?”


    “嗯,吃飯了,不吃了,你喜歡吃,就多吃點,慢點吃,別噎著。”墨白有些憐憫地看著燕孤雲。


    他吃飯很快,吃相卻飯燕孤雲斯文秀氣多了。


    這些菜味道雖好,他吃在嘴裏卻味同嚼蠟,隻是想著早點填飽肚子,至於吃了什麽菜,他卻全沒留意。


    可是燕孤雲卻不一樣,這十幾道菜,他幾乎一道都沒吃過,每一道菜都讓他瞠目結舌,好吃的差點連自己的舌頭也吞下去了。


    平時在九陽山上的時候,他們的夥食也並不差,頓頓有肉,而且全是山珍。


    隻是那做法卻是簡陋之極,隻是用白水加鹽一煮,然後每個人一塊手把肉,就著饅頭鹹菜加稀飯,就是一頓豐盛的菜肴。


    燕孤雲從來沒想到,同樣是肉,做法不同,滋味就會大不相同。


    他手裏抓著一塊紅燒豬蹄,滿嘴啃得全是油光,啃得不亦樂乎。


    這豬蹄子在山上的時候,根本沒人會吃,人人都覺得肮髒,每次都棄之不用。


    可沒想到隻是換了個做法,這豬蹄就搖身一變,成了一道美味之極的佳肴,讓他啃了一個又一個,轉眼之間,已經三隻豬蹄下肚,可他還是意猶未盡。


    “燕師弟,嚐嚐這個,這是醋溜魚片,肉鮮汁美,味道極佳。”


    墨白看到燕孤雲把手伸向第四隻豬蹄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挾了一筷子魚片到燕孤雲麵前的碗裏。


    他心裏充滿了同情和愧疚。


    燕師弟吃飯時這副土包子的模樣他全看在眼裏,可他卻沒有半點嫌棄之意。


    他不由暗暗懊悔,平時自己太過獨來獨往,對這位小師弟關心太少,照顧也太少,竟然連一次也沒有帶他下山來用過飯,讓他嚐嚐這世上的珍饈美味。


    現在燕師弟失去了功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說起來也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以後,他一定要好好補報燕師弟,給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自己賺到的銀子,隨他花用,他愛怎麽花,就怎麽花。


    隻有這樣,他的心裏才會好過一些。


    燕孤雲卻一心一意沉浸在舌尖上的美味裏,根本沒有留意到墨白的眼神,也猜不到他的心理。


    “好,師兄說好吃的菜,那一定是頂頂好吃的。”


    他興高采烈地挾起魚片,送入嘴裏,隻覺又滑又嫩,還沒嚐出什麽味道來,那魚片已經順著咽喉滑了下去。


    他怔了怔,愕然看向墨白:“師兄,這、這真的是魚片麽?怎麽就像小魚一下,一下子鑽進我肚子裏去了?”


    “哈哈哈!”墨白忍不住爆發了一陣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連筷子都掉到地上去了。


    “撲哧!”就連站在燕孤雲身後的凝露也笑出了聲,本來略帶愁容的臉龐露出笑容,更增嬌豔之色。


    燕孤雲被二人笑得惱羞成怒。


    被師兄笑,他可以忍受,可是凝露居然也敢笑話自己?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啪”的一聲,他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凝露嚇了一跳,笑容頓斂,睜大了一雙明眸,害怕地看向燕孤雲,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


    她心中驚慌,知道自己剛才一笑,是犯了做為奴婢的大忌。


    身為奴婢,怎麽可以嘲笑主子呢?


    不管主子做了多麽可笑和滑稽的事,她都不可以笑!


    她的俏臉頓時變得慘白一片,牙齒咬住了下唇。


    可是她就算是想不笑,也已經晚了。


    燕孤雲的目光冷冷地掃了過來,停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的心一陣狂跳,唿吸都頓住了。


    “我剛才吃飯的樣子,很好笑,是不是?”


