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他一定有一段傷心往事,應該就是這件往事,讓他在盛名最負的時候,毅然決然地退出了江湖,金盆洗手,從此不再過刀頭舐血的殺手生涯。


    至於他的心底究竟埋藏著一個什麽樣的故事,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若水扯了扯小七的衣角,輕聲道:“小七,咱們走罷。”


    她看得出來,小七心中的殺意已經越來越淡,他明顯已經被大師兄剛才的幾句話所觸動。


    一個人連死亡都不怕,那他還怕什麽?


    “走罷。”小七攜了若水的手,轉身退開。


    他的確沒了殺心。


    “你們不殺我,以為我就會領情麽?你們就不怕放了我之後,我會要了你們的性命麽?”大師兄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很平淡也很平靜,好像他敘說的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事實。


    “……”小七的腳步頓住了。


    大師兄正好說中他最為擔心的事情。


    如果大師兄要殺的人是他,他肯定不會猶豫,因為他不怕。可是大師兄的目標卻是若水,他究竟該不該冒這個險,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讓他最為心愛的女人受到死亡的威脅?


    他猛地迴過身來。


    他真是傻!


    竟然被那大師兄的幾句話給迷了心竅,起了惻隱之心,想要縱虎歸山!


    他的右手用力握成了拳,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心軟!


    他既然一心求死,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小七一步一步地向大師兄走去。


    “小七。”若水伸出手,握住了小七的大掌,輕輕一拉,小七停下腳步,迴眸看她。


    “不殺他,他會殺你。”他靜靜地道。


    “不會的。”若水微微一笑,目光對著那大師兄瞬了瞬,又轉迴小七的臉上。


    “他不會的。”她又重複了一遍,神情篤定。


    “你怎麽敢這麽肯定?”小七懷疑地看著她。


    “因為他的心裏和你一樣,已經沒有了殺機。”若水輕聲道:“你不想殺他,他亦不想殺我,他剛才故意那樣說,隻是想激你出手殺他而己。一個已經生而無歡之人,咱們就讓他自己選擇罷。”


    小七聞言,迴身定定地看了那大師兄好一會兒,發現他的眼眸中果然和若水所說的一模一樣,雖然精光閃閃,卻沒有半點鮮活之氣。


    哀莫大於心死。


    這個人的心早已經死去,他之所以活著,也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你說的對。”小七點了點頭,他相信若水做的判斷。


    那大師兄的視線從天上的星辰中慢慢地向下移動,落在二人交握的雙手上,他的目光依然是一片空洞,臉上露出蕭肅的表情。


    “你們不殺我,我也不會領情,至於我是否會繼續追殺你們,也要看我自己的心情。”他淡淡地道。


    小七挑了挑眉,看向若水:“你說怎麽辦?”


    這人既不能殺,也不想留。


    “那就送他迴家好啦。”若水微笑答道。


    送他迴家?


    小七長眉一軒,朗聲道:“很好!我這就送他迴家!”


    突然疾出一指,點在那大師兄的身上。大師兄隻覺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十九師弟,大師兄究竟在哪裏?你帶我跑了這許久,怎地還沒見到大師兄?你是不是故意引我過來,卻讓大師兄伺機下手?”


    在城東的另一角,墨白停下了腳步,看向前方少年的背影。


    十九師弟聞言,轉過身來,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十七師兄,小弟也終於能讓你上一次當了,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騙你的,大師兄根本不在這裏。你現在明白,也已經晚了,你就算趕了迴去,也隻來得及替她收屍罷了。大師兄的手段,你我都很清楚。”


    他見墨白拔足欲走,提高了聲音說道。


    “十九,我倒是小瞧你了,事隔多日,你的心機愈發地深了。”墨白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十九師弟所想像的惶急,而是一片平靜淡然。


    “十七師兄,小弟出此下策,也是為了師兄你好。你對小弟的恩德,我永銘於心,永遠也不會忘記。師兄,那個女人現在已經死了,你就忘了她罷。你離開師門這麽久,師傅他老人家一直很掛念你,這次小弟臨行前向師傅辭行之時,師傅他欲言又止,他想讓我勸你迴來,可是又說不出口,師傅的表情我全都瞧在了眼裏,心中隻是難過,十七師兄,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念師傅,也不感念師傅待你的恩德麽?”


    “……”


    他一席話說得墨白百感交集,眼眶一熱,想起師恩,他心潮翻湧,難以平靜。


    “十七師兄,你和小弟一同迴去吧,可好?師傅見了你,一定歡喜得緊。這段時間以來,他老人家每日隻吃一餐飯,小弟每每勸他多吃一些,他總是搖搖頭,食不下咽,那是因為他老人家在想著你,擔心著你,你是師傅最疼愛的弟子,你離開,他比誰都傷心難過。”


    那十九師弟說著說著,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抬袖拭了拭淚,一臉誠摯地看向墨白:“師兄,你和小弟一同迴去吧,好不好?”


    “我和你迴去!”這幾個字在墨白的舌尖打轉,險些衝口而出。


    他緊緊地閉上了嘴唇,目光幽深幽深。


    不能被打動!


    十九師弟說的每一個字,他都不要相信!


    “師兄……”那十九師弟看到墨白動容,心中一喜,上前一步,欲拉墨白的手。


    “退開!”


    墨白突然神色一變,抬手擊出一掌,掌風淩厲,直撲十九師弟的麵門。


    十九師弟大驚,他看到墨白凝眸不語,以為已經被自己的語言打動,哪知道他竟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來不及閃避,隻得將一股內力運上了右頰,硬生生地受了墨白的這一掌。


    “啪!”的一聲,清脆玲瓏。


    墨白的這一記巴掌,打得又響又脆,登時在十九師弟的臉龐上留下了五條紅紅的手指印。


    十九師弟被打愣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墨白,按照他的估計,十七師兄這勁道淩厲的一掌,非把自己打得半邊臉麵目全非不可,哪知道他隻感覺到一陣肉皮疼痛,卻並未受傷。


    “十七師兄,你為何要打我?”他愣了片刻,抬手捂住腫起來的半邊臉,滿眼不解地叫道。


    他就知道他的十七師兄心裏還是有他這個師弟的,這一掌看似勁力十足,實則卻並未用上內力。


    墨白的這次出手,隻是像他平時練功偷懶,所以被師兄教訓一般。


    “你再滿口花言巧語,我不隻要打你,我還會殺你!小十九,你以為你提幾句師傅,我就相信你所說的話?那你就太小瞧墨白我了。你東拉西扯,就是想故意拖延時間,阻止我迴去救人,是不是?小十九,你的心機真是越來越深,連墨白我都自愧不如!”


