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人人都用驚奇的目光看向她。


    姚惜惜目光中露出困惑之色,這個醜八怪的腦子進水了嗎?


    綻開百花香,引來百鳥鳴,隻不過是傳說中的意境罷了,又豈會有人真能做到?


    就連聖德帝都眉梢一挑,眼中的興味之色更濃,好奇道:“你是說,你有法子,能讓這滿殿開滿香花,能引來百鳥齊鳴?”


    聖德帝這話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每個人的視線都停在若水臉上,人人都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屏著氣等待她的迴答。


    若水淡然一笑,清澈如水的眸光在眾人臉上滑過,看向聖德帝:“陛下,臣女不是鳳凰,自然無法引來百鳥爭鳴,隻不過聽姚姑娘言道,她的琴技己然爐火純青,想來奏這《間關花語》,說不定當真會引來百鳥來賀呢?至於讓這碧波殿中滿是花香,引來彩蝶翩翩起舞,臣女倒有幾分把握。”


    她話音剛落,隻聽得眾人齊齊發出“噓”地一聲,每個人都搖著腦袋,臉上是全然不信的神色。


    姚惜惜更是打鼻孔裏哼了出來。


    聖德帝也是滿心不信,見若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倒說說看,要如何比試法?”


    “姚姑娘擅琴,自然是彈琴,至於臣女麽,這琴技一道,去年大夥兒已經聽過臣女的琴音,所以今天臣女想,為在座的諸位跳一支舞。這比試的法子,就由姚姑娘撫琴,臣女起舞,比一比,究竟是姚姑娘的琴音先引來百鳥齊鳴,還是臣女的舞技先引得彩蝶飛舞,陛下,覺得這法子如何?”


    少男少女們個個張大了嘴巴,瞪著若水,就像看個怪物一般。


    這柳若水居然提出這般不可思議的方式,以琴音引百鳥,以舞技引彩蝶,這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姚皇後和韋貴妃頭一次表情一致,齊齊搖頭,心道,這姑娘不但病了,而且病得著實厲害。


    就連孟明俊兄妹和姬修文,都睜大眼晴看著若水,臉上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君天翔自打進殿後,對若水一眼也不曾瞧過,他那日灰溜溜地迴到恭王府,將自己徹頭徹尾地洗個了遍,心有餘悸,哪裏敢再招惹若水,這時聽若水竟然說出這番不可思議的比試方式,也不由得向若水瞟了一眼,暗道,這柳若水難不成因為二次被自己所拒,得了失心瘋不成?


    滿殿之中,唯有一人,聽了若水這驚天之語,神色淡然,巍然不曾變色,看著若水的目光中,若有所思,隱隱還有一絲期待讚歎之意。


    若水目光一掃,已將全殿諸人的神情盡收眼底,見人人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隻有他……是個例外。


    她心中一動,這個楚王,明明和自己素不相識,倒像是能一眼看穿自己一般,當真是奇了。


    隻聽得聖德帝輕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咳,柳姑娘,你提出的比試法子,倒真是稀奇得緊,你當真想如此比試?不會反悔?”


    若水聽出聖德帝言語中淡淡的迴護之意,心中感激,輕聲笑道:“這是臣女提出的法子,自然不悔,隻是不知姚姑娘的意下如何啊?”


    姚惜惜正自咬牙切齒地詛咒著若水,這醜八怪還真是瘋了,要和自己比試這般做不到的事,她自問琴技雖高,又怎能當真引來百鳥來鳴?這醜八怪又哪裏能引來彩蝶飛舞了?


    那醜八怪自己不怕出醜,倒想拖得自己一起下水,想得美!


    姚惜惜眉梢輕挑,唇角一勾,反問道:“柳姑娘,若是我的琴音引不來百鳥,你的舞姿也引不來彩蝶,又當如何?”


    少年少女們齊齊點頭,覺得姚惜惜這一問,恰是關鍵所在。


    這柳若水提出來的法子,明擺著是個兩敗俱傷的法子,任誰也完不成。


    若水輕輕一笑,道:“若是百鳥彩蝶全都不曾前來,自然算是我輸,誰叫是我提出這樣一個比試的法子呢?”


    聽了若水這話,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姚惜惜簡直要笑出聲來了,她緊緊盯著若水,生恐她反悔,追問道:“你這話當真?”


    若水眼珠溜溜一轉,淺笑道:“看來姚姑娘不信我說的話,那麽,咱們不妨來打一個賭,如何?”


