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若水不答反問,似笑非笑地看著小七,一雙明眸如秋水般。


    小七怔住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實在是魯莽,而且,他怎麽可以懷疑她?


    自從識得她以來,他從來沒看到她害過一個人!


    就連加害她的繼母和庶妹,她都不曾下過狠手。


    像這樣的她,怎麽可能會毒害一個素不相識,道行高深的老僧呢?


    小七驀然漲紅了臉,說不出的羞愧,他把手中的白玉瓶遞還給若水,就默默地轉開了頭。


    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讓他開口向那丫頭道歉,這話打死他也說不出來。


    “嗬嗬,”見此情景,丹增笑了出來,解釋道:“尊客,你誤解這位姑娘了,這位姑娘心地良善,她和我素昧平生,就好心替我療傷,怎麽會加害於我呢?這血藤花汁雖然含有劇毒,但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位姑娘是想用以毒攻毒的法子,來治療我的腳傷,如果毒性不烈,恐怕也治不好我這傷,姑娘,我說的對嗎?”


    聽了丹增的話,小七心裏愧疚更深,他微微側頭,去瞧若水的臉色。


    若水對他一眼不瞧,隻是看著丹增微笑點頭:“大師果然高明。”


    她側過白玉瓶,對準了丹增足上的刀口,緩緩倒入。


    血藤花汁顏色鮮紅,比血還要鮮亮,一接觸到傷口,就迅速滲透進去,轉眼之間消失不見。


    小七和丹增目不轉睛的瞧著,都是驚訝異常。


    若水在自己割出來的幾條刀口上全數灑了三滴血藤花汁之後,才抬起頭,掃了小七一眼。


    “小七公子,下麵要勞您的大駕。”她神色淡淡的道。


    糟糕,她果然生氣了!


    一聽若水的語氣,小七的心就是一跳。


    要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場,他不介意拉下麵子向她說軟話,賠小心,可是當著丹增這位高僧的麵前,他卻做不出來。


    他隻好悶悶地答應了一聲。


    “請你抓住大師的兩隻足踝處,將內力運送到大師體內,助大師的雙足化開血藤花汁的毒性。”


    若水冷冷的說完,就收拾起小刀和白玉瓶,放入懷中,然後端坐在一旁,一眼也不向小七瞧。


    小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胸口像堵了塊大棉花般的難受。


    丹增見多識廣,把二人之間的情形看在眼中,暗暗好笑,卻不便開口多言。


    小七用力深唿吸了幾下,他知道現在不是和她製氣的時候,依照若水所說,握住了丹增的左右足踝,運起內力,向丹增腳部的經脈輸送過去。


    丹增麵露微笑,他感覺到一股極精純的內力,就像暖流一樣,在他的腿部蔓延,可是一到了腳踝處,這道暖流就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一樣,始終通不過去,他的兩隻腳,更是沒有半點感覺。


    他怕若水失望,隻是微笑不語。


    小七連運了幾次內力,都阻在了腳踝處,他急得額上都冒出汗來。


    突然眼前伸過一隻纖纖素手,手持金針,手起針落,穩穩地紮在丹增足心的湧泉穴上。


    小七隻覺得自己的內力就像是積蓄己久的江洋,奔騰而出,瞬間衝破了丹增足部經脈的阻礙,綿綿不絕地向他的雙足奔湧而去。


    隻聽得丹增悶哼一聲。


    緊接著,“哢嚓”一聲脆響,自丹增所坐的蒲團下發出。


    隻見地上一條蛛網狀的裂紋,以蒲團為中心向周圍散裂開來。


    小七悚然一驚,抬起眼看向丹增,目光中全是駭然之色。


    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形貌不起眼的老僧,居然有這等深厚的內力!


    地上是厚厚的萬年寒冰,堅固異常,單看這些廟宇的建築,曆千年而不朽,就可想而知。


    可這老僧為了忍痛,竟然於不動聲色之間,將這不知道有多厚的寒冰層,震出了蛛網狀的裂紋,內力之深,自己簡直望塵莫及。


    他眼中的欽佩和驚歎之意,全都落在丹增的眼中。


    丹增對小七點點頭:“尊客,你的內力很精純啊,我在你這樣的年紀,內力尚遠不如你。我坐了數十年的枯禪,心無旁騖,這才修煉得比較快一些,假以時日,你的修為定會在我之上。”


    “多謝大師誇獎,晚輩實不敢當。”小七恭敬地答道,他對這名慈和的老僧也像若水一樣,打心底裏產生了好感。


    丹增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小七注意到,他的兩條白色眉梢正在微微抖動,眼角的肌肉也在隱隱跳動,顯然這血藤花汁的毒性已經盡數散發。


    他心想,水兒所製的這毒汁竟這般厲害,連大師這樣深厚的內力都會痛成這般模樣。


    他卻不知道,丹增所受的痛,比他想象的還要痛上十倍,就算是刀砍斧割,也是萬萬不及!


    若水自然知道這毒藥的效果,所以對丹增更是佩服無比。


    “大師,痛嗎?”她輕聲問道。


    “痛。”丹增也不隱瞞,幹脆地說道。


    他的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身下的蒲團變成了一堆草末,整個枯瘦的身軀都在發起抖來。


    雖然他正在遭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可是他一雙孩子般清澈透明的眸子裏卻煥發著異樣的光彩,那是一種希翼之光。


    他的雙足,終於有了感覺!


    他雙目灼灼地看著若水,眼中盛滿了感激之意。


    若水笑而不語,又等了一會兒,問道:“現在呢?”


    丹增的額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珠,簡短的答道:“熱。”


    他眸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自從掉落冰河之後,他的雙足就像是浸在一片寒冰之中,由極寒變得麻木,直到毫無知覺。


    可是現在,他的兩隻腳竟然有了痛感,不但痛,而且就像是泡在一鍋沸騰的辣椒水中熬煮一樣,又痛又熱……


    他忍不住試著動了一下腳趾,然後驚喜的發覺,自己的腳,居然能動了!