    墨白一聲冷笑,側目斜睨著那十九師弟。


    十九師弟的眼睛眯了眯,稚氣的臉上露出了和他年齡完全不符的笑容,看上去竟有幾分奸滑意味。


    “果然不愧是我的十七師兄,既然你已經瞧出來了,為什麽還不趕緊迴去救你的那位心上之人?你是不是怕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全是一具無頭屍體?還是師兄你想跟隨小弟找到大師兄,奪迴你心上之人的腦袋呢?”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再無半分稚氣可言。


    墨白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盯著他看了半天,才緩緩點頭:“江山輩有能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十九師弟,你果然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這樣的心機手段,同門之中已經無人能及得上你,讓我恭喜你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師兄你謬讚了,如果不是師兄你叛出師門,焉有小弟的出頭之日?”十九師弟眯起了眼,微笑道。


    “這麽多年來,我倒是小覷你了,十九,我現在不想殺你,識相的就趕緊滾開,別再來糾纏。你雖然日後不可限量,現在卻還遠不是我的對手!”墨白厲聲叱道。


    “是麽?師兄,你趕小弟離開,是不是想從我這裏得到大師兄的下落?可惜小弟我偏偏就不上這個當。”


    墨白一臉嘲諷地看著他,搖了搖頭:“自作聰明!十九,我今天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饒了你,下次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絕對不會像今日一樣容情!大師兄?哈哈,讓我告訴你大師兄的下落罷,你且出城往東行二十裏,有一棵歪脖樹,你去瞧瞧那樹上吊著的人是誰!”


    “……”十九師弟不禁愕然,難道墨白說的人會是大師兄?


    這怎麽可能!


    大師兄是什麽人?怎麽可能會被人吊在歪脖樹上?


    而墨白又怎麽會知道?


    他該不會是在誑自己罷?


    “哼!”墨白冷冷地哼了一聲,展開輕功,快得像一道影子,幾乎是眨下眼的功夫,就從十九師弟的麵前消失不見。


    十九師弟驚疑不定。


    他半信半疑地出了清州城,一路往東而行,大約走了有二十裏的時候,果然看到前方不遠有一棵歪脖柳樹,正孤零零地佇立在路旁。


    而在那大樹的上麵,有一樣東西掛上樹枝上,晃晃悠悠,果然是個人的模樣。


    “大、大師兄?”


    十九師弟看不清楚那人的麵目,一邊加快腳步向樹下奔去,一邊毫不放鬆地四麵張望,警惕地觀察著旁邊的動靜。


    寂靜無人。


    看來周圍並沒有埋伏。


    十九師弟稍稍放下了心,他仍是唯恐上當,小心翼翼地奔到樹下,抬眼看向樹上掛著的那人。


    那人長發披散,垂了滿麵,根本看不清楚模樣。


    隻是看他的身形和衣服,倒是和大師兄有幾分相似。


    “大師兄?大師兄?”十九師弟不敢造次,站在樹上連喚了幾聲,聽不到樹上那人答應。


    他依然不敢相信被吊在樹上的人會是他的大師兄。


    聽不到迴答,他一咬牙,抬手放出一柄飛刀,割斷了吊住那人的繩索,那人便掉了下來,像個破麻袋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九師弟一躍上前,撥開了那人臉上的發絲,凝目一瞧,不是大師兄又是何人!


    “大師兄!大師兄!”他又驚又怒,見大師兄雙目緊閉,不知是死是活。


    他忙伸指按在大師兄的頸脈上,察覺脈搏跳得沉穩有力,這才放下心來。


    大師兄沒死!


    隻是被人點了穴道而己。


    是誰?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竟然能夠生擒大師兄,還把他吊在了樹上?


    這樣的本事,實在是可怖可畏!


    十九師弟猛地跳起身來,看向身後,身後靜悄悄的並無人影。


    可他半點不敢掉以輕心,展開輕功,四麵探察。


    突然之間,他隻覺得足下一軟,似乎踏中了一個陷阱,心中大驚,他功力不凡,雖驚不亂,右腳尖在左腳背上輕輕一點,已經借力重新躍起。


    他這一躍足有三丈多遠,落足之時,足下又是一軟,這一下他氣息己泄,再也無力躍起,身子像個秤砣一樣,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心中一涼,不知道這個陷井中是否布置了尖利之物,如果有倒刺,那自己非被紮成個刺蝟不可。


    可是他身在半空,半點沒有著力之處,隻能聽天由命。


    隻聽得“撲”地一聲,他的雙足深深陷進了一灘又軟又濕的泥中,隨後一陣撲鼻的臭氣迎麵而來,熏得他差點吐了出去。


    “這是哪兒?”他伸手掩住口鼻,四麵張望,隻見自己的兩隻腳上沾滿了臭大糞,濕漉漉粘乎乎的,臭氣熏天。


    這一下他再也沒忍住,張開嘴,“哇哇”地一陣狂吐,直吐得腸子都翻轉了,陷坑中空氣憋悶,大便的臭氣和他嘔吐出來的酸臭物混合在一起,那味道真是醉了。


    十九師弟隻恨不得把鼻子削掉,再也聞不到這股難聞之極的味道。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嘔吐,再也不敢唿吸,閉住氣,身形猛地向上拔起,“波”地一聲,雙足離開了糞坑,他伸足在坑壁一踏,借力終於出了陷坑。


    終於唿吸到了外麵的清新空氣,十九師弟連唿吸幾口,剛才那一股子臭氣差點把他熏暈了。


    “天殺的墨白!你要是落在我手裏,我天天喂你吃臭大糞!”


    他氣急敗壞,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個陷井是誰布置的。


    十九師弟強忍著滿身臭氣,走向樹下的大師兄,他剛才一番檢查,察出大師兄是被人點了穴道,心下稍安。


    隻要有大師兄在,墨白那小子就絕對跑不了,自己今天吃的這個大虧,總會讓那墨白加倍奉還!


    “大師兄,我來給你解穴。”他說了一句,見大師兄還是雙眼緊閉,好像睡著了一樣,並不應聲。


    他伸出手在大師兄的相應穴道上推血過宮,推拿了幾下,大師兄卻動也不動,沒有半點反應。


    他以為是自己的力道不足,便加了幾分勁力,哪知推拿了數下,他的內力有如泥牛入海,不見一點效應。


    “大師兄,大師兄!”他連喚了好幾聲,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剛才給大師兄推拿的時候,發現大師兄身體僵硬,一股不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大師兄!”他大聲叫道,再次將手搭向了大師兄的頸脈。


    “啊!”他的手指像被什麽蜇了一樣,一下子跳了起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滿是恐怖之色。


    “大師兄,大、大師兄……”他顫聲道,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隻不過是他落進陷井這短短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大師兄他、他、他竟然……死了!


    不!這不可能!


    就在之前,他還幫大師兄把過脈,大師兄的脈博還很有力,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死了呢?


    誰?是誰殺了大師兄?