    出乎凝露意料之外的,燕孤雲的聲音並不冷,反而低柔宛轉,有如情人的低語。


    凝露卻情不自禁地發起抖來。


    跟在燕孤雲身邊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她對自己這位新主子喜怒無常的性格也有了一分半分的了解。


    他說話的聲音越是低沉溫柔,說明他的心中愈是惱怒。


    他剛才這幾句問話有如春風拂耳,凝露的心卻一下子沉到了地底的冰窟,從頭冷到了腳。


    “撲通”一聲,凝露一下子跪了下來,膝行兩步,伏在燕孤雲腳前。


    “公子,婢子錯了,婢子不該笑,婢子知錯了,請公子原諒婢子這一次吧?”


    她仰起臉來,眼中凝淚,長長的睫毛顫動著,神情就像小鹿一樣驚慌害怕。


    “知道錯了是好事,可是你犯了錯,如果本公子不懲罰你,你以後豈不是還會再犯?”


    燕孤雲勾起了唇角,笑得春風般溫柔,眼眸深處卻閃過一抹冷厲,有如刀鋒一般,看得凝露的心都顫了起來。


    “公子……”她想求饒,可是在燕孤雲的目光逼視下,她竟然怕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甚至一眼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下頭來。


    “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好呢?才能讓你記住今天這個教訓呢?”


    燕孤雲的聲音更加的輕柔,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勾起了凝露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


    凝露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眼中的淚水滾來滾去,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順著光滑的麵頰往下流,像極了花瓣上的露珠。


    她這樣默默流淚的樣子最是動人,可卻無法打動燕孤雲現在那顆冷硬的心。


    “嘖嘖,我的小兔子,你哭起來的時候真美,我就是喜歡你哭的模樣,哭得我的心都軟了呢。”


    燕孤雲嘖嘖連聲,用手指輕輕的去抹她臉頰上流下來的淚,一顆又一顆,直到她的眼中再也沒有淚珠滾下。


    凝露已經怕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好吧,既然你求我饒了你,你又哭得這麽動人,讓我實在是下不了重手懲罰你,可是不懲罰又不行,你會記不住的。嗯。這樣吧,我就輕輕的懲罰你一下好了,凝露,你說這樣好不好?”


    他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睛,笑得無比動人。


    凝露的唿吸一窒,定定地看著他。


    輕輕的懲罰?會是怎樣的?


    她的心髒不由自主的緊縮起來。


    燕孤雲的目光在桌麵上輕輕掃過,忽然伸手一拂,那一整盤醋溜魚片頓時被他拂落,盤中的魚片灑落一地。


    “小兔子,乖乖的把這些魚片都給我吃了,一片也不許剩,知道了嗎?”燕孤雲倏地收迴手來,坐直了身體,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凝露。


    “這、這……這些魚片都已經髒了啊?”凝露早就料到燕孤雲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可她怎麽也沒想到,燕孤雲會想出這個法子來懲罰自己,竟然讓自己吃掉在地上,髒了的魚片。


    她雖然是個丫環,可卻是個家生子,自幼在侯知府家裏長大,雖然說吃的用的都不如主子,卻也從來沒受過苛待,也是家裏如珠如寶當掌上明珠般待大的,別說沒吃過髒的東西,就連殘羹剩飯,她都沒吃過。


    她的意識裏麵,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一概不能吃了的。


    可燕孤雲卻讓自己去吃這些散落在塵土裏的食物,這對她而言,不啻是最大的羞辱。


    她漲紅了臉,兩眼盯著地上的魚片,那雪白的魚片有不少已經沾上了灰土,黑黑灰灰的,看起來格外醒目,一想到自己要去吃這髒魚片,她就忍不住一陣作嘔。


    “髒了,就不能吃了嗎?髒了,它就不是食物了嗎?吃了它,會毒死你嗎?”