    “啊!”丹增輕唿出聲,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喜意。


    隨著小七的內力不停注入,他隻覺得自己的雙足先是泡在一盆滾燙的辣椒水,漸漸的轉變成了一池暖洋洋的溫水,讓他的四肢百骸都溫暖了起來,說不出的舒服。


    “好了,姑娘,我的雙腳已經完全恢複感覺了!”


    丹增醫術極高,知道自己的這雙腳,終於救迴來了,他說不出心中的感激,隻是臉上的笑紋更深了。


    若水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交到丹增手裏。


    “大師,這顆藥可以解除你體內剩餘的血藤花的毒質。”


    “好,多謝姑娘。”丹增毫不遲疑的伸手接過,張口便即服下。


    “大師,你就不懷疑我給你的是毒丸麽?”


    若水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瞟向小七,飛快地一掃,又迅速收了迴來。


    小七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懊惱,有愧疚,更多的是後悔。


    丹增嗬嗬一笑,並不作答。


    他的目光看向小七,對他點頭致謝,道:“剛才耗費了尊客的不少內力,多謝了。”


    “大師客氣。”小七卻瞅著若水,心裏琢磨著該怎麽樣才能哄她開心。


    “尊客,請走近一些,我想瞧瞧你的內力屬於何門何派。”


    丹增一臉慈和的對小七招招手。


    小七依言走近,他的心思仍然盤旋在若水的身上,眼睛直向她的方向瞟去。


    丹增突然出手,一隻手搭上小七的脈門,這一下快如閃電,小七促不及防,竟然一下子被他扣住,半邊身子一麻,動彈不得。


    “你……”小七隻吐出一個字,就閉上了嘴,臉上全是驚異之色。


    “大師!”若水大吃一驚,她怎麽也料不到,自己剛剛幫丹增治好了腳傷,他居然會突然發難,製住了小七!


    “別動!否則他就性命不保!”


    丹增臉上笑容盡斂,看在若水的眼中,隻覺得這個一直以來慈眉善目,麵目祥和的老僧,一下子變了一個人。


    小七落在他的手裏,若水站在原地,果然一動不敢動。


    她緊緊地咬住下唇,簡直不敢相信寓言裏的故事,居然真的發生在眼前!


    自己就是那童話裏的東郭先生,好心的救了一匹狼?


    “你究竟是何人?為什麽要對付我們?”若水沉聲問道。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若水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卻怎麽也想不出來,這老僧對付自己的理由。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有人事先安排下的陰謀,那這個在暗中操縱的人,就實在太神通廣大了。


    想到這裏,若水隻覺得心裏一涼,遍體生寒。


    難道是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終於行動了嗎?


    這老僧……竟然用的是苦肉計?


    可恨自己居然被他一臉的慈悲假笑所迷惑,誤以為他是得道高僧,還費勁心力地幫他治傷。


    真是蠢!


    若水又是後悔又是自責,她恨自己沒能早點看出這老僧的真麵目,自己識人不明,結果就是害了小七。


    要不是小七為了幫他治傷,消耗了大量的內力,他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的被他所製。


    小七,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若水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淚霧,她眨也不眨地看著小七,小七也正癡癡地看著她,嘴唇閉得緊緊的,眼中仍然如平時一樣,那樣深情,那樣溫柔。


    他的眸光讓若水的心狠狠一痛!


    若水很快就鎮定了一下心神,恢複了自若的表情。


    她目光冷冷的看向丹增。


    “大師,我們和你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丹增閉目不答。


    他雖然闔著眼睛,若水卻不敢妄動。


    她知道這老僧的功力深不可測,他雖然沒看自己,可自己的一舉一動絕對逃不過他的耳朵。


    “毒,可救人,亦可殺人,大師,你真的要和我為敵嗎?”若水極緩極緩地伸手入懷,握住了一個小小的藥包。


    聞言,丹增突然睜開雙眼,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黯淡了許多。


    “姑娘毒術醫術,天下無雙,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豈敢和姑娘為敵。”


    他開口,驀然抬起右掌,在小七背上輕輕一拍,“去吧!”


    小七的身子騰空而起,直向若水飛來。


    “小七!”


    若水大驚,心想小七背心中了丹增這一掌,哪裏還有命在!


    她伸臂正要去接,就見小七在空中一個轉折,輕輕巧巧地落在她身邊,臉上神色怔怔的,直直的看著丹增。


    他神色如常,並無受傷的模樣,若水心中大定,還是握住他的手腕,去摸他的脈搏。


    “我沒事。”


    小七像是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怔然道:“大師他……他把全部的內力都傳給了我!”


    “大師!”


    聞言,若水心中重重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丹增。


    原來自己誤會了他,他果然是一位真正的有德高僧。


    她隻不過幫他治療雙足,他居然迴贈自己這樣的一份大禮,自己當真是承受不起!


    隻見丹增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神態間更像是老了十數年的模樣,和剛才精神奕奕的模樣大不相同。


    丹增扯動嘴角,對小七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是修行之人,又不與人動武,這些內力對我來說乃是無用之物,留在我這兒隻會阻礙我的修行,現在給了你,也是適得其所。兩位不必在意。”


    若水和小七心中感動無己,兩人凝望著丹增,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小七突然悶哼一聲,抬手捂住了胸口。


    若水隻覺得他脈息大亂,體內的真氣隱隱有失控之兆,馬上意識到他剛剛得了丹增傳給他的畢生功力,和他本身的真氣互相激蕩,如果不馬上運功吸收,就會大為兇險。


    “姑娘,請趕緊帶他去隔壁的房中運功調息,延誤不得!”丹增沉聲道。


    若水點了點頭,事關小七的性命安危,她已經顧不得向丹增道謝,扶著小七來到旁邊的房間。


    小七馬上盤膝而坐,正準備運功,忽然睜開眼,他怕若水擔心,對她輕輕一笑。


    笑容中有柔情,有安慰,還有淡淡的歉意。


    若水愣了一下,也對他展顏一笑。


    小七這才放心,閉上眼睛,運起功來。


    若水坐在他的身邊,凝望著他的臉,怔然出神。


    剛才丹增突然出手發難,製住小七的時候,她憂急擔心的神情躍然臉上,全都落進小七的眼中。


    先前她還怨他怪他,可經過剛才的事,她心裏的不快全都飛了,剩下的全是對他的擔心。


    她現在已經全都明白了丹增大師的做法。


    沒想到這位世外高僧,也夠腹黑,他絕對是故意的!


