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知府對著墨白連連拱手,連連道歉。


    這番話聽得十九師弟目瞪口呆,這知府大人……還真是不同尋常啊。


    明知道師兄是在冤枉他,他眼都不眨地就認了,還主動把竹杠送到師兄的麵前,讓他敲得梆梆響。


    真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知府大人這樣說了,那在下就原諒你這一次,既然知府大人悔過之意甚誠,在下也不好意思拒絕,那我師弟在這兒養傷期間的所有費用,就有勞知府大人操心了。昨天我給你的銀票,現在可以還給我了吧?”


    墨白臉皮極厚,說著這等大言不慚的話時,麵皮紅都沒紅,對著侯知府伸出手來。


    這樣就連侯知府,都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要是這世上論臉皮之厚,當屬眼前這位大俠無疑啊。


    好在昨天墨白塞給他銀票的時候,他就沒敢真要,一直想找個機會還迴去,眼下正是好時機,他就順水推舟地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雙手恭恭敬敬地遞到墨白麵前。


    “自然,自然,是本府害令師弟受的傷,這費用自然該由本府承當,大俠的銀票原數奉還。”


    他不但還了銀子,還把十九師弟受傷的原由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這點尤其讓墨白滿意。


    他接過布包,輕輕一掂,心裏就有了數。


    侯知府還迴來的這些銀票,數量明顯比自己昨天給他的為多,看來他還真是個識趣之人,沒敢真收自己的銀子,不但還了,還加了不少的添頭。


    唔,他花了區區幾萬兩銀子,就能買自己對他的一個好印象,這價格可一點兒也不貴。


    要知道這世上想討他墨白好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大夥兒倒也不想求他幫自己什麽忙,辦什麽事,隻求他不要一時興起,摘了自己的腦袋就是上上大吉。


    墨白每每想到這些人的嘴臉,總是嗤之以鼻,他墨白是隨便殺人的人嗎?要讓他出手殺人,不給銀子怎麽行!


    銀子少了還不行!


    一想到這個,墨白就覺得自己冤死了。


    他想起自己昨天下午割下的數百顆人頭,就覺得虧大發了。


    他隻顧著殺得爽,卻忘了自己一向的原則,先收錢,再殺人。


    虧啊,虧大了。


    那數百個人頭,隨便哪一個不得值個幾萬兩,昨天那一仗,最少他也該收個數百兩萬的進賬才對。


    墨白的眼珠骨溜溜地轉著,眼角向著侯知府一瞟一瞟的,侯知府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心裏發毛。


    他哪裏知道,墨白已經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來了,現在正尋思著怎麽開口,向他討要那數百萬兩銀子的人頭費呢。


    墨白的嘴唇翕動了幾次,還是閉上了。


    他雖然臉皮厚,也實在張不開這張嘴,自己殺了對方精心培訓多年的鐵甲軍那麽多人,對方沒找自己的麻煩,沒恨自己入骨,還給了自己一筆重重的好處費,自己要是再開口找人家要人頭費,未免太無恥了。


    這麽無恥的事,他墨白怎麽能做呢。


    墨白終於把目光從侯知府身上移開。


    雖然不知道剛才墨白盯著自己一個勁地看是什麽意思,看到墨白轉開了目光,侯知府莫名地鬆了一口氣,暗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


    “大俠,令師弟還沒有用膳吧,想必早已經肚餓,本府擔心令師弟行動不便,特意從府裏拔了兩個丫環前來服侍令師弟,進來!”


    侯知府拍了兩下手掌,門簾一掀,從外麵進來了兩名少女,見了侯知府,先盈盈下拜。


    “拜見老爺。”


    侯知府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兩名少女直起身來,一左一右,站在侯知府身邊,低眉斂目,肅手而立,一見可知受過良好的教養。


    這兩名少女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左邊少女穿著粉紅短衫,一張雪白的瓜子臉,清麗秀美,右邊少女穿的是鵝黃短衫,圓圓的臉龐,嫵媚嬌俏。


    兩人一進來,就讓人眼前一亮,室裏像是多了兩朵鮮嫩明媚的解語花,含苞凝露,花香襲人。


    “含香,凝露,以後你二人就服侍這位小公子,照料他的飲食起居,要是敢有半點怠慢之處,小心你二人的腦袋。”侯知府沉聲對二人道。


    “奴婢不敢。”兩名丫環鶯鶯燕燕地說道,聲音又輕又軟,聽在耳朵裏說不出的舒服。


    “快來見過小公子,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小公子的人了,對新主人,要盡心竭力的侍候著,知道了嗎?”


    “奴婢知道,奴婢拜見新主人。”兩丫環又向十九師弟盈盈下拜。


    十九師弟早已經瞧得呆了,他生平頭一次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說話,頓時臉紅耳赤,手足無措,坐在地上一堆的爛木頭之中,一時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小公子,本府想請問一下,不知道小公子該如何稱唿?”侯知府見了十九師弟這困窘的模樣,微微一笑,心道,原來是個不解風情的毛頭小子。


    臉上卻不露半點聲色。


    對方雖然年幼,可是他對之禮數絲毫不缺,臉上沒露出半點因為對方年輕而輕視之意。


    他也的確不敢輕視對方。


    就是這年紀輕輕的小子,昨夜竟然潛伏在泥土裏不知道多長時間,然後瞅準了時機,一擊得手,險些兒要了自己的老命。


    但他之所以對十九師弟這般客氣,卻是看在墨白的麵子上。


    十九師弟再強,他現在也是個廢人,可自己對他的態度和氣一些,那墨白看在眼裏,對自己的印象就會好上一分。


    像墨白這樣的風塵異客,那是尋常人想結交都結交不上的,自己能有這個機緣和他套上近乎,這是多大的福氣啊,所以他要牢牢地把握住,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加深墨白對自己的好感度。


    如果自己能夠籠絡住這尊殺神,絕對是好處多多。


    果然,墨白再看向侯知府的眼神,就柔和了許多。


    這個瘦猴兒,還挺知情識趣,想得也周到,連服侍十九師弟的人都安排好了,看這兩名丫環的模樣,就知道是個伶俐的。


    唔,以後這瘦猴兒要是有什麽所求,要是不太難的,自己不妨伸手幫他一把,答應他一個要求,也不是不行。


    他哪裏知道,自己的這番心思,正中了侯知府的下懷。


    侯知府費盡了心力做了這麽多事,花了這麽多銀子,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墨白隻是一江湖殺手,他就算再聰明,心思也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哪像侯知府,浸淫官場多年,一顆心早就練得八麵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老奸巨猾,滑不溜手。


    “我、我叫燕孤雲。”十九師弟迴答侯知府的話時,臉色總算自然了一點,對著那兩名嬌豔如花的丫環,他簡直一句話都不敢說。


    “原來是燕公子,唔,燕孤雲,這姓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有鴻鵠萬裏,誌在天下之意,果然和燕公子的為人一樣的孤高桀驁。”