    燕孤雲本來沒覺得自己是在羞辱凝露,他隻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讓她記住,誰是主子!誰是天,誰是地!


    掉在地上的魚片隻是沾了點泥土罷了,有什麽不可以吃的?


    以前他吃過不知道多少比這髒魚片更不幹淨的東西,他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可是看到凝露的表情,好像自己給了她多大的委屈,自己是在折磨她、侮辱她一樣。


    這讓他心頭的火氣更盛一層。


    他麵帶寒霜,聲音冷得嚇人。


    “不,我不吃,我不吃。”凝露拚命地搖頭,她實在接受不了去吃這些髒魚片。


    “不吃?”燕孤雲的眼眸眯了眯,一瞬不瞬地瞅著凝露,似笑非笑,“小兔子,你要是不吃,我可就要改主意嘍?”


    “……”凝露再次一抖,她張大了眸子,恐懼地看著燕孤雲,身子往後縮去。


    她不要,真的不要吃這些髒魚片,這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好,很好!”燕孤雲看出她眼中的不順服,陡地傾身,探手抓住了她的衣襟,用力一扯。


    “吱啦”一聲,一塊薄薄的衣料應聲撕裂,凝露發出一聲驚唿。


    燕孤雲那一撕,已經撕裂了她的外衫,露出半片肩膀,香肌如雪,晶瑩似玉。


    凝露又羞又怕,以為燕孤雲想要對自己施加強迫,兩隻小手緊緊抱在胸前,一雙大眼睛裏全是眼淚,哭著叫道:“公子,婢子錯了,婢子真的知錯了,我吃,我馬上就吃。”


    她顫抖著伸出一隻手,去撿地上的魚片,準備送進嘴裏。


    比起被燕公子當著別的男人麵前強了自己,吃髒了的魚片,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燕孤雲忽然伸出一隻腳,正好踩在凝露那隻纖纖玉手上,凝露疼得眼淚直流,抬起眼,滿臉不解地看向燕孤雲。


    不是他讓自己吃髒魚片的麽?難道他又改變了主意?


    “不許用手,隻許用嘴!”燕孤雲低下頭來,一雙眸子沒有半分溫度,冷漠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凝露驚呆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他說什麽?


    不用手,隻用嘴?


    這要怎麽吃?


    難道他是讓自己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舔著吃嗎?


    “公、公子……”她顫聲道,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怎麽,不會吃嗎?沒看過狗吃東西的樣子嗎?要不要我找一條狗來,吃給你看?”燕孤雲的聲音高高地飄了下來,凝露聽了,差點暈了過去。


    他、他真的讓自己像狗一樣……


    老天哪,這燕公子他還是人嗎?


    他怎麽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來折磨人?


    凝露跪在地上的雙腿忽然沒了力氣,她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十九,你太過份了!”


    墨白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來,看向凝露的眼神中滿是同情,再抬頭看向燕孤雲的時候,隻剩下了氣憤。


    “她不過是個丫頭,又是個小姑娘,就算是犯了錯,你訓斥她兩句也就算了,有必要用這種法子去羞辱她嗎?”


    他心中對燕孤雲的做法非常不以為然。


    他看得很清楚,燕師弟的心裏很喜歡這個叫凝露的姑娘,這可能是他十六年來第一次為一個姑娘動了心,動了情。


    他不但動心動情,而且非常非常的在乎凝露。


    所以他受不了凝露的一點點不忠和背叛。


    但是用這種法子來懲罰一個小姑娘,就實在是太過份了。


    燕師弟還太年輕,他不懂得,他的做法隻會把凝露越推越遠,他這樣做,永遠也得不到那姑娘的心!


    他得到的,隻有那姑娘的仇視和害怕!