    他突然出手,一來是要輸給小七內力,不給小七拒絕的機會,二來就是想藉此來搓合自己二人。


    若水唇角翹起,想起自己剛才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莞爾微笑。


    她把手中握著的小藥包放迴了懷裏。


    隻差那麽一點,她手中的藥粉就要擲了出去,這位於己有恩的高僧差點就在自己的手中化成了一堆血水。


    毒藥,既能殺人,也能救人!


    至於是殺人還是救人,那要看使用者是誰,怎麽用。


    在若水的心目中,它即要是防身的武器,也是救人的利器!


    她可以用它瞬間讓南越國上萬叛軍潰退,也可用來治療丹增大師腳上的凍傷,隻是使用方法和目的不同而已。


    可是,世人都是聞毒而色變,就連她的小七,都不例外呢。


    想起剛才小七誤會她時的模樣,她不禁瞪了小七一眼,心中又愛又恨。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分,小七睜開眼來,緩緩吐了口氣。


    “小七,怎麽樣?”


    “大師的內力真是深厚無比,我一時沒辦法全部吸收,隻好把它們壓在丹田,一天吸收一點,和我自己的內力相融合,估計最快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哎,水兒,大師對我這樣的深情厚意,叫我無以為報!”


    小七的一雙眸子湛湛有神,雖然隻是吸收了丹增極小的一部分內力,他也覺得全身血液沸騰,充滿了活力,和原來的自己大不相同。


    “大師乃是世外高人,他老人家不貪圖咱們的報答,他把內力給你,定有深意,你要是拿什麽物事來報答他,反倒是瞧他不起。”


    若水低低地說道,她若有所思的看向隔壁丹增所在靜室。


    丹增此舉乍上去是在報答她治病療傷的大恩,可她卻隱隱覺得,事情絕不是這樣簡單,他給自己的這份禮,太大了!


    “你說的對,水兒,你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七伸臂攬過她,把她圈在自己懷中,見她一臉的倦意,心中疼惜。


    這裏的每間房屋都是厚厚的寒冰所築,森冷異常,尋常人絕對受不住這樣的嚴寒。


    不過他們都是習武之人,內力深厚,一般的寒冷自是放不在眼裏。


    小七自是不懼,可他知道若水體質偏寒,要讓她睡在這堅冰造成的房間裏,他可舍不得。


    他目光一掃,見室裏有桌有椅有榻有床,卻全都是由冰築成,想來這一間也是苦行僧的修習之所,難道要讓水兒睡在冰上不成?


    突然他眼前一亮,隻見房間中間擺放著一個草編的蒲團,想來是僧人打坐所用,他站起身,走出屋外,在四周的房舍中轉了一圈,取迴七八個同樣的蒲團,鋪成了一個長長的草墊,拉著若水躺在上麵。


    昨天晚上一整夜都跟在大灰熊阿哢身後趕路,今天白天又為治療凍傷忙了大半天,若水也的確覺得很累了,她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隻一會兒,她又睜了開來。


    “老八和珊瑚呢?”


    小七好笑又好氣地道:“他們全在旁邊的房間睡覺呢,你聽,老八的唿嚕打得震天響。”


    若水輕輕一笑,果然聽到響亮的鼾聲傳了過來。


    “閉上眼睛,快睡覺!”小七的聲音溫柔中帶著命令的意味。


    “這麽霸道?”她對著他盈盈一笑。


    在心裏補充了一句:我喜歡!


    小七的嘴角微微一抽,一隻大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聽話!”


    淡淡的一句話,有無奈也有寵溺,讓若水覺得自己的心都變得暖洋洋的。


    她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兩個時辰後記得叫醒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小七,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


    小七“嗯”了一聲,盤膝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凝望著她。


    若水實在是太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雖然很累,但若水睡得並不好。


    她的腦海裏不停地閃過一幅又一幅光怪陸離的圖案。


    冥冥中,她似乎隱隱知道這些圖案預示著什麽,但當她想要看清楚的時候,眼前就變得一片模糊。


    即使是在夢中,若水也在苦苦思索。


    腦子中靈光一閃。


    她猛的睜開眼睛,視線直直地落在屋頂上。


    那是……


    幾乎是在若水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小七也睜開了眼睛,他覺得她好像是被驚醒的,現在的神色也有些異樣,不由得低聲問道:“怎麽了?”


    若水的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直勾勾地盯著房頂,慢慢地抬起手指。


    “小七,你瞧那是什麽?”


    小七仰起頭來,隻見房頂也是寒冰築就,被光線一照,折射出七彩的虹光,很是美麗。


    “很好看,如果你喜歡,迴東黎咱們的家,我也給你打造一座水晶屋頂,讓你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


    若水“撲哧”一笑,搖頭道:“我才不要什麽水晶屋頂,住在那樣的屋子裏,一點秘密也沒有。小七,你發現了嗎?這屋頂的冰層上麵刻有圖案,光線一照,就瞧得清清楚楚。”


    “什麽圖案?”


    小七微微眯眼,仔細觀察,果然發現如若水所說,確實像是一副畫的模樣。


    “這是碧芯蓮啊!”