    侯知府口齒便給,讚美之詞張嘴就來,幾句話就哄得十九師弟十分高興,覺得這侯知府真是一個大好人。


    “知府大人過譽了,我就是一個江湖中人,哪裏談得上鴻鵠萬裏,說起來我倒要祝知府大人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才對。”燕孤雲也有來有往,送了對方一頂高帽。


    他雖然年輕,可要論起江湖經驗,能甩侯知府好幾條街,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也見過不少,並非沒見過世麵之輩。


    尤其是他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隱世名師,還有像墨白這樣一位師兄教誨,眼皮子絕不淺薄,侯知府的話說得是真情還是假意,是不是口蜜腹劍,他還是能分得出來的。


    他一聽就聽了出來,這侯知府是在討好自己。


    自己現在功力盡失,就是一個廢人,他堂堂一個知府大人為何要紆尊降貴的討好自己,為的是什麽?那自然是為了巴結自己的師兄,他巴結師兄為的是什麽,為的是巴結上一條更粗的大腿,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所以他迴答得也極是巧妙,不著痕跡,卻又讓對方明白,你對我無惡意,我對你也懷善意,隻要你不和我作對,那我就祝你鵬程萬裏。


    “嗬嗬,本府多謝燕公子吉言,如果真有那一日,本府一定忘不了燕公子今日的善禱善祝。”侯知府笑著捋了捋胡子。


    他再一次對燕孤雲刮目相看,這小子不簡單啊,自己這番心意隱晦之極,就連他那位精明之極的師兄都沒瞧破,倒讓這年紀輕輕的小子看出來了,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他不知道墨白和燕孤雲出自何門,但能夠教導出這樣厲害的兩個徒弟來,其師傅定是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


    看來自己決定不和對方交惡的決定是正確的。


    否則,就以墨白殺了他那麽多的鐵甲兵,他如何還能對墨白如此客氣?


    “好說,好說。”燕孤雲笑著對侯知府拱了拱手。


    二人相視一笑,對方打的什麽主意,各自心知肚明。


    墨白側目看著燕孤雲,覺得這樣的十九師弟很是陌生,好像一下子長大,變得成熟起來。


    這二人好像話中有話,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哎呀呀,瞧本府這個糊塗人,居然這麽久了都忘了讓人幫燕公子換張床來,含香,凝露,還不快快把燕公子扶起來!燕公子,真是對不住,居然委屈您在這張破床上坐了這麽久。”


    侯知府猛地一拍腦袋,對著燕孤雲連連道歉,然後出去喊了幾名士兵進來。


    不一會兒功夫,一張嶄新的紫花梨木床已經搭建完工。


    燕孤雲被安置在新的床榻上,綾羅綢緞鋪滿床,軟綿綿,香噴噴的,那被褥的料子摸上去,像水一樣絲滑,他自小生活在九陽山上,住的是石屋,睡的是石床,一張粗席一塊粗布,生活簡陋之極。


    這時突然置身於這樣一個富華奢侈的所在,他隻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他狠狠了咬了一下嘴唇,抬眼看了看墨白,叫了一聲:“十七師兄。”


    墨白正在出神,聞言迴過頭來,道:“嗯?”


    燕孤雲微微脹紅了臉,不安地看了看周圍,小聲道:“師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帳篷裏的士兵已經將碎床木渣全都清理得幹幹淨淨,此時已經退了出去,房裏隻剩下侯知府和那兩名丫環。


    “何事?”墨白問道。


    燕孤雲左顧右盼,神色忸怩,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來。


    “究竟是什麽事,小十九,男子漢說話就該大大方方,大聲大氣的,你少給老子出那種娘們樣子,老子不愛瞧!”


    墨白突然不耐煩起來,脾氣暴躁地兇道。


    燕孤雲被嚇了一跳,忙道:“沒事,沒事,我就是叫叫你。”


    十七師兄心情不好,自己還是少惹為妙。


    “叫什麽叫,老子又不是魂,你叫個屁呀!”墨白狠狠瞪了燕孤雲一眼,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這裏悶也悶死了,老子出去透透氣。”


    說完掀開簾子,逕自出門,連頭也沒迴。


    屋裏人誰不敢阻攔,也不敢多問半個字。


    侯知府覺得納悶,這墨白大俠不殺人的時候,模樣就像畫中的仙人一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冷清孤高得厲害。


    可是發起脾氣來,卻滿嘴“老子、老子”的不離口,就像是市井裏的粗漢無賴一樣。


    還真是古怪。


    燕孤雲望著帳簾,卻是在想,十七師兄突然發怒,定是在想那個女人了。


    他心中掠過一抹憤恨,臉上卻絲毫不露。


    他之所以失去功力,變成了廢人,全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如果世上沒有這個女人,那十七師兄就不會背叛師門,大師兄也不會無故慘死,自己更不會變成連娘們都打不過的廢人!


    柳若水!你等著,我燕孤雲今日不死,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向你討迴所有的血債,一筆一筆地跟你好好算清楚!


    他在心裏發下了毒誓,略帶稚氣的眉宇間露出堅毅之色。


    隻是那神色一閃而過,他馬上有些痛苦地皺了下眉,心中犯難。


    報仇雪恨什麽的以後再說,眼下他有一個當務之急,非要馬上解決不可。


    可是十七師兄一怒出門,自己又該向誰求助?


    侯知府是個人精,鑒貌辨色,馬上留意到燕孤雲微皺的眉頭,十分體貼地問道:“燕公子,可是有什麽吩咐?你盡管說,含香和凝露這兩個丫頭辦事穩妥,人又機靈,一定會幫公子你處理得妥妥當當。”


    他不說還好,他說完之後,燕孤雲的臉色更紅了,期期艾艾地道:“沒、沒什麽事,不、不需要她們幫我解決。”他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心道,這種事怎麽能讓兩個小姑娘幫自己解決,不但不能,還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姑娘知道。


    真是個少年,有什麽心事也藏不住,都露在了臉上。


    侯知府心裏道。


    他越是說沒事,就越是有事。


    眼下他師兄不在這裏,正是自己獻殷勤的好時候,如果自己能夠幫他解決了難題,他非承自己一個大大的情不可。


    於是他更加熱情地說道:“燕公子,如果你覺得這兩丫頭粗手笨腿,不能為你排憂解難,那不妨告訴本府,本府樂意為燕公子效勞。”


    燕孤雲聞言,眼神一下變得古怪之極,他看了侯知府一眼,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堅決搖頭拒絕道:“多謝知府大人好意,我真的沒事,不、不需要大人幫我解決……噗!”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得一個響亮的聲音從自己身下傳了出來,隨後嗅到一股淡淡的臭氣。


    燕孤雲的臉瞬間脹紅得像個紫茄子,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腦袋縮進脖子裏去。


    簡直丟死人了!


    他已經沒臉見人了。


    他居然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少女麵前放了個屁,還是個又響又臭的屁!