    “打什麽賭?”姚惜惜狐疑地看著若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上了她的當。


    “就賭……咱們誰贏誰輸,你可有膽子跟我賭上一賭?”若水斜眼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微帶不屑。


    姚惜惜立馬被若水眼中的不屑給刺激了,她昂著下巴,傲然道:“本姑娘自然有這個膽子!你說如何賭法?”


    “好!姚姑娘果然有膽色,那咱們就賭上一賭,如果姚姑娘的琴技能引來百鳥齊鳴,就算我輸,如果是我的舞技能引來彩蝶起舞,卻又如何?”若水對著姚惜惜挑釁一笑。


    “那自然算是我輸!”姚惜惜笑得如花枝亂顫,她還就不信了,這醜八怪當真能引來彩蝶不成?


    “那如果誰都引不來百鳥彩蝶……”姚惜惜拖長了聲音。


    “我方才說得不是清清楚楚嗎?如果百鳥彩蝶不至,就是我輸。”若水不耐煩地打斷她。


    “好!一言為定。”姚惜惜目光中閃動著得意的光芒,這個賭,她贏定了!


    孟依雲坐在若水身邊,聽若水提出這個必輸無疑的比試法子,隻急得額上出汗,暗中直拉若水的衣角,示意她趕緊住嘴,哪知若水理也不理,和姚惜惜你一言,我一語,將這比試一事,敲得板上釘釘,再也反悔不得。


    她又氣又恨地瞪著若水,真不知道方才那個聰明機靈的姑娘去哪兒了,現在站在她身邊的,分明就是一頭九匹馬都拉不迴頭的倔驢子!


    “好,那輸了的又怎樣?”若水抬起頭,戲謔地看著姚惜惜。


    “你說怎樣就怎樣!”姚惜惜冷笑道,這醜八怪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嗯,讓我想想,有了,這比輸之人,以後要是見了對方的麵,立刻就要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同時跪在地上磕上三個響頭,連說三聲‘我服了’,姚姑娘,你覺得這樣可好?”若水輕聲笑道。


    姚惜惜差點放聲大笑了,她瞅著若水,忍不住咯咯笑道:“這法子真是再妙不過,就這麽定了!”


    孟依雲臉色蒼白,緊緊咬著嘴唇,一臉擔憂地看著若水,卻見她麵紗遮臉,眼神中卻露出深思堅定之意,竟像是胸有成竹的模樣,亂成一團的心才稍稍靜了下來。


    整個碧波殿上的人,全都呆了,隻聽得這兩個姑娘唇槍舌箭,你來我往,叮叮當當對擋了一番,一個荒謬之極的賭局居然誕生了。


    一時之間,大殿之上,靜悄無聲,竟無一人出聲。


    大家你瞧我,我瞧你,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若水和姚惜惜,兩人都昂著頭,就像兩隻好鬥的公雞,互瞪著對方,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這情景,還當真是數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啊!


    君天翔忽然產生了一種得意洋洋的心理,他眉梢微挑,神情自得,看著若水和姚惜惜對恃,這兩姑娘金殿互鬥,鬧得臉紅脖子粗的,說起來,可都是為了自己啊!自己今兒,可真是倍有麵子!


    他忍不住翹起了二郎腿,怡然自得的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來。


    萬籟俱寂中,還是聖德帝首先輕咳兩聲,打破了沉寂一團的氣氛。


    “我說兩位姑娘,你們當真要這般賭法嗎?大姑娘家家的,就賭些胭脂水粉的玩玩吧,別動不動見麵就磕頭,有傷和氣。”聖德帝看著若水,目光中隱有憂色。


    “陛下,這法子可是柳姑娘提出來的,她可萬萬不能反悔。”姚惜惜唯恐錯過這個能夠盡情折辱若水的千載難逢的良機,忙不迭地迴道。


    “你哪隻眼睛看我說要反悔了,陛下,不如,你就為我二人做個證人,如何?”若水抬頭,對著聖德帝淡然微笑。


    “咳,咳。”聖德帝一捋胡子,沉吟不答。暗道自己真是引火燒身,這小姑娘居然不借坡下驢,反而要自己為她作證,要是自己答應了,這百分百必輸之事,吃虧的還不是她?


    “臣女也求陛下答允,為我二人做證。”姚惜惜目光一閃,暗道幸好被這醜八怪一言提醒,隻要有了皇帝陛下作證人,諒這賤人輸了也必不敢反悔。


    “好,我就為你二人作證。”聖德帝看了若水一眼,點頭應了下來。


    “那,現在就開始比試吧。”姚惜惜簡直迫不及待了,她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像是馬上就見到若水認輸的那一幕般。


    若水正要答允。


    突然聽得一個高貴無比的聲音響了起來:


    “且慢!”