    若水幽幽的說,眨也不眨地看著上方。


    碧芯蓮?


    小七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


    不錯,冰層上刻的圖案是正是碧芯蓮!


    難道說,這裏就是他們要苦苦尋找的萬年冰洞?


    他興奮得跳起身來,大聲叫道:“不錯!正是碧芯蓮!”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水兒,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中注定?如果咱們沒有理會阿哢的求助,就不會來到這個冰洞,也不會遇到丹增大師,更不會發現碧芯蓮!”


    小七眼中全是興奮激動的光彩,找到了碧芯蓮,父皇的毒就有救了!


    “喂,小七,你高興的太早了,這個隻是碧芯蓮的圖案,又不是真正的碧芯蓮。”


    若水忍不住給他潑了下冷水。


    小七果然冷靜下來,他想了一下就道:“對,不過這裏既然會出現碧芯蓮的圖案,想必一定有人見過此物,咱們這就去問問丹增大師。”


    若水卻搖了下頭:“大師剛把全部的內力傳給了你,又大病初愈,一定很是疲累,咱們還是先不要去打擾他了吧。”


    “是,還是你細心。”小七點點頭,又盤膝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隔壁突然傳來丹增的笑聲。


    “姑娘,尊客,兩位有話想問我,就請過來吧。”


    小七和若水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驚詫之色。


    二人剛才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卻沒想到丹增把功力傳給小七之後,居然還能聽到。這份修為,真是震古鑠金。


    小七和若水走過去的時候,丹增大師正盤腿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團上,見到二人進來,臉上露出慈笑。


    “大師,您的身體如何?”若水走上一步,想幫他把下脈。


    她見丹增此時的容貌,和自己初次見他時候相比,雖然明顯老了許多,但精神矍鑠,顯然他雖然失去了內力,但雙腳卻恢複了健康,對他而言,這才是最大的喜悅。


    丹增微笑著擺擺手,示意若水坐下:“姑娘不必擔心,我的雙足已經恢複了知覺,過不多時就可行走自如,我還是修為不淨,為自己留下了一分內力,嗬嗬,你們不會怪我小氣吧?”


    若水心中更是感激,知道他所說屬實,但這般說來,卻是不想讓自己心中歉疚。


    她也是心性豁達之人,丹增大師的這份情,欠著就欠著了。


    她拉著小七,對丹增大師盈盈下拜,道:“多謝大師。”


    丹增笑道:“方才我聽你們談話,提到了碧芯蓮,莫非你們這次來到這裏,是想尋找此物嗎?”


    “是啊,大師。”若水對眼前的老僧又敬又佩,自是毫不隱瞞。


    “我剛才留意到,在隔壁房頂上刻得有碧芯蓮的圖案,想來大師一定是見過這種花吧?”


    丹增大師微微一笑:“姑娘的觀察力果然很敏銳,連畫在冰麵上的圖形你都看見了,隻不過,那幅碧芯蓮卻不是我刻上去的,而是我的一位師兄所留。至於這碧芯蓮麽,我卻從未見過。”


    若水“啊”了一聲,和小七對望了一眼,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


    她想了想,繼續問道:“大師,請問貴師兄現在何處?或是說我們該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丹增大師臉上的笑意一斂,幽幽歎了口氣,緩緩道:“事實上,你們已經見過他了。”


    啊?若水和小七再次對視,都搖了搖頭。


    自打進了這個冰溶寺,他們除了丹增之外,再沒看到過其他的僧侶。


    若水眉梢突然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麽,倏然變色。


    果然聽到丹增歎息道:“在前麵的那個平台,兩位見到我的時候,坐在我身邊那位,就是我的師兄。”


    這下連小七也明白了,失聲道:“原來、原來大師的師兄,已經圓寂了。”


    丹增神色黯然點了點頭。


    小七登時滿心失望。


    本來在冰壁上發現碧芯蓮的花紋之後,他心中全是喜悅,沒想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不容易發現的線索,又斷了。


    若水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忍不住安慰他道:“不要緊,我這兒還有裴大夫留下來的地圖,咱們照著地圖上去找,總能找得到的。”


    小七握著她的手,點點頭。


    他二人都知道,若水這話不過是在安慰自己而己。


    來到這裏之後,他們才發現,這極北之地那麽大,氣候條件又如此惡劣,天地茫茫,尋找這碧芯蓮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丹增把他們的眼神和表情都看在眼裏,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們除了要尋找碧芯蓮,可還需要寒極泉水?”


    “是啊,大師,你怎麽知道?”若水眸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


    “可是有人中了天南星的劇毒嗎?”丹增神色微變。


    “大師,你也知道天南星?”若水不答反問,兩眼緊盯著丹增。


    丹增慈和平靜的臉上,肌肉在隱隱跳動,似乎想到了什麽傷心往事。


    他的目光落向遠方,思緒陷入了迴憶之中。


    若水和小七不敢打擾他,屏著唿吸靜靜等待。


    過了良久,丹增才輕輕籲出口氣,若水注意到,他滿是皺紋的眼角微微濕潤。


    “我的師父,就是中了天南星之毒,不治而亡。”丹增恢複了平靜的麵容,淡淡地道。


    “什麽?大師您的師父也中了這天南星之毒?”小七和若水齊齊抽了口冷氣,心裏一下涼了半截。


    “不錯,說起來,這都是九年前的往事了。”丹增看著若水,緩緩說道,“姑娘,你毒術醫術如此精通,我師父要是見到你,一定歡喜得緊,他老人家也和你一樣,精研毒醫二術。我和師兄各自學了師父的一項技藝。我隨師父習醫,我師兄喜歡製毒,他用功比我勤奮,我的醫術還未大成,他的毒術卻已經練得出神入化。”


    “啊。”若水輕唿一聲,心中覺得好生惋惜。


    她習毒製毒,全是出自興趣,自己鑽研,聽說丹增的師父和師兄都是製毒大師,大增向往之情。


    “尊師既然精研毒術,難道就不曾研製出天南星的解藥嗎?”小七一語問中竅要。


    丹增轉頭看向他,點頭道:“不錯,家師中了這天南星之毒後,知道解這毒需要的兩樣東西就是碧芯蓮和寒極泉水,我師兄千辛萬苦,終於在萬年冰洞中找到了這兩樣東西,卻始終沒有辦法帶迴來,因為這兩樣東西很是奇物,碧芯蓮離開生長之地,就會藥效全失,而寒極泉水,離開泉水馬上就結會成冰晶。”


    聽到這裏,若水和小七都想起了裴錢大夫所說的話,心想:果然如此!


