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全是真的?”


    “如有虛言,天打雷劈。”


    若水忍不住用手撫了撫額。


    她自然看出墨白不是在開玩笑。


    但,老天,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他說,要和她同生共死,不離不棄?這究竟是個神馬意思?他是打算一輩子跟在自己身邊的節奏嗎?


    雖然無端端地憑空掉下一個高手保鏢,讓她心中一喜。


    他武功高,長得帥,帶在身邊,走出去確實很拉風。


    但是……但是!


    她一個姑娘家,身邊要是寸步不離的跟著這樣一個大男人,豈不是很不方便?


    尤其他還是天下第一高手,那耳朵尖得比兔子還要靈,有他在身邊跟著,她和小七連句悄悄話也不能說了。


    可是看這墨白的意思,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她了。


    這……可該怎麽辦?


    若水不由蹙起了眉頭。


    墨白一下子不樂意了,他不滿地看著若水,聲音裏帶著絲委屈。


    “你嫌棄我?”


    “啊?”若水抬起頭來,愣愣地看著他。


    “你覺得武功不好,人品不帥,帶出去給你丟臉?”


    “沒、沒有啊!”


    “那你幹嘛一臉嫌棄的模樣!”


    墨白忿忿不平。


    他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哎,紆尊降貴的給她一個小姑娘當貼身護衛,她居然還一臉孔的不樂意,該委屈的人是他好不好!


    “喂,墨、那個墨白,”若水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的祖訓上要求你要一刻不離地跟著我?”


    “是。”墨白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要不然他跟飽了撐的,會樂意跟在她一個姑娘家的屁股後當跟屁蟲?


    “一刻也不能分開?”若水想再次確定。


    “當然!”墨白幹脆地答道,“我要是不跟在你的身邊,你要是被人殺了,傷了,怎麽辦?要不是為了保護你,你以為我願意帶你走啊?”


    “這麽說,你擄我來此,全是一番好意嘍?這個人,是你的同門?他是來刺殺我的?”


    若水恍然,她的目光一斜,瞟了眼角落裏臥著的那具屍體。


    那人也是一襲白衣,隻是胸前中了墨白一掌,吐得滿衣襟全是鮮血,卻是氣息全無。


    “如果你留在那兒,現在的你,早就像他一樣,變成一具屍體了。”墨白勾唇一笑,挑了挑眉。


    若水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不由沉吟起來。


    “他也是和你一樣,出自同一個殺手組織?”若水打量了那屍體幾眼,幾乎可以斷定,他們是一夥人。


    果然,墨白點了點頭。


    “他是我的三師兄,在我們組織中,身手不算最強,但是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墨白說的十分坦白。


    他看了若水一眼,又道:“要不是為了你,我和他也不會同門相殘。本來這樁生意是要你和東黎太子兩個人的頭顱,可是我生平不殺女子,你的這樁買賣我就沒接,可我這位三師兄卻不是憐香惜玉之人,為了銀子,他可是什麽人都下得了手。”


    “那你能告訴我,究竟是誰想要我們的腦袋?”這才是若水最為關心的問題,她瞅了墨白一眼:“既然咱們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你應該可以對我據實以告了吧?”


    墨白搖搖頭:“很抱歉,行有行規,我雖然遵循祖訓,追隨於你,保護你的安全,但是不包括要向你透露雇主的信息,這不符合殺手的準則。”


    “死心眼!”若水輕叱。


    “但是我可以保證,隻要我在你的身邊,誰也別想在我的麵前取走你的腦袋。”墨白傲然道。


    “說來說去,你是一定要跟著我了?”若水揉揉眉心。


    她不知道把這個消息告訴小七之後,小七的臉會變成什麽顏色。


    這個墨白,還真像一個甩不掉的大包袱。


    “我可以不跟著你。”墨白道。


    “真的?”若水眼前一亮。


    “嗯。隻要你把手上的鐲子取下來,交給我,我絕對不會再跟著你。”


    “要是能摘下來,我早就扔了這破東西了。”若水泄氣地道。


    她舉起手,晃了晃兩隻手腕,“墨白,你能告訴我,這兩個東西有什麽用嗎?”


    “我怎麽會知道!你是怎麽得到它的,你居然不知道它的用處?”墨白奇道。


    “我……我是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找到它的,它們原本並不在一起,機緣巧合之下,居然落在我手裏,湊成了一對。”若水瞅著手腕上的黑鐲,幽幽歎了口氣,“誰知道你家裏還有這條奇怪的祖訓,你居然會為了這兩個東西,認我為主,墨白,你的家族一定很大,足有上千年的曆史了吧。”


    若水深思道,因為她忽然想到,墨白家的這條祖訓,說不定就是一千年前那位穿越前輩留下來的,他讓後輩世世代代尋找黑鐲的主人,其中必有深意。


    提起家族,墨白臉上傲色又顯:“這世上知道我們墨家的並不多,但是我們的家族的確很大,根枝蔓延,枝繁葉茂,墨氏的子孫事事稟承祖訓,行事低調,從不引人注目。所以,世人隻知道我是殺手墨白,卻無人得知我出身何處。”


    “原來如此。”若水點點頭。


    “現在什麽時辰了?”她忽然問道。


    “子時。”墨白眼都不眨地道,身為殺手,他對時辰的掐算能力也是首屈一指,從無錯漏。


    “既然你說要跟著我,你也不殺我,那咱們就走吧!”若水站起身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迴到小七的身邊。


    墨白就這樣當著小七的麵前強行帶走自己,小七……他現在該受著多大的煎熬!