    老天哪,他真恨不得立刻死掉算了。


    從小到大他都沒這樣丟過人。


    可是,這能怪他嗎?都怪他那個不管不顧而去的十七師兄。


    燕孤雲幽怨地想道。


    他剛才就內急得緊,想找師兄扶他出去解決一下,可當著那兩姑娘的麵前,他愣是沒好意思開口,結果師兄反而訓了他一通,摔門而去。


    他憋得實在是狠了,這才一個沒忍住,漏了個屁出來。


    如果再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屎尿齊流,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還是死了算了。


    沒臉活了。


    聽到了那個響亮之極的屁聲,侯知府不由錯愕了幾分,他立馬了然地看得燕孤雲,看到對方那尷尬之極的臉色,嘴角勾了勾,想笑又強自忍住。


    含香和凝露兩個丫環卻沒侯知府這般的好涵養,兩人伸袖掩著鼻子,眼神一瞟一瞟地看向燕孤雲,吃吃地小聲笑著。


    聽到兩個少女的笑聲,燕孤雲更恨不得地上馬上裂開一個洞,他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對不住,燕公子,實在是抱歉,本府吃壞了肚子,剛才一個沒忍住,居然放了一個屁出來,汙了燕公子這裏的清新空氣,哎呀,這都是本府的錯,還請燕公子千萬不要怪罪本府。嗬嗬,本府年紀大了,內急起來,想忍可就是沒忍住,熏壞了燕公子,得罪得罪,抱歉抱歉。”


    就在燕孤雲羞憤欲死的時候,忽然傳來侯知府充滿誠摯的道歉聲,一口一個那屁是他放的,請自己原諒雲雲。


    燕孤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


    這屁是他放的?


    如果不是燕孤雲知道那股氣流,的的確確自己屁股底下鑽出來的,他都幾乎要相信侯知府的話了。


    至於這屁究竟是誰放的,屋子裏的四個人全都心知肚明。


    含香和凝露睜大了一雙妙目,不解地看向侯知府,想不明白老爺為什麽要代人受過,這屁明明是那少年放出來的呀。


    侯知府把放屁一事攬到了自己身上,燕孤雲馬上覺得自己又能抬頭見人了。


    他臉上的紅暈消褪,抬起下巴,微微一笑道:“不怪罪大人,這人有三急嘛,知府大人請自行方便。”


    他看向侯知府的眼神充滿了感激之色。


    這次,他的感激之情是百分之百的真誠。


    知府大人真是好人哪!


    他在兩名少女麵前替自己挽迴了麵子,這比救了他一條性命更讓他感激不盡。


    他心中馬上決定,今後不管知府大人有何難事,隻要他說一句話,他燕孤雲願意為他肝腦塗地,水裏水裏去,火裏火裏去。


    他的眼神已經將他的心意表達得清清楚楚。


    侯知府全都看在眼裏,心裏滿意極了。


    哈哈,果然是少年臉皮子薄,不就是當著姑娘們的麵前放了個屁嗎?有啥大不了的!


    自己不疼不癢的隻說了一句話,輕輕易易地就收買了這顆桀驁不馴的少年之心,這筆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


    哈哈,哈哈哈!


    他心裏得意,卻是板起了臉,對著兩個丫環訓斥道:“蠢貨!虧得本府剛才誇你們兩個聰明伶俐,才讓你二人服侍燕公子,怎地這會兒就蠢笨如豬!是人就有三急的時候,懂不懂?這房裏的恭桶呢?可有備好?什麽,沒備?蠢貨,兩個一樣的蠢!快去取恭桶進來,快去,快去!”


    兩名丫環連聲答應,像燕子一樣翩飛出去。


    過了一會,一人提著一隻恭桶,一人抱著一扇屏風走了進來。


    兩人手腳麻利,不一會就在帳篷的角落裏布置好了一個方便的所在。


    “哎喲,燕公子,對不住,本府內急得厲害,這就先告辭了,請燕公子恕罪則個。含香,凝露,你們為本府帶路。”


    兩丫頭一咧嘴,心道我們哪裏知道你們男人方便的地方在哪。


    硬著頭皮道:“是,老爺。”


    侯知府再次對著燕孤雲拱拱手,帶著兩名丫環一掀門簾出去了,然後囑咐兩丫環守在附近,等過得半盞茶時間,再進去服侍燕孤雲洗漱用膳。


    燕孤雲再次感歎,這侯知府真是急人所急的英雄好漢哪。


    他雖然手足酸軟無力,還是硬撐著從床上爬起來,堅持著走到屏風後麵,一泄千裏。


    等他從屏風後麵出來的時候,已經一臉的輕鬆,覺得神清氣爽,精氣神十足。


    他知道自己剛才一番排泄,已經將身體裏的餘毒盡數排清,此後隻需要好好調養,這條性命算是徹底撿迴來了。


    至於他失去的功力麽?


    燕孤雲咬了咬牙,大不了,他從頭再來,重新練過。


    他就不信,這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總有一日,他會親手為自己和大師兄,報這筆血海深仇!


    燕孤雲下了決心,隻覺鬥誌滿滿,信念十足。


    突然他聞到一陣誘人的飯菜香,緊接著肚子傳來一陣咕嚕嚕的叫聲,他笑了笑,麵對著滿桌子的佳肴美味坐了下來,準備放開肚皮,吃個痛快。


    隻聽得腳步聲細碎,門簾掀起,含香和凝露走了進來,對著他盈盈一禮,道:“公子,婢子們侍候先公子梳洗,再用膳可好?”


    燕孤雲臉上一紅,麵對著這兩名同齡少女,他隻覺手足無措,胡亂地點了點頭。


    他可以取人首級連眼都不眨,麵臨兇險而毫不變色,可是現在他的一顆心卻突突突跳得厲害,見兩名少女走近身來,情不自禁地往後一縮。


    含香端著一盆清水,凝露手中捧著香胰,見狀抿唇一笑。


    凝露較為活潑,笑道:“公子,婢子們是知府大人送給公子的,以後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好像有點害怕我們?公子請放心,婢子們不是老虎,不會吃掉公子的,嘻嘻。”


    侯知府不在眼前,燕孤雲又和她們年紀相仿,一臉的稚氣,她們倆對這位新主人便不如對侯知府般敬畏,說起話來,膽子也大了許多。


    燕孤雲聽得她好像在取笑自己,臉上更紅了,囁嚅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他麵對侯知府和墨白的時候,可以神態自若的侃侃而談,可是麵對這兩名少女,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閉口不答。


    含香白了凝露一眼,微嗔道:“凝露,知府大人吩咐過,不可以對公子無禮。”


    “是,含香姊姊,我知道啦。”凝露吐了下舌頭,神情甚是嬌俏可喜。


    燕孤雲呆呆地看著她,隻覺得她真是說不出的好看,一時竟看得出了神。


    凝露臉上一紅,跺了跺腳,將毛巾放在水裏浸濕了,遞給含香,道:“姊姊,你給他擦麵吧。”


    含香撲哧一笑,不接毛巾,道:“公子在瞧你呢,你去擦。”


    凝露嘟起了唇,不悅道:“姊姊,哪有他這樣瞧著人的,兩個眼珠子像是長在了我身上一樣,我不去。”


    “嘻嘻,公子是喜歡你,才這樣瞧你,要不,怎麽不見他這樣瞧我呢?”