    “我師兄好不容易找到了解毒的這兩樣東西,而這碧芯蓮又正值開花之期,他怎麽也不甘心空手而迴,就守在那裏想盡了辦法煉製解藥,卻始終沒有成功,等到他趕迴來的時候,家師已經毒發,圓寂了。家師待我恩重如山,可惜我學的一身醫術,竟然救不了他老人家的性命,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愧疚難安。”


    丹增臉上全是黯然之色,過了一會又道:“這天南星被譽為不解之毒,不是因為解藥難尋,而是就算找到了解毒之藥,也因為這兩種東西的特殊性,而沒辦法煉製成功,我不知道兩位是為何人來尋這碧芯蓮和寒極泉水,隻是以我師兄之能,都無功而返。我師父圓寂之後,我師兄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鬱鬱寡歡,所以他才會在他所住的房舍裏刻下這碧芯蓮的圖形,過了沒多久,他也就去世了。”


    說著他連連搖頭,看向小七和若水的目光中滿是悲憫之色。


    顯然在他心中認為,若水的毒術雖強,顯然不及他的師兄,連他師兄都做不到的事,若水自然也辦不到了。


    若水咬了下唇,目光炯然地看向丹增:“大師,你可知道這萬年冰洞的所在?”


    “我不知道!”丹增搖了搖頭,還沒等若水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已經拍了拍身邊阿哢的腦袋,“不過阿哢知道!”


    大灰熊動了動耳朵,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睡眼惺忪地看著眾人。


    “阿哢?”若水輕唿一聲。


    “是啊,當年尋找碧芯蓮和寒極泉水的時候,我師兄是帶著阿哢一起去的,雖然事隔多年,想來它也會記得道路。如果你們真的要去,我就讓阿哢帶你們前往。”


    “多謝大師。”這個消息簡直是喜從天降。


    若水和小七的臉上都綻開了笑容,原本沮喪的心情再次變得雀躍起來。


    丹增也微笑道:“希望兩位能夠煉成解藥,救治中毒之人。我師父留有一本煉毒製毒的手劄,裏麵記載著煉製這天南星解藥的方法,也可送給你們。真神保佑,希望你們此去,能夠心願得償。”


    若水大喜,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能夠學到更多的用毒製毒方法,當下站起身來,誠心誠意地向丹增道謝。


    “不必謝,此物與你有緣,若是它落在心術不正之人的手中,隻會禍害蒼生,那我身上的罪可就洗不清了。可是給了姑娘你,你卻會用它來救治更多的人,如果沒有遇到姑娘,這本手劄我會在臨終之前毀去,不會讓它遺留世間。”


    說完,丹增從懷中摸出一本泛黃的書冊,愛惜地在書麵撫了撫,然後遞給若水。


    若水知道這是他師父的遺物,在他的心中不啻於無價之寶,當下珍而重之的接了過來。


    她並沒有急著翻閱,而是找出油布,仔細地一層層包好,和那麵古鏡放在一起。


    丹增抬起頭看了看外麵,“不是我不留幾位在此多住數日,隻是這冰溶寺全由萬載玄冰所建,極是陰寒,我們自幼苦修,這洞中的嚴寒是極好的曆練,於身體無礙。但是常人在這裏呆得久了,卻會生出病來,兩位這就帶著另外兩位小友,早點離開吧。”


    若水點了點頭,她確實覺得一股股的陰寒之氣,從四麵八方的鑽進身體,直透心間。


    “阿哢,還記得這個味道嗎?”丹增從懷裏取出一塊動物的骨頭,放在阿哢的鼻子下。


    大灰熊晃著大腦袋,嗅了嗅。


    若水和小七專注地看著它,也沒發現大灰熊有什麽表情,就看到丹增微笑了起來。


    “你記得就好,現在,你就帶這幾位客人到當年聞到這個味道的地方去吧。”丹增拍了拍它的腦袋。


    大灰熊立刻從地上坐了起來,巨大的身體在丹增瘦骨嶙峋的身體上蹭了幾下,雖然它不會說話,但若水和小七都看得出來,它不大樂意,顯然是舍不得離開丹增。


    丹增摸了摸它的頭:“我沒事,我的傷已經被你帶來的客人治好了,你乖乖的帶它們去,知道了嗎?”


    大灰熊打喉嚨裏麵嗚嗚了兩聲。


    丹增笑道:“它答應了。”


    若水和小七都站起來,正準備向丹增告辭。


    丹增想了想,從脖子上摘下一串不知道是什麽動物骨頭打磨成的珠子,遞給小七。


    “這極北之地氣候嚴苛,生活這裏的人習性難免粗礦彪悍,但許多人的心裏還是很單純善良的,如果有人為難你們,這串骨珠或許能幫你們的忙。”


    小七微微一怔,不解丹增話中之意,但對於他的好意,自是不能拒絕,當下謝過丹增,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骨珠,學著他的樣子,掛在脖子上。


    “大師,我們找到碧芯蓮和泉水之後,會再來拜望大師。”


    雖然相處不過短短半天的時光,若水對這位慈和的老僧卻產生了一種依依不舍的離別之情。


    “嗬嗬,緣來緣聚,順其自然。”丹增微笑道:“兩位找到萬年冰洞之後,隻需在阿哢耳邊說三句‘冰溶洞’,它就會自己迴來的。”


    他抬起眼注目小七:“尊客的身份貴極,隻是命中尚有一大劫。我將內力轉送於你,就是希望尊客能夠順利度過此劫。”


    小七和若水都是重重一震,口唇一動,便欲相詢。


    “天機不可泄露,今日與二位有緣,我違逆天意說明此事,已經大大的壞我修行,二位不必再多問,日後自知,請務必小心在意。”


    丹增神色莊嚴鄭重,他最後看了若水一眼:“姑娘的麵相異於常人,想必來自非凡之處,或留或去,需仔細斟酌!”