    一想到這個,她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小七的身邊。


    都怪這個該死的墨白,有什麽話,不能當著小七的麵說清楚,非要把自己擄走,害小七憂急擔心。


    她忍不住怨懟地瞪了墨白一眼。


    “你放心,我墨白說話算話,你睡上一覺,明兒一早,我就送你迴去。”墨白把身體往山壁上一靠,吐一口氣,吹熄了火折,閉上了眼睛。


    山洞中又恢複了一片黑暗。


    若水氣結。


    “我現在就要走!”她用力跺了跺腳,“你不是說要追隨於我,不離不棄,為什麽我的第一句話你就不聽!”


    黑暗中,她聽到墨白輕聲一笑,笑聲中滿是諷意。


    “我是說要保護於你,可沒說過我要對你言聽計從,你當我墨白是什麽人?是你養的一條狗麽?”


    若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是啊,他說的沒錯,她有什麽資格去命令他?


    就因為他遵從祖訓,要跟在自己的身邊,保護自己,他就一定要聽自己的話麽?


    但是,腳長在她身上,他不走,她走!


    若水隻要一想到小七,她就歸心似箭,雖然隻是分開不過一天,她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一大塊。


    她咬了咬唇,從懷裏摸出火折,晃燃了,繞過地上的屍體,向洞外就走。


    “站住!”


    墨白低低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若水惘若未聞。


    他以為他是誰?她是他養的一條狗麽?她為什麽要聽他的話!


    她繼續向前走去。


    “我說,站住!”


    墨白壓抑著心中的怒意,再次沉聲喝道。


    若水理都不理,反而加快了腳步,她有極好的方向感,雖然在深夜,雖然在密林,但她會根據天上的星星辨別出方向,她相信憑她自己,一定能夠走出山林,追上小七他們。


    墨白氣得握緊了拳頭。


    這個該死的丫頭,她怎麽就這麽倔,說走就走?


    難道她不知道,她走出這個山洞,會有多危險?


    嗯,她好像真的不知道。


    雖然他抹去了來路上的一切可能被人追蹤的痕跡,但是他的三師兄還是找到了這裏,他們組織中擅於追蹤的高手,可絕不止三師兄一人。


    如果單打獨鬥,他墨白誰也不懼。


    但若是多來幾個同門呢?


    墨白可以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但是可不敢保證自己能護住她脖子上的腦袋!


    尤其是黑暗中的山林,處處殺機四伏。


    她隻要走出這個山洞,很快就會被尋蹤而來的同門發現蹤跡,該死的,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不聽話,太難纏了!


    他怎麽就惹上了這麽一個古怪的丫頭,還被逼和她綁在了一起,同生共死!


    墨白心中一麵詛咒,一麵跳起身來,飛快地追了出去。


    若水隻覺得身後掠過一陣涼風,然後就覺得腰間一麻,整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墨白長臂一撈,已經攬住她的纖腰,帶著她奔迴洞裏。


    “墨白,你……”若水的怒斥聲嘎然而止,他又一指封住了她的啞穴。


    他把她平平地放在鋪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上,取過自己的白衣,蓋在她身上。


    “給我乖乖的睡覺!”


    他霸道囂張地道,這一刻,那個不可一世的殺手墨白又迴來了。


    怎麽可能睡得著?


    他當自己和他一樣沒心沒肺麽?


    若水氣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唿吸都加重了。


    “我墨白,言出如山,過了今晚,明天天一亮咱們就走,我保證,一定會全須全尾地把你送到你的太子殿下身邊!”


    墨白*地丟下這一句,就再也不出聲了。


    黑暗中,隻有若水輕重不勻的唿吸聲,在山洞中響起。


    過了好一會,若水才終於讓自己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事己至此,她拿墨白沒有半點法子,隻好乖乖的聽他的話,閉眼睡覺。


    可是,她卻思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不真實。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和墨白,原本還是處在敵對雙方的兩個人,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同盟體?


    他本來是想要取小七性命的殺手,一下子搖身一變,變成了自己身邊的貼身護衛?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還有他說的那個關於黑鐲的祖訓,該不會是編出來騙自己的吧?


    或許,他是想騙取自己的信任,呆在自己的身邊,實際上另有圖謀?


    究竟,該不該相信他的這番話呢?


    若水在黑暗中皺起眉頭,苦苦思忖。


    不知何時,墨白已經悄無聲息地睜開眼,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定定地停駐在她的臉上,眼眸中光華流轉,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


    他的手,緩緩地撫摸著胸口的那塊刺青。


    關於這兩枚圓環的秘密,他所知道的,遠比他告訴她的,要多得多。


    隻是……


    墨白抿嘴了唇,黑眸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光芒。


    “睡覺!”


    墨白實在受不了她那雙骨溜亂轉的大眼睛,索性一指,點中了她的睡穴。


    身畔的姑娘終於安靜了。


    聽到她發出勻細的唿吸聲,墨白隱在黑暗中的唇,輕輕一勾,無聲無息的笑了。


    翌日一早,墨白果然如他所說,帶著若水離開了山洞。


    在離開之前,他處理了一下那位三師兄的屍體。


    偌大的一個人,就這樣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空中,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就像是世上從來不曾有過這個人一樣。


    若水親眼目睹了他處理屍體的手法,心中也不禁發毛,臉上卻沒露出半點異樣。


    “你果然和別的女子不同,居然沒有尖叫,也沒有暈倒。”墨白看了她一眼。


    “這不算什麽,以後你跟在我身邊,恐怕你會見到比這個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若水揚了揚下巴,不願意在他麵前示弱。


    “是麽?”墨白淡淡一笑,“咱們今兒怎麽趕路?如果我所料不錯,你的夫君他們正在快馬加鞭奔往帝都的路途,恐怕此時已經走在咱們前頭了,以你的腳程,想追上他的那匹神駒,恐怕不易。”


    “那以你的腳程,能追上他嗎?”若水白他一眼。


    墨白輕笑一聲,道:“那匹棗紅馬實在是罕見之極,我再自負輕功無雙,兩條腿也跑不過它的四條腿,隻是他們總不會在夜晚趕路,隻要我不休息,奔個一日一夜,明天準能追上他們。”


    “那還羅嗦什麽,咱們趕緊走吧。”若水催促道。


    “我可以連續奔上一天一夜,你卻不行,要不,我抱著你走?”墨白口角含笑,瞅著若水。


    “墨白!”若水一瞪眼。


    墨白哈哈一笑,對她伸出右掌,“拉著我的手,我帶你一起,讓你感受一下,天下第一輕功是什麽感覺。”


    這還差不多!


