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殺害柳姑娘的兇手抓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七就這樣抱著若水,癡癡地看著她像甜睡般的容顏,直到青影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就在耳邊,更像是從遙遠的天際飄來。


    小七輕皺眉頭。兇手?什麽兇手?


    他心愛的姑娘不是睡著了麽?


    青影走進帳篷,一下子被眼前看到的情景驚呆了。


    柳姑娘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家王爺懷裏,血滿衣襟,自家王爺那樣溫柔地抱著她,癡癡地凝望著她,傷心絕望的眼淚一顆顆滴落在她的臉上,連他這個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心酸難忍。


    自己跟了王爺十年,這是第一次看到王爺落淚!


    都說道,男人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時,自家王爺這是……傷心到了極處罷!


    看王爺這樣子,如果柳姑娘真的去了,自家王爺也是一定要跟著去的。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狠狠瞪了手中抓著的那個罪魁禍首小憐一眼!


    就是你這害人的丫頭,害得自家王爺這麽傷心!真該死!


    “小姐!啊?小姐,你怎麽了!”一聲尖叫伴著驚唿,小桃的身影衝了進來,一下子撲在了若水的身上。


    小七煩燥地擰起了眉,這麽吵,這麽大聲,要是吵醒了她,她會不高興的!


    他最喜歡看她睡著時的模樣了,安詳又滿足,唇角微微上翹,像是在做一個甜美的夢。每每看到,他總想去親親她的唇角,嚐一嚐她的夢有多麽美,多麽甜。


    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唇,還是這麽的柔軟細嫩,她睡得這麽香,自己偷著親上一親,她不會怪他吧?


    完了!完了!自家王爺發癡了!


    青影心裏一陣咆哮!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轉移一下王爺的注意力,讓王爺早點從悲痛中走出來,於是,大聲地又說了一遍:“王爺,殺害柳姑娘的兇手抓到了,怎麽處置?”


    兇手?兇手!


    小七撫在若水唇畔的手指猛地一抖,一下子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幕!


    小憐!她那樣獰笑著惡毒地把匕首插在了若水的胸間!


    若水她……她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


    他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撕成了碎片,像是有萬千的毒蟲在嗜咬啃嚼,痛得連唿吸都停住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正伏在若水身上痛哭不己的小桃,血紅的雙眼瞪向她,聲音喑啞撕裂,像是猛獸垂死時憤怒的咆哮!


    “說!為什麽要殺她!”


    他眼前一片紅霧,瞧出來已經分不出眼前的人是小桃還是小憐,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爆出了青筋,指關節發出劈啪脆響,很顯然,下一刻,小桃的脖子立馬就會被他掐成兩斷!


    小桃被他掐得吐出了舌頭,驚恐到極點,身子抖得像片風中的落葉。


    媽呀!這楚王,不,小七!太可怕了!要吃人了!自己的腦袋真的保不住了!


    “王爺,您抓住的是小桃,不是小憐!小憐在這兒!小憐才是兇手!”


    青影再也忍不住了,把手中抓著的小憐向王爺麵前一推,看到自家王爺像頭巨獅一樣迅速把小憐撲在了爪下,這才把險些冤死的小桃解救了出來。


    小桃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兩腿軟得像麵條兒,脖子上被小七掐出了兩道深深的紅痕,這小七,發起怒來簡直比魔鬼還可怕!


    她一扭頭看到了青影,眼中瞬間冒出亮光。


    這是救命的活菩薩啊!她想都不想地一頭紮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像條八爪魚似的纏住了他。


    青影眼角一抽,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把這個笨丫頭扔出去。


    他的大手一抻,揪住了她的衣領,隻覺她的身子瑟瑟發抖,像個受驚到極點的小動物般,趴在自己懷裏尋求安慰和溫暖,讓他突然就有了一絲不忍心。


    可低頭一瞧,他立馬怒了!


    這哭得淚眼朦朧的丫頭竟然把眼淚鼻涕全都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亮晶晶濕嗒嗒的一片,讓他看了就想吐……


    該死的蠢貨,你這是要鬧哪樣啊?知不知道爺這件衣服很貴的啊!知不知道爺最厭惡的事就是洗衣服啊!給爺弄髒了你洗啊!


    在他懷裏抽泣得直打呃的小桃就像是聽到他心底的吼聲,抬了抬眼,看著他胸前衣服上的一片狼藉,不好意思的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對、對不住,弄、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我給你洗……”


    哼!這還差不多。青影滿意地哼了一聲。


    當然,如果這丫頭能天天給自己洗衣服,就更好。


    他想起自己床底下堆滿的髒衣服、臭襪子,煩惱得皺起了眉……


    “說!是誰!誰……讓你殺她的!”


    小七的大掌緊緊地卡在小憐的喉嚨上,那暴怒的吼聲把趴在青影懷裏的小桃嚇得全身一抖。


    小憐眼中卻沒有半點懼意,一雙長長的鳳眼一眨不眨地直視著小七,仿佛還帶著點淡淡的揶喻笑意。


    小七已經不想知道答案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


    不如殺了害她的兇手,自己再陪她一起,黃泉路上,有自己的陪伴,她才不會孤單!


    他五指驟然收緊,小憐登時喘不過氣,嘴巴張開,吐出了舌頭。


    “是我!”


    驀地,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聲音就像是一道符咒,瞬間擊中了小七,讓他整個人一下子變成了化石!


    他心裏一萬個想迴頭,要去瞧一瞧發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動也不能動。


    小桃戰戰兢兢地從青影懷裏扭迴頭,隻瞧了一眼,就尖叫起來:。


    “詐、詐、詐……”


    詐你娘個頭啊詐!青影氣惱地在她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沒腦子啊你!那是詐屍嘛!明明是假死啊!


    小七深深吸了口氣,用力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緩緩向聲音來處看去。


    若水正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胸前的血跡,用力擦了擦,抱怨道:“該死的,小憐!你弄的什麽破蕃茄汁,太稠了,粘糊糊的怎麽洗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少加點蜂蜜,你就是不聽我話!”


    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小七的眼睛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


    她沒死?


    小憐在他手中劇烈地咳了起來,小七擰起了眉,看看若水,再看看小憐,手上的力氣不知不覺就鬆了,小憐一掙,就脫離了他的掌握。


    小憐撫著脖子,使勁喘了幾口氣,看也不看小七一眼,對著若水一臉的委屈地道:“姑娘,我是按照你告訴我的方法調製的呀,你說一份茄汁一份蜂蜜加五份水,沒錯啊……”


    “錯了錯了!我明明說的是一份茄汁配半份蜂蜜五份水,你調的這個太濃了,害得我剛才含在嘴裏差點沒噴出來!”若水不滿地瞪她一眼。


    “啊!是我記錯了,對不住,姑娘,下次我一定牢牢記住!”小憐連連點頭。


    兩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乎。


    小七一言不發地聽著,兩道長眉越豎越高。


    聽到這裏,他算是聽明白了,敢情……自己是被這鬼丫頭給耍了!


    她是在假死!


    她和那個叫小憐的丫頭合起來演了一出好戲!把自己耍得團團亂!


    還差點為了她殉情而死……


    該死的!實在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她害得自己當著丫頭和侍衛的麵前哭了個稀裏劃拉,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這可惡的鬼丫頭!他絕饒不了她!


    小七猛然站起身來,上前一步,已經站到了若水身邊,居高臨下,氣勢無比地逼視著她。


    若水還沒來得及起身,正坐在地上,把胸口插的匕首拔出來,一伸一縮地把玩,讚道:“小憐,你打哪兒弄來的這東西,真好玩。”


    “很好玩嗎?嗯?給我瞧瞧?”小七眯了下眼,一伸手,把匕首從她手中拿了過來,仔細端詳。


    果然好玩,柄上有一個小小的突起,一按下去,刃鋒就唰地縮迴了柄端,再一按,又唰地一下彈出來,變成了一把利刃。


    “確實好玩。”小七讚了一句,眯起眼看向若水,眸光深幽,聲音喑啞而平靜,“騙我,也很好玩?”


    完了!王爺怒了!


    柳姑娘這下子玩出火來了……王爺是徹徹底底地被激怒了!


    青影渾身一抖,跟在他身邊十年,他太了解自家王爺了,他說話的聲音越是平靜,越是低沉,說明他越是惱怒。


    現在他說話的聲音都低啞得讓人聽不清了,這足以說明自家王爺的火氣已經到了頂點,馬上就要爆發了!


    自己趕緊溜吧,千萬別被王爺滔天的怒氣波及啊!


    柳姑娘,您還是自求多福吧!


    您自個兒玩出來的火,您就自個兒滅吧!


    他緩緩移動著腳步,準備不引王爺注意地偷溜出去,他卻忘了自己的身上正盤著一隻八爪魚……小桃。


    他身子一動,小桃就發覺了,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向他,“你要幹嘛?”


    蠢貨!閉嘴!


    青影眼睛一瞪,小桃嚇得立馬閉上了嘴巴。


    青影提心吊膽地看了王爺一眼,卻發現王爺壓根兒就沒注意到自己,一雙眼睛就跟長在那柳姑娘臉上似的,半分都沒移動。


    就算是站在離王爺三尺之外,他都感受到了自家王爺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和凜冽的殺氣,柳姑娘離王爺近在咫尺,她應該更有所感啊,可為什麽她仰起臉看著自家王爺,卻跟沒事人似的一臉輕鬆,輕描淡寫地說道:“騙你?是很好玩啊!”