    “啊,壞姊姊,你取笑我,我不理你啦。”凝露將帕子往含香身上一甩,俏臉含嗔轉過頭去。


    燕孤雲心中想道,她為什麽轉過臉去,是生氣了麽?是誰惹她生氣了?她臉紅的樣子,真是好看,怎麽瞧也瞧不夠。


    他在九陽山上之時,常聽得師兄們說山下窯子裏的姑娘們多麽多麽迷人,多麽多麽美貌,也有好多師兄將那些姑娘帶到山上來過夜,可他一見之下,總是大失所望。


    那一個個女人的臉白得像是塗了麵粉,紅的像是猴兒屁股,眉毛像木炭,嘴巴像血盆,笑起來還露出一口大黃牙,簡直是一個賽一個的可怕。


    怪不得他最尊敬和崇拜的十七師兄,從來不肯沾那些姑娘的邊。


    燕孤雲就覺得奇怪,這天下的女人長得都這樣醜,為什麽師兄們卻把她們都當成了寶,寵著愛著,誇著讚著,整天掛在嘴邊不離口,還互相攀著比,都誇自己的女人是最美貌的。


    這美貌的女子長得都這個模樣麽?


    燕孤雲心裏自此留下了深深的陰影,他決定也像十七師兄一樣,見了女人就繞道走,一眼也不多瞧,而且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這輩子不成親,也絕對不想在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自己枕邊人有一張血盆大口和滿嘴的黃牙。


    那簡直就是噩夢中的噩夢!


    直到他聽說素來不近女色的十七師兄,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叛出了師門,從此不再做冷血殺手,這讓他就像是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了。


    緊接著,他就被雷劈了第二下,因為師兄們說,讓十七師兄背叛師門的那個女人,還是個有夫之婦,是個嫁過人的姑娘!


    燕孤雲覺得不是十七師兄瘋了,就是自己瘋了,竟然出現了幻聽。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十七師兄怎麽會為了那種醜陋的女人而離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九陽山?離開養他育他教導他的師傅?離開和他朝夕相處的師兄師弟們?


    直到他親眼見到了十七師兄對那個女子的模樣,燕孤雲才真的意識到,所有的不可能,都變成了可能。


    怪不得十七師兄會為了她,做出種種不可思議的來。


    那個姑娘的確是讓人一見難忘。


    可燕孤雲還是不理解,不就是個長得好看點的姑娘嗎?天下底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長得漂亮的姑娘肯定不隻她一個,十七師兄為什麽就非認定她不可呢?


    這個疑問一直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頗難費解。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而悟,原來,一個姑娘的喜笑嗔怒,會是這樣的醉人,這樣的牽動人心,讓他的全副心神,都跟著對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而遊走。


    他隻覺得臉頰發燒,一顆心跳得厲害,咚咚咚的,心裏想著,不要再看了,人家姑娘已經生氣了,可兩個眼珠子就是忍不住牢牢地盯著凝露,覺得她的背影,都是美不可言。


    含香笑著看了凝露一眼,見她連耳根都紅了,再轉頭看燕孤雲的時候,見他也是滿臉通紅,心中不由一樂。


    她走上前來,柔聲道:“公子,婢子幫你淨麵,好不好?”


    燕孤雲隻是盯著凝露,根本沒聽清她說些什麽,胡亂點了下頭。


    含香一笑,拿起帕子,輕輕地幫他擦著臉,燕孤雲一下子呆住了,他生平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嚐到了被人服侍的滋味。


    “含香,謝謝你。”燕孤雲記得侯知府說過她們兩人的名字,瓜子臉的叫含香,圓圓臉的叫凝露,要是說容貌,含香的清雅秀麗,更勝嬌俏的凝露一籌。


    可是在燕孤雲的眼睛裏,卻隻有那個巧笑嫣然的俏凝露。


    “公子,婢子們是您的丫環,服侍您是份內之事,您不必說謝謝。”含香溫柔一笑,她性格較之凝露沉穩,人也文靜。


    擦完了麵,含香又幫燕孤雲洗了手,燕孤雲呆呆地,任由她擺布,他隻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真像是在夢中一般。


    含香果然像她的名字一樣,身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她靠近他的時候,香澤幽幽,沁人心脾,是夢不是夢。


    而凝露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瞧著,一直沒有轉過頭來。


    “公子,婢子們服侍您用膳,好不好?”含香說話十分有禮貌,聽在耳中說不出的熨帖。


    燕孤雲點了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凝露。


    含香一笑,道:“凝露妹子,你過來,服侍公子用膳,我去倒水。”


    說完也不待凝露答應,就端起麵盆麵巾,出門而去,臨走之時,迴眸對著凝露擠了一下眼睛,笑道:“凝露,知府大人說,要咱們盡心服侍公子,你要是惹得公子不快,公子可就不要你了哦。”


    “含香姊姊,你、你別走!”凝露追到門口,隻見含香已經含笑遠去,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跺跺腳,不滿地嘟囔道:“什麽姊姊嘛,就知道取笑人,嚇唬人。”


    她輕嗔薄怒,圓圓的臉像蘋果般紅撲撲的,燕孤雲真想啃上一口,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忙垂下頭來,生怕被凝露看破自己心中所想,那就太丟人了。


    “公子,請用。”


    凝露端起一盞黃澄澄的茶湯,送到燕孤雲麵前,神態很是恭謹有禮,規規矩矩。


    顯然含香臨去時的那句話,對她起了威懾作用。


    平時在侯知府的府裏,對她們管束甚嚴,一言一行都要恪守本份,一點也不許逾規,稍有差池,就會受到重罰。


    燕孤雲接過茶盞,忍不住又向她瞧去,隻見她低眉斂目,眼觀鼻,鼻觀心,俏臉板得緊緊的,不露半點笑容,心下好生失望。


    她這個樣子,和木頭人有什麽兩樣?


    還是像她剛才那吐舌臉紅的模樣最可愛。


    “凝露,你以後,不要這樣了。”他想了想,對凝露道。


    “不要哪樣?公子,婢子哪裏做得不合規矩嗎?”凝露臉現疑惑。


    “不是不合規矩,是、是……”燕孤雲覺得有些詞不達意,他盯著凝露的臉,直直地道:“你要笑,我喜歡看到你笑。”


    他這句直白毫不掩飾的話,瞬間讓凝露紅了臉。


    她臉紅隻是一瞬間,隨即就板起了俏臉,重重哼了一聲。


    燕孤雲大是尷尬,忙端起茶盞,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後放下茶杯,吧嗒了一下嘴,奇道:“這茶怎地一點茶味也沒有?”


    “這、這不是茶呀,公子,你、你居然把它給喝了?”凝露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珠,就像是兩顆黑葡萄般,水潤動人。


    “不是茶是什麽?難道這水裏有毒?”燕孤雲臉色一變,第一個反應是:這茶難道是毒茶?