    “師兄,你剛剛不是說吃飽了嗎?既然吃飽了,就去外麵的院子裏散散步,賞賞花好了。”


    燕孤雲沒有像平時對墨白言聽計從,而是神色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淡淡地道:“請師兄不要插手我的家事,凝露是我的女人,該怎麽管教她,小弟心中有數。”


    “你……”墨白被燕孤雲噎得說不出話來。


    “好,你的家事,我不插言,你愛咋辦咋辦!”


    墨白氣憤憤地瞪了燕孤雲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燕孤雲冷冷地看著師兄離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見,這才轉過頭來,看向凝露。


    “怎麽,你不吃?不想吃?還是不會吃?”他的聲音愈加的冰冷。


    凝露慢慢地從地上抬起頭來,她的臉龐全被淚水打濕,一雙眸子就像浸在水霧裏一樣,朦朦朧朧,說不出的淒涼。


    “我吃,我吃。”她低語道。


    她閉了閉眼睛,淚珠再次滾落下來,她反抗不了,燕公子是天,她是地,燕公子是主,她是仆,燕公子要她死,她就不能生……


    這就是她凝露的命!


    她認了!


    她趴在地上,慢慢地爬到一塊魚片的麵前,呆呆地看了那塊魚肉一眼,然後張開嘴,把那塊沾滿了泥土的魚片吃了下去,連嚼都沒嚼,就直接咽下肚中。


    她就這樣在地上爬著,像隻狗一樣,把所有的魚片吃了個一幹二淨。


    她的臉色木然,目眶幹涸,再也沒有眼淚流下。


    在她的心中,悲哀和恥辱已經把她整個人籠罩了,讓她再也沒有別的思想,別的感情。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個人,而真的變成了一隻狗,一隻任由燕公子唿來喚去的狗,一隻任由他淩辱打罵的狗。


    在這一刻,她沒有了靈魂,也沒有了思想,剩下的,隻有一具軀殼。


    “這才是我乖乖的小兔子,你聽話,公子爺以後就會疼你,知道了嗎?”


    燕孤雲伸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替她擦去臉頰上和嘴唇上沾著的灰塵,動作十分溫柔,似乎剛才那個逼著她像狗一樣揀食吃的人,不是他。


    他的確很滿意。


    他敢保證,凝露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敢笑話自己了。


    笑話自己的代價就是,他會讓她像狗一樣趴在自己麵前,伏尾乞憐!


    燕孤雲走出房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墨白。


    墨白就站在那棵被他鞭打得傷痕累累的老槐樹下,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樹幹,似乎在出神。


    “十七師兄。”燕孤雲心情很好地招唿了一聲,邁步走近。


    墨白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隻是在看著那棵樹,好像那棵樹比他燕孤雲更有看頭。


    燕孤雲也不生氣,他走到墨白麵前,忽然對著墨白深深一揖,頭部幾乎觸到了地上。


    “十七師兄,小弟剛才出言不遜,得罪了師兄,還請師兄恕罪。”


    墨白這才抬起眼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燕師弟,你何出此言,你管教你的女人,與我何幹,是我多嘴了。”


    “師兄,你說這話,就是折煞小弟了。”燕孤雲抬起頭,滿臉全是委屈,他的眼神清亮,就像個孩子一樣清澈。


    可是看在墨白的眼中,卻再也不相信這有著孩童般清澈眼神的燕師弟,心地也如孩童一般純真無瑕了。


    他真是低估了燕師弟。


    一直以為,他都把對方當成沒長大的小孩子,需要自己去照顧。


    可是剛才的那一幕,徹底顛覆了他的想法。


    他在院中一直在靜靜的思索,自己實在是太不了解這個師弟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總是纏在自己身邊的小師弟,他長大了!


    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主觀、想法和意識,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對自己唯命是從了。


    這個認知讓墨白有一些淡淡的失落,也有一些欣慰。


    畢竟,燕師弟長大了,這是件值得慶幸的好事。


    可是他這種長大的方式,卻讓墨白心裏很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燕孤雲對待凝露的方式,墨白很想點醒他一句,免得他日後會後悔。


    “十九,你來看這是什麽?”墨白走到一片花叢前麵,指著一株花問燕孤雲。


    燕孤雲跟在墨白身後,心中奇怪,師兄怎麽一下子不責怪自己了,反而問起自己花花草草來?