    “是麽?當真這麽好玩?”小七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出乎青影意料的,自家王爺並沒發怒,他這麽淡淡一笑,就像是一陣春風吹過,那股冰寒肅殺之氣一下子消彌無蹤。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家王爺這麽桀驁霸道的人,也隻有柳姑娘才降伏得住。


    青影讚歎地看了若水一眼。


    卻看到若水的眼神明顯瑟縮了一下。


    奇怪,剛才王爺像個暴怒的獅子似的她不怕,現在王爺笑了,她倒有點兒膽怯了?


    青影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兩個人了。


    “嗯啊,還行。”若水看著小七那彎成了月牙似的眼睛,還有唇邊掛著的淺淺的笑意,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脖子,忽然有點兒心虛。


    自己是不是玩得太過火了啊?


    想起他剛才滴在自己臉上那一顆顆又燙又熱的淚珠,她隻覺得心裏一痛。


    小七,他那麽強硬冷酷的一個人,竟然為了自己,哭成了那樣!


    當她知道小七就是楚王的時候,她心裏確實是有幾分恨意,幾分怨氣的,這才想了這個法子,讓他也嚐一嚐被人欺騙的滋味。


    她原本隻是想嚇嚇他,沒想到小憐的演戲實在太好,演著演著她也入了戲,索性裝死,想看看這個曾經冷漠得像冰山一樣的小七,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她想過,他會恨,會怒,會殺人,唯獨沒有想到過,他會哭!


    當他的眼淚落在她臉上的時候,她忽然就不恨了,不怨了,心中漲滿的,全是濃濃的柔情。


    她甚至敢斷定,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會毫不猶豫地陪著自己一起,共赴黃泉。


    得夫如此,還有何求!


    剛才玩的時候,她是很開心,可是,這玩笑的後果麽……


    讓他這麽強勢的一個人,當著他的下屬和自己的丫環麵前掉眼淚,這要是傳了出去,多丟臉啊!


    若水看著小七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眼睛越來越亮,她的心竟然越來越慌,眼神也越來越閃躲。


    該死的,小七你這要是鬧哪樣啊?


    明明是你先騙了我好不好?為什麽倒讓我覺得是自己犯了錯啊!


    若水不服氣地衝他一瞪眼,說道:“你騙了我一次,我也騙了你一次,咱們誰也不吃虧……”


    話沒說完,若水就看到小七像個獵豹般猛地向自己撲來,她促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撲倒在地。


    小七的右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嘟起唇來,把她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裏。


    老天哪!這是要鬧哪樣啊!


    青影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來了,他看到自家王爺絲毫不顧及形象地把人家柳姑娘死死地壓倒在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姑娘翹起的紅唇,像是要吃人一般。


    他懷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


    沒錯,王爺確實是一副像要吃人的模樣!


    他看到自家王爺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還發出咽口水的聲音,這得是有多饞啊!


    小桃顯然也看出來了,她瞪圓了眼,嘴唇一張一闔地想說話,可舌頭尖兒在嘴巴裏直打顫,讓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唔唔唔唔唔。”若水的下巴被小七捏得生疼,他的身體更是沉重得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動氣,她不滿地瞪著他,用眼神告訴他,快放開我,要不我就生氣了。


    小七卻壓根沒看她的眼睛,他的兩個眼珠子牢牢地盯在她的嘴唇上,她的紅唇嘟起,像一顆粉嫩誘人的櫻果,就是這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小嘴,害得他、他……


    他想都不想地一口咬下去,正咬在她薄嫩粉紅的嘴唇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迅速在兩人的舌尖蔓延開來。


    小七抬起頭來,嘴角一抹鮮紅,那是她唇上的血,他鬆開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手指輕輕撫著她唇瓣,衝她邪邪的一笑:“喜歡嗎?好玩嗎?我喜歡這樣的玩法。”


    哇靠!小七你這該死的!屬狼的嗎?才幾天不親,就不會親了?


    若水心裏忍不住一陣怒罵。


    她隻覺得唇上一陣疼痛,知道被小七咬破了皮,見他薄唇沾著自己的血,對著自己笑得邪氣又曖昧,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盯著他深情如水的眼睛,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迴答道:“喜……歡……”


    話一出口,若水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哪,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自己還說喜歡?那他以後要是天天咬她,自己還活不活了啊?


    小七眼睛一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就知道,她會喜歡!


    想都不想的,他再次對著她的唇親了上去,把所有的思念和柔情,全都通過唇與唇的觸碰傳遞給她。


    他感受到了她的迴應,她的雙臂緊緊地纏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的嘴裏同時嚐到了淡淡的腥和鹹鹹的澀,那是她的血,他的淚……


    “吃……吃……吃人啦!”小桃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指著正在纏綿中的二人,終於把嘴裏憋了半天的話叫了出來。


    這楚王,不,小七!他把小姐的嘴巴都咬出血來了,現在又像頭餓狼一樣撲在小姐的嘴上又咬又啃的,小姐……小姐馬上就要被他吃下肚去了!


    不行,她要去救小姐!說什麽也不能讓小七把小姐吃掉!


    小桃鼓起全身的勇氣,像箭一樣衝了過去,握起兩隻小拳頭,對著小七的背上用力地又捶又砸,叫道:“放開我家小姐,你這個吃人的魔鬼!不許吃我家小姐,要吃吃我!”


    小憐受不住地翻了翻白眼,見過蠢的,沒見過比小桃更蠢的。她實在是不想答理這個蠢丫頭了,悄眼瞟了地上纏纏綿綿的兩個人一眼,低下頭,悄然無息地退了出去。


    青影則嚇呆了,這小丫頭是瘋了吧,自己剛一疏神,她就衝上去,王爺這要是怒了,伸出一個小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她還敢對王爺動手,準是不想活了吧?


    可是一聽小桃嘴裏喊出來的話,青影又差點樂噴了。


    她真當自家王爺是在吃人啊?還說什麽……要吃吃她?真、真他娘的太搞笑了!


    還是趕緊趁自家王爺沒發怒之前,把這個蠢丫頭弄走吧。


    他正想著,就看到自家王爺皺了下眉,右肩一動,他心裏猛地一跳,然後就聽見小桃“啊”地一聲,整個人如同騰雲駕霧般向屋外飛了出去。


    青影想都不想地閃身而出,施展輕功,在她身子還沒落地之前,飛快地趕到,伸出雙臂,牢牢把她托在胸前。


    小桃死裏逃生,眼淚鼻涕齊流,又抹了青影一胸襟。


    礙眼的人終於全都走光了。


    小七心滿意足地抬起頭,看著懷中的若水那比海棠還嬌豔的臉色,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若水睜開眼來,對著周圍一掃,奇道:“咦?人呢?”


    就親親的這一會功夫,怎麽人全都走光了?


    “嗯,全滾蛋了。”小七凝視著她,現在就他們兩個人,他又壓著她,加上剛才那深情一吻,他頗有些蠢蠢欲動,壓不住火。


    這樣不行!現在可絕不是和她親熱纏綿的時候!


    外頭還有那麽多人等著呢。


    很快,皇祖母就會為他們賜婚,很快,他就要娶她為妃,很快,就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燭,到那時,他想怎樣,就怎樣!


    他戀戀不舍地在她唇上又親了幾下,然後起身,把她也拉了起來,剛才這一番糾纏,她的衣服也皺了,發髻也亂了,衣衫上更全是她弄出來的“血”,這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可就是這樣,她在他眼中,還是這麽光彩照人,讓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從她臉上移開。


    若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七,忍不住笑了出來,兩個人都是一樣的狼狽,他的身上也全染滿了蜂蜜蕃茄汁,小七一下子想起她剛才的惡作劇,把自己嚇得心都不會跳了,就恨得牙癢癢的,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狠狠地親了幾下,當作懲罰。


    兩人都有一肚子的話想問想說想傾訴,可二人正是情熱如火的時候,有時候熱情湧了上來,會讓人一時忘掉許多東西,所以兩人親著親著,就把別的事都拋在了腦後,隻是一心一意的纏綿起來。


    直到外麵青影的聲音響了起來。


    “啟稟王爺,太後娘娘身體不適,突然暈倒,陛下已經率人先護送太後娘娘迴宮去了,並吩咐下來,讓王爺您火速入宮。”


    若水和小七大吃一驚。


    太後娘娘有恙?


    小七想都不想地掀簾出外,若水看了下自己,覺得實在是見不得人,便輕聲喚了小憐進來,幫自己重新梳頭,又從早就準備好的箱籠裏取出一套裙裝,換下了身上染滿了茄汁的“血衣”。


    等若水收拾停當,走出帳篷的時候,小七已經不見了蹤影,隻有青影候在門外,見若水出來,躬身說道:“柳姑娘,我家王爺掛念太後的病情,已經先趕進宮裏探視去了,王爺臨走的時候吩咐過屬下,讓屬下跟隨柳姑娘身邊,一切聽從姑娘您的安排。”


    若水點了點頭,抬眼向場中瞧去,隻見原來老八站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她自打知道小七是楚王之後,便想到了這老八是誰,他就是丞相老爹曾經和自己提到的那個如閑雲野鶴般的東黎國八皇子……閑王君天翼。


    若水放眼望去,這才發現,原來看台上那滿滿當當的人,此時已經走了一大半,就連妙霞公主和南越公主也不見了蹤影。


    顯然太後娘娘病情緊急,她們都跟著離開了。


    可太後娘娘究竟是犯了什麽病,為什麽會突然暈倒?若水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為鄒太後把過脈,發現她雖然年近七十,身體卻像根老竹子根的強韌,除了有一點胃口不好,並沒有什麽大病。


    看台上,仍然站著一名少女,遙遙見了若水,對她招手,卻是孟依雲。


    若水心中一暖,還是孟姐姐念著自己,留在這兒等著,自己正好可以向她打聽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若水不知道的是,方才太後娘娘和聖德帝一行人突然離開,引起場中登時一片嘩然。


    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


    而看台上的人坐得較近,倒是聽得真切。


    眾人先是聽說侯公公一臉喜色地向太後娘娘報喜,說是楚王殿下已經連過三關,已經被柳姑娘選中為夫婿的人選,偏偏在緊要關頭,太後突然病發暈倒,讓這樁轟轟烈烈開始的擇婿大會,變成了虎頭蛇尾,沒著沒落。


    姚惜惜等三人登時覺得心舒意暢,這趟沒白來啊!