    他伸手一揮,已經將茶盞掃落在地,淡黃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凝露笑著掩住唇,吃吃地笑道:“公子真會說笑,這水裏怎麽會有毒,這不是茶呀,是給公子準備的漱口水,是用艾葉草熬出來的,可以清新口氣,保護牙齒,嘻嘻,婢子倒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把艾葉草的漱口水當茶喝下肚去的,這可不是要鬧肚子嘛,嘻嘻,嘻嘻嘻。”


    燕孤雲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笑話,臉直接紅透了,恨不得一頭鑽到桌子底下去。


    他自小在九陽山長大,粗生粗長,平日裏渴了喝山泉,餓了啃饅頭,剩下的時間就是練功、練功、再練功。


    他哪裏會知道,富貴人家光是吃個飯,還會有這許多的規矩。


    比如吃飯之前,先要淨手,然後再上一盞漱口水,等漱過口之後,再奉上一盞飲用的香茶,讓舌底生津,然後才開始正式用膳。


    凝露看到燕孤雲麵紅耳赤的模樣,更是吃吃笑個不住。


    她心裏不無得意地想,讓你剛才像個登徒子一樣,盯著本姑娘瞧個沒完,現在可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


    “公子,請用香茶。”她又遞給燕孤雲一隻瓷盞,故意把“茶”字咬得極重。


    燕孤雲不敢抬頭,怕再被她笑話,接過來把瓷盞裏的水往嘴裏一倒,漱了漱口,然後吐了出來。


    “公子,你怎麽把這上好的香茶吐了?是不喜歡這茶的味道麽?”凝露睜大圓圓的黑眼睛,吃驚地看著他。


    “你、你不是說這是漱口水嗎?”燕孤雲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這丫頭不是故意要捉弄自己吧?


    “公子,第一盞是艾葉水,用來清新潔口,第二盞是上好香茗,可以消渴生津,這是用膳之時的常規,難道公子不知嗎?”凝露眨了眨眼,疑惑道。


    不過就是吃個飯,居然還有這許多的羅嗦規矩。


    燕孤雲腹誹,嘴上卻不肯承認,道:“我自然知道,隻是我不喜歡這茶的味道,和漱口水一樣,以後不要再給我上茶了,我隻喝山泉水,那個又涼又甜,我最喜歡。”


    “是,婢子記下了。”凝露恭順答道。


    “用膳吧。”燕孤雲淡淡地道,神態高冷,一眼也不再看向凝露。


    他又不是傻子,通過這兩件事,如何看不出來那凝露是在有意捉弄自己,故意想看自己的笑話?


    他憤然想道:哼,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一些破爛規律,說得好聽點,叫守規矩,說得難聽,就是窮講究!


    他從來就不是個講規矩的人。


    “是。”


    燕孤雲突然擺出了主人的姿態,高高在上,倒一下子鎮住了凝露。


    她再也不敢造次,更不敢再有意捉弄對方,隻覺得這個麵帶稚氣、動不動就臉紅的登徒子少年,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公子,請用膳。”凝露將菜肴挾在一隻隻的小碟裏,擺在燕孤雲的麵前。


    她服侍人的本事十分周到,細心地將雞鴨魚肉都剔淨了骨,隻餘細肉,又將蝦隻剝好了皮,一隻隻排好了放在燕孤雲麵前,看起來賞心悅目。


    燕孤雲隻是大咧咧地坐在椅中,連筷子也不拿。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自己不拿出點主子的樣子,這個叫凝露的丫頭準會欺到自己的頭上來。


    自己要想震得住她,就不能給她好臉色!


    凝露布好了菜,見燕孤雲動也不動,猶豫了一下,取過飯碗,用小匙舀了一小勺米飯,再在飯上細心鋪上菜肴,伸長了手臂,送到燕孤雲的嘴邊,俏臉板得緊緊的,眼中露出戒備之色。


    哼,這個小色狼,登徒子,看上去老實巴交,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這才裝了沒一會兒,就原形畢露,他想要自己喂他吃飯,定是想借機占自己的便宜,她絕不會讓他得逞。


    她緊張地盯著燕孤雲的一舉一動,隻要他有一點不規矩的地方,她馬上就逃,逃得遠遠的。


    燕孤雲年紀和她相仿,可是鑒貌辨色的本事,高她十倍。


    她眼中的戒備之色,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這小丫頭在防著自己,為什麽?


    她是怕自己打她、罵她,還是欺負她?


    肯定是後者!


    燕孤雲心中暗笑,這丫頭剛剛捉弄過自己,自己要是不捉弄迴來,豈不是對不起她?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臉上卻是不露聲色,張開嘴,把她送到嘴邊的一勺飯吃了。


    飯裏拌有肉汁,鋪著雞肉和青菜,吃在嘴裏,又香又甜。


    燕孤雲再次怔了怔,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原來有錢人過的日子,居然這般美妙!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這種被人服侍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他張開眼睛,打量房中擺設,雖然隻是一個簡易的帳篷,裏麵鋪陳得卻是花團錦繡,一派富麗堂皇,房裏一角還燃了一隻香爐,香氣嫋嫋。


    他隻瞧得眼花繚亂,這房裏的大多數多東西,他都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唉,這才是人該過的日子。


    有了銀子,就該這樣享受!


    自己做殺手也賺了不少的銀子,卻全都堆在石床底下,當它們和石頭一樣,瞧也不多瞧上一眼,每日裏還是啃饅頭,飲山泉,穿的還是粗衣布衫,每日裏想的隻是練功。


    還真是傻!


    不過,那都是以前了,從今天開始,不,從現在開始,他燕孤雲就要過這種人上之人、被人服侍的日子。


    凝露哪曉得自己的一口飯喂對方吃下,對方的腦海裏會轉過這許多念頭。


    隻見他臉上神色變幻,似幽怨,又似歡喜,心中更是害怕,再往後退了一小步,胳膊伸得長長的,硬著頭皮將第二勺飯送到燕孤雲的嘴邊。


    她心中一個勁在埋怨含香,不該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和這小色狼單獨相處,萬一對方獸性大發,那該如何是好?


    雖然燕孤雲看上去隻是一名身材瘦削、病骨支離的稚氣少年,連坐在那兒似乎都沒什麽力氣,可凝露心底裏卻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懼怕。


    她本來隻當對方是個瘦弱少年,靦腆無害,見他火辣辣的眼神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看得她又羞又惱,所以才想著要捉弄捉弄他。


    哪知道剛才這靦腆無害的鄉下少年,突然之間端起了主人的架子,不怒自威,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寶劍,寒光凜凜,讓她不寒而栗。


    好可怕!


    這少年的身上似乎潛藏著一股危險的殺氣,讓她膽顫心驚,再也不敢肆無忌憚的亂開玩笑。


    她明知道對方無甚力氣,可她麵對他的時候,隻感覺說不出的害怕。


    她眼中的害怕自然沒有逃過燕孤雲的眼底,他心中滿意地一笑,小丫頭終於知道怕了?


    不過,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張開口,繼續吃她喂給自己的飯,越吃越是香甜。隻是見她始終離得自己遠遠的,手臂伸得老長,讓他心中不快。


    自己是老虎,會吃人麽?她有必要怕成這樣?


    啊,不對,她不是怕自己,而是嫌棄自己身上肮髒,不願意靠近自己!