    若水依言伸左手和他相握,隻覺他的大掌一緊,緊接著,她的身體就如騰雲駕霧般,騰飛而起,躍上了樹梢,而且全身輕飄飄的沒有使一點力氣。


    墨白展開輕功,疾若奔馬,帶著若水在樹梢樹葉間縱躍飛騰,若水放眼望去,隻見碧波如海,她和墨白兩個人就像是在碧藍萬裏的海麵上乘風破浪一般滑行,這種新奇的經曆,當真是生平頭一遭感受得到。


    她心情暢快,不覺咯咯笑出聲來,笑聲清脆悅耳,隨著山風灑落林間。


    墨白聽著她的笑聲,也是心情大好,他迴眸對她一笑,長袖飄飄,突然一躍下地,若水還來不及驚唿,就覺得身體向前平平滑行,有如在冰麵上一般。


    “喂,咱們就要這樣一直奔下去嗎?你不累?”若水見兩旁的樹影飛快的向身後倒退,風聲在耳邊唿嘯而過,忍不住問道。


    墨白不答,他就算身手再高,畢竟也是個人,體力終究有限,但要是讓他承認自己不行,這個打死他也不肯承認。


    “不如趕到前麵的城鎮,咱們買上兩匹快馬代步如何?隻要咱們連夜趕路,一定可以追上他們。”若水鑒貌辨色,提議道。


    嗯。這法子倒是不錯!


    墨白唇角一勾,淡淡笑了起來。


    他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人追蹤而來的跡象。


    他之所以展露身形,帶著若水用輕功趕路,就是想引出伏兵,以他的功力,如果有人想要追蹤他們,他馬上就會發現。


    然而,並沒有人!


    難道……除了那位三師兄,組織並沒有再派遣其他人前來?


    墨白思忖著。


    但這不符合組織做事的原則,他們一貫的作風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的放過身邊的這個女人?


    他們越是遲遲不出現,就說明一定還有更厲害的殺招隱藏在後麵。


    墨白身為殺手多年,他深諳其中的厲害之處。


    他咬了一下牙,胸中傲氣登起,他就不信,有他墨白在,能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傷到她一根寒毛!


    墨白帶著若水,疾行奔走,終於在正午之前,趕到了下一座城鎮。


    入鎮之後,若水的第一件事就是尋到當地最有名、最華貴的一所客棧,去打聽小七等人的下落,得那掌櫃的告知,果然有這樣三人在這裏住宿過,隻不過天剛一亮,他們就啟程向東而行了。


    聞言,若水更是狠狠瞪了墨白一眼。


    如果他們能夠連夜趕路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和小七他們相遇了。


    這個墨白,他就是故意的。


    墨白對若水的怨氣絲毫不以為意。


    “我餓了,咱們尋一家酒樓用飯吧。”他淡淡地道。


    “先買馬,然後買幾個幹糧路上吃。”若水簡短地道。


    終於得知了小七他們的下落,她的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


    小七果然如她所料,沒有滿山遍野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的去尋找自己,而是按照原定的計劃,一路東行趕迴帝都。


    並且他也像她一樣,在沿途留下了極為明顯的標誌,方便自己追尋。


    隻要她和墨白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定可以追上他們。


    “先用飯!”墨白抗議。


    “先買馬!”若水毫不退讓。


    墨白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若水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向掌櫃的打聽了馬市的所在,轉身出店。


    突然,她身子一麻,足下無力,墨白從後麵伸過一隻手臂,穩穩地攬在她的腰間,一臉淡定地道:“先用飯。”


    該死的!他居然點了她的軟麻穴。


    若水氣得肺都要炸了,目光像刀片子一樣剜著他。


    墨白卻渾不在意,一隻手攬住她,兩人狀似極親密的走在一起,帶著她直奔一家飯菜飄香的酒樓。


    賺錢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享受。


    隻會賺錢而不會花錢的人,墨白是看不起的。


    他能賺,他也會花,而且他的銀子會花得恰到好處,絕不浪費。


    因為那一錠錠雪花白銀,是他拿刀頭舔血的生涯換迴來的,他舍不得浪費。


    所以,墨白的做人原則就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他點的幾道菜,很精致,也很昂貴,數量不多,卻足夠兩個人吃飽吃好。


    等到飯菜上齊之後,他才解開若水的穴道,並將一雙筷子遞到她的手裏。


    “吃吧,吃完了咱們就去買馬。”


    若水氣得肚子都要炸了,哪裏還能吃得下飯去!


    這個墨白是故意來和她做對的嗎?


    說好的認她為主、當她的貼身護衛的呢?


    有像他這麽隨意就點了主子的穴道,脅迫主子、挾持主子的護衛嗎?


    “不吃!”若水氣憤憤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拋,剛要站起身來,腰間又是一麻,登時又坐了迴去。


    他、他居然又點了她的穴道!