    她三人本來都快鬱悶死了,當看到那個耀眼得像太陽一般俊美的拓跋小王爺也向若水求親,她們都妒忌得眼都紅了,再後來看到楚王連勝三局,這柳若水馬上就要一步登天,由山雞變鳳凰,成為楚王正妃,三人更是心裏堵得難受。


    誰知道變起突兀!


    太後娘娘突然病發離席,選婿大會變得有頭沒尾,看到這柳若水孤零零站在校場中央,像個被遺棄在路邊沒人理的狗尾巴草,讓三人登時大唿痛快。


    這等好戲,她三人豈能錯過。


    所以眼見若水走上看台,向孟依雲走去,她三人便忍不住也湊上前去。


    孟依雲拉過若水的手,寬慰道:“妹妹,你別擔心,陛下和太後娘娘已經聽了侯公公傳來的消息,知道了妹妹你選中那楚、楚王殿下為夫婿,隻因太後娘娘身體突然不適,陛下護送她老人家迴宮醫治去了。待太後娘娘身體大好,一定會親自下旨,為你和楚……楚王殿下賜婚的。”


    說到楚王殿下的時候,她就覺得心裏像有把刀在剜一般,自己思慕了五年的意中人,馬上就要娶別人為妻,而自己,卻會成為他的三嫂。


    若水感激地對她點點頭,有心想多問幾句,抬眼一瞧,卻發現了一個不願意見的人,心想,他怎麽會在這裏?


    君天翔輕咳一聲,緩步走到若水身畔,一臉的關心。


    “柳姑娘。”他柔聲喚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若水,對一旁的孟依雲瞧也不瞧。


    見他過來,孟依雲早就避在一旁,她對這位未來的夫婿心中不存半分指望,所以,見他對自己視而不見,也沒有半分的難過。


    隻是見他的目光牢牢盯在若水的臉上,心中倒暗暗為若水擔憂起來。


    若水渾身一抖,被君天翔這聲含著柔情蜜意的話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抖了抖全掉在地上。


    姚惜惜的眼珠子就沒離開過君天翔的臉,她遲遲不走,就是為了能多看他一眼,雖然他一眼也沒看向自己,但隻要看到他那俊美的臉龐,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臉上泛起紅暈。


    若水斜眼瞥了眼君天翔,暗想,太後有恙,別人都進宮去探視,這等表現孝順討好的時機,這君天翔怎會錯過?他留在這裏,所欲何為?


    她淡淡地應付了一聲,道:“三殿下。”她想起自己的計劃,知道現在不是和他撕破臉的時候。


    她這聲稱唿頓時讓君天翔心裏癢癢的,恨不得伸出八隻手來,把眼前的俏佳人緊緊攬在懷裏,他左右四顧了一下,見看台上還有不少人的目光向自己瞧來,倒也不敢造次,尤其是自己未來的王妃還在一旁,總不能讓她在眾人麵前太下不來台。


    他神色一正,說道:“柳姑娘,皇祖母和父皇已經迴宮去了,臨走之時,並無交待,想必柳姑娘你這擇婿大會定是不了了之。”他暗自慶幸鄒太後這病,真是病得及時,明知道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但眼睜睜看著它落在別人家碗裏的滋味,還真不好受。


    “是麽?”若水不置可否,對君天翔的話她半點也不相信,“太後娘娘有恙,不知三殿下為何不隨大家一起進宮探視,反而逗留在此,就不怕別人非議三殿下您不孝順嗎?”


    若水眼角一抬,看向他。


    君天翔和她的目光一觸,隻覺她眼中似乎有情,又似乎無情,那份難描難繪的韻味越發勾起他的興趣來。


    “本王是奉父皇之命,留在此處送孟姑娘迴府的。等孟姑娘平安迴府之後,本王再進宮探視皇祖母。柳姑娘,你既然和本王的王妃交好,不如讓本王順路送你一程,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先看了孟依雲一眼,再轉頭看向若水。


    孟依雲詫異地睜大眼,她方才並沒聽到聖德帝提及此事,這時候君天翔當眾說了出來,她自是不能反駁,但她死也不願意和自己這位未來的夫婿單獨相處的,便暗中扯了扯若水的衣袖,示意她答允下來。


    若水會意,眸光一閃,微笑點頭:“三殿下有心了,多謝三殿下,若水如果拒絕,豈不是辜負了三殿下的美意。”她眼角一掃,瞟了眼一旁虎視眈眈的姚惜惜,麵帶得意之色。


    君天翔大喜,馬上招人吩咐下去,令備好馬車。


    姚惜惜把這一幕全看在眼裏,也聽在耳中,隻覺得心肺都要炸了開來,再看到若水衝自己得意的一瞥,哪裏還忍耐得住?


    她一個箭步直衝到若水麵前,指著若水的鼻子,大聲罵道。


    “醜八怪,你好不要臉!你就是個賤人,沒人要的醜八怪,你勾引楚王殿下不成,又打起恭王殿下的主意來了?恭王殿下才看不上你這個醜八怪,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告訴你,恭王殿下喜歡的是我,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


    她這般嘶聲大罵,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等罵人的粗言穢語從她一個身份高貴的大家閨秀口中脫口而出,更是驚掉了看台上所有人的下巴。


    夏千秋暗中一捂臉,暗叫一聲,完了!


    姚惜惜隻顧罵得痛快,她根本就沒想到其它,這下子嘴皮子痛快了,可看到眾人投向自己異樣的眼神,她才醒悟自己剛才都說了些啥,一時之間,茫然若失,呆呆地看著君天翔,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不是……那些話……不是我說的……三、三殿下……”


    君天翔氣得渾身發抖,他的臉色寒得像冰一樣,想都不想地重重抽了姚惜惜一記耳光,隻覺得還不解氣,反手又來了一記。


    他是習武之人,手勁奇大,總算是念著她是姚皇後的親侄女,手下留情,否則這兩掌下去,隻怕立馬要了她的性命。


    饒是如此,姚惜惜那細膩白嫩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豬頭三一般,不但高高腫起了十道指痕,更被打破了皮,流出血來。


    “你這滿口汙言穢語的賤人,再敢罵柳姑娘一句,本王就要了你的命!”君天翔惡狠狠的瞪著姚惜惜,冷厲的目光中沒有半點柔情。


    若水冷眼旁觀,隻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


    腦海中一下子浮現起自己剛剛穿越而來時的畫麵。


    那時候,君天翔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就是這樣滿含著厭惡和不屑,隻不過,風水輪流轉,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現在,他的眼中還是這種厭惡和不屑的眼神,隻不過看的人,卻換成了姚惜惜。


    那時候姚惜惜是他手心裏的寶,被他那樣嬌寵著,現在,自己又變成了他眼裏的香餑餑。


    所謂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天理循環,果然不爽!


    姚惜惜被君天翔的兩巴掌打傻了,她暈頭轉向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自己的兩邊臉蛋像是火燒火燎一樣,她睜大著眸子,呆呆看向若水,又呆呆看向君天翔,半天沒反應過來。


    若水嘴角一抽,看她這副傻樣,真不配當自己的對手,本來想讓她當場向自己磕頭賠罪的,罷了罷了,欺負這樣一頭蠢豬,也真是無趣。


    她扯了下孟依雲的袖子,悄聲道:“孟姐姐,咱們走吧。”


    孟依雲已經看呆了眼,她怎麽也沒想到,麵目儒雅俊逸的君天翔發起怒來會是這樣的兇惡,打起女人來也是毫不手軟,隻覺得手腳發軟,一顆心空蕩蕩的不知道飄在何處。


    自己的終身,就要托付給這樣的一個男人麽?


    刹那間,她隻覺悲從中來,心中酸澀。


    若水拉著孟依雲走了兩步,孟依雲就像個木偶一般,被若水牽著走,整個人呆呆癡癡的。


    君天翔正想跟上,卻被姚惜惜一把扯住了衣袖,“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她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君天翔打成了豬頭,她顧不上又羞又疼,隻是覺得滿腹的委屈。


    君天翔一氣之下動手打了姚惜惜,然後就覺得周圍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想他一個堂堂的恭王爺,男子漢!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這恭王爺的臉麵何存啊!


    可是已經有這麽多的眼睛都看到了,他抵賴也抵賴不得,隻希望姚惜惜能夠閉上嘴巴,不要讓更多的人看笑話。


    “閉嘴!不許哭!”他厭惡地瞪眼,惡聲惡氣地道。


    哪知他不說話還好,他一粗聲粗氣,姚惜惜就越覺得委屈,隻抽得一哽一哽的差點背過氣去。


    夏千秋和顧雙雙過來勸了幾句,姚惜惜聽在耳中,卻覺得二人字字句句滿是嘲諷,不由得又羞又怒,這二人明顯是在看自己的笑話,在幸災樂禍!