    十九師弟再次跳了起來,四麵張望,可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他皺眉迴想剛才自己落進陷井之前,沒發現附近有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殺害大師兄的兇手,他的武功一定是深不可測,竟然能夠瞞過了他的耳朵。


    這世上能夠來無影去無蹤、讓他一無所覺的武功高手,實在是廖廖可數,而其中跟大師兄有瓜葛的,就隻有一人,墨白!


    十九師弟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雙手的拳頭捏得緊緊的,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光芒。


    “墨白!墨白!你好狠的心哪,竟然連大師兄也敢殺害!”


    他的眼中湧出了淚水,可是他渾然不覺,眼中的熱淚迅速被憤怒燒幹。


    “墨白,你等著!等我帶著大師兄迴去稟報師傅,你屠戮師兄,背叛師門,隻是為了一個女人,墨白,你會死無全屍!”


    他咬牙切齒地咒罵著,一低頭,看到大師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他顫抖著手去摸大師兄的臉,隻覺得冰冷僵硬,頓時膝蓋一軟,跪了下來,伏地大哭。


    他和大師兄之間的情誼說不上有多深湛,可是他心中悲憤難當,隻想大哭發泄。


    十七師兄,你好狠,真的好狠!


    大師兄一直待你不薄,你卻狠心將他殺害,你究竟長的是一顆什麽心!就算是畜牲,也比你有人性!


    如果不是大師兄顧念著同門之誼,你以為你會活得到今天嗎?


    就算你的功夫再高,你也保不住你的命,更保不住那個臭女人的命!


    他的哭泣,是為了十七師兄的心狠,也是為了自己竟然向他通風報信,以至於害了大師兄的一條性命。


    濃濃的悔恨湧上心頭,他跪在大師兄的屍身麵前,鄭重地發下誓言,一定要傾盡全力,為大師兄複仇!


    發完了誓言,他開始檢查著大師兄的屍體。


    他檢查得很仔細,因為大師兄全身上下沒有傷痕,可大師兄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就死了呢?


    終於,他在大師兄的耳後發現了一個細小的紅點,他伸手試了試,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磁石,在紅點處吸出來一枚細如牛毛的鋼針。


    “墨白,果然是你!這天底下除了你還有誰能使用這樣細微的鋼針?墨白,墨白!”


    他心裏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曾經以為不會是墨白,不會是他一直敬重的十七師兄殺害了他的大師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就算是不相信,也不可得。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嘴裏嚐到了又鹹又苦的味道,那是他的血。


    十九師弟擦掉了臉上的血和淚,然後站起身來,將大師兄的屍身負在身後,頭也不迴地離去。


    墨白趕到了事先約定的地點,遠遠地就看到兩條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他心中登時落下了一塊大石。


    幾個起落間,他已經奔到了二人麵前,叫道:“你們居然逃過了我大師兄的追殺?”


    雖然若水說得十分篤定,可墨白始終懷疑,放不下心來。


    “走罷。”小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攜著若水的手,轉身便行。


    他懶得向墨白解釋這一切,如果不是看在墨白出力引走了那十九師弟的份上,他早就帶著若水走掉了,才不會站在這裏浪費時間等他。


    當然,事情的具體經過他根本就不打算告訴墨白,他和若水設計暗算大師兄的法子說出來實在有些丟臉,尤其是他男扮女裝的那一出戲,就算是砍了他的腦袋,他也不願意再讓第三個人知道。


    雖然暫時擺脫了大師兄的追殺,但是小七清楚,後續的危險還會源源不絕。


    從最近發生的兩件事,他已經意識到,在這一切的幕後,有一隻黑手在操縱著一切。


    這絕對不會是偶然。


    不知道若水從哪裏惹到了這樣一個厲害之極的人物,他藏身在暗處,先是去山匪窩施了一條借刀殺人之計,然後又雇傭殺手前來刺殺若水,雙管齊下,用心之狠毒,可見一斑。


    這個人究竟和若水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竟然非要她的性命?


    小七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除非……


    他心中驟然閃過一個想法。


    這個幕後之人能夠請動墨白的大師兄親自出手,來頭絕對不小,他的身份極有可能在江湖中赫赫有名,他又不願親自出頭,隻是躲在暗中操縱這一切。


    這世上想要他小七性命的人估計不在少數,可是若水隻是一個纖弱女子,她為人溫婉柔和,處事更是得體,輕易不肯得罪他人,又精通醫術,活人無數,這世上感念她之恩情的人要遠遠多於恨她之人。


    可是,這個人卻一心一意想要她的命,他、或是她,究竟是誰呢?


    如果說這世上有這樣身份和地位的人,那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出自……唐家!


    小七驀然想起唐珊瑚突然失蹤,從那之後,若水身邊就一直不太平,風波層出不窮。


    當時他和墨白也曾懷疑過是唐家前來尋仇。


    可打傷唐珊瑚的人明明是自己,和若水沒有關點關係,如果是唐家人要來尋仇,冤有頭債有主,他們要找的人應該是自己,而不該是若水啊!


    小七的眉頭越皺越緊。


    這事情處處透著詭異和匪夷所思。


    難道會是若水最近惹上的什麽厲害人物?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


    這事會不會和北曜國的十三皇子、他的舅舅有關?


    如果說若水最近接觸過的人,除了他這位嫡親的舅舅之外,再無旁人。


    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一轉頭間,他眼角看到跟在自己和若水身後,亦步亦趨的墨白,便衝他點了點頭,道:“墨兄。”


    墨白不由一愣。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小七對自己如此和顏悅色,言辭和神態間沒有半點火藥味,倒讓他有些惴惴起來。


    “七兄,何事?”他頗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小七的臉色。


    小七之前很不待見墨白,他越是對若水糾纏不休,他對之就越是厭煩,覺得此人毫無天下第一高手的風度。


    初次見麵時候的惺惺相惜之感,已經被根深蒂固的厭惡所取代。


    正是因為墨白的強大,和他對若水的示好,讓小七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


    就像是身後有人在拿鞭子驅策他一樣,如果他再不努力,這個討厭的家夥很可能就會把若水搶走。


    所以他不停地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同時伸展開他的雙翼,將若水牢牢地護在他的羽翼之中,不容他人染指。


    但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尤其是墨白最近幾次的表現,讓他對墨白此人有了新的估量。


    不可否認,他的確是抱有目的,可是小七卻感覺不到他的威脅性。


    他對若水而言,更像是一個朋友的護持。


    小七考慮了好久,終於決定接納他這個人。


    一個男人,如果沒有海一樣寬博的胸懷,何以能容納萬流歸宗?