    眾人一驚,齊向出聲之人看了過去,隻見上位,高貴端莊的姚皇後,目光輕掃,淡然說道:“陛下,臣妾覺得這兩位姑娘打的賭,很是有趣,倒也起了興致,也想賭上一賭,為二位姑娘的賭注添上些彩頭。”


    “嘩……”眾人忍不住發出一陣驚歎之聲,人人睜圓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姚皇後。


    “咦,這倒難得,不知皇後想添點什麽彩頭?卻又賭哪位姑娘獲勝?”聖德帝側頭,看向姚皇後。


    姚皇後微微一笑,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羊脂白玉鐲來,輕輕放在桌案上,道:“臣妾這隻玉鐲,乃是千年暖玉所製,這世間隻此一件,算得是件稀罕的東西,哪位姑娘贏了,便算是本宮給她的添妝之禮罷!”


    少女們的眼睛全都一亮,羨慕萬分地盯著那隻玉鐲,玉質瑩潤通透,隱隱透出一抹淡淡的紅暈,實是塊千年難得的暖玉所琢,姚惜惜更是心頭火熱,眼珠子看著那鐲子,都不轉了。


    聖德帝也頗為詫異,道:“皇後,朕記得這暖玉鐲是你娘家帶來的陪嫁之物,你甚是心愛,當真舍得送給這兩位姑娘?”


    姚皇後雍容一笑,大方道:“臣妾對這兩位姑娘很是喜愛,不論哪位獲勝,臣妾都願以這心愛之物相送。”


    她聽了若水提出來的賭法,知道姚惜惜決無敗理,故作此大方姿態,一來,此鐲縱是送出,也是送給自家人,二來,借此機會,給自己的娘家人,長長臉,助助威風。


    聖德帝點頭讚道:“好,難得皇後拿出如此珍品,兩位姑娘,可千萬不要辜負了皇後娘娘的心意啊。”


    姚惜惜立刻福身行禮,飛快答道:“臣女謝皇後娘娘賞賜。”說完,得意地瞥了若水一眼,分明己將那玉鐲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若水也輕輕行了一禮,淡然道:“臣女多謝皇後娘娘,一定不會辜負了娘娘的這番心意。”


    姚皇後忍不住眉梢一挑,目光向若水看去,這小姑娘說話,似乎話裏有話。


    “哎呀,陛下,瞧姑娘們說得這般熱鬧,皇後娘娘還拿出這般的重彩,倒叫臣妾也心癢了呢。”


    驀然,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循聲看去,隻見韋貴妃笑意盈盈,從頭上拔下一枝祥雲點翠串珠鳳尾簪,笑得風致嫣然:“臣妾這枝簪子,遠遠比不得皇後娘娘的暖玉手鐲貴重,隻是這釵上的珠兒倒也圓潤,拿出來當個彩頭,為贏了的姑娘添妝,兩位姑娘,可千萬不要笑話本宮小氣啊。”


    聖德帝眉毛一揚,奇道:“怎麽,韋妃也要湊這熱鬧不成?”


    韋貴妃笑道:“臣妾對這兩位姑娘也很是喜愛,正好借此機會,送姑娘們一點小禮物,陛下,可不要笑話臣妾寒酸,臣妾的東西,自然是比不得皇後娘娘的。”


    姚皇後淡淡道:“韋妃的物事,件件樣樣都是好的,這枚簪子上的珠兒,便是本宮也稀罕得緊。”


    姚惜惜更是喜容滿麵,她是識貨之人,知道姚皇後說的不假,見那鳳尾串珠簪,顆顆珍珠都一般有指肚般大小,珠光瑩白,價值不菲。


    若水看著韋貴妃輕輕一笑,躬身道:“若水多謝貴妃娘娘。”


    姚惜惜卻道:“惜惜謝貴妃娘娘賞賜。”言下之意,顯然將這枚簪子也看成是她的囊中之物。


    少女們個個看得眼中火熱無比,都恨不得上場和若水比試的人是自己,這般送上門來穩贏無比的好事,憑什麽不落到了她姚惜惜的頭上!


    韋貴妃秋波一轉,看著眾少女們臉上躍躍欲試的模樣,忽然轉頭向聖德帝道:“陛下,難得今兒熱鬧,大夥兒興致又好,臣妾有一個小小提議,請陛下恩準。”


    “哦,是何提議?”


    “臣妾提議由陛下坐莊,設一個小小的賭局,也讓臣妾來賭上一賭,借機發點兒小財,陛下,您看這樣可好?”