    這個念頭鑽進他的腦海,一下子刺痛了他。


    他惱怒起來,眉頭一皺,重重哼了一聲。


    凝露嚇了一跳,“公子,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可是婢子喂得太快了?是噎著了麽?”


    她為了早點解脫,一勺接著一勺的連喂了他好幾口,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嚼都沒嚼就直接吞下肚去。


    燕孤雲一聽,正中下懷,點了點頭,下巴對著茶杯一努,道:“咳咳,喂我喝茶。”


    凝露趕緊端起茶杯,送到他的唇邊,喂他喝了幾口。


    燕孤雲看到她還是離自己遠遠的,不願靠近,心頭愈惱。


    “哎喲,好痛,痛死我了!”他突然臉現痛苦之色,大聲唿痛。


    “公子,你怎麽了?你、你哪裏痛?”凝露手足無措,神色驚惶地看著他。


    “肚、肚子痛,這、這茶是涼的,大夫說,喝了涼茶就會肚痛,你、你為什麽要喂我喝涼茶?”燕孤雲哼哼嘰嘰地呻吟著,一麵大聲指責凝露的錯處。


    凝露臉一紅,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後怕。


    她的確沒有留意到茶已經涼了,身為婢女,居然給主子喝涼茶,真是大大的失職。


    要是讓知府大人知道了,自己絕對逃不了一頓重責。


    她嚇得小臉都白了,雙膝一曲跪在地上,帶著哭音央求道:“公子,婢子真的不是故意的,婢子、婢子真的不是故意給公子喝涼茶的,求公子千萬饒了婢子這一遭兒,不要告訴知府大人,要不知府大人絕對饒不了婢子的。”


    她哭起來的模樣格外動人,晶瑩的淚珠滑過她白玉般的臉頰,果真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梨花帶雨,花瓣凝露。


    燕孤雲不知不覺看得呆了。


    原來這丫頭哭起來,比笑起來更好看!


    唔,很好,以後一定要讓她常常哭。


    燕孤雲皺緊了眉頭,閉上眼睛,大聲呻吟了幾聲,根本不搭理凝露的軟語相求。


    凝露更加慌了,她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兩隻纖纖素手抓住了燕孤雲的衣擺,看上去不盈一握,仰起臉來道:“公子,您肚子痛得厲害麽?都是婢子的錯,要不,婢子幫您揉揉肚子,好不好?小的時候,婢子也常常肚痛,婢子的娘就幫婢子揉肚子,揉著揉著,肚子就不痛了。公子,你千萬不要告訴知府大人,先讓婢子幫您揉揉,好麽?”


    她的聲音又嬌又柔,又輕又軟,燕孤雲聽在耳中,就像是被一隻小貓的爪子,在心裏撓了一下,癢癢的,卻又說不出的舒服。


    燕孤雲原本惱她嫌棄自己,不願靠近自己,這會兒見她跪在自己麵前,兩隻潔白如玉的小手緊緊抓住自己肮不拉嘰的衣擺,嬌聲軟語地相求,心中的怒氣早就跑到爪哇國去了。


    他剛要開口讓她起來,突然心念一動,一抹壞笑浮上嘴角。


    揉肚子?


    好哇,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揉過肚子,不知道被這小丫頭揉起肚子來是什麽滋味。


    “好吧,那你就試試,幫我揉揉,如果揉得我不疼了,我就答允你,不告訴知府大人。”他一臉的不情願,勉強說道。


    “好,多謝公子。”凝露大喜,臉上淚珠未幹,笑容已經綻放。


    真像一朵含露凝香的解語花。


    燕孤雲覺得她的美,自己怎麽看也看不夠,可是他不敢多瞧,免得被這小丫頭發現了破綻。


    他扭過了頭去,不再瞧她,卻在暗中期待著她幫自己揉肚子的感覺。


    凝露跪在他腳邊,也是滿臉飛紅,一隻素手伸出去又縮迴,縮迴又伸出去,每次將要碰到燕孤雲的衣衫,都像被觸電一樣縮了迴來。


    這、這也太羞人了。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好意思去給一個少年男子揉肚子,做這等隻有為自己夫君才能做的親密舉動!


    她現在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剛才她胡說八道了些什麽?居然主動提出來要為小色狼揉肚子,這可不正好是送羊入狼口嗎?


    小色狼要是不借機欺辱自己才怪!


    怪不得他答應得那般痛快,一聽到自己要給他揉肚子,馬上就不吭吭了,先前的肚子痛分明就是裝出來的!


    凝露又氣又羞,又悔又惱,心中念頭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


    萬一小色狼不是裝的,而是真的肚子痛,自己要是不給他揉,他一怒之下到知府大人那裏告自己一狀,那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可萬一他要是裝的呢?


    凝露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一排潔白的細齒緊緊咬著下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燕孤雲等了好半天,也沒等到凝露的小手碰到自己的衣衫,他眼睜一線,微微側目,向凝露偷瞧過去。


    隻見她的小臉白裏透紅,好看的眉毛皺得緊緊的,一隻小手伸過來,縮迴去,顯然是又羞又怕,拿不定主意。


    那自己就幫她做個決定好啦。


    燕孤雲閉上眼睛,右手在左掌心中用力一掐,疼得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大聲呻吟道:“你、你既然不願意,就不必幫我揉什麽肚子啦,我、我燕孤雲從來不願意勉強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放心,今天之事我也不會告訴知府大人,你、你去幫我找個大夫來瞧瞧吧,哎喲,痛,真的好痛。”


    他雙眉絞起,額頭上的汗一顆顆地往下流,一副痛不可當的模樣。


    就是最好的戲子,也演不出他這樣的逼真。


    可要是墨白在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假裝。


    他們是什麽人?是殺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他們從小接受的一項訓練,有一個項目就叫做:忍痛!


    就是拿刀子在他們的身上片下一片肉來,他們殺手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更是連哼都不會哼。


    他們要是大聲呻吟唿痛,那全是用來迷惑旁人的一種手段,讓對方對自己失去戒心,好趁其不備,一擊得手。


    可凝露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妙齡少女,論心機之深,哪裏比得了燕孤雲的半點。


    別看兩人年紀相差不大,她就是給燕孤雲做徒孫,燕孤雲都嫌她太嫩。


    所以聽了燕孤雲這番以退為進的說話,看到他那逼真的表情,小丫頭完全被唬住了,對他的每一句話都信以為真。


    她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心道原來小色狼居然這般好,寧可自己痛死,也要為自己隱瞞真相,可是自己還擔心他會欺辱自己,不肯幫他揉肚子,真是太不應該了。


    “公子,都是婢子不好,婢子以為、以為……公子,讓婢子先幫您揉揉吧,要是揉了之後,您還是痛得厲害,婢子再去幫您找大夫來瞧,好不好?”


    凝露仰起小臉,焦急地看向燕孤雲,生怕對方拒絕。


    如果真的傳了大夫來瞧,知府大人遲早也是要知道的,這事兒,還是能瞞就瞞。


    看小色狼的樣子,倒是真的痛得厲害,而且,他似乎也沒自己想的那麽色。


    除了一開始盯著自己直勾勾地看個不停,他倒也沒什麽不規矩的舉動,既沒有出言調笑,也沒有毛手毛腳。


    那自己就幫他揉揉肚子好了。


    要是他真的對自己不規矩,那她就咬舌自盡,寧死不從!