    “你不吃,就等我吃完了喂你吃,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能讓主子餓肚子。”


    墨白說的一臉理所當然,好像點了若水穴道的那個人不是他。


    說完,他就自顧自的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巴裏,細嚼慢咽,眯眼品嚐起來。


    若水不由得氣結。


    她現在終於明白,墨白是什麽意思了。


    他說要追隨於她,保護她的安全,卻不代表他會依照她的意願去做事,他隻做他願意想的,想要做的,至於她想不想,樂不樂意,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如果她要是非要和他背道而馳,他不介意一直點了她的穴道,困住她一輩子,反正隻要保住她的命,他就不算違背先祖的遺訓。


    想通了這個道理,若水不由得冷靜下來。


    她是胳膊,他是大腿,她和他硬擰,是絕對擰不過他的。


    既然他答應要送她迴到小七的身邊,那她要做的就是不要觸他的逆鱗,他要怎麽做,就隨他。


    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總不會食言而肥。


    “解開我的穴道,我要吃飯。”


    若水想明白了,她也犯不著委屈自己,和他對著幹。


    墨白微微一怔,黑亮的雙眸眯了眯,帶出隱隱的笑意。


    “想通了?那就多吃點。”他解開她的穴道,並幫她挾了一隻紅燒獅子頭,放在她麵前的碗裏。


    他記起她很喜歡吃這道菜,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做為一個殺手,墨白不喜歡吃肉食,尤其是獅子頭這種做成肉糜狀的食物,通常他是連看都不看,碰都不碰一下的。


    可是那天,他看到她挾了一筷子獅子頭,送進嘴裏,眯起眼睛的模樣,突然覺得饞涎欲滴,忍不住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伸出筷子,挾了一點送入了嘴巴裏,一嚐,味道真不錯。


    他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的吃相並不斯文,卻無端端的吸引了他的視線,她吃東西的時候,就好像她吃的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看著她吃,他也會覺得食欲大開。


    若水靜靜地看著墨白挾在她碗裏的獅子頭,然後提起筷子,毫不猶豫地撥拉了出去。


    墨白一怔。


    “為什麽不吃?你不是很喜歡吃這道菜嗎?”他耐心地問。


    “髒!”


    “髒?”墨白愣了,他湊近了那盤獅子頭,仔細打量。


    “這菜不髒,是你挾過的菜……髒!”


    “我挾過的菜怎麽就髒了?”墨白挑起了眉梢,眼中醞釀著風暴的氣息。


    這個該死的丫頭竟然敢嫌棄他挾的菜?


    他墨白活了二十二年,頭一次給別人挾菜,她還不領情?


    他的手指又開始蠢蠢欲動,目光瞄著她的啞穴。


    他就不能讓這丫頭說話,她一說話,準氣死人。


    “你如果要給別人挾菜,能用一雙你沒用過的筷子嗎?”若水直視著他的眼睛,聲音清脆悅耳,吐出來的話卻像釘子一樣,噎得墨白半晌吐不出一字來。


    “那筷子上沾著你的口水,你不嫌髒,我嫌髒!”


    墨白白皙好看的臉龐一下就陰雲密布,黑如鍋底。


    他提著筷子的手,開始無法控製的發起抖來,兩根象牙包金的筷子突然“啪”地一聲,在他的手中斷為兩截。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若水纖長秀美的頸項,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把喀嚓扭斷她的脖子!


    讓這該死的丫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若水卻看也沒看他一眼,開口喚了店小二進來,重新給自己換了一隻新碗,然後慢悠悠的道:“小二,給這位公子再送一雙新筷子來。”


    店小二答應著下去了。


    若水開始慢條斯理的吃起菜來,當然,她挾的菜,全是墨白的筷子沒有碰過的那半邊。


    她打不過他,還氣不死他麽?


    讓這混蛋家夥動不動就點她的穴,哼!


    新筷子很快就送上來了。


    墨白生了半天的悶氣,終於想通了,這丫頭就是在故意氣自己,自己要是當真生起氣來不吃飯,可不正如了這丫頭的意嗎?


    他偏要吃個痛快。


    墨白勾起唇,冷誚的一笑,提起筷子,正準備挾菜。


    “阿嚏!”若水突然對著桌上的菜重重打了一個噴嚏,然後揉了揉鼻子,一臉歉然地道:“哎呀,我好像有點著涼,一個沒忍住就……對不住,真的對不住。”


    她抬眼看了看他,加了一句:“這菜裏就是噴了點我的口水,墨公子,你不會嫌棄吧?”


    墨白目瞪口呆。


    他把筷子重重一丟,這菜,他沒法吃了!


    若水卻吃得很歡樂,笑眯眯地吃一道,讚一道,然後還瞄著墨白,氣死人不償命地道:“墨公子,你真是食客裏的行客,你點的菜,味道的確很不錯,咦,你怎麽不吃?噢,我明白了,墨公子是嫌棄這菜裏有我的口水,哎呀,真是抱歉,下次我一定注意,再也不打噴嚏了。”


    墨白狠狠的把臉扭向一邊,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全是氣。


    若水的這一頓飯吃得心滿意足。


    吃完了,她喚了店小二進來結賬。


    墨白一言不發,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丟,店小二眉花眼笑的正要去拿。


    “等一等!”若水阻住了他。


    她摸出十兩銀子,拋給店小二,“用這錠。”


    店小二瞅了瞅桌上的銀錠,又瞅了瞅懷裏的紋銀,眼中滿是不解。


    同樣都是十兩紋銀,這兩錠看上去一模一樣啊。


    難道那位穿白衣的好看公子爺給的銀子是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瞧不出來啊。


    那店小二看著墨白的眼神立馬變得鄙夷起來。


    墨白被店小二那嫌棄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懶得搭理,隻轉頭看向若水,皺了皺眉。


    “我墨白從來不用女人的銀子。”


    “我也從來不用殺手的銀子。”


    若水站起身來,往外就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她迴身,拋下一句:“你那銀子……髒!”


    說完,她就頭也不迴的下頭去了。


    房裏,墨白和店小二全都變成了兩座石像。


    墨白是氣的!