    聖德帝不由失笑道:“你讓朕開賭局?韋妃,這可不是你的景和宮,由得你的性子開賭。”他口中雖然似是斥責韋貴妃,卻沒有半點惱意,他深知這韋妃天性好賭,沒事兒便常在自己宮中,和宮女太監們擲骰子取樂。


    韋貴妃笑道:“陛下,今兒也不是朝堂之上,用不著這般嚴肅,開個小小的賭局,讓大家樂嗬樂嗬,豈不是好?臣妾是個窮人,就先押五百兩銀票,陛下,您就高抬貴手,讓臣妾發點小財吧。”


    聖德帝心中微動,看向下座諸人,見不少人臉上都有躍躍欲試之意,心想,小賭怡情,今日難得高興,便點頭道:“好,你這五百兩銀票,朕先受了,卻不知,韋妃押誰獲勝?”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傾聽,心想,陛下做這莊,這五百兩銀子是虧定了,韋妃娘娘明擺著是要押姚惜惜的。


    卻聽得韋貴妃笑道:“陛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臣妾看好柳家千金,這五百兩,就押柳姑娘勝。”


    所有人都瞪大眼,露出吃驚的表情,這韋貴妃不是明擺著拿銀子往外送的嗎?


    若水目光閃動,若有所思地看著韋貴妃,這韋妃竟然會押自己,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隻聽得姚皇後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臣妾也來賭上一局,臣妾出一千兩銀子,押姚姑娘勝。”


    眾人又是一陣嘩然,看看姚後,再看看韋妃,誰都默不作聲。


    聖德帝被二人夾在中間,皺眉道:“皇後,韋妃,不得胡鬧!”


    韋貴妃秀眉一揚,道:“皇後娘娘,咱們還是別讓陛下為難,不如這一局,就由你我二人對賭如何?皇後娘娘既然出到一千兩,那臣妾就再加五百兩,若是姚姑娘勝了,這一千兩就是娘娘的。”


    “也好。”姚皇後看了聖德帝一眼,不再多言,點頭應允。


    若水聽了二人的對話,心中驀然一動,暗道自己真是糊塗!


    眼下一個大好的賺銀子的機會,自然竟然險些錯過了去!


    她眼珠溜溜一轉,已經想好了法子,當即上前,對著聖德帝盈盈福身行禮,開口說道:“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請,還請陛下答允。”


    “哦?是何不情之請啊,你但說無妨。”聖德帝目光柔和地看著她,隻道她要反悔。


    若水站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說道:“臣女方才看在座各位的表情,似是對臣女所說的話,全然不信,臣女心中惶恐,因此想為自己打打氣,也賭上一賭。”


    “什麽?你也要賭?”聖德帝微微驚道。


    “臣女自知比不過姚大小姐,可是心中卻也不服,所以,臣女想以一搏十,臣女出一百兩銀子,賭自己贏。若是臣女輸了,也無傷大雅,若是臣女僥幸贏了姚姑娘,豈不是可以賺到一千兩銀子?隻不過臣女這是必輸之賭,故而想請陛下成全。”


    若水的聲音聽起來嬌柔軟弱,聽起來,像是對自己殊無信心。


    眾人無不暗暗搖頭,心道這柳若水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還未比試,先露怯意。


    聖德帝目光閃動,琢磨著若水這話中之意,小姑娘用怯怯的眼神看著自己,可他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小姑娘的目光中,含著隱隱的狡黠之意,卻哪裏有半點膽怯心虛?


    “好,好,好!柳姑娘既如此說,朕自然會成全你的意願。”聖德帝捋了捋胡須,微笑道:“在座的諸位,柳家千金願意以一搏十,出一百兩銀子押她自己勝,卻不知誰願意出一千兩,和柳姑娘賭上一賭啊?”


    聖德帝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暗想,這柳若水真是嫌自己錢多,要往水裏扔嗎?她為自己賭這一百兩,明明是在賭氣,雖然自己隻要肯出一千兩,這一百兩銀子自是妥妥穩贏到手,可是,這樣欺負一個嬌弱女子,真的好嗎?


    說起來,區區一百兩銀子,在座的諸人還真瞧不在眼裏,於是,無人開口出聲。


    “陛下,臣女願出一千兩,和柳姑娘賭上一賭,臣女押自己勝!”姚惜惜得意傲慢的聲音響了起來,她的心裏簡直樂開了花,這一百兩銀子,她自是不稀罕,但是此舉,卻能讓那醜八怪既輸了錢,又丟了臉,真是一舉兩得!