    “我一個鄉下小子,根本不是什麽公子,怎麽好意思委屈姑娘幫我揉肚子,豈不是太埋汰姑娘你了,不妥,不妥。”燕孤雲暗中快笑破了肚子,嘴上卻一個勁地推脫。


    這招以退為進之計,用得更是成功。


    凝露頓時拋開了所有的顧忌和猜疑,急急地道:“公子,知府大人把婢子二人送給了公子,婢子就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要打要罵,全都由得公子,婢子隻是幫公子揉揉肚子,哪裏算得上委屈呢,是不是公子嫌棄婢子手腳粗笨,不肯讓婢子為公子效勞呢?”


    她聲音裏滿是委屈,唯恐被燕孤雲嫌棄。


    “好吧,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要是再不答應,豈不是太不通情達理了嘛。那你就隨便幫我揉揉好了。”燕孤雲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凝露再次綻開了笑顏,她生怕燕孤雲改變主意,不要自己揉了,當下一隻手牢牢攥住他的衣擺,另一隻手怯生生地去碰他的腹部,輕輕按了按,問道:“公子,這樣可好點了麽?”


    隻是這麽輕輕一按,她就已經羞得滿臉飛紅,幾乎抬不起頭來。


    這是她長這麽大,頭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接觸,雖然雙方肌膚並未交接,還隔著一層布料,可是她還是能感受到指肚下男人的體溫,和那硬硬的肌肉。


    這人的肚子裏藏了本書麽?怎地這般堅硬?


    她曾經揉過自己的肚子,也幫含香姊姊揉過肚子,都是軟軟綿錦的,可燕孤雲的小腹竟然會是這樣硬硬的觸感,讓她大感驚奇。


    難道男人的肚子都這麽硬麽?


    她這像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觸,讓燕孤雲大為不滿,他還什麽也感覺出來呢,她的小手就縮了迴去。


    這就叫揉肚子麽?


    他皺起眉頭,哼了一聲,道:“痛,越來越痛了。”


    “那、那我再用點力。”凝露果然加了點力氣,她將一隻小手按在燕孤雲的小腹處,就像小時候娘親幫她揉肚子一樣,又輕又慢地揉著。


    硬,真的好硬,像是在揉一塊鋼板一樣,隻揉了一會兒,她的手腕就酸了。


    燕孤雲閉上了眼睛,感受她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揉來揉去,那力道輕得像貓一樣,可他還是覺得十分的享受,真想讓她這樣一刻不停地揉下去。


    “好像好點了,不太疼了,繼續,繼續揉,再用力一點。”


    凝露眼睛一亮,看來揉肚子真的有用,那他要是肚子不疼了,說不定就不會告訴知府大人了。


    她的一隻手已經揉酸了,隻好換另一隻手去揉,又加重了一點力氣,隻揉得幾下,就累得嬌喘籲籲,額頭見汗。


    兩人相距極近,燕孤雲隻覺得她吐氣如蘭,帶著一股淡淡的甜香,幾縷發絲飄過他的鼻翼,癢癢得他差點打出噴嚏來。


    這樣一番溫柔的滋味,是縱橫刀山血海的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怪不得師兄們常說,美人們的溫柔鄉,就是殺手們的英雄塚。


    如果一味地沉醉在溫柔鄉裏,遲早有一日,會被人在夢裏摘了腦袋都不知道。


    他悚然一驚,猛地警覺起來,雙眸一張,炯炯瞪向凝露。


    如果對方此時在自己小腹插上一刀,自己簡直是毫無防備,必死無疑。


    “公子,是不是我用力太大,弄痛了你啦?”凝露被他兇惡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停手不揉,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你的力道很好,繼續揉。”


    燕孤雲再次閉上了眼睛,心裏苦笑。


    自己現在已經像個廢人,一無所有,賤命一條,有誰想要,盡管來取了去好了,自己也可少受幾十年的痛苦折磨。


    雖然他心底裏想著要從頭開始,重新再來,可失去的功力能夠練迴來,這受了損傷的經脈還能再恢複原狀嗎?


    他心底也知道,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實在是渺茫得緊。


    凝露繼續幫他揉著肚子,一刻也不敢停,她的兩隻手腕都變得又酸又軟,可是燕孤雲不說話,她就不敢不揉。


    她的力氣真小,是沒吃飽飯麽?


    燕孤雲覺得很不過癮,睜開眼來,隻見她的小臉累得通紅,額頭冒汗,顯然已經出盡了全力。


    原來,姑娘家的力氣居然這樣的小,真不比一隻貓的力道大多少。


    燕孤雲嘴角不屑地一撇,自己就算是失了功力,論起力氣來也比她大許多。


    “再往上一點揉,對,就是這裏。”燕孤雲不滿意她的力道,但很享受被她小手按在自己身體上的感覺,於是閉上了眼睛,指揮著她在自己身上揉來揉去。


    “往左一點,靠右一點,再向下一點。”


    凝露乖乖地聽著他的指揮,一絲不苟地揉著。


    這感覺……太舒服了!


    燕孤雲全身放鬆,幾乎舒服得要睡著了。


    突然之間,他隻覺得丹田一熱,蓬蓬勃勃,有如星火燎原般,逆勢而上。


    隻燒得他口幹舌燥,不可遏止。


    他怔了一怔,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這股火燒得讓他瞬間想化身為猛獸,將她撲倒在地。


    “該死的!你在做什麽?”燕孤雲猛地吸了口氣,舌綻春雷,瞪大了眼睛,努力保持著心頭的一絲清明。


    “我、我、我……”凝露徹底被嚇到了,她就是在規規矩甜的揉肚子,難道揉痛他了麽?讓他突然像是變成了一個人,不!不是人,而像是要吃人的野獸。


    “我什麽也沒做啊,我隻是照著公子的吩咐,在幫你揉肚子啊。”


    凝露嚇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想哭又不敢哭,身子拚命地往後縮。


    燕孤雲的樣子好嚇人,兩隻眼睛通紅,像隻獅子一樣盯著自己,像是隨時隨地都要把自己吃掉。


    嗚嗚,嗚嗚嗚。


    她想好哭。


    含香姊姊,快來救救凝露啊,燕公子要吃人啦!


    “把、手、拿、開!”燕孤雲痛苦地吸著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該死的,她居然把手還放在他的那個地方,是不是想要他的命啊!


    還是她想讓自己把她吃掉。


    一想到吃掉,他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看她的眉毛,眼睛,鼻子,然後落在她嬌豔欲滴的紅唇上。


    那小小的一瓣,就像是一顆含著露水的櫻桃珠,誘人去嚐。


    燕孤雲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液,喉結一上一下地蠕動著,真想不顧一切地湊上去咬一口,那味道一定很好,又香,又甜,汁多味美。


    他被心頭的那把火燒得幾欲發狂,兇狠貪婪的目光在凝露全身上上下下的逡巡著,他已經不滿足於隻盯著她的唇,而是看她的手,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


    每一分每一寸都讓他衝動萬分,隻想將她一口口地吞吃入腹,連骨頭也不剩下。


    “嗚嗚,不要,不要吃我,公子,求求你,饒了婢子吧,婢子的肉不好吃,嗚嗚嗚,公子,你要真是餓了,桌上有雞有魚有肉,它們的肉都比婢子的肉好吃……”


    凝露哭得像個花麵貓一樣,她抽抽噎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癱坐在地上,心裏一百個想要逃,可是雙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完了!