    她氣得拿眼睛狠狠剜了二人一眼,夏顧二人愣了下神,齊齊後退一步,閉上了嘴巴,暗想,自己這是怎麽得罪她了?


    姚惜惜見君天翔拔腿要走,怎麽肯放,她扯著君天翔的衣袖,口口聲聲要拉他進宮,去找皇後姑姑評理。


    君天翔一聽,額上的汗都下來了。


    該死!自己怎麽就把這個岔給忘了,這要是讓她一狀告到姚皇後那裏,再添油加醋地一說,姚皇後一怒之下,自己可就……


    不行,萬萬不行!


    自己豈能為了一個女人而做這自毀前程的傻事?


    他看著若水和孟依雲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視線,終於停下想追逐的腳步,迴過身來,低聲安撫了姚惜惜幾句。


    “惜惜,本王、本王方才一時情急,本王、本王打錯人了!”君天翔睜著眼說瞎話,隻見顧雙雙和夏千秋都向自己投以詫異的眼光,仍是眼都不眨。


    “打、打錯人了?”姚惜惜勉強睜開腫成了一條縫的眼睛,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是啊,本王是想替你教訓一下那柳若水,沒想到一時失手,打在了你的臉上,唔,惜惜,疼不疼啊?本王替你揉揉?”君天翔拉不下臉來道歉,反正他本來也不想道歉,讓他一個堂堂親王向一頭蠢豬認錯?做夢!


    姚惜惜臉上立馬煥發出光彩來,一雙小眼閃亮閃亮的,也不哭了,咧開嘴剛想笑,就痛得“嘶”地一聲。


    夏千秋和顧雙雙齊齊往後退了一步,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心想,真是愚不可及。


    二人都懶得再答理姚惜惜,瞅了個空子悄悄溜了。


    姚惜惜的心神全在君天翔的身上,哪裏還注意得到別人的存在,她隻覺得君天翔對她溫柔一笑,這全天下的花兒就一起開放了。


    君天翔安撫住姚惜惜,又哄得她上了自家的馬車,帶她進了王府,找出傷藥替她敷在臉上。


    他也很是頭痛,讓她腫成豬頭一樣的臉被姚皇後看到,那可就是個大麻煩。


    姚惜惜見君天翔親手替自己擦藥,心裏甜得像吃了蜜一樣,含情脈脈地看著君天翔,膩聲叫道:“三殿下。”


    君天翔手一抖,隨後若無其事地道:“何事?”


    他正眼也不瞧她,因為那張臉,實在是太難看了。


    他給她擦的是最好的療傷藥膏,治療效果好,但是味道難聞,顏色又是黑黃相交。


    姚惜惜眼裏隻有她的三殿下那張俊美的容顏,哪裏還知道什麽氣味,顏色,她隻覺得今天的三殿下待自己特別溫柔,心中又蠢蠢欲動起來。


    她左右一打量,四周靜悄無人,正好……


    君天翔哪知道姚惜惜的小心思,他隻想讓她的臉快點好起來,別落人口實。


    隻要姚惜惜不鬧出事兒來,姚皇後也就抓不住自己的什麽把柄。


    他暗暗咬牙。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想他堂堂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要受一個婦人的要挾,真可謂是奇恥大辱。


    要不是姚皇後有他需要借助的勢力,他才懶得和她斡旋。


    而能安撫好姚皇後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安撫好眼前的這個蠢貨。


    現在在君天翔的心裏,姚惜惜已經和蠢貨二字劃上了等號。


    姚惜惜心中卻想,要是自己和三殿下水到渠成,做成了事,就算是三殿下和那孟右相的大小姐訂了婚事,這正妃之位也應該是自己的。


    她緩緩往君天翔懷裏靠了進去,伸出手指輕輕劃著君天翔的胸口,聲音又嬌又媚,暗拋秋波,可惜眼睛腫得實在是太厲害,看在君天翔眼中,隻覺得她在擠眉弄眼,不知道搗什麽鬼,隻是那樣子越發醜怪,讓他倒盡了胃口。


    他能陪在她身邊這麽多時間,已經是用了最大的耐心,這時候已經煩透了,站起身來,道:“你好生休息一下,等臉上的腫消了,本王就送你迴府。”


    說完,也不等姚惜惜說話,閃身出門。


    姚惜惜正做著美夢,就看到君天翔頭也不迴地去了,愣了一下,她有些著惱,不過轉念一想,方才三殿下明明是說,等自己臉上的腫消了,再送自己迴家。


    這豈不是說,如果自己臉上的腫不消,自己就可以一直在他的王府裏住下去?


    姚惜惜一想到這裏,馬上取出手帕,把臉上塗得厚厚的藥膏全擦了去,她還不放心,又叫來下人送來了水,徹底洗的幹幹淨淨。然後躺上床上,做起了美夢。


    君天翔等到黃昏,估摸著藥性已經盡數發揮,姚惜惜的臉應該也不那麽難看了,於是又踱到她的房中,沒聽到動靜,進屋一看,嚇了一跳,隻見她那張豬頭臉腫得越發的厲害,再一看,原來她竟然把臉上塗的藥全都擦了個一幹二淨。


    登時就怒從心頭起,一把抓住姚惜惜的手腕,拖了起來,猛地甩到了地上。


    姚惜惜睡夢中突然覺得屁股一痛,睜眼一看,登時滿臉喜色,叫道:“三殿下!”


    君天翔氣得拿手指著她,恨不得再甩她兩記巴掌。


    他咬牙切齒了半天,才怒喝一聲:“來人!馬上送姚大小姐迴府。”


    姚惜惜呆了,不是說要等臉腫了再送自己迴家嗎?難道自己的臉不腫了?可還是火燒火燎一樣的痛啊?


    且說若水和孟依雲坐在自家的馬車上,若水吩咐車夫,先去右相府,送孟依雲迴家。


    孟依雲原本也帶著自家的馬車,這時讓丫環打發了車夫先走,自己和若水坐在車中,手拉著手,並肩而坐,卻不說話,隻是一個人默默地垂淚。


    若水見她傷心難過,如何不知原因?她既是傷心自己所配非人,但更讓她難過的,恐怕就是自己和小七的事了吧。


    隻是這感情不是禮物,若水無法把自己的愛情雙手送人。否則她不但辜負了自己,更辜負了小七對她的一片情深。


    孟依雲流了一會兒眼淚,心裏慢慢地想開了,抬眼看向若水,見她一雙妙目凝望自己,眼中盛滿了溫暖勸藉和撫慰,她心中感動,輕輕歎氣,道:“好妹妹,我是個若命的,隻願妹妹你和他……和楚王殿下能夠心願得遂,相伴到老,我就比什麽都快活。”


    若水眨了下眼,不接她的話,隻是凝視著她。


    孟依雲被她瞧得有點心虛,別開臉,道:“妹妹為何這般瞧我?”


    “姐姐,你不想嫁給君天翔,是不是?”若水知道孟依雲的兩大心願,隻是可惜,那第一個心願,她無法幫她完成,可是這第二個,她倒是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隻是這事,要事先征得孟姐姐的同意才好。


    孟依雲沒想到若水會這麽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張口結舌地看著若水,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幼受的庭訓來,低下頭,低聲道:“我一個小小女子,又有什麽主見了,這事已經由陛下和我父親親口敲定,再過三日,就要正式下聘了。”


    “我不管旁人,隻是問姐姐你的心意如何,你要是不想嫁,隻要你說一個字,我就有法子讓這門親事結不成!”


    孟依雲哪裏肯信,若水妹妹就算是再聰明,也隻是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麽法子讓那君天翔改變主意?真是癡人說夢一般,不過柳妹妹能說出這番話來,自是全為了自己打算,她心中感動,拉住若水的手,搖了搖頭。


    “妹妹,我謝謝你的好意,隻是事己至此,無可挽迴。”


    “如果我說,我有法子挽迴呢?”若水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唇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孟依雲心頭突地一跳,想起方才君天翔看向若水的目光,心中一慌,忙道:“妹妹不可!妹妹千萬不要為了我做這種傻事!否則我百死難贖!我決不讓你為了我,去嫁給那君……那恭王爺!”


    若水忍不住瞪圓了眼睛,這位孟姐姐可想到哪兒去了。


    她怎麽會用自己當代價呢?


    “姐姐,既然有意,那一切就請姐姐放寬了心,迴府後靜候佳音吧。隻是姐姐記住,今日你我的這一番話,切勿對外人透露一個字。”


    若水不放心,叮囑道。


    孟依雲怔怔地看著若水,半信半疑,她看若水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倒對若水徒增了幾分信心。


    送了孟依雲迴府,若水迴到自家相府的時候,正要準備去找柳丞相說一說擇婿大會上發生的事,就聽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柳丞相不在府中。


    據王管家說道,今晚宮中設宴,宴請遠道而來的南越國王子和公主,朝中有頭有臉的大臣們俱在受邀之列。


    柳丞相身為左相,這種場合自然是絕不能缺席的。


    聽到這個消息,若水的眉頭不由深深皺了起來。


    這事兒……實在太奇怪了!


    太後娘娘剛剛病發暈倒不過一個時辰,皇帝陛下居然還有心情安排夜宴,這事情有悖常理!