    他素來不愛花草,但對於常見的花種也能叫出名字來,看了一眼後,便道:“這是蝴蝶花。”


    難道師兄連蝴蝶花也不認識?


    這一大片蝴蝶花開得極是茂盛,真的像是一隻隻五顏六色的蝴蝶在綠草叢中飛舞一般。


    “那這是什麽?”墨白又指著一物問他。


    “這個……”燕孤雲歪頭打量了一下,道:“是花棚?”


    “不錯,十九你懂得真不少,連花棚也識得。”墨白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燕孤雲更納悶了,師兄這話裏似乎有話。


    “那你可知為何要在這些蝴蝶花兒上麵蓋個花棚?”


    “想來是怕它們遭受風吹雨打,才會搭建花棚吧,這些花兒就是這樣,嬌嬌嫩嫩,經不起一點兒風雨,所以我從不愛花,隻喜歡勁草。”


    燕孤雲沒有去看那些蝴蝶花,反而欣賞地撫了撫腳旁的一株青草。


    “十九,你不愛花隻愛草,卻也知道,這些花要是經過風雨的摧殘,就會變得早早凋零。如果你做不了那幫它們擋風遮雨的花棚,最起碼也不要做摧殘它們早早凋謝的風雨才是。”


    墨白一語雙關,他是真的希望燕師弟能夠領悟到自己這番話的深意,他希望師兄能夠像自己希望的那樣,獲得美滿良緣。


    這世上最難得的事,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難得師弟遇到了意中人,可是他的這種做法,卻隻會讓他的意中人對他越來越怕,又怎麽可能對他產生溫柔眷戀之情?


    他是真心不希望師弟的這份癡心日後化為泡影。


    燕孤雲聽到這裏,才終於明白,原來師兄是在借花喻人,指摘自己對待凝露的態度,就像是風雨摧花一般無情。


    他心中嗤笑一聲,對墨師兄的話很是不以為然。


    在他心裏,他對墨師兄哪哪都佩服,卻唯獨有一點,讓他十分瞧不起。


    那就是墨師兄對那太子妃的糾纏,讓他每每想起,都恨得牙根癢癢。


    墨師兄這樣高傲不凡的人物,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姑娘為之傾心,可他卻偏偏認準了一個有夫之婦,不論對方待他如何冷漠無情,他都糾纏不休。


    這在燕孤雲看來,簡直是給他們男人丟臉!


    墨師兄怎麽會做出這種被人所瞧不起的事來,而他自己卻還不覺,深陷泥潭,卻自得其樂,真真是讓燕孤雲百思不解。


    他當下就暗暗發誓,要是他有了心愛的姑娘,他絕對會讓對方臣服在自己腳下,自己一個眼神,她就要像條狗一樣乖順地趴下,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這樣的氣魄,才叫男人!


    所以他之前故意那樣對待凝露,一方麵是給自己在凝露心中立威,二來也是想讓墨師兄見見,什麽樣才叫做真男人,男人對女人,就該是像自己這樣!


    女人不能寵,如果對她太好,是絕對行不通的。


    可是墨師兄剛才勸自己惜花惜人的這番話,分明是沒把自己剛才的所為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反倒勸起自己來了。


    燕孤雲目光一轉,指著那蝴蝶花旁邊的一株花,問道:“師兄,不知這花叫什麽名字?它開在蝴蝶花旁邊,也很是美麗。”


    “這個麽?”墨白看了一眼,隨口答道:“它叫君子蘭,乃是伴著蝴蝶花而生,說起來這不算是一種花,而是一株草,它平時是不開花的,隻有遇到蝴蝶花開,它才會綻開一種小小的黃色花朵,雖美卻無香氣。”


    “哦,原來它叫君子蘭,它和這蝴蝶蘭相伴相依,倒真是天生的一對。隻是這兩株花草開得如此繁茂美麗,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感念過為它們遮風擋雨的花棚?這花棚隻想著替蝴蝶花遮住風雨,正因為它的蔽護,所以蝴蝶花才開得如此美麗,可陪在蝴蝶花身邊的卻不是它,而是那君子蘭。依小弟看來,這花棚真是白付了一片癡心,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是傻,又是什麽?”