    燕公子的眼睛就像餓狼一樣,嗖嗖地冒著綠光,分明是要吃人的節奏哇!


    她還沒活夠,不想被吃掉啊!


    誰來救她,誰來救救她啊!


    就在她叫天不應,叫地無門的時候,燕孤雲突然向門外一指,怒聲喝道:“滾!馬上給我滾出去!你要是不滾,老子馬上就吃了你!”


    凝露聞言,如聞大赦,她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隻好手足並用,爬出帳外。


    逃到了外麵,她用力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迴想起帳篷裏燕孤雲那可怕的神情,真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就在燕孤雲陷身於情山火海,苦不堪言的時候,墨白正遠遠地坐在一棵大樹的樹梢,若有所思地望著連綿遠山,對他所受的折磨半點不知。


    他的思緒比他的目光飄得更遠。


    他信手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唇邊,悠悠咽咽地吹了起來。


    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深夜,他曾經聽到大師兄用竹笛吹奏過,當時他年紀還小,聽不懂曲調中的纏綿相思之意,隻是覺得很婉約,很好聽。


    他有過耳不忘之才,覺得好聽,便將這首曲子記了下來。


    那晚,大師兄吹了很久很久,一遍又一遍,他不知不覺記了個滾反爛熟,雖然事隔多年,他連一個音符也沒有忘掉。


    初聞大師兄笛音的時候,他還是個懵懂少年,什麽也不懂。


    可這時候他情不自禁地吹奏此曲,隻覺得此曲的每一個音符、節拍,無不和自己現在的心境暗自合拍,就像是為自己量身度造一般。


    如傾如訴,如慕如艾,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求而不得的愛情故事,甜蜜而悲愴。


    墨白的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團白霧,遠遠地有一名綠衣少女,溯水而居。一條長而婉轉的河流攔在他和她之間,他想翻山躍嶺,跨過長河去尋她,卻發現她隻是一片幻影,存在於水中央……


    曲子越到後來,越是哀婉如訴,淒美動人。


    附近正在忙忙碌碌的鐵甲軍們聽到曲子,有不少人被觸動情腸,停下了手中的活,思念起家鄉的妻兒,未婚的姑娘,以及傾心的少女,更有的人情難自己,潸然淚下。


    所謂鐵漢柔腸,他們一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剛強漢子,可再剛強的人,心中也有著一片柔腸。


    “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


    樹下忽然傳來少女柔婉的抽泣聲。


    墨白正全副心神沉浸在樂曲之中,忽然被這陣突如其來的哭聲打斷,心中不悅,把樹葉一拋,沉聲喝道:“是誰在那兒哭?”


    他眼角一斜,看到樹下閃過一角粉紅色的衣衫,和一張雪白的瓜子臉,那清雅秀美的容顏哭得梨花帶雨,更增秀色。


    “大俠,對、對不住,是婢子……含香。”


    樹下的美少女吃了一驚,伸袖拭去了眼淚,連聲道歉。


    “都是婢子不好,聽曲子竟然聽得哭了,一個沒忍住,哭出聲來,驚擾了大俠,還請大俠原諒婢子。”含香對著樹上的墨白盈盈下拜。


    如果對方是個男人,墨白早就不客氣地一個耳括子扇了過去,可對方偏偏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他要是動了手,豈不大大地有失身份。


    墨白隻好強忍怒氣,冷哼一聲,一躍下樹,頭也不迴地就走。


    “大、大俠,請留步,大俠,你等一等,等一等我。”


    含香邁開碎步,急匆匆地追了過來,邊追邊叫。


    “你還有何事?”墨白停步迴身,神色間極是不耐。


    他本是吹曲以抒胸臆,卻被她打斷了思緒,心情更糟,對這個罪魁禍首自是沒什麽好臉色。


    含香收足不住,險險一頭撞進了墨白的懷裏。


    墨白微一皺眉,身形一晃,已經閃了開去,冷冷地道:“你給我站穩了。”


    含香撞了個空,往前一撲,差點摔倒,她好容易站穩腳步,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眼底更有一絲委屈,隻是那委屈一閃即逝,快得幾乎看不見。


    “大俠,婢子在樹下聽了好久,覺得大俠所吹的曲子實在是好聽,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大俠可否告知婢子呢?”


    她追了半天,就為了問自己這首曲子的名字?


    墨白懷疑這叫含香的丫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要不就是沒問找話。


    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無可奉告。”墨白冷冷地道,轉身就走。


    “大俠,等一等,我、我還有話要說。”含香又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


    “說。”墨白擰了擰眉,迴頭。


    這丫頭一直糾纏不清,究竟是要幹什麽。


    “大俠,你先不要迴去帳篷,令師弟、令師弟……”含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師弟他怎麽了?”墨白心下一驚,暗想莫不是師弟的傷勢起了變化?


    “大俠別急,令師弟沒事,隻是,隻是……”她吞吞吐吐,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少女的羞意十分動人。


    可墨白壓根就沒留意,隻是不耐煩地追問道:“隻是什麽,快說!”


    含香咬了咬嘴唇,水汪汪的眼睛瞟著墨白,道:“令師弟正在用膳,凝露在服侍他,大俠還是先不要去打擾他們吧。”


    “打擾他們?什麽意思?”墨白不解,十九師弟連用個飯,都不讓旁人參觀了?


    “就是、就是,那個意思。”


    含香紅著臉跺了跺腳,她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畢竟,她隻是看出了一點苗頭,就很識趣地避了開去,給他二人留下更多單獨相處的機會。


    如果那燕公子是個懂人事的,說不定此時早已經把凝露連皮帶骨,吃得渣都不剩,二人弄不好已經成其了好事,如果她沒攔阻,讓墨白此時闖了進去,豈不是驚散了一雙鴛鴦。


    她很慶幸燕公子瞧中的人是凝露,而不是自己。


    因為她壓根就不想得到燕孤雲的垂青,因為,他不配!


    不過是個土得掉渣的鄉下小子,他哪裏配當她含香的男人!


    雖然知府大人把自己送給了那姓燕的小子當丫環,讓自己服侍他,可含香卻不甘心,就這樣被埋沒了一輩子。


    她的父親是侯知府家裏的管家,她是個家生子,向來覺得自己比那些外麵買來府裏的丫環們高出一等,加上她姿色出眾,更是孤芳自賞,不把別人瞧在眼裏。


    她自幼在侯知府家裏長大,耳濡目染,見慣了富麗堂皇的雕梁畫棟,見的是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她心氣極高,自覺憑著自己這樣一副容貌,遲早會有一天飛上枝頭當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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