    店小二是嚇的!


    墨白的氣隻生了一小會兒,就咬牙切齒地一跺腳,下樓追若水去了。


    店小二直到墨白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哆嗦著兩條轉了筋的腿肚子,衝過去一把撈起墨白丟在桌上的銀錠子,一把揣進了懷裏。


    殺手的銀子?


    那姑娘不要,他要!


    若水出了酒樓,就趕去馬市選了兩匹好馬,墨白不知何時又跟在了她的身後,卻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看樣子是被自己氣得不輕。


    若水瞄了他好幾眼,肚裏暗暗好笑,也不去理他。


    他不說話,她正好落個耳根清靜。


    兩個人策馬直往東行。


    若水估計,自己這兩匹馬的腳程連塔克拉瑪幹的一半都及不上,就算不眠不休的趕路,恐怕也追不上小七他們。


    反正小七他們也是要迴帝都,大家走的都是同一條道,大不了,就隻好迴帝都再相見,隻是這幾天,小七又要多受幾天的痛苦煎熬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幽幽歎了一口氣。


    “你想他了?”墨白的聲音在她身畔響了起來。


    他已經沉默了好幾個時辰,這時候突然出聲,倒把若水嚇了一跳。


    “嗯。”若水也不隱瞞。


    “放心,就算追不上他們,迴到帝都,你們還是會見麵的。”墨白顯然也和她想到了一起。


    若水眉頭一皺,不樂意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你在山洞裏耽擱了我一夜的時間,我現在早都和他在一起了。”


    “是麽?”墨白打鼻孔裏輕哼一聲,不想對這丫頭解釋太多。


    他隻要保護好她的安全,其它的事,她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到他這副死不認錯的樣子,若水心裏又有氣。


    “墨白,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麽原因,非要跟在我身邊,但是咱們氣場不合,要是想和平共處,咱們最好還是約法三章。”


    若水想了一路,覺得和墨白這樣相處下去不是辦法。


    兩個人動不動就意見相左,他不服她,她也不服他,如果是敵人,還可以一拍兩散,偏偏他又要遵循他們家族的那個什麽祖訓,要和她不離不棄。


    他口口聲聲說認她為主,可在他的心裏眼裏,壓根就沒把她當成主人,反而當成了一個需要他保護的大麻煩,大包袱。


    他不把她當主人的後果就是,他不高興了,就會點她的穴,強迫她按照他的意願辦事。


    可她又偏偏打不過他!


    若水一想到這個就煩惱得緊。


    這個墨白就像是個狗皮膏藥,粘在她的身上,甩不掉,趕不走,要是惹毛了他,他還會呲著牙,咬她一口。


    有像他這樣咬主人的狗麽!


    墨白聽著若水嘴裏說出來的新鮮名詞,倒是覺得眼前一亮,不恥下問。


    “什麽叫氣場不合,怎麽樣和平共處,如何約法三章?”


    若水揉了揉眉心,索性勒住了馬,讓馬停了下來。


    “墨白,咱們做個約定吧,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點我的穴道,強迫我做我不喜歡做的事,我也答應你,不再故意氣你,你要跟在我身邊,就跟著,但是請你尊重我,我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物品,可以讓你拎來拎去。”


    墨白也勒住了馬,他先前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聽到後來,眼神微微聚攏,斜眼睨向若水。


    “尊重?”他喃喃重複這個字眼。


    這倒稀奇,他是頭一次和一個姑娘家這麽鄭重其事的談話。


    她居然和自己談到了尊重?


    在他的認知裏,女人不都是男人的附屬品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他們男人是天,她們女人是地。


    男人跺跺腳,女人連屁都不敢放。


    當然,他不是她的男人,她不會對他言聽計從,唯命是從。


    但是,想讓他堂堂男子漢,尊重她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


    實在可笑!


    雖然他一個字也沒說,但他眼中的輕蔑之意實在太明顯。


    若水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道:“墨白,你最大的缺點就是過於狂妄自大,我送你八個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瞧不起我們女人,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看看,我們女人,一點也不比你們男人差!”


    “是麽?”墨白勾唇冷嘲一笑。


    “哼!”若水的迴答是冷冷一哼。


    她一抖馬韁,正要繼續趕路,突然,墨白從他的那匹馬上騰身而起,一把攬住她的腰,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兩個人跌下馬來,在地上滾了幾滾,滾進了一旁的草叢裏。


    若水被墨白緊緊地壓在身下,半點動彈不得。


    她又氣又惱,正要張嘴喝罵,突然一隻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別出聲!”墨白的薄唇貼在她的耳邊,低低地道。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他嘴裏噴出來溫熱的氣息,直衝若水的耳際。


    若水的耳朵向來極是敏感,平時和小七親熱的時候,她從來不許小七去碰,小七卻偏偏最愛逗弄她,每次總是惹得她又羞又惱。


    這時被墨白突然靠近,那灼人的氣息,讓若水霎那間麵紅耳赤,身子發顫,她用力掙紮,想要脫開他的懷抱,他卻錮得她動也不能動。


    若水心中大駭,難道這墨白竟然生了歹念,想要對她……


    她死死咬著嘴唇,兩隻眼睛冒火地瞪著墨白。


    忽然之間。


    “嗖、嗖、嗖、嗖!”幾聲暗器破空之聲,緊接著,是兩匹馬的悲鳴。


    若水一驚,從草叢中望出去,隻見正在奔馳的兩匹坐騎前膝跪地,然後“撲通”兩聲,倒了下來,嘴角吐出血沫。


    有敵人!


    三條白衣人影就像憑空般出現在道路上,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兩匹死馬,道:“大師兄,他們逃了!”