    如是一想,他對墨白的態度自然就好了許多。


    尤其是他想起墨白之前打的比喻,力分則弱,力合則強。


    一根筷子容易折,十根筷子抱成團。


    此後一路上危難重重,如果有墨白的加入,若水的平安就會更有保障。


    “墨兄,你那可還有銀兩?前路漫漫,你我可以安步當車,但是她卻受不得勞累,我想買輛馬車為她代步,想向墨兄你借點銀子用用。”


    小七之前寧可挨餓也不肯吃用墨白銀子買來的飯食,此時他胸襟一開,萬物不縈於懷,對於這等末枝小節便毫不放在心上。


    如果換作是之前,以他身為東黎國的太子,卻向旁人借錢,這口他是寧死也不肯張的。


    此言一出,墨白更是愕然。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小七,然後又瞧了瞧若水,一臉懷疑地道:“你們沒銀子了?之前我剛剛才給了她好幾萬的銀票呢。”


    這可是他賣菜賺來的錢,二一添作五,他一半,若水一半。


    若水瞅了瞅小七,閉口不答。


    晨光微熹中,隻見小七的臉微微一紅,馬上又變迴了正常,他簡短地道:“適才出來得匆忙,未及攜帶,此刻恐怕早就被那場大火付之一炬了。”


    他當然不好意思告訴墨白,在房裏他和若水互換衣衫的事情。


    換衣的時候,若水將身上的銀票也拿了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幫他換上女裝,他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又哪裏能夠想得到去拿銀票?


    至於若水,當時改裝匆匆,也完全忽略了這個問題。


    聽了小七的話,墨白更是奇怪,那些銀票好端端地放在若水的懷裏,怎麽會未及攜帶,難道自己剛才出去引開十九師弟的那一會兒功夫,他們兩個人在房裏數銀票玩麽?


    可是他一看小七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欲多說,好罷,就當他們的銀票被一把火燒了好了。


    難得這位高傲之極的東黎太子會開口向自己借錢,這可是大大有麵子的事兒。


    “要銀子嗎?我這兒當然有,你要多少,應有盡有。”墨白一邊說,一邊伸手入懷。


    “先借一千兩來花用花用。”小七也不客氣。


    “一千兩,這個容易。”墨白的手探在懷裏掏了掏,臉色登時變了。


    “怎麽了?”小七看向他。


    “糟糕!銀子不見了!”墨白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幾乎不敢置信地再次在懷裏掏來掏去,懷裏還是空空如也。


    他的金葉子銀票子,通通不見了!


    銀子不見了?


    小七不由狐疑地看向墨白。


    這個家夥不會是舍不得借錢給自己,所以故意找了個借口吧?


    他是誰?他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墨白啊!


    這世上有誰能夠從他的身上摸走了東西,而他本人卻一無所知?


    “我沒有騙你,我身上真的一兩銀子也沒有了!”墨白一看到小七的神色,就猜到了他心裏在想什麽。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墨白馬上把外袍脫了下來,抖了幾下,又翻開衣袋給小七瞧,裏麵的確是空空癟癟的,什麽也沒有。


    “小白,你的銀子是被人偷了麽?”若水看出來墨白的神色不似作偽,她也好奇,究竟是誰有這樣大的本事,竟然能從墨白的身上偷了東西。


    “還能有誰,十、九、師、弟!”墨白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道。


    “你十九師弟?他的本事比你的還要大麽?”若水的眼前浮現出一張稚氣的臉龐,實在很難把那個看起來瘦弱文秀的少年和一個小偷聯係在一起。


    “他的武功自是及不上我,可是他卻有一手我們師兄弟裏誰也及不上他的功夫,就是他的妙手空空。就連我師傅,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他盜走自己身上的心愛之物。”墨白黑著一張臉,沉聲說道。


    他自是知道十九師弟有這手絕活,可他並沒放在心上,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他墨白又豈會把這區區一點銀子看在眼裏?


    可是現在三個人身邊的銅板加起來,都不夠十個大錢的時候,他才開始體會到銀子的重要性了。


    沒有了銀子,他們啥事也辦不成!


    小七和若水麵麵相覷,先前在醉仙居的時候,兩個人身邊沒有一個大錢,被那勢利眼的店小二奚落的畫麵又出現在眼前,當時還有墨白出來為二人解圍,撐腰出氣,可是現在墨白也變得和自己一樣,一貧如洗。


    現在又有誰來給他們送銀子呢?


    “哈哈哈!”


    三個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地看了半天,忽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說起來當真是可笑之極。


    在此之前,三個人可以說都是腰纏萬貫的大財主,可是突然間就落到了囊空如洗的地步,想一想又是諷刺又是可笑。


    小七和墨白笑完了,兩人對視一眼,相互間的那層淡淡敵意終於也消失無蹤,一種互相欣賞的惺惺相惜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走罷!沒有了銀子,我就不信能餓死咱們不成!”


    小七爽朗地一笑,攜了若水的手,大步而行。


    墨白也甩了甩衣袖,兩袖清風,隨在小七身邊,瀟灑而行。


    很快出了清州城,三人尋了個山林,打了幾隻野味,烤來吃了,雖然沒有鹽等調味品,但是山兔野雞天生帶著一股鮮甜之美,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覺得比那精心烹飪、做工繁雜的鳳還巢還要鮮美。


    吃完了烤肉,喝飽了山泉之後,三人繼續上路。


    按照原定的計劃趕往和老胡子會合,以三人的腳程,還需要有五到六天的行程。


    隻是小七擔心若水的身體,有意放慢了腳步。


    三個人神態悠閑,倒像是在閑庭信步一般,賞花觀景,指點風物,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突然之間,這和諧美好的畫麵就被打破了。


    “站住!”


    一聲斷喝猛然響了起來,緊接著“哧啦”一聲,從旁邊的樹叢中跳出來一名彪形大漢,打著赤膊,手持長刀,一臉的兇相。


    好一隻攔路虎!


    三個人默默地看著那條大漢,誰也沒有出聲。


    那大漢好像也愣了一下,他抓了抓腦袋,瞪大了一雙牛也似的大眼,盯著三個人看來看去。


    自己明明拿著長刀出來,這三個人年紀輕輕,怎麽看上去一點都不害怕自己呢?


    真是奇哉怪也!


    “咳,這位壯士,不知有何事?”


    見到小七和若水都不開口,墨白咳嗽了一聲,開口問道。


    那大漢迴過神來,晃了晃手中的長刀,大聲道:“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栽,要打此山過,留下……”


    “去你妹的買路財!”


    聽著這陳芝麻爛穀子老掉了牙的開場白,若水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出聲打斷了那大漢的後半截話。


    那大漢愣頭愣腦脫口地道:“我妹的買路財?你、你怎麽知道我有個妹妹?我妹妹,她沒錢啊!”


    話一出口,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居然和打劫的對象一問一答起來。


    “少廢話!快快把你們三個人身上的銀子全都交出來,否則爺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他見若水最是孱弱,便將明晃晃的長刀對著若水的腦袋晃了晃。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墨白越看越是有趣。


    自己三人窮得叮當響,這大漢倒不長眼珠子的卻想要打劫他們,這樣有趣的事情,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了。


    眼見著那大漢的刀子在若水的脖勁處晃來晃去,他就有些不爽,萬一那大漢手一個不穩,割破了那細皮白肉咋辦。


    他手一揮,一顆小石頭無聲無息地飛過去,“當”地一聲,那大漢手中的長刀登時斷成了兩截。


    “嘎,這是怎麽迴事?爺的刀子怎麽會斷了?”那大漢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己手中握著的半截斷刀,再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另外半截,氣得跺了跺腳。


    “該死的刀子,關鍵的時候居然斷了,真他奶奶的不頂用!”