    說完這句話,他就閉上了眼睛,“諸位,請便罷。”


    他這最後的幾句話,就像在小七和若水心中投下了一塊巨石,讓二人心中巨震。


    兩人都是驚疑不定。


    若水更是滿心震驚。


    難道說,此前這位高僧,竟然有如此慧眼,看出她不是這個異世中的人嗎?


    她愕然地抬眼,正好看進小七帶著不安的驚詫眼神裏。


    她有心想多問幾句,可是看到丹增閉目斂眉,已經入定,顯然是不會再多吐露一個字了。


    兩人對丹增都滿懷感激之情,在他身前恭敬地拜了幾拜,這才攜手而出,叫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老八和唐珊瑚,跟著大灰熊,出了冰溶寺。


    “七哥,咱們去哪兒啊?”


    老八又困又乏,進了寺中倒頭就睡,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這時跟在小七的身後,滿頭霧水。


    唐珊瑚也是睡意朦朧,在這高原地區,本就嗜睡,她的內力最淺,這時兀自迷糊,靠在若水的身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盹。


    “咱們這次出來的目的是什麽?”小七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在他後腦勺重重一拍。


    老八疼得齜牙咧嘴,腦子倒也清醒了,他眨了下眼:“有碧芯蓮和寒極泉水的消息了?”


    “八弟果然聰明。”若水迴過頭來讚了他一句。


    老八的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他確實聰明多智,一轉念間已經想明白了情由。


    肯定是自己睡覺的這段時間,七哥和七嫂向那名老僧打聽到了解藥的下落,可自己居然睡得像死豬一樣,半點不知,想想他就覺得慚愧。


    果然如若水當初來的時候所料,大灰熊帶它們出洞,走的是另外一條路。


    四人跟在阿哢的身後,一路向下,等到出了洞口,已經身在雪山腳下。


    此時正是日暮時分,一輪澄紅色的圓日在山邊徘徊,把整個天邊和半邊山峰染出一片紅霞。


    “好美啊!”唐珊瑚看著落日,被眼前的景色深深迷醉。


    小七和若水則望向山峰,想起在那座神秘莫測的冰溶寺裏修行的丹增大師,心中感慨無己。


    塔克拉瑪幹和另外三匹駿馬好端端地守在馬車的旁邊,安然無恙。


    看到四人下山,四匹駿馬都昂首嘶鳴起來,塔克拉瑪幹更是衝到小七的身邊,挨挨蹭蹭,很是親熱。


    小七從車廂中取出一袋酒,喂給塔克拉瑪幹喝了,然後拍拍它的頭。


    “七哥,咱們連夜趕路吧。”老八提議道。


    他和唐珊瑚睡了一覺,現在都是精神奕奕,見小七瞪了自己一眼,連忙補充道:“你和七嫂進馬車裏麵休息,我來駕車,至於珊瑚嘛,就讓她騎著珠穆朗瑪,看看風景好了。”


    若水一聽,忍不住想笑。


    大晚上的,能看到什麽風景?


    但她知道老八這樣安排,就是想給小七和自己一個獨處的空間。


    有大灰熊在前麵帶路,加上四匹馬奔跑如飛,過了沒多久,他們已經離開了冰川帶,進入了一片枯黃的草甸中。


    離開冰原後,氣溫已經明顯上升了很多,即使是在夜裏,風吹在臉上身上也不再覺得刺骨冰涼。


    拉車的小灰和小黑甚有靈性,根本不需要有人趕車,就輕快地追隨在塔克拉馬幹的身後。


    塔克拉瑪幹被小七灌了三大袋酒,才終於勉強同意讓老八騎上自己的背,唐珊瑚騎著珠穆朗瑪,緊隨在老八身後。


    雖然夜晚看不到周圍的景色,但蒼穹無垠,星光閃耀,自是一番奇景。


    明明身體和精神都覺得很疲憊,但馬車裏的若水就是睡不著。


    丹增大師的話總是在她的耳邊和腦海裏徘徊不去。


    “姑娘的麵相異於常人,想必來自非凡之處,或留或去,需仔細斟酌!”


    以前她曾聽說,真正的得道高僧可以看穿一個人的輪迴轉世,在穿越之前,她對這種玄之又玄的說法自是不信。


    可她對丹增信服之極,這位老僧一雙澄澈的眼睛,仿若洞悉一切。


    如果丹增大師看出了她的來曆,那他口中所說“或去或留”四個字,究竟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她還有迴去的可能?


    若水心中一動。


    她不由得想起了在南越國時,在古墓中兀立汗說過的話。


    他說那位穿越的前輩已經找到了迴去的路!


    難道這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為什麽他們還能在古墓中看到他的遺體?


    這說明他終究沒能迴到屬於他的時代,是什麽原因造成他留在這裏?


    若水越發對古鏡中無法打開的加密文件感到好奇,那些文件裏麵,到底收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她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那個迴歸現代的方法,就被隱藏在這些文件當中。


    若水的心再一次怦怦直跳,她隻覺得臉頰發燙。


    可即使能夠找到迴去的路,那又怎麽樣?


    她真的能拋開這裏的一切迴到過去嗎?