    鄒太後的永壽殿外守著一大群人,個個麵帶焦慮憂心之情,不時向殿中張望,等著殿裏的人傳出來消息。


    太後娘娘暈倒醒轉之後,隻傳了聖德帝一人進殿相見,別的人通通被攔在了殿外,就連鄒太後最疼愛的妙霞公主都不得覲見。


    妙霞緊緊地靠在她七哥身邊,擔憂之極。剛才鄒太後突然暈在東校場,嚇得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不懂為什麽皇祖母明明醒轉了,卻不讓她進去看望,她小聲地詢問七哥,可七哥隻是目光沉沉地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妙霞急得都要哭了,皇祖母到底怎麽了?


    天祿閣內已經掌上了燈,融融的燭光穿透水晶罩子,變得幽暗清冷,照在斜倚在榻上的鄒太後臉上,顯得她的臉色越發的沉鬱。


    鄒太後並沒像外麵眾人所擔心的那樣,虛弱地躺在榻上,她雙眼半睜半閉,默默地看著桌上的一盞琉璃樽,右手握著一串碧玉佛珠,緩緩地盤轉著。


    玉瑾悄步走近,將手中的茶盅輕輕放在矮桌上,輕聲說道:“太後娘娘,喝杯茶吧。”


    鄒太後瞧了一眼,緩緩點頭。玉瑾取過靠枕,幫鄒太後墊在身後,鄒太後揭開茶蓋,登時一股濃濃的麥香透出,不由精神一振,再向茶碗中看去,隻見茶湯中不見茶葉,湯汁清亮呈褐色,卻不知道是什麽茶,詫異地看了玉瑾一眼。


    玉瑾輕聲道:“這叫麥香茶,是用麥粒炒熟後衝水泡製而成,飯前喝上一杯,可以平胃止渴,消積進食,平時多加飲用,有益氣調中,寬胸下氣的功效,對太後娘娘的身體極有益處。”


    鄒太後聽了,看了手中的茶一眼,重重歎了口氣,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合上了眼睛。


    “太後娘娘,您嚐一口吧,這味道可能有些古怪,喝起來卻是不錯。”玉瑾以為鄒太後不喜歡這味道,勸說道。


    “玉瑾,這麥香茶是……柳姑娘告訴你的法子吧。”鄒太後緩緩道。


    玉瑾不敢隱瞞,低聲道:“是。”


    鄒太後睜開眼來,“哀家就知道,所以,哀家沒那個臉,去喝她的茶啊。”


    玉瑾嚇了一跳,叫道:“太後娘娘!”


    鄒太後瞅著她,苦笑一聲,道:“哀家信誓旦旦地說要賞賜她,親自替她主持擇婿大會,幫她選一個好夫婿。誰知道到頭來,這反悔的人,卻是哀家!”


    “太後娘娘……”玉瑾張口結舌地看著鄒太後。


    鄒太後不再看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淡淡地道:“皇帝呢?”


    “啟稟太後娘娘,陛下仍然跪在門外,等您召見。太後娘娘,陛下已經足足跪了一個時辰,您……”玉瑾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讓他進來吧。”鄒太後擺了擺手,往後靠在枕中,合上了雙眼,神情甚是疲累。


    玉瑾不由鬆了口氣,掀起門簾,走到外麵,見閣門外的金磚地上,聖德帝正直挺挺地跪在中央,他的身後,德喜公公也陪著一同跪著。


    此外,再無旁人。


    玉瑾走上兩步,也跪倒在地,對聖德帝拜了兩拜,把鄒太後的話傳了出來。


    德喜公公一聽,臉上露出喜色,膝行兩步,扶著聖德帝起身。


    聖德帝麵無表情,在德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畢竟年過五十,跪了這一個多時辰,兩條腿僵直酸麻,已經走不動路,玉瑾和德喜公公一左一右,扶著他,一步一步挪進了太後的寢室之中。


    鄒太後聽得動靜,緩緩睜眼,見了兒子這般情狀,倒也有些心疼,滿懷的怒氣一時發作不出來,隻冷冷哼了一聲。


    玉瑾見鄒太後不說話,便向德喜公公一使眼色,二人扶著聖德帝緩緩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了下來。


    “你們都出去。”鄒太後看了玉瑾一眼。


    “是。”玉瑾和德喜公公躬身倒退而出,關上了房門,二人遠遠退到院中,看著房中幽暗的燭光,心中都像壓了塊大石一樣沉重。


    太後的寢殿中,隻剩了鄒太後和聖德帝二人。


    母子二人各自低頭,想著心事,目光並不交接,室內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鄒太後終於抬起眼,淡淡地道:“說吧,你叫哀家假裝暈倒,所為何來?”


    聖德帝抬起頭,目光深沉,忽然起身,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請母後成全!”


    說完,對著鄒太後重重地磕下頭去。


    鄒太後冷笑道:“皇帝,你叫哀家成全什麽?”


    “母後心中有數。”聖德帝抬頭,直視著鄒太後的雙眼。


    “哀家不知。”鄒太後神色淡淡地瞥開眼。


    “兒子請母後成全的是,老七和那南越國公主的婚事。”聖德帝沉聲道,一字一字說得極是緩慢。


    “好啊,你終於說出口來了!”鄒太後猛地豎起了眉,在桌上猛地一拍,“皇帝!你是想叫哀家出爾反爾,失信於天下?哀家明明答應了那柳姑娘,讓她自擇夫婿,現在老七連過三關,他就是那柳姑娘選中的夫婿,你倒起了別樣的心思,竟想把那老七和那南越公主配成一對!哈哈,你這皇帝當得好啊!”


    聖德帝被鄒太後劈頭蓋臉的一通指責,低下頭來,一言不發。


    鄒太後越加憤怒,站起身來,指著聖德帝,怒道:“那南越國雖然兵強國盛,但我東黎國也不是軟弱可欺,犯不上用哀家孫兒的終身幸福去討那南越公主的歡心!皇帝,你難道不知?這南越國君主已經把他的女兒許給了樂大將軍,你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置南越國君於何地?置樂大將軍於何地?置哀家於何地?你對得起老七,對得起柳姑娘嗎?”


    她越說越是激動,說到後來,一口氣憋在了嗓子裏,忍不住連連咳了起來。


    聖德帝顧不得其他,忙站起身來,瘸著腿上前幫鄒太後拍撫背部,見桌上有一碗熱茶,忙端過來,遞到鄒太後的唇邊。


    “母後,您消消氣,先喝口茶,要打要罵,兒子都甘願領受。”


    鄒太後喝了幾口麥香茶,隻覺得口舌生津,麥香滿口,低頭一瞧,登時大怒,抬手把茶杯摔了個粉碎。


    “這是柳姑娘為哀家所泡製出來的茶,哀家對不起她,哀家哪有臉喝她獻給哀家的茶!哀家辜負了她對哀家的一片孝心啊!”說完捶著胸口,垂下了兩行老淚。


    聖德帝心中有愧,跪在鄒太後的腳前,神色痛苦矛盾,他咬了咬牙,抬頭說道:“母後,兒子也是逼於無奈,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逼於無奈?你堂堂一個皇帝,有誰逼你?”鄒太後瞪視著他。


    “兒子是為了咱們東黎國,為了全國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兵戈不息,百姓何以安生?”聖德帝仰臉說道。


    “笑話!那南越公主不是要嫁予樂大將軍為妻嗎?就算她看上了老七,她還敢違抗她父皇的旨意不成?”鄒太後挑眉道。


    “母後您有所不知。那南越國君主的國書之中,隻是說隨公主心意而嫁,並未指明她所嫁之人定是樂大將軍。”聖德帝沉聲說道。


    鄒太後倒抽一口冷氣,睜大眼問道:“什麽?”


    “母後您不知道的還有一事。”聖德帝的語氣變得極為沉重,“那南越國有一種風俗,和咱們東黎大不相同,南越國的女子有了意中人後,會去親吻對方的衣袖,表達愛慕之情,如果對方割袖相贈,則表示願意娶她為妻。今天在校場之上,這南越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去親了老七的衣袖,然後……”


    “然後怎樣?”鄒太後追問道,她好像記得有這麽一幕,那老七怒氣衝衝地提起劍來,她以為老七要傷害那南越公主,後來卻隻削下了一片衣袖,一顆心登時沉了下去。


    “老七不知南越國的習俗,將那片衣袖割了下來,拋置於地,可在南越人的眼中,他此舉等同於答允要娶那南越公主為妻,男子漢大丈夫,不可言而無信。他答允那南越公主於前,過柳姑娘三關於後,按情按理,都應該和那南越公主結親!”


    聖德帝緩緩說完這番話,也是滿眼的痛惜。


    他何嚐願意做那棒打鴛鴦的無情棒?更何況這柳姑娘也是他看中的人選,和老七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偏偏在大會中他無巧不巧地看到了那南越公主麵帶羞意,目光含情的瞧向自家老七,不由暗暗留意,見她時不時地探手入懷,摸出一塊布片,放在唇邊,怔然出神,心中更是一驚。


    他見多識廣,知道南越國的這個風俗,暗中派德喜一打聽,得知自己沒到校場之前發生的那一幕,不由暗暗叫苦。


    他暗恨老七行事莽撞,好端端地怎麽招惹上了這個南越國的公主,這還不算,他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被這南越公主親過的衣袖割了下來,等於是公然答允娶她為妻。讓他這個東黎皇帝,縱然想不承認這樁親事,也不可得!