    他嘮嘮叨叨地俯身去撿那半截斷刀,然後用腰帶胡亂纏了纏,負在背上,用手中的半截斷刀再次在三人麵前一晃。


    “別看爺的刀斷了,一樣可以要了你們三個人的小命,快,拿銀子出來,身上的銀子全都拿出來!”


    墨白攤開了兩隻手,慢吞吞地道:“我們沒有銀子,怎麽辦?”


    “沒有銀子?不可能!”那大漢瞪著眼睛看著墨白,他還是有點眼光的,一眼就看了出來,在三人之中,最有錢的人就是墨白。


    因為墨白身上的衣服最光鮮,衣擺和襟口全都用銀線繡著精美的花樣,陽光一照,閃閃發亮。


    能穿得起這樣好衣料的人,又怎麽會沒錢?


    “老子看你最有錢,少廢話,快把銀子交出來,還有你身上的這件衣服,也給老子脫下來,快脫!”


    “你說什麽?脫衣服?”墨白的眼睛微微一眯,“你再說一遍?”


    “老子……”那大漢不耐煩地正準備重複,突然聲音卡在了喉嚨裏。


    他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墨白,眼神中全是恐懼,頭腦變得一片空白。


    這是咋迴事?


    他手中的刀子,怎麽突然就到了眼前這名白衣少年的手裏,他是什麽時候從自己手裏奪走刀子的?他竟然半點也不知道。


    他感覺到那冰冷尖利的刀鋒,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脖子上,隻嚇得雙腿發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好漢爺,饒命!”他戰戰兢兢地求饒。


    “好啊,本來也沒打算要你的命。”墨白若無其事地把手中刀子一收,放在雙掌之中,像揉紙片一樣揉了幾揉,那柄精鋼打造的刀身就被他揉成了一塊廢鐵。


    “這等破銅爛鐵,也就能拿來嚇唬嚇唬孩子,也能殺人?”墨白嗤笑一聲。


    “這、這、這……”那大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柄刀陪了他也有三四年,雖然算不得是什麽寶刀利器,倒也厚實鋒利,絕對不是嚇唬孩子的紙糊刀。


    可是這看上去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白衣公子,竟然像揉紙團一樣的給揉成了一團廢銅爛鐵。


    這白衣公子,還是人嗎?


    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嚇得麵如土色。


    “神仙爺爺饒命!”


    “瞧你那點出息!”墨白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快滾你的臭鴨蛋罷!”


    那大漢如聞大赦,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連滾帶爬地轉頭就跑。


    “站住!”一聲清叱響了起來。


    那大漢渾身一個激靈,邁出去的腳步停在了半空中,他膽顫心驚地迴過頭來,見喊住自己的是那個看上去長得最為文秀,也最無害的小姑娘,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姑奶奶,您老喚小的有何事?”他腆著一張笑臉問道。


    “誰是你的姑奶奶!”若水俏臉一板,冷聲冷語地道:“你膽子大得很哪,竟敢打劫我!你想走,有這麽容易麽?這道兒上的規矩,你難道不記得了嗎?枉你幹的還是這一行!”


    那大漢被若水疾言厲色的一番話說懵了,他眨巴了半天眼也沒想明白,眼前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會懂得自己這一行的規矩。


    墨白和小七也是一臉的詫異,瞧若水這說話的語氣,就跟江湖上的老油條一模一樣,道上?她是哪條道上的人啊?


    墨白幾乎忍不住想笑出來,可是瞟了一眼那大漢,還是板起了臉,站在若水身邊幫她長威風。


    “我表妹說得不錯,小子,你有膽子做出這種事來,就要知道這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墨白轉向若水,換上了一副好聲好氣,道:“表妹,你說該如何處置他才好?”


    他不知道若水為什麽要留難這個小毛賊,但是她既然喜歡玩,他就要陪她玩到底。


    小七背負著雙手,隻是看著卻不說話。


    “你是江湖上的人,自然是要按道上的規矩,你就這麽輕輕易易地走了,不留下點什麽東西來麽?”若水一臉寒意地盯著那大漢,隻看得那大漢心裏頭毛毛的,頭一次覺得這小姑娘看起來居然比那白衣公子還讓他膽寒。


    “姑奶奶,小人真的不知道要留下什麽東西,您看小人身上窮得叮當響,唯一值錢的就是那把砍柴刀,還被這位公子爺給弄廢了,現在就算一堆廢鐵不值幾個錢。”那大漢哭喪著臉道。


    “你少裝糊塗!我要你留什麽東西,你心裏有數。”若水不屑地扁了一下嘴巴,目光在那大漢身上上上下下的逡巡。


    那大漢更慌了,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不知道該往自己的哪兒遮,心道這小姑娘不會是要自己留下命根子罷?


    那自己可寧死不從。


    他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真是背到家了。


    這是他頭一迴自己出來,想幹點私活什麽的,哪知道他在草叢裏埋伏了半天,山腳下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就連條騾子都沒打這兒過。


    好不容易,他終於盼到了三個人向這兒姍姍而來,而且一看就是纖細柔弱、手無半點縛雞之力的富貴公子,其中還有一個是個小姑娘,他隻當是來了三頭任他宰割的肥羊,沒想到卻是碰上了硬茬。


    “姑奶奶,求求您饒了小人罷,小人身上隻有這一條命根子,你要是給小人割了去,小人就沒辦法傳宗接代,隻好進宮去當太監了。”


    那大漢苦兮兮地哀求道。


    “呸!你倒想得美,誰要你的命根子了,本姑娘要的是你脖子上的腦袋!”若水啐了一口,俏臉寒霜,看得那大漢不寒而栗。


    “姑奶奶饒命啊,小人可隻有這一個腦袋,姑奶奶要是給小人割了,小人就沒有嘴巴吃飯了。”那大漢把頭磕得砰砰有聲。


    “貧嘴貧舌!你要是再話這麽多,本姑娘就先割了你的舌頭,再割了你的腦袋!”若水厲聲道,嚇得那大漢一縮舌頭,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你想要保住腦袋,也容易得很,你隻要乖乖地給我們帶路,你的腦袋瓜子嘛,就暫時先寄存在你的脖子上。”若水不緊不慢地說道。


    “啊?”那大漢呆了,抓了抓後腦勺,結結巴巴地問道:“帶、帶什麽路啊?”


    “啊什麽啊!自然是帶我們去你的山寨!”