    被他稱作大師兄的是名身材高瘦的書生,年約三十歲許,容貌謙和儒雅,乍眼一看,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


    但若水知道,被他們稱作大師兄的這人,絕對是個厲害之極的角色。


    他那雙冷眸向周圍微微一掃,寒氣逼人,若水隻覺得周圍的溫度驟然低了下來。


    她感覺到墨白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兩人隔得這麽近,她都不曾聽到他的唿吸聲,由此可知,這位大師兄,絕對是他的勁敵。


    他們殺手,究竟屬於一個什麽樣的神秘組織?


    若水心頭浮起疑問。


    那大師兄一言不發,一雙冷電般的目光對著四麵八方瞧去。


    若水大氣也不敢透,把頭埋得低低的。


    隻聽那先前那人又道:“大師兄,怎麽辦?真是想不到,墨白居然會背叛師門,殺害了三師兄,做出這等倒行逆施的事來!”


    “十三師兄,你並沒有親眼看到十七師兄殺人,為什麽一口咬定是十七師兄做的?三師兄隻是和咱們失去了聯絡,也不一定就是死了啊。”有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反駁道。


    “你懂得什麽!你剛進師門才幾年?為什麽要幫著墨白說話?”那十三師兄惡狠狠地道:“你還叫他十七師兄?是不是因為他教了你一套劍法,你就把他當成了親人?告訴你,我敢斷定,三師兄就是被墨白那小子給殺了,要不然,他不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那也不一定,三師兄隻是留下了一個指示的箭頭,也沒說他就是去追十七師兄了啊。”稚氣的少年有些不服氣。


    “你給我閉嘴!小子,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送你見三師兄去!”十三師兄暴虐地怒道。


    那少年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想來是很怕這位十三師兄。


    “大師兄,我早就說過墨白這小子一身反骨,早晚會做出這等背叛師門的事來,今天果然讓我料中了。當時他推三阻四的不肯殺那娘們,我就懷疑他心裏有鬼,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不但沒有殺那東黎國的太子,反而救了那小娘皮跑了!”


    那十三師兄想來平時和墨白多有不睦,好不容易抓住了墨白的把柄,一個勁在大師兄麵前鼓動唇舌,就是想唆使大師兄出手對付墨白。


    那少年師弟好幾次想張口幫墨白分辨幾句,都在十三師兄兇惡的眼神下垂下了頭。


    那大師兄沉吟不語。


    十三師兄又道:“大師兄,咱們馬上給前麵的人通消息,讓他們結果那東黎太子,別讓他逃了,否則咱們這趟任務就完不成了,傳出去豈不成了天下的笑柄?”


    大師兄聞言,雙眼一眯,看向十三師兄,緩緩出聲:“天下的笑柄?”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啞,但抑揚頓挫,十分動聽。


    那十三師兄卻機靈靈地打了個哆嗦,顫聲道:“大、大師兄,小、小弟我、我說錯了。”


    “記住,下次不要再犯。”那大師兄口氣淡淡道,十三師兄卻抖得像個篩糠似的,連連點頭,一個屁也不敢放。


    “墨白,小十七……”大師兄喃喃,聲音低若耳語,若水隻覺得墨白的身子一僵,像是繃緊了的弓弦,蓄勢待發。


    “他自小由師父撫養長大,這麽多年以來,為師門立過無數功勞,這一次失手,我相信必有原因,他……應該不會背叛師門,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背叛師門,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大師兄的聲音很輕,另外兩人卻都神色凜然,齊聲答是。


    那十三師兄雖然滿臉不忿,卻不敢再開口詆毀墨白。


    “咱們走吧,小十七……我希望他能好自為之。”


    那大師兄長袖一拂,白影閃過,已經消失不見。


    另外兩個不敢逗留,急忙追在大師兄的身後離開。


    等到三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許久,若水發現墨白仍是壓在自己身上,動也不動。而他的大掌,仍然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用力掙了掙,嗚嚕了一句:“你放開我!”


    墨白卻恍若未聞。


    一陣風吹過,若水隻覺得後背一股涼意,竟然被汗水濕透。


    她並沒有出汗,那這汗……若水一想就明白了,墨白竟然出了一身冷汗,連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濕透了。


    他的這位大師兄,究竟有多可怕啊!


    墨白,他不是號稱天下第一高手麽?難道他的這位大師兄,功夫比他還要高?


    若水微微側頭,狐疑地看向墨白。


    墨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可眼眸深處,卻閃現著一小簇火焰,幽幽的發著光。


    他深吸了一口氣,側耳傾聽,察覺到那三人果然已經離開,這才從草叢中一躍而起,順手把若水也拉了起來。


    “走!”墨白簡短地道。


    他也不等若水說話,便攬住了她的腰,帶著她疾奔起來。


    馬匹已經被暗器射死,接下來他們隻有靠兩條腿跑路了。墨白為了保存體力,不敢全力奔馳,所以直到天色入黑,兩人才趕到下一個宿點。


    兩人投了客棧,墨白稱兩人是夫妻,隻要了一間上房。


    掌櫃的毫不懷疑,反而連聲稱讚兩人容貌出眾,是珠聯璧合的一對佳侶。


    墨白麵無表情,若水則把臉扭過了一邊。


    進了房間,墨白掩好了房間,道:“你睡吧。”


    房裏隻有一張床,墨白的話中之意,顯然是把床讓給她,自己守夜。


    若水仔細瞧他,見他雖然容貌依舊,眼底卻有憔悴之色,顯然這一路帶著自己施展輕功趕路,著實耗費了他許多的功力。


    “你趕了一天的路,還是你睡吧,我來守夜。”


    若水知道他在忌憚著什麽,也知道他為什麽隻要一間房。


    他必須讓自己留在他的視線之內,因為他那個大師兄的功力高深莫測,神出鬼沒,隻有留在他的身邊,自己才有可能安全。


    “守夜?就憑你?”墨白譏誚勾起唇角,“要是讓你守夜,隻怕我大師兄摘了咱二人的腦袋,你還傻乎乎的沒半點反應呢。”


    若水氣得挑起眉梢,正想反唇相譏,轉念一想,二人現在同在一條船上,何必還互相鬥嘴致氣。


    “墨白,你記得咱們的約法三章!”