    她已經決定永遠和小七在一起,再不分離。


    隻要一想到要離開小七,她的心裏就一陣無法抑製的痛楚,就好像心髒被挖出一個大洞一樣,她離不開他,相信小七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感受!


    還有,丹增大師說小七命中有一劫,又是何意?


    這才是丹增把內力全輸給小七的真意,他是想竭盡自己的力量幫助小七度過難關。


    難道說,丹增已經預感到,小七的這一劫會危險之極,有性命之憂?


    若水緊緊盯著小七的臉,隻覺背上爬上了一層冷汗,連身體都發起抖來。


    小七一直牢牢抓著她的手,他闔目而眠,忽然感覺到若水手指顫抖,心中若有所觸,睜開眼來,正對上若水凝望著自己的雙眸。


    借著些微的星光,小七看得清楚,她長長的睫毛在顫動,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層淚霧。


    怎麽?她哭了?


    小七的心一痛。


    是什麽事讓她傷心了?


    “水兒,你哭了?”他伸手到她的眼角,果然感覺到了濕意。


    他馬上就意識到了原因,坐起身來,把她抱在懷裏,隻覺得她的身體在自己懷裏瑟瑟發抖,仿佛不勝寒意。


    她在怕什麽,她顯然是想到了丹增大師所說的話,自己將有一劫!


    至於那個劫難是什麽,小七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就算把天下所有的劫難都加起來壓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會皺半點眉頭。


    可是他卻受不了若水為自己擔心。


    “笨丫頭,你好端端地難過什麽?你怕我會死麽?”他撫著她的長發,輕笑一聲。


    “我才不怕呢!”若水眨了下眼,在小七溫暖的懷裏,她覺得全身再次充滿了力量和勇氣,她仰起頭來,神情堅定無比。


    “小七,不管未來咱們會麵對什麽,劫難也好,幸運也罷,我都會和你一起承擔,我要和你……永不分離!”


    她緊握著小七的手,心誌從來沒有這樣的堅定。


    如果命運非要把咱們分開,我也決心和它抗爭到底,決不妥協!


    “水兒!”


    小七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抱緊了她,緊緊地,直到兩個人中間再也沒有一絲縫隙。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抱住的,不隻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自從進了南越古墓的那時候開始,小七的心裏就感到了不安。


    他和她一直心意相通,可是,隨著她用古塤打開了塵封千年的南越國寶藏的大門,每往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和她之間,多了一重障礙。


    她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到後來,他發現,他竟然看不透她了。


    她本身變成了一個謎。


    她的身上,有著他看不透的秘密,但是顯然,她暫時並不準備把那個秘密和他分享。


    她的心從那時候開始,就變得飄浮不定,盡管她自己並不知道,可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心理,都沒有逃出過他的眼睛。


    小七是多聰明的人,他如何不知道她的心裏所想?


    她在猶豫,她在矛盾,這一切都和他息息相關。


    而她的那個秘密,顯然就藏在自己背上包袱裏的古鏡之中。


    小七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將那麵古鏡取出來,徹底砸個粉碎!


    隻要這麵古鏡碎了,她就會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否則,這麵古鏡,就像是一個能吞噬她的巨口,不知道哪一天,她就會消失在古鏡之中。


    可是他不能!


    他要尊重她的心意,他絕對不願意做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他知道這麵古鏡對她而言很重要。


    這段時間以來,小七的心裏就像在油鍋裏煎熬一樣,眼裏看得見她,伸手觸得到她,可是她的心,他卻再也掌握不住。


    直到這一刻,她投身在他懷裏,向他許下了莊重的誓言,他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就像是懸在心頭的一塊巨石,塵埃落地!


    他緊緊地擁著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心情無比的輕鬆。


    他知道,他心愛的姑娘已經做出了抉擇,不管她的秘密是什麽,她都會和他不離不棄,相伴一生。


    那麽,就讓她的那個秘密,見鬼去吧!


    他不再擔憂,也不再關心了,她要是有一天願意告訴他,他會靜靜地聽,如果她想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他將永不追問。


    在這一刻,他和她的心緊緊相連,再次交融。


    兩個人的心情都放鬆了,在平穩疾馳的馬車上,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直到翌日清晨,曉色透進車窗,喚醒了沉睡中的小七和若水。


    二人相視一笑,都覺得心意舒暢。


    若水掀開車簾,向外瞧去。


    經過一夜的疾馳,現在已經是天明時分,太陽還被遮擋在雄偉的雪山後麵,東方的天空被朝霞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最遠處的雪山最頂峰已經被山後麵的朝陽投射出萬丈光芒。


    若水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


    她的心像個孩子似的雀躍起來,這麽美的景色,她在車廂裏再也呆不住了。


    她想騎在馬背上,盡情地馳騁一番。


    “走,咱們騎馬去!”


    她迴頭,還沒開口,小七已經說了出來,他發出一聲唿哨,塔克拉瑪幹聽到哨聲,四蹄如飛,奔到了馬車前麵,任老八怎麽拉韁也不管用,氣得老八直翻白眼。


    “這該死的馬,居然這麽不給我麵子!”老八氣唿唿地拍了一下馬背。


    沒想到這一下惹得塔克拉瑪幹發起了脾氣,兩隻後蹄猛地一彈,老八促不及防,竟然一下子被彈下了馬背。


    幸好他輕功了得,才沒有摔得狼狽不堪。


    若水和小七見了,都笑出聲來。


    “老八,你帶唐姑娘去車上休息休息吧。”小七見唐珊瑚騎了一夜的馬,精神有些不振,她的眼底眉梢,滿滿的全是失意之情,不由想搓合一下她和老八。


    老八有些不情願,在那個狹小的車廂裏,和毒丫頭麵對麵的坐著,多尷尬!