    若水沒好氣地衝他一瞪眼,一聲厲喝,嚇得那大漢一個哆嗦。


    “是是是,姑奶奶,小人遵命!這邊,這邊請!”


    那大漢馬上點頭哈腰地答應道,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還好隻是讓自己帶路,自己脖子上的腦袋暫時還能保住。


    他生怕若水反悔,不要自己帶路,又想要自己的腦袋,忙從地上爬起身來,腳步蹣跚地在前麵帶路。


    若水對著小七和墨白看了一眼,三個人緊跟在那大漢身後,向山上走去。


    墨白看著若水的背影,忍不住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他見慣了若水溫柔巧笑嫣然的模樣,突然之間畫風突變,他還真是有點不太習慣的感覺,他還從來沒見過若水腹黑時的冷厲神色呢。


    小七卻是早已經見慣不怪。


    他帶著寵溺的目光對著若水看了過去,他的姑娘,總是喜歡弄些別人想不到的古怪花樣。


    雖然他猜不到若水為什麽要去那大漢的山寨,但隻要她想,不管做什麽,就算是她把天捅個窟窿下來,也有他為她頂著。


    “怎麽還沒到!”


    跟在那大漢身後,繞了許多彎彎道道,還是沒有看到山寨的影子。


    若水有些不耐煩了。


    那大漢忙迴過頭來,笑容憨厚。


    “姑奶奶,馬上就要了,您再耐心一些,真的很快,很快就到。”


    “快走,囉囉嗦嗦的!”墨白輕叱一聲。


    那大漢聽到他的聲音就發抖,忙道:“是,是。”


    一邊說一邊加快了腳步。


    若水看著那大漢的背影,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大漢就這樣輕易地將自己三人帶進山寨,不問由來,如果自己三人是官兵派來的細作,那他這座山寨還能保得住嗎?這寨主用這樣的手下,也真夠有眼無珠!


    “小心!”


    若水正在出神,有人驀地出聲示警,同時她隻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向後跌去,被身後伸出來的一隻手硬生生地往後麵拖了一尺之地。


    “嗖!”一聲尖銳的聲音劃過耳際。


    一根削得尖利無比的竹子深深地紮在若水剛才的落足之地。


    如果不是剛才墨白出手拉了她一把,這根竹子紮進的就不是地麵,而是她的身體了。


    “有埋伏!”墨白叫道。


    若水心中一怒,知道是那大漢弄的鬼。


    沒想到那大漢看起來憨頭憨腦、膽小如鼠的模樣,竟然全是裝出來的,就是為了故意將自己三人引到這陷阱之處來。


    她抬眼想看那大漢去了哪裏,誰知那大漢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山石上,看著他們,嘴角勾起幾分得意的笑容。


    三個人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麽會笑得這麽得意,隻覺得腳下一繃,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子已經騰空而起,一張捕獵用的大網牢牢地將三人網在了裏麵,高高地吊在樹上。


    “哈哈哈,你們真當我是傻的嗎?我怎麽可能真的把你們帶到山寨裏去!現在你們上了我的大當了吧?哈哈哈!”


    剛才還在裝傻充愣的大漢眼見三人落進了自己布置的陷阱,得意地叉腰大笑起來。


    “是啊,你的戲演得真不錯,可惜,可惜!”若水冷冷地一笑。


    “可惜什麽?”那大漢一瞪眼。


    “可惜你布置的這個陷阱,還真是夠差勁的!”


    “哪裏差勁了?要是差勁,你們三個怎麽會落進我的網裏來,就像三條死魚一樣,哈哈,少胡吹大氣了,告訴你們,這張網可不是一般的網,它是用最堅韌的老牛皮筋加百年樹藤還有百煉精鋼絲混在一起編成的,又柔又韌,就算是用寶刀利劍也絕對砍不斷它,我看你們有什麽本事能掙脫出來……”


    那大漢滔滔不絕地誇耀著自家的獵網。


    小七不動聲動地內力化形,雙指挾住網絲,輕輕一捏,已經將那大漢口中誇耀的堅韌無匹的大網撕開了一條大縫。


    他的手臂在若水的腰上一搭,三個人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麵上。


    那大漢正在誇讚的嘴巴一下子張成了圓形,大大的足可以塞進一個大鵝蛋,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這、這、這是怎麽迴事?這、這網怎麽會斷了?”


    他滿眼的不敢置信,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


    “這種破爛玩意兒,也就能捕捕山羊野鹿!”小七嗤笑一聲,順手那張大網又扯了幾下,徹底碎成了一塊一塊。


    那大漢又驚又恐,突然反應過來,拔足想逃,卻來不及了。


    墨白有如一隻大鳥般翩翩飛落,手臂一長,卡住那大漢的咽喉。


    “快帶我們去山寨,再敢耍什麽花樣,本公子直接送你去見閻羅王!”墨白兇狠的話語再配上惡狠狠的表情,看得那大漢抖成了一團篩糠,腳下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墨白心情很不爽,常年打雁,居然讓雁啄了眼!


    他這麽聰明的人居然落進了這大漢布置的這樣笨拙的陷阱裏,雖然很快他們就破網而出,但那種濃濃的被欺騙的感覺,讓他很想打爆眼前這名大漢的頭。


    “你殺了我罷,你就算是砍了我的頭,也休想讓我帶你們進山寨!”


    那大漢把脖子一梗,不知如何突然硬氣起來。


    “怎麽,你不怕死?”墨白冷冷瞅著他。


    真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孬種,他以為用這種方式,自己就會放過他?


    休想!


    “死?死有什麽可怕,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那大漢顯然是豁出去了,一雙粗笨的大掌把胸脯拍得啪啪作響,眼神中更也沒有驚懼之色。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公子就送你去見閻王爺罷!”


    墨白不肯輸了這一口氣,難道憑他墨白,還找不到去他山寨的路不成?


    他也沒將這個小角色看在眼裏,他既然不肯帶路,留著他便沒了價值,順手打死了完事。


    他提起手掌,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大漢的頭頂拍了下去。


    那大漢隻覺得頭頂像是有一塊又重又涼的寒冰,緩緩壓下,他心知無幸,索性眼一閉,隻是等死。


    “等等,小白,我還有話要問他。”若水一直在觀察那大漢的表情,眼見墨白的手掌距離他的腦頂隻有半寸,才開口阻止。


    “有什麽可問的,你想去他們山寨,我帶你去,我找路的本事你難道不清楚嗎?”墨白眉頭一皺,手掌停在空中凝勁不發。


    “我自然清楚,隻是……”若水的眼珠一轉,看著那大漢,嘴角一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這位好漢,你尊姓大名呐?”


    “……”那大漢有點發懵,愣愣地看著若水。


    這姑娘是什麽意思?


    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她倒要問自己的名字,難不成她是想在自己死了之後,還給自己挖墳掘墓,再給自己立塊墓碑麽?