    思前想後,他左右為難,而若水的擇婿結果馬上就有了分曉,得知老七是最後一關唯一的勝出者之時,聖德帝的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無奈之下,隻好請求鄒太後裝病,讓這場擇婿大會不了了之。


    若是當眾宣布為二人賜婚,這南越公主鬧將起來,更不知該如何收場。


    鄒太後聽完聖德帝的話,就像兜頭一盆冷水澆下,連心都涼了。


    她緩緩地跌坐在榻上,雙眼無神,瞪向聖德帝。


    “此事,無可挽迴?”她的聲音變得沙啞。


    聖德帝搖搖頭,眼中也全是無奈之色。


    鄒太後以手撫額,閉上了雙眼,緩緩道:“皇帝,你起來罷!”


    聖德帝卻不起身,又磕了一個頭,道:“兒子還求母後一事。”


    “何事?”鄒太後隻覺得心力交瘁,她真的累了,什麽也不想知道了。


    “兒子會在今晚的夜宴之上,親口宣布老七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但老七那性子,兒子擔心……所以,兒子想請母後一同出席,那老七最聽母後您的話,隻有您才能震得住他。”


    “哀家不去!哀家沒臉見他,更沒臉見那柳姑娘!”鄒太後斷然拒絕。


    “母後,兒子求您,為了東黎國數十萬的百姓求您答允!”聖德帝重重地磕下頭去。


    “皇帝!你起來!”鄒太後聽到兒子的額頭磕在金磚上“咚咚”有聲,忍不住心疼。


    “母後不答允,兒子就不起來。”聖德帝執拗道。


    鄒太後長長歎了口氣,苦苦一笑,道:“事己至此,哀家還有何退路!你起來罷,哀家會去勸說老七,答允這門親事。哀家畢竟是這東黎國的太後,老七,他畢竟是哀家的親孫子,是這東黎皇族的一份子!他有他不可推卸的責任,皇帝,你懂麽?”


    最後這一句話,她目光忽然變得犀利,直視著聖德帝。


    聖德帝心中一凜,朗聲答道:“兒子明白!”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把頭轉了開去。


    這一夜,宮中雲譎波詭,風浪驟起。


    若水卻睡得極是安穩。


    她先是睜著雙眼,望著帳頂繡的一雙燕子,一顆心飄飄蕩蕩也像那燕子在飛翔,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小七。


    小七就是楚王……


    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讓她難以接受,卻又接受得自然而然。


    她閉上了雙眼,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張容顏。


    原來,他麵具下的臉,果然像他自己說的,沒有半顆麻子,也沒有橫肉,而且真是好看!


    當他是楚王的時候,她隻覺得他的眼神太像小七了,又屢屢戲弄自己,所以並不敢向他多瞧。


    可今天,她真的把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他的眉眼唇鼻,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裏,就算閉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也能清清清楚地浮現出他的樣子。


    他曾經許諾,會在百花宴那天讓自己看到他的真實容貌,他也當真做到了。


    雖然他做到的方式實在是……欠扁!


    該死的小七!該死的楚王!


    若水唇角勾著淺笑,想著小七,雖然她心中已經隱隱感覺到,有什麽事將要發生。


    但,管他呢!


    就算天塌下來,她也有法子把它再頂上去!


    她現在什麽也不怕,更不擔心。


    自己終於找到了小七,不管他是皇帝的兒子也好,是浪跡江湖的殺手也好,自己不管怎樣,已經決定和他終身相守,再不分離了。


    她睡著之後,窗外突然刮起了一陣狂風,不多時,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強勁的風勢忽地刮開了窗戶,飄進來滿室雨星。


    臥在榻邊的小憐忽地驚坐而起,隻見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風狂雨驟,夾雜著電閃雷鳴。


    而她身邊的若水,卻睡得沉沉,嘴角邊還帶著一絲微笑,沒有受到外界風雨的半點影響。


    小憐拉過被若水踢到一邊的繡被,輕輕替她蓋好,然後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掩上了窗戶,將所有的風雨全都關在了窗外。


    一夜的風雨過後,次日,竟然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若水一覺睡醒,隻覺得神清氣爽,精神格外好。


    小憐服侍她梳洗過後,若水便來到院中,唿吸一下早晨的清新空氣。


    她一眼就看到小桃,搬了個小木凳坐在水井旁,正在用力搓洗一件衣服,不由慢慢走近。


    以前早晨都是小桃進來喚醒她,然後端來洗漱用具,幫她梳洗,今兒卻換成了小憐,倒讓若水覺得有些奇怪。


    這丫頭一早上不見人影,原來躲在這兒洗衣服來了。


    自打若水添置了六名仆婦進院之後,這種洗衣服的活兒都交由別人做了,根本用不到小桃來幹,所以若水很是好奇,這丫頭今兒怎麽變勤快了。


    走近才發現,小桃正在洗的竟然是一件男子的長衫,顏色灰暗,看上去倒有些眼熟。


    若水眸光一閃,想到了一人,向院中那扇緊閉的房門瞟了一眼,微微一笑。


    昨晚上青影便被她安置在當初小七住的房裏,他和小七一樣的性子,都不喜見人,所以閉門不出。


    瞧不出來,小桃這懶丫頭第一次變得勤快,卻是為他!


    若水忍不住想逗逗小桃,故意問道:“小桃,你在給誰洗衣服啊?”


    哪知小桃聽了她的聲音,抬頭看她一眼,立馬嘟起了嘴巴,屁股一抬,板凳一搬,坐了下去,竟然用背對著若水,顯然是不高興了。


    若水想了想,就猜到了原因。


    她忍住笑,轉到了小桃的麵前,又問了一句。


    小桃還是板著臉不說話,隻是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


    “這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讓我的小桃給他洗衣服!哼,看我不告訴他的主子,重重責罰他!”若水沉下臉,聲音嚴厲。


    “小姐!”小桃鼓起腮幫子,把手中的衣服一甩,氣唿唿地道:“人家是在生你的氣!”


    “咦?我哪裏得罪你了啊?”若水故意睜大眼。


    “小姐你……你偏心!”小桃忍了半天沒忍住,眼圈一下紅了,“你偏心小憐,你什麽都告訴小憐,不告訴我,嗚嗚嗚……你昨天和小憐演戲裝死,都快把我嚇死了,原來、原來你們是騙人的!小姐,你為什麽讓小憐知道,卻瞞著我,你是不是隻喜歡小憐,不喜歡我了?”


    她越說越委屈,哭得傷心之極。


    “好了好了,別哭了,以後我什麽事都告訴你,再也不瞞著你了好不好?”若水拍著她的背不停地安撫,有點哭笑不得,這個丫頭就是一根筋兒,一點也藏不住話,是個通通透透的性子,她哪敢告訴這笨丫頭自己的計劃。


    說到聰明伶俐,小桃確實是及不上小憐的十分之一,但她在自己心裏的位置,卻是誰也及不上的,這個笨丫頭,怎麽就不懂呢!


    若水連哄帶勸地說了許多好聽話,哄得小桃開心起來,擦了擦眼淚,笑道:“小姐,你真的最喜歡我?比喜歡小憐更喜歡我?”


    “真的,真的!”若水連連點頭,眼角一瞥,看到小憐正站在花叢前澆花,忽然抬起眼,對自己看來,顯然是聽到了自己和小桃的對話。


    隻見小憐的鳳眼輕輕一彎,像是笑了笑,隨後又一臉若無其事的低頭專心澆花,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讓若水心中一動,暗讚這小憐真是我見猶憐。


    忽然聽得房門一響,青影走了出來,手中抱著一個大大的包裹,直向兩人走來。


    若水和小桃好奇地看向他,青影麵無表情,對若水躬身行了一禮,叫了聲:“柳姑娘。”


    若水點了點頭,指了指他手中的包裹,奇道:“你這是?”


    青影看著小桃,把手中的包裹向小桃一送,簡短地道:“給你的。”


    小桃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幾乎不敢伸手去接,眼睛閃啊閃的冒著小星星,“給我的?”


    老天啊!這麽一個大包袱,裏麵得盛了多少東西啊?這全是他送給自己的?他為什麽要送給自己這麽大一份禮物啊?是不是他對自己……


    小桃忍不住想入非非。


    “嗯。”青影點了下頭,把手中的包裹往她手中一放,“全洗了。”


    啥?


    小桃沒聽清,她看著手中的大包裹,好沉!她幾乎要抱不住了,忙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去解那個厚厚的結,她要看看這青影到底送了她什麽好東西。


    若水眼裏閃過一絲了悟的笑意,默不作聲地退開了兩步。


    包袱一打開,小桃立馬被熏得差點背過氣去,蹬蹬蹬連退好幾步,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


    媽呀!這啥味兒,太臭了!不但臭,還酸酸鹹鹹的,讓她多聞一下就要吐了!


    這青影是送了自己一大包臭魚幹兒不成?


    她定睛看去,差點氣歪了鼻子,那滿滿一包裹,全是男人的髒衣服、臭襪子!


    弄了半天,這根本不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而是拿來讓自己幫他洗的衣服!


    小桃氣得拿眼睛瞪著青影。


    青影看了她一眼,理直氣壯地說了句:“你答應的。”說完,向後退了幾步。


    他也受不了那堆髒衣物發出來的味兒。


    這可是他連夜趕迴自己的住處整理出來的,還隻是其中的一半,其中的另一半兒,咳咳,就交給自己未來的媳婦兒去洗吧。


    小桃都快氣哭了,她委屈地看向若水,扁著嘴巴道:“小姐……”


    若水看了青影一眼,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小桃,我平時教過你,做人要……言而有信。”她輕輕一笑,轉身慢慢離開。


    小桃看著地上的堆成小山樣的髒衣服,隻覺得哭也哭不出來。


    太欺負人了!他們太欺負我小桃了!