    墨白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睛,暗自運功調息。


    見他退了一步,若水也不再說話,她也不再跟墨白客氣,自顧自上床,準備睡上半夜,後半夜再換墨白休息。


    哪知她一合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睡夢中忽然看到了小七,他身陷數名白衣人的重重圍攻之下,身上遍染鮮血,忽地一轉眸,看到了自己,登時大喜,叫道:“水兒!”


    就在這時,一名白衣人手中的長劍,倏地刺入了小七的後心,直通到前胸,小七張口吐出了一口鮮血,仍是向她奔來。


    若水的心都不跳了,拚命向小七奔去,卻被身後一人錮住了一步也動不了,她憤而迴頭,隻見墨白一臉猙獰的笑意……


    她渾身冷汗,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叫道:“墨白!”


    “我在這兒。”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就在她的身側。


    若水迴眸,隻見月華如水,照亮了室內的一方,墨白正盤膝坐在床榻之旁,一雙眼睛神采奕奕,略帶詫異地瞅著她。


    他的臉映著半邊月光,溫潤如玉,和夢中一臉惡意的他判若兩人。


    那夢境實在是太過真實,讓她一時分不清眼前的墨白,究竟是夢,還是真。


    若水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才拍了拍胸口,從夢中的餘悸中迴過神來。


    “做惡夢了?”他注意到她額上沁出的冷汗。


    “嗯。”若水搖搖頭,用力把那個荒唐的夢境甩掉。


    小七不會出事,他一定不會出事!她暗中握緊了拳。


    “既然你睡醒了,咱們就走吧!”墨白長身而起,走過去打開房門。


    他倒像是會讀心術一樣。


    若水緊緊跟在他身後,暗自嘀咕。


    她確實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想到白天聽到那十三師兄的話,她就憂心如焚。


    他說,要通知前麵的人,出手對付小七。


    如果他們的人都是像墨白一樣的身手,那小七,危險!


    墨白迴頭,輕笑一聲:“你不必這麽擔心,天下間,隻有一個墨白!”


    他又讀懂了她的心思。


    他這話說的很狂,很傲,若水聽在耳中,卻覺得心中一安。


    她點了點頭,她確實是關心太過。


    出了客棧的門口,若水發現竟然有兩匹備好了鞍的駿馬,雖然遠不及塔克拉瑪幹的神駿,但比她在上個城鎮買的要好得太多。


    “上馬!”墨白一躍而上。


    “你從哪兒買的馬?”若水也跟著上馬,問道。


    “不是買的。”墨白看她一眼,雙腿一挾,當先而行。


    “你不是嫌我的銀子髒麽?我買的馬你能騎?”他自嘲的話語順著風聲飄來。


    “墨白!”


    “順手牽來的,不問而取,是為盜也!我偷來的馬,你總不會嫌棄了吧?”


    若水咬住唇,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好氣。


    他為了怕自己嫌棄他的銀子髒,堂堂第一高手,居然跑去偷馬!


    兩人一路向東疾馳,天還未亮,一輪圓月漸漸西墜。


    “墨白,你那大師兄,是不是待你很好?”若水隨在墨白馬後,見他始終一言不發,輕聲問道。


    墨白的身形一頓,隨後若無其事的迴頭:“你如何得知?”


    “其實白天的時候,他明明發現咱們躲在草叢裏,卻故意裝作不知,還對那個嚼你舌根的十三師兄厲言相斥,明顯就是偏心於你。還有最後他的那句話,也是在有意提點你,我說的對麽?”


    墨白不置可否,若水卻注意到他的眉梢輕輕的抖了一下。


    若水又道:“墨白,你救了我,就等於是背叛師門了嗎?你那大師兄說,背叛師門不會有好下場,你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你真的為了我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背叛養棄你多年的師門?就因為一個千年傳下來的祖訓?墨白,你究竟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這些疑團憋在若水心裏好久,她一直想質問墨白,卻始終不得其便。


    墨白突然轉過臉來,眼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惡聲惡氣地道:“閉嘴!”


    若水果然閉上了嘴。


    因為她看出來,墨白已經成功的被自己激怒了。


    墨白猛地一抽馬鞭,在那馬臀上留了重重的一條血印,那馬痛嘶一聲,發瘋般的狂奔起來,帶著墨白的身影就像一陣風般,遠遠地把若水拋在了後麵。


    可是他的心裏還像憋著一把火,發泄不出來。


    這個該死的蠢女人!


    他為了她,違抗了師命,背棄了從小養大他的師門,可是她……她竟然還在懷疑他!


    他、他真恨!


    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如果他繼續留在原地,他真怕自己會一個控製不住,出手要了她的小命!


    若水看著墨白怒不可遏的背影狂奔而去,嘴角反而扯出一抹笑意。


    他怒了!