    這天下還會有這樣的好事!


    “你不是還有個妹妹麽?你就這樣死了,暴屍荒野,孤零零地沒人知道,可能用不了幾天,你的骨血就成了野狼和烏鴉的腹中美餐,僅剩幾根枯骨,就算是你的親妹子打你的屍骨麵前路過,她也一定認不出那癱殘骨會是她嫡親嫡親的親兄長……”


    若水平淡地描述著那大漢死後的情景,那大漢越聽身子越是顫抖。


    這小姑娘……太狠了!


    “別、別說了!”那大漢再也受不住,扯著喉嚨大叫起來,“你說什麽我也不會帶你們上山寨的!哼,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麽,你們就是官兵派來的細作,想混入我們山寨探聽虛實的,我王大柱就是拚了這條性命,也絕對不會如你們的意,帶你們去我們寨子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罷!”


    他說完把脖子一扭,神色極是倔強。


    “你叫王大柱?”若水好笑地瞅著他,這人還真是一條莽漢。


    “哼!”王大柱眼睛都不睜。


    “你睜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我們哪裏是官兵了?還細作,我呸,你當本公子爺會做這樣沒出息的事麽?”墨白往地下啐了一口,順帶瞟了小七一眼。


    他才不會給官家當奴才,當狗腿!


    “你們真的不是官兵?”王大柱懷疑地打量著三人,“那你們要到我們山寨做什麽?”


    小七和墨白一起看向若水,他二人也不知道,若水為什麽要去人家的寨子。


    若水看了看二人,然後看著王大柱,笑了笑:“我們沒銀子了,想向你們家寨主借點銀子花花。”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是向鄰居家借個窩窩頭一樣輕鬆。


    可話一出口,另外三個聽眾全都傻了眼,呆呆地看著她。


    尤其是那王大柱,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啥?


    自己下山打劫不成,反倒害得寨主要被人打劫了?


    這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麽!


    要是讓寨主得知自己私自下山去打劫行人,非打斷自己的一條腿不可。


    如果再讓寨主知道自己不但打劫沒成,還將被打劫的人帶上山寨,去打劫寨主,那寨主一定會連自己的另一條腿也打折了!


    “姑奶奶!求求您饒了小的吧,俺家寨主他也是個窮人,沒錢!”王大柱的嘴巴裂得像個苦瓜一樣。


    他也看出來,若水三個人不像是官兵,對他們的敵意一下子就消除了大半。


    “沒錢……”若水沉吟了一下,又道:“那寨子裏總有水吧?我們走得口渴了,上你們的山寨討口水喝,這個你總不會說沒有吧?”


    “……”王大柱徹底啞殼了。


    他實在想不出用什麽話來拒絕若水。


    人家不要錢,隻是討口水。


    他總不能說自己的寨子裏連口喝的水也沒有吧?


    “是,是……三位請。”


    王大柱無奈,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他提心吊膽地看了若水一眼,垂頭喪氣地在前麵帶路。


    這次他老老實實的再也沒有弄鬼,在小七和墨白兩雙像利箭一樣的目光注視下,他就算是摳一摳鼻子,都會被墨白厲聲喝止。


    王大柱蔫頭耷拉角地帶著三個人,彎彎曲曲地一路上山,穿過了一條長長的岩洞,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好大一座山寨。


    “咦?”看到這座山寨的第一眼,若水就發出了一聲驚喟。


    “怎麽了?”小七微微眯眼,也在凝神打量著這所寨子,心中發出和若水同樣的驚歎聲。


    “這寨子建得真好。”若水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不再多說。


    小七點點頭,他和若水一樣,看出來建這所寨子的人胸中大有丘壑。


    這建寨的地理位置選的佳,建寨的布局更是井井有條,寨前還挖了一道足有十丈深數丈寬的鴻溝,整座寨子都是在巨大的粗木壘建而成,粗獷堅固,雖是木質,卻給人一種銅牆鐵壁的森嚴之感。


    “不過就是一所破山寨而己,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墨白心裏嘀咕了一句,卻沒有說出口來。


    他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出這所山寨有哪裏好,值得小七和若水這樣誇耀,看個不停?


    當然他也心中有數,既然能被小七和若水都誇讚的山寨,肯定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可是他卻瞧不出來。


    但,就算他瞧不出來,他也不能說出口來,免得被那個太子殿下比了下去,他更不想從小七的眼裏看到一丁點鄙視的目光。


    “哈,二位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瞧出了我們這所寨子的好啊!”


    王大柱聽了若水的誇讚,臉上登時煥發出光彩來,一張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當然,若水他們再也不會被他這看上去蠢蠢的笑容所欺騙了。


    “這寨子是俺家寨主親自畫了圖紙,我們山寨裏所有人一起建起來的,用了整整三年的時光,現在就算是官兵前來,我們也絕對不怕!就算對方有千軍萬馬,也休想攻進我們這座寨子裏去!”


    王大柱露出驕傲的表情。


    “是啊,寨子的確建造得很堅固,但是有一點……”若水微微一笑,故意不再說下去了。


    “哪一點?你說俺這寨子哪點不好?”王大柱急著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若水白了他一眼,一下子就把王大柱堵得啞口無言。


    “不說就不說嘛,說不定你什麽也沒看出來……”王大柱小聲地嘟囔,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


    可是小七和墨白均聽得清清楚楚。


    “你視為固若金湯的山寨,我隻消輕輕一揮手,就能讓它灰飛煙滅,你信不信?”小七突然開口,聲音冷洌,帶著一股讓人透骨的寒意。


    “信!小人信!”


    見識過小七那手扯獵網扯破布的功夫,王大柱怎麽敢說不信。


    他要是說一聲不信,他的脖子馬上就會分家。


    當然,他心裏卻是在大罵:胡吹大氣的家夥,居然一揮手就能讓我們寨子灰飛煙滅,你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罷,老子偏偏不信!


    若水情不自禁地看向小七,他果然和自己想到了一起。


    是,這所山寨全都在數人合抱的巨木築成,看起來堅不可摧,事實上,它卻有一個大大的破綻。


    隻需要一把火,火借風勢,一夕之間就能將這所山寨燒成一片飛煙。


    可見這建寨之人,雖然腹有韜略,卻心思疏漏,距離大將之才,還差了那麽一星半點。


    尤其是若水,見識了樂大將軍的軍寨之後,和眼前這所木寨相比,頗有一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但饒是如此,她也看了出來,能在這窮山惡水中建立這樣的一所山寨,這人……不簡單呐!