    小桃認命地去洗那堆髒衣服,一邊洗一邊衝青影直瞪眼。


    可瞪著瞪著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味,這青影雙手環胸站在樹影下,壓根兒就沒看自己,目光時不時地往花叢那兒瞟。


    小桃好奇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花叢中,小憐在澆花。


    她的一張秀臉沐浴著淡金色的陽光,膚光如脂,如朝陽映雪,簡直比她麵前正在澆灌的那株牡丹花還要美上三分,看得她都差點呆住了。


    隨後她就怒了。


    她也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一股心火,一下子跳了起來,抓起盆裏*的衣服,一件件地對著青影兜頭兜腦地砸了過去。


    “欺負人!叫你欺負人!你就知道欺負我,讓我給你洗衣服,你卻去偷看別人,你覺得別人好看,你叫她給你洗衣服去!”


    小桃一股腦地把盆裏的衣服砸了個精光,然後抹著眼淚跑走了,剩下青影目瞪口呆地站在當地。


    這是鬧哪樣啊?


    他鬱悶地看著被小桃丟了一地的濕衣服,以他的身手,這些衣服自然一件也沒砸到他,卻淋了他滿身的水點子,讓他非常不爽。


    他皺著眉,想著小桃剛才罵自己的話,她是什麽意思?好像是生氣了?因為自己偷看別人?可自己偷看誰了啊?


    青影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小憐的臉上,小憐顯然也聽到了小桃的話,正在怔然出神,見自己的目光看過去,忽然挑高了眉,對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頭也不迴地走了。


    糟糕,她也誤會了!


    可自己看她,完全不是她們想的那個意思!


    身為一名出色的影衛,青影對事物有一種天生的敏感,他就像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能從山林裏飄過來的空氣中聞到狐狸的氣味,也像是常年出海的老漁人,輕易就能判斷出哪條海域有豐富的魚群。


    他本能的察覺到小憐的與眾不同。


    這種感覺十分奇特。


    從昨天他奉令追殺小憐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


    當他衝進帳篷看到若水倒在血泊中的時候,他真的嚇了一跳,聽說兇手是小憐,他想都不想地就追了出去,讓他意外的是,小憐並沒有跑遠,她就站在離帳篷不遠的地方,仿佛壓根就沒打算逃走。


    看到他追出來,她忽然開口,對他說了兩個字,然後束手就擒。


    她說的兩個字是:“假的。”


    就是這兩個字,讓他決定暫留她一命,小憐十分鎮定,不但不逃,還示意讓他帶著她進去看個究竟。


    他半信半疑地押著小憐進了帳篷,看到自家王爺抱著柳姑娘一動不動的身體哭得傷心欲絕,恨得他差點一刀捅死手中抓著的這個兇手。


    可他一眼看過去,發現小憐的神情很是奇怪,她不害怕,不恐懼,也不悲傷,隻是默默地垂眸看著地上的若水,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後來,真相大白,柳姑娘果然是假死,狠狠地捉弄了自家王爺一把。


    可青影卻對小憐暗暗地上了心,留了意。


    她的反應實在是太過鎮定。


    做為一名受過嚴酷訓練的影衛,他本能地嗅到了小憐身上的那一絲不同尋常。


    她不會武功,這點毋庸置疑,他抓住她手腕的時候,曾經用內力探測過她的經脈,可是,她的身上總有那麽點讓他感覺到不安的地方,讓他總想去探個究竟。


    青影得知若水和她同室而眠的時候,很想提醒一下若水,但他又無法開口。


    因為他沒有半點證據。


    昨晚的那一夜,他一夜不眠,時刻側耳傾聽著隔壁的動靜。


    如果小憐真有加害柳姑娘的舉動,他一定會馬上衝進去製止。


    然而,並沒有。


    小憐所表現的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她對若水既恭敬又細心,既體貼又周到,時刻保持著主和仆的界線,反倒是小桃,對著若水的時候,經常忘了自己丫環的身份。


    所以,他不知不覺就看多了幾眼,倒讓這兩個丫頭全誤會了。


    這是個什麽事兒啊!


    青影擰著眉,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髒衣服,理都不理,邁開大步進了房間,啪一聲關上房門,來了個眼為見為淨。


    小桃並沒有跑遠,她正在若水的房裏,抽抽噎噎地訴說自己的委屈,翻來覆地說的全都是青影如何欺負人,讓自己洗那堆髒衣服,他自己卻在那兒看小憐。


    若水坐在椅中,好笑地瞅著她。


    小桃為什麽傷心,她實在再清楚不過。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丫頭居然會對小七的這個護衛動了心,自己怎麽全沒留意。


    小桃訴了半天的苦,一抬眼,見若水嘴角含笑地看著自己,登時惱了,氣道:“小姐,你不幫我出氣,還笑話我!”


    若水微笑道:“小桃,你為什麽生氣?是因為青影讓你洗衣服?還是因為他在瞧小憐?”


    小桃頓時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她……她不知道啊。


    好像,好像更像是因為後者,其實他讓自己洗那堆髒衣服的時候,她倒並沒怎麽生氣,心頭反而有一絲竊喜,心想,他攢了這麽多的髒衣服,一定是因為沒人幫他洗,為什麽沒人幫他洗呢,顯然是因為他是一個人,沒成家啊。


    可是為什麽一看到他在看小憐,她就那麽氣憤呢?


    小桃眨著眼睛,怎麽也想不明白了。


    “傻丫頭!”若水看著她那蠢樣,一指頭點在她的額頭上。


    算了,這丫頭剛剛動心,也不知道那青影是什麽意思,自己還是先別說破比較好。


    這種男女間的小心思,還是你猜我猜的時候最有趣。


    讓若水奇怪的是,青影為什麽會盯著小憐看呢,她承認小憐比小桃長得更動人,但小桃自也有她的可愛之處。難道那青影當真看上了小憐?


    她斜眼看著小桃道:“你想明白了嗎?”


    小桃傻傻地搖搖頭。


    “那青護衛的衣服,你還幫不幫他洗?”


    小桃更迷糊了,她也不知道,她很想說,他喜歡看小憐,讓小憐幫他洗好了!


    可是,如果小憐當真幫他洗了,自己好像會更生氣!


    看她那傻乎乎的模樣,若水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青護衛為什麽隻讓你幫他洗衣服,卻不讓小憐洗啊?這說明在他眼中,你和別人不一樣。懂了嗎?”


    “噢。”小桃眼睛一亮,像是突然開了竅,小姐說的沒錯,好像就是這樣。


    她咧開嘴,破涕為笑,忍不住向院中瞧去,隻見青影的衣服被自己丟得滿地都是,髒兮兮地躺在院子裏,忽然覺得很內疚。


    “小姐,我現在就去洗。”她想都不想地衝了出去,若水在她身後,抿唇一笑。


    小桃前腳剛走,小憐就走了進來,輕聲稟報。


    “姑娘,相爺來啦,說是有要事找你。”


    “哦?”若水斂了笑容,輕挑一下眉毛,絲毫也不覺得意外,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沒想到自家的丞相老爹,比自己還沉不住氣。


    若水迎到院門前,隻見柳丞相神情憔悴,眼中滿是紅絲,連胡子都比平時像是花白了幾分,顯然昨夜不曾安枕。


    若水將父親讓到廳堂,小憐送上香茶細點,便退了出去,並掩好了房門,讓父女二人專心說話。


    若水對小憐的細心體貼極是滿意,她總像是能猜到自己所想的,比小桃那個毛毛躁躁的性子強百倍。


    “爹,喝茶。”若水給父親斟了一杯茶,雙手送到柳丞相的麵前。


    柳丞相滿心焦慮,哪有心思喝茶,他順手接了過來,便放在桌上,唉聲歎了口氣,瞅著若水,半晌不語。


    若水心中已經料到了三分,能讓自家老爹愁成這模樣的,自然是自己的婚事。


    “爹,昨夜沒睡好吧?女兒幫你按摩一下。”若水走到柳丞相身後,在他的左右太陽穴處緩緩按動,她手法輕柔,力度適中,柳丞相閉上了眼,覺得疼痛欲裂的腦門兒像是沁入了兩道清流,大為舒適。


    他不忍讓女兒辛勞,按了一會兒就接著若水坐在自己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若水也不催他,隻是靜靜看著丞相老爹。


    “水兒,你和那楚王殿下,究竟是怎麽迴事?”


    柳丞相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


    “楚王殿下麽?昨天女兒在東校場的擇婿大會上,楚王殿下連過三關,女兒原本選定他為女兒的夫婿,正準備迴稟太後娘娘,誰知太後娘娘身體有恙,突然迴宮,爹,你好端端地為什麽問這個?可是昨晚宮中出了什麽變故?”