    這一夜,唐珊瑚就像是塊膏藥一樣,緊緊地粘在他的身後,讓他煩燥不堪。


    說也奇怪,她越是這樣黏他,他就越是迫不及待地想逃開。


    原來心裏對她的那些愧疚和憐惜之情,全都變成了不耐煩。


    雖然這一整夜和她在一起,可他一句話也沒對她說,她和他說的所有話,他全當成了耳旁風。


    看到她臉上露出的失意和沮喪,他心裏覺得一陣快意。


    毒丫頭,受不了了吧?受不了就離得我遠遠的,越遠越好!


    “喂,丫頭,你進去睡覺,我來趕車。”老八眼珠一轉,想出了一個好法子。


    這樣就可以避免和她二人單獨相處了。


    老八肚子裏打的主意,又怎能逃過小七和若水的眼裏。


    小七微微搖頭,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八弟如此真的對唐珊瑚無意,他不想再逼迫他。


    若水則輕輕一笑,走到滿臉委屈和執拗的唐珊瑚麵前,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唐珊瑚眼前一亮,眼中迅速煥發了光彩,她抬起頭,咬著唇看了老八一眼,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毅然一摔頭,鑽進了車廂,竟是一句怨言也沒有。


    小七和老八大奇,不知若水究竟對這倔強的丫頭說了什麽,她竟然這樣乖乖的聽話。


    若水笑著上馬,和小七並轡而馳。


    隻是她的騎術遜色小七太多,過不多時,已經被小七遠遠拋在身後。


    她也不惱,欣賞地看著小七的背影,他在駿馬上疾馳的身姿顯得格外挺秀如鬆,隻要看著他,她的心裏就安寧無比,心裏眼裏被他裝得滿滿的。


    好像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小七迴頭看著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放緩了速度,來到她的旁邊。


    她對他伸出手去:“我想和你一起!”


    小七一怔,笑意彌漫在他的眼中。


    “好!”他伸出右臂,一下子就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前,圈在懷中,塔克拉瑪幹隻是仰頭打了個響鼻,沒鬧半點別扭。


    “你這鬼丫頭,剛才和唐姑娘說了些什麽?”


    二人一騎,越馳越遠,離得馬車遠遠的,等到確定老八聽不到二人的說話,小七才湊在若水的耳邊低聲問道。


    若水咯咯一笑,側頭睨了他一眼。


    “小七,你知道老八是什麽嗎?”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小七一愣,不解她是什麽意思。


    “他就是一頭驢子!”若水一本正經地道。


    “驢子?”


    “沒錯,他就是一頭笨驢!”


    “什麽意思?”小七皺眉。


    “牽著它不走,趕著它倒退!”若水咯咯一笑,轉了轉眼珠道:“你知道對付這種笨驢,該怎麽辦嗎?”


    小七搖搖頭,想起若水這個比喻,倒真和老八有些相似,不由一笑。


    “對付這種不開竅的笨驢啊,就該蒙上它的眼睛,然後在它的鼻子前麵掛上一根胡蘿卜,讓它聞得到,卻永遠吃不到,這樣它就會一直往前走。我剛才告訴珊瑚的,就是讓她去找一根胡蘿卜,掛在老八的鼻子前麵。”


    若水笑得就像一個得意的小狐狸。


    “鬼丫頭!”小七說不出該氣還是該笑,這丫頭居然幫助外人來算計老八。可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好奇道:“那胡蘿卜是什麽?”


    “胡蘿卜嘛?”若水靈活的轉著眼珠,翹了翹下巴,“不告訴你!”


    小七在她腋下嗬了幾下癢,瞪眼道:“你說不說?說不說?”


    若水笑得彎下腰,幾乎跌下馬背,又被小七一把攬迴懷裏。


    她笑著喘了幾口氣,軟綿綿地靠在小七身上,小七聞著她散發出來的馨香,胸中情意激動,在她耳邊低低地道:“咱們生個孩子吧。”


    他突然想到,其實懷裏這個姑娘,也是一頭驢子,隻不過是一頭聰明驢子,如果他們有一個孩子,那就是拴住她的胡蘿卜。


    若水心頭一跳,想起自己偷偷吃的小藥丸,她有些心虛地縮了下脖子,想顧左右言其他,避免談到這個話題。


    小七卻不打算放過她,一提到這個,她就逃避。


    難道她不想要他的孩子?


    小七雖然不懂醫術,但他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宮中妃嬪們為了邀寵,花的心思使的手段花樣,他有哪樣不清楚?


    想讓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的法子,又何止一種?


    他相信,以若水的醫術,如果她不想要,她一定有辦法。


    他和她成親這麽久,親熱的次數也不少,可是她始終沒有害喜,他早就在懷疑,卻始終不忍心問她。


    不管她有什麽理由,如果她不想要,他就不想勉強她。


    可是他真的很渴望能夠擁有一個和她的孩子,那是他們兩個人的骨血,他一定會把這孩子疼到骨頭裏。


    “說,什麽時候給我生?”


    小七低沉著嗓子,話聲裏隱隱有風暴的氣息。


    若水忍不住翻翻眼,這孩子是她說生就生的?


    可是轉念一想,還真是!


    要不是她一直吃那避孕的小藥丸,說不定真的已經懷上他的寶寶。


    若水心裏直嘀咕,難道小七發現了她的小秘密?


    否則他為什麽對自己橫眉豎眼,氣勢奪人?


    這段時間來,他待自己一直是百依百順,溫柔體貼,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過話。


    “小七,你瞧,那兒多美!”若水突然伸手一指前方,興奮的叫道。


    “不許打岔,迴答我的話!”小七看也不看,用力一勒她的纖腰,緊盯著她的臉,毫不放鬆地逼問。


    “嘻嘻,不就是生孩子嗎?如果有了,我自然會生啊!”若水笑眯眯地道,遺憾地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腹部,“可惜還沒有。”


    “好!”小七鄭重地點了點頭,目光變得深邃難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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