    若水眼中閃過一抹興味,對這個未曾謀麵的寨主多了幾分好奇之心。


    她的本意隻是想順手牽羊,沒想到卻誤打誤撞,遇到了一位奇人,這山寨倒是不可不進去瞧瞧。


    “走吧,帶我們進寨子吧,這日頭這麽毒,早就曬得我們口幹舌燥的了。”若水淡淡地看了王大柱一眼。


    小七和墨白都猜不透她的用意,卻均默不作聲地站在她的身旁。


    王大柱猶豫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三人一番,目光閃爍不定。


    他咬了咬牙,終於決定賭上一把。


    就算他們是官兵的細作又如何,這周圍隻有他們三個人,進了山寨,他們就像是籠子裏的鳥一樣,插翅也難飛!


    “好咧,小人馬上就帶三位進寨子,好茶好水伺候著!”


    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王大柱的底氣明顯比剛才要足了。


    他對著山寨扯著嗓子吆喝了一聲,聲若洪鍾,隻震得林中的鳥兒撲簌簌地飛了起來。


    隻聽得“咯吱咯吱”聲響起,寨門口的一座吊橋緩緩放了下來,落在那條又長又深的鴻溝之上。


    “三位,請進罷!”王大柱對著三個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當先領路。


    若水等三人藝高膽大,也不怕他們搗鬼,跟在王大柱的身後走過了吊橋,來到山寨門口。


    身後的那座吊橋在三人過橋之後,又再次緩緩升了起來。


    王大柱沒有迴頭,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任你三人本事通天,進了他們這所寨子,想要平平安安地離開,就要問問寨子裏的人,答不答應!


    “大柱,你又自己偷偷溜下山了,居然還帶了人迴來!”


    王大柱臉上的笑容未斂,腦門上就“叭”地一聲,挨了一記爆栗。


    一個滿臉英氣的少女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一手叉腰一麵對著王大柱怒目而視。


    “小英,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王大柱揉著腦門,一臉委屈地看著那少女,擠出一個笑臉道:“好妹子,我知道是做哥哥的不對,我想今天是你的生辰,才特意下山想給你選件生辰禮物,沒、沒想到在山腳下遇到了這三位客人,他們走得累了,想找咱們這裏討口水喝。”


    他說謊話張口就來,若水的借口正好給他提供了思路。


    “是嗎?隻是討杯水喝?”那叫小英的少女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王大柱一眼,然後迴過頭來,懷疑地打量著若水等三人。


    她的目光在小七臉上一掠而過,小七又戴上了他那張人皮麵具,整張臉毫無表情,像個冷冰冰的木頭人,自然是無法引起小英的注目。


    而若水是個姑娘,所謂同性相斥,她第一眼自然不會留意同性。


    三人之間,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墨白。


    他一襲白衣,湛湛風華,雪白的麵料看上卻柔軟飄逸,在風中獵獵舞動,一頭墨染般的烏發隨隨便便地披在腦後,用一根銀絲絛係著,整個人如同謫仙般飄逸出塵。


    那小英一見之下,隻覺得唿吸都要頓住了。


    她平日裏所見,都是說話舉止粗魯堪的漢子,哪裏見過像墨白這樣卓然出眾的少年男子,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臉蛋不知不覺飛上了一抹紅暈。


    墨白見她癡癡的看著自己,像這種姑娘家迷醉的目光他生平不知道見到了多少,自是毫不放在心上,就算對方是花魁仙子,他都不屑於一顧,更何況對方隻是個土裏土氣的山裏丫頭。


    他高高地仰著頭,連笑容都吝於賜給,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樣,卻讓他顯得格外迷人。


    “三位客人,請跟我來吧,我、我馬上給三位準備好茶。”小英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她低下頭,不敢去瞧墨白。


    對方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就像發光體一樣璀璨奪目,讓她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起來。


    “好,多謝小英姑娘。”若水已經猜到了這小英的身份,想來她就是那王大柱的親妹子,二人的眉目倒是有幾分相似之處。


    小英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她的一顆心飄飄蕩蕩的全都係在墨白的身上,哪裏還能聽得到旁人的說話。


    “三位貴客請上座,請三位在此稍加休息,我這就去泡茶,款待尊客。”


    小英帶著三人進了一所木屋,從外麵看去,這屋宇有些破舊,可是進到了屋裏,卻覺得寬敞明亮,裏麵布置得十分舒適,從一些不起眼之處,隱隱能夠看出這處所在以往的輝煌大氣。


    王大柱紮煞著兩隻大手站在屋子當中,目送小英走出門去,納悶地抓了抓頭皮。


    他覺得小英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她從來不曾對旁人這般客氣,也從來沒聽過她會泡茶,就連他這個當哥哥的,都沒喝到過小英親手泡的茶。


    “姑、姑娘,你們三位喝了茶,休息了一下,就便走麽?”


    王大柱抻了抻脖子,有些困難地問了出來,他本來在山寨外麵對著若水一個一個“姑奶奶”地叫著,可是到了這寨子裏麵,他自己的地盤上,那“姑奶奶”三個字他就說什麽也叫不出口。


    “怎麽,我們剛剛才坐下,這椅子還沒坐熱乎,你就打算趕我們走了?”若水笑微微地瞅著他。


    王大柱被她一口喝破了心事,忍不住臉上一紅,心道這小姑娘說話怎地如此犀利。


    “不、不敢,小人哪有那個膽子想趕三位啊,三位武功高強,是我們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對了,咱家寨主大哥也是習武之人,最是敬重英雄好漢,如果他聽說寨子裏來了兩位武功高強的好漢,一定會前來拜會二位。”


    王大柱滿嘴奉承,小七麵無表情,好像他放了一連串沒味的屁,充耳不聞。


    墨白卻眨了下眼,淡淡地道:“是麽?那你就去通報一聲,我們也很想瞧瞧你家寨主的尊範。”


    “是,是,小人這就去通報寨主。”王大柱心中一喜。


    他掉頭往外走去,走到門口,腳步一頓,心中暗自得意。


    寨主大哥神勇無比,這三人要是想玩什麽花樣,休想能逃得過寨主大哥的一雙眼睛去!


    他剛才唯恐墨白等三人會留他在這裏當做人質,所以心中惴惴不安,直到走出了木屋,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向山寨裏那座最為高大的建築走去。


    “三位尊客,茶來啦。”隨著小英清脆的話聲,她邁著小碎步,端著一隻托盤走了出來。


    若水見她神色扭捏,和初見時滿臉英氣的模樣大相逕庭,一張被曬得微黑的臉龐遍布紅暈,低垂著腦袋,不敢看向墨白,心中已經了然。


    她不禁暗笑,這墨白還真是容易招蜂引蝶,桃花朵朵開。


    就連這質樸單純的山間少女,都對他一見傾心。


    小英將三隻茶杯分別放在三人麵前,然後端起茶壺,第一杯先幫墨白沏滿了水,然後才分別輪到小七和若水。


    她給若水倒茶的時候,略略抬眼,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容貌。


    剛才她的視線一落在墨白身上,就再也沒有移開過,以至於對他身邊的若水竟是視而不見。


    這時候凝神一瞧,小英登時倒吸一口冷氣,覺得胸口憋悶異常,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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