    燕孤雲也是一語雙關。


    他說話的時候,視線落在那座花棚上,對墨白一眼也沒瞧。


    墨白的唿吸登時一窒。


    燕孤雲的話,一字一字就像錐子一樣,全都捅在了他心中的痛處。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君子蘭和蝴蝶花,這兩株植物迎風搖曳,就像是一對情深愛篤的眷侶,相依相偎,好不親熱。


    而它們頭頂上的那片花棚,卻顯得破破爛爛,孤孤單單。


    他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跳起身來,對著那片繁花茂草就是一陣亂拔,他把所有的君子蘭全都連根拔起,丟在一旁,隻留下了花瓣纖柔嬌美的蝴蝶花。


    燕孤雲見狀,負手而笑,也不阻止,心中暗自琢磨。


    看起來,師兄對那太子殿下怨氣十足,看來自己可以想點法子,在師兄耳邊多多煽風點火,引起二人之間更大的矛盾。


    到時候自己便可隔岸觀火,讓他二人相鬥,自己來個漁翁得利。


    “十九,你說得對,這花棚實在是太傻,現在我把君子蘭全都拔了個幹淨,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得多了。你瞧,這片蝴蝶花開得多美,配上這典雅的花棚,真是相得益彰。”


    墨白拍了拍手,欣賞地看著自己的傑作,那花棚在他眼裏看來也變得順眼之極。


    “果然不錯。”


    燕孤雲點頭讚道,和墨白對視一眼。


    兩人相視而笑。


    “對了,師兄,你離開師門這麽久,可想迴山探望一下師傅他老人家?還有大師兄的消息,我還一直沒來得及迴稟師傅,不如咱們一起迴山如何?”


    燕孤雲突然話風一轉。


    墨白想了想,緩緩搖頭,道:“十九,我還有事情要辦,迴山探望師傅一事,暫緩不急。大師兄的事麽……我暫時還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也無從追查。要不這樣,你先迴九陽山休養,等我辦完了事,我就迴山看望師傅和你,可好?”


    “不,師兄,我不迴山。”燕孤雲馬上搖頭,一臉的執拗。


    “為什麽?你在山上,有師傅和師兄們照料於你,我也會安心。”


    “我不迴山!”燕孤雲重複道,他垂下頭,神色黯然,“師兄,我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平時在山上的時候,除了你,別的師兄都看不起我,他們嘲笑我,諷刺我,要是看到我現在這般落魄,還不知道要怎麽樣欺負我呢,所以我不迴去!師兄,你讓我跟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忽然抬起頭來,眸中閃過一抹光彩,說道:“師兄,不管你要去哪裏,辦什麽事,不管有沒有危險,我都要跟在你身邊。雖然我沒了功力,但是我還有頭腦,遇到事情,我也可以幫著出出主意,都說一人智短,二人計長,師兄,我真的不想當個一無是處、隻知道吃閑飯的廢人!”


    墨白本來想毫不猶豫地拒絕,他的事情根本不想讓燕孤雲知道,可是聽到燕孤雲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心中一動。


    燕師弟失去功力,對他的打擊很大,對自己更是失去了自信,他本來安排侯知府幫燕師弟起一所宅院,讓師弟能夠平平安安地在這裏休養,可他也知道,師弟心高氣傲,肯定不會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他要是拒不答應師弟的請求,不免會讓他再傷一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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