    若水明眸一閃,單刀直入地問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問,丞相老爹還不知道要和自己兜圈子兜到幾時。


    “爹,您有話不妨直說。”


    柳丞相深深看了若水一眼,這事兒要瞞,也瞞不住,遲早她也會知道。


    “昨晚,宮中安排盛筵,款待遠道而來的南越國王子和公主殿下,陛下和太後娘娘盡皆出席,同時在場的還有三位皇子和九公主,朝中重臣也盡數到場,場麵十分浩大。”柳丞相頓了一下,看向若水。


    “嗯。”若水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知道。


    柳丞相歎了口氣,下麵的話,實在是不好出口。


    他又定定地看了若水半天,終於決定吐露實情。


    “昨晚的酒宴之上,酒酣耳熱之際,那南越國的公主突然越眾而出,取出一條袖帕呈給陛下,說道這袖帕乃是那、那楚王殿下送給她的訂情之物,她說南越國有一規矩,男子以袖帕贈於女子,乃是互通姻親之意,楚王殿下在東校場眾目睽睽之下送她此物,分明是向她表達結親之意,她已經同意嫁給楚王殿下,故而她請求陛下,為他二人當眾賜婚。”


    說完這話,柳丞相雙目炯炯地看向若水:“水兒,昨日校場之中,可有此事?”


    若水想了想,點頭道:“確有此事。”


    她想起那南越公主不時從懷中摸出一方斷袖放在唇邊,更經常露出小兒女含羞怯怯的模樣,以及她看向小七那含情脈脈的眼神,當時自己還暗暗好笑,這楚王的顏值逆天,竟然讓南越國公主一見鍾情。


    原來……這南越公主看上的意中人,竟然是自己的小七!


    此時迴想起來,若水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柳丞相聽了女兒這話,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好他個臭小子!他既然去參加你的擇婿大會,又向那南越公主贈袖求親,朝三暮四,到處留情,和他那三……三殿下都是一丘之貉!”


    他怒氣衝衝地轉向若水:“水兒,這等無情無義之輩,非你良配!幸好太後娘娘鳳體抱恙,沒把你許配給他,這才沒誤了你的終身。”


    若水卻不生氣,抿唇一笑道:“爹,據女兒所猜,那楚王殿下定然不知道這南越國的贈袖習俗,不知女兒猜得對不對?”


    “對啊!對啊!你怎知道?”柳丞相被女兒一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昨夜宴會上的情形,繼續說道:“那楚王殿下確實不知,他乍聞此事,登時急紅了眼,指天立誓向陛下表明自己不知道南越國有這等風俗,說他對那南越公主沒有半點非份之想,並當著所有人的麵前請求陛下和太後娘娘為他指婚,想求你為他的楚王正妃。”


    他說到這裏,想起自己方才怒斥楚王的話,好象是冤枉了他,不由得微覺尷尬,向若水瞟了一眼,見女兒神色如常,並無半點異樣,不禁暗暗奇怪。


    女兒和這楚王殿下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他實在是捉弄不透,莫說二人無情吧,這楚王殿下卻為了女兒做出這許多的事,對女兒之心昭然若揭,更是甘願違抗聖意拒婚,這等深情,天下皆知。


    若說是二人有情吧,為什麽知道那楚王殿下和這南越公主的婚事己成定局,女兒如何還能這樣神色自若,既不憤怒,也不惶急,完全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後來呢?”若水不動聲色地追問道。


    “後來……”柳丞相捋著胡子迴憶道:“後來那拓跋小王爺站了出來,說那楚王殿下既然和他妹妹有了贈袖之情,此信約於前,而過你三關在後,按照約定,需要娶她妹妹為妃,他振振有詞,言道男兒漢需當言而有信,若是楚王殿下不肯娶南越公主,就等於是失信於天下,更是背棄了兩國和信之盟。”


    說到這裏,柳丞相再次皺緊了眉,想起拓跋小王爺說話時囂張跋扈的態度,和言下昭然若現的威脅之意,搖了搖頭。


    “那南越公主不是被許給樂大將軍了嗎?樂大將軍可在場?他怎麽說?”


    若水忍不住問道,想像那一尊渾身散發著殺機和血腥氣的兇神,聽到自己未過門的姑娘要嫁給別的男人,會是怎生一副模樣。


    柳丞相臉現苦笑,道:“那樂大將軍在場,陛下也是這般問他,樂大將軍看都不曾看那南越公主一眼,隻是自顧自飲酒,被陛下逼急了,他才緩緩說出三個字來。”


    “哪三個字啊?”若水好奇道,忍不住白了丞相老爹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賣關子。


    “隨她意。”柳丞相想起昨夜,樂大將軍說完這三個字的時候,滿場皆驚的表情。


    若水差點噴了,隨她意!


    這樂大將軍還真是個怪人!


    “那再後來呢?陛下和太後娘娘又怎麽說?”若水繼續追問。


    “那拓跋小王爺言詞咄咄逼人,以兩國信約和盟相挾,陛下和太後娘娘顧全大局,便勸那楚王殿下應下和那南越公主婚約一事,準備當場為二人賜婚。”說到這裏,柳丞相深深看向若水,那深邃的眼神看得若水心中一跳,隻聽柳丞相繼續說道:。


    “那楚王殿下對你倒真是一往情深,他不但當場就拒絕了那南越公主,並當著在場的所有人,碎杯立誓,說此生此世,非你不娶,若違此誓,便如此杯!結果惹得陛下和那拓跋小王爺大怒,拓跋小王爺要求陛下嚴懲楚王殿下,太後娘娘也勸那楚王殿下,並許他,如果他肯娶那南越公主為正妃,就將你許給楚王殿下為側妃,可是楚王殿下卻說,一生一世一雙人,他隻願與你終生為伴,決不再娶第二個女子!如果今生不能得你為妻,他便終身不娶!”


    說到這兒,柳丞相目光深沉,緩緩說道:“那楚王殿下倒是個至真至情的性子,我不及他,遠不及他啊!”長長地歎了口氣,抬眼看向窗外,不再說話,思緒飄到了不知名的遠處。


    若水垂下頭來,良久不語,突然“嗒”地一聲輕響,一滴晶瑩的淚珠落了下來,沿著她絲滑的衣料滾了滾,跌落塵埃,轉瞬不見。


    她素來不是愛哭的性子,從小到大,流淚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這時卻突然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眼淚一顆一顆地湧了出來,紛紛亂亂地落滿衣襟。


    一點也不難過,一點也不傷心。


    她的心中,滿滿的湧上來的全是感動。她從來不知道,當感動這種情緒膨脹到極點,竟也會讓人產生這種想要迫切流淚的衝動。


    柳丞相收迴自己的思緒,看向若水,見到她紛亂灑落的淚珠,又是吃驚又是心痛,站起身把女兒攬在懷裏,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撫:“水兒,別難過,這天底下的好男兒多得是,並不是隻有那楚王殿下一個,他要娶那南越公主,就讓他娶去!水兒你這般優秀,配得起這天下最好的男子!唔,昨晚的盛筵閑王殿下也出席了,那也是一個天下少見的美少年,並不輸給楚王殿下幾分,還有,聽說那孟右相家的孟大公子也對你十分有意,嗯,還有那宮子真,也不錯嘛,還有……”柳丞相絞盡腦汁,扒拉著指頭一個個數著帝都中赫赫有名的幾位翩翩佳公子。


    若水咬著唇,忍不住“撲哧”一笑。


    丞相老爹是個好父親,卻實在不是個懂得勸說之道的好父親。他勸自己的這番話要是聽在一般姑娘的耳中,隻怕會越發的傷心。


    她仰起臉,波光瀲灩的雙眸中盈盈如水,淚痕未幹,展顏一笑,宛如含露芙渠,凝香綻放。


    “爹,女兒不難過,也不傷心,女兒隻是聽了楚王殿下的話,深有所感。似他這般的好男兒,我要是錯過了,豈不是會後悔終生!”她最後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輕,像是自言自語,語意卻極是堅定。


    柳丞相吃驚地瞪著她,愕然道:“水兒,你說什麽!”


    這女兒怎麽性格如此執拗,竟是個不撞南牆不迴頭的性子!


    不,她是撞了南牆也不迴頭!


    楚王殿下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萬馬難迴,她竟然還存了什麽指望不成?


    “女兒說,女兒今生今世,也非他不嫁。”若水咬著唇微笑道。


    南越公主?她輕輕一笑,自己還當真不怕。


    不管是誰,想要把她和小七分開,可問過她答應了麽?


    “胡鬧!水兒,你、你糊塗!”柳丞相氣得胡須亂顫,瞪著若水,卻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罵?舍不得,打?更舍不得。


    若水看著父親,柔柔一笑,起身拉著父親,扶他在椅中坐下,幫他拍著脊背順氣,微笑道:“爹,你別為女兒的事擔心,這事兒我自有辦法。”


    柳丞相唿唿地喘了兩口粗氣,抬眼瞪她,“你有什麽辦法?陛下和太後娘娘都沒法子的事,你一個小小女子會有什麽辦法?你能讓那南越公主不嫁給楚王殿下不成?”


    若水一笑,卻不迴答,隻是問道:“那此事後來結果如何?楚王殿下當眾毀婚,恐怕陛下要大怒了罷?”


    “不錯!”柳丞相重重點頭,麵色變得沉重起來,道“陛下確實大發雷霆,他盛怒之下,下旨將楚王殿下押入天牢,說道,他一日不答允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就一日不放他出來!陛下的旨意一出,太後娘娘和那南越公主齊齊為楚王殿下求情,陛下也心軟了,就問那楚王殿下,是願意娶妻還是願意坐牢,讓他二者選一。楚王殿下朗聲笑道,做人若是不能得最心愛之人為伴,也沒什麽味道,他寧願把那牢底坐穿,也絕不娶不相幹的女子為妻。說完,竟然自請進入天牢,永不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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