    她就放心了。


    說明他對自己說的話,全是真的,他並沒有騙她,他的確是為了自己,背叛了他的組織。


    否則他不會氣成這樣。


    這年頭,畫人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若水不得不防。


    她抿唇一笑,追在墨白的馬後,一路疾馳。


    接下來的三天,頗出乎墨白和若水的意料,竟然十分平靜。


    黑衣人和白衣人都沒有出現。


    饒是這樣,墨白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們幾乎沒有停歇,趕到一所城鎮之後,重新購買兩匹坐騎,繼續趕路。


    一路上,若水都有打聽到小七他們經過的行蹤,顯然那些白衣人並沒有找上他,不由得放下心來。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兩人來到一座名叫清源的小鎮。


    這裏距離帝都不過隻有三日的路程,墨白便提議在這裏休息一晚,然後接下來的兩天日夜不休,隻需兩日一夜就能趕到帝都。


    他功力深厚,就算是三日三夜不睡覺也不要緊,但是看到若水神困眼餳的樣子,他就說什麽也不肯再趕路了。


    兩人投了清源鎮唯一的一所客棧,要了間上房。


    清源鎮實在太小,這所客棧也隻有一間上房,然後就是兩三間四麵漏風的板房,條件實在是簡陋之極。


    兩人在樓下隨便用了點店家提供的晚飯,見菜色粗陋,墨白幾乎一筷未動,若水也隨便吃了點,二人就上樓進房休息。


    若水和墨白一踏進房裏,墨白就是眉頭一皺。


    雖然早就料到這裏的環境不會太好,但是,看到那黃漬斑斑的床上被褥,墨白就有一種想要馬上離開的衝動。


    他不由向若水瞧了一眼,燭光下,她的肌膚泛出白玉般的光澤,隻要一想到要讓她這樣的雪玉肌膚躺在那樣肮髒的床單上,他就覺得受不了。


    若水卻並不很在意。


    前世身為軍醫,什麽樣的艱苦條件她沒嚐過?比這更簡陋更困難的的地方她都住過。


    這實在算不得什麽。


    她實在太疲倦了,一看到床,她就覺得身子在飄,徑直走到床前,倒頭就睡。


    她並沒有如願的躺倒在床上,而是落在了墨白的臂彎中。


    他皺著眉,一臉嫌棄的模樣。


    “這床這麽髒,也能住人?咱們換一家。”


    “這是鎮上唯一的一家客棧,你上哪兒換?”若水輕笑,眼睛幾乎要閉上了,“放開我,我好困,我要睡覺。”


    若水說的確實是實情,不睡在這兒,又能睡哪兒?


    但是讓她躺在那樣的一張床上,墨白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伸手一扯,脫下了身上的外衣,鋪了上去,這才道:“好了,睡吧。”


    若水瞅了一眼,閉眼躺在床上,向裏翻了個身,嘀咕了一句:“假幹淨。”


    她合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假幹淨?


    墨白怔了一下。


    這丫頭好像還不領情啊!自己的那件白袍,她都不知道有多貴!


    那可是有著天下第一針美譽的繡娘,一針一線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繡出來的,天下間隻有這一件,就這樣拿來給她墊在身下當床單,他還不知道有多心痛呢。


    哼!


    他拉過一張板凳,放在床前,然後盤膝而坐,開始閉目調息。


    突然,他耳朵一動,遠遠聽到了馬蹄的聲音,靜夜之中,聽起來格外清晰。


    蹄聲急促,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客棧門口,然後戛然而止。


    好快的馬!


    墨白心中一動。


    若是有這樣一匹馬代步,明天她就可以多休息一會,用不了一天一夜就能趕到帝都。


    嗯,說什麽也要把這匹好馬弄到手。


    墨白正盤算著念頭,突然聽到有人用力拍打板門,然後就是“咣當”一聲,那兩扇薄薄的板門被來人一腳踹破,來人衝了進來。


    “掌櫃的,快,給我一間上房,快!再幫我請鎮上最好的大夫來!”


    來人急吼吼的叫道。


    好熟悉的聲音!


    墨白長眉一挑,不由得怔了,心道:怎麽會是他!


    掌櫃的為難道:“實在是對不住客官,小店隻有一間上房,已經住進了一對小夫妻,小店還有幾間板房,如果客官不嫌棄……”


    他話未說完,就被來人打斷:“我就要上房,什麽小夫妻老夫妻,你馬上讓他們給我騰出來,要多少銀子,我有!”


    接著“當”的一聲,像是一錠銀子被拋在了櫃台上。


    掌櫃的還是一臉難色,那人不耐煩了,叫道:“上房是不是樓上那間?我去叫他們讓出來!”


    緊接著響起了“咚咚咚”上樓的腳步聲。


    墨白忽然迴身,向床上的若水瞧去,隻見她長睫未動,鼻息細細,正在熟睡,顯然這幾天她著實累了倦了,樓下這般響動都不曾驚醒了她。


    那人已經來到了房門口,正在伸手拍門。


    墨白突然把板凳一推,身子一縱,已經躺在了若水身邊,他身法輕靈之極,床板竟然沒有半點顫動,若水睡的正香,更是毫無所覺。


    那人拍了兩下門,不聽裏麵應聲,不耐煩了,伸腳用力一踢,門閂登時斷了,房門應手而開。


    “裏麵的客人打擾了,我出十兩銀子,請你們讓出這間房!”


    那人氣勢洶洶地說道,大踏步走了進來,把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放,然後迴過身來,向床上瞧去。


    房間內隻燃著一枝細小的蠟燭,燭光昏暗不明,但也能瞧得清楚,那張木板床上正躺臥著一男一女,麵向裏壁,睡的正香,果然像那店家所說,是一對小夫妻。


    “喂!醒醒!給你們十兩銀子,我要住這間房。”


    那人又大聲說了一遍。


    墨白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轉過臉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沒好氣地道:“是誰大半夜鬼叫鬼叫的,擾人清夢,想找死嗎?”


    他從床上坐起身來,借著燭光打量著麵前的那人,然後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道:“怎麽會是你?”


    他臉上的驚訝之色自是裝出來的,可是他對麵的那人看到他,就像是見到鬼一樣,整個人呆住了。


    進來的那人是一名少年,不過十*歲的年紀,容貌清逸脫俗,此時卻一臉的駭然,一雙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要掉下地來。


    “墨、墨、墨白!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那少年瞠目結舌的道。


    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墨白和若水一路追趕的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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