    “哦?姚姑娘願賭,好,好。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將銀子先交給德喜,由德喜保管,待得比試之後,誰輸誰贏,自有分數。”聖德帝眸光一閃,對著身後的太監總管點了下頭。


    大太監德喜應了聲,走下席來,到若水和姚惜惜身來,微笑道:“二位姑娘,陛下有旨,請將銀兩先交予老奴暫為保管。”


    若水伸手入懷,摸出一疊厚厚銀票,足有數十張之厚,若水信手拿起一張,交給了德喜公公,隻看得眾人直咂舌,這一張銀票就是一百兩,看這柳姑娘手中剩下的票子,怕不有數千兩?


    姚惜惜卻神色略見尷尬,她是千金小姐,哪裏會隨身帶得銀票,見眾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來,咬了咬牙,伸手摘下一對明珠耳鐺,放在德喜手中,傲然道:“本姑娘不像某些上不得台麵之人,隨身帶這些羅嗦的東西,這對耳環,價值足有千金,先暫交公公保管,等得本姑娘勝了此賭,再請公公一並奉還。”


    德喜聞言,向聖德帝瞧去,見陛下微一頷首,笑道:“那老奴就得罪了。”接過明珠耳鐺,和若水遞過來的銀票一起,走迴聖德帝身邊,畢恭畢敬地放在皇帝麵前的桌案上。


    韋貴妃目光流轉,在若水的臉上轉了轉,轉頭對著姚皇後笑道:“皇後娘娘,臣妾覺得柳姑娘的賭法倒也有趣,不如,方才咱們的對賭,就此作罷,臣妾想押五百兩銀子,賭柳姑娘獲勝。不知皇後娘娘,意下如何?”


    她心思靈動,聞弦歌知雅意,不得不承認,若水想出的這個法子,才是能賺大錢的妙計啊。


    姚皇後又豈能聽不出來,這韋貴妃是打蛇隨棍上,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她淡淡一笑,道:“本宮自無異議,既然如此,本宮就拿出五千兩銀子,押姚姑娘。”


    若水眸光閃動,向韋貴妃看去,韋貴妃正在瞧她,兩人目光一碰,登時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若水拍了下手中厚厚的那疊銀票,迴過頭來,對著滿座的少男少女們道:“小女子這兒倒還剩了不少銀票,不知在座的諸位,誰有興致和小女子賭上一賭,將這些銀子贏了迴去?”


    少年少女們看著,都頗為心動,這可是賺銀子的大好機會,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願先開口。


    “我來賭!”一個傲慢之極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看去,見是一位身穿淡藍色千彩梅花紗裙的少女,一臉孤傲之氣,正是夏太師府中的大小姐夏千秋。


    她被逼得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向若水道歉之後,心中對若水恨極,這時看到能夠羞辱若水的良機,又豈會錯過?


    “我出五千兩,賭姚妹妹勝!”夏千秋傲然道,從腰間解下一枚如意雲紋碧玉環,放在桌上,“此物乃是我夏府的傳家至寶,足以抵得五千兩之數,暫時交由德喜公公代為保管,柳姑娘,我用此寶,隻壓你五百兩,你可敢賭?”


    若水伸了下舌頭,笑道:“夏姑娘好大的氣魄,這傳家之寶也敢拿來賭?卻隻賭區區五百兩,要是姚姑娘不幸輸了,夏姑娘你這傳家之寶,豈不是要拱手送給我呢?”


    “哼!”夏千秋從鼻了裏哼了一聲,抬著下巴,“賭不賭?”


    “自然是要賭的。”若水也不猶豫,點出五張銀票,交在德喜公公手中。


    聖德帝看了看二人,點頭道:“如此也好,不知還有何人也想賭上一賭呢?”他的目光對著下座諸人看了過去。


    少年少女們早己心癢難搔,一來覺得這賭局甚是有趣,二來見皇帝陛下神色甚和,都想湊個趣兒,於是紛紛下注,無一例外,幾乎所有人都將手裏的賭注押在了姚惜惜身上。


    德喜公公收銀票和各類首飾珠寶收得手都軟了,不一會兒,若水手中的銀票已經一張不剩,而聖德帝麵前的禦案之上,則堆滿了銀票和各類奇珍異寶。


    姚惜惜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她真是想不到,這醜八怪竟然會想出這麽個法子,送了自己這麽大一筆錢財。這些珠寶銀票倒也罷了,要是贏了這醜八怪,自己臉上可得有多光彩!想想她就覺得美。


    等在場的少男少女們幾乎都下完注,再也無人出聲的時候,一直沉默看戲的君天翔突然站起身來,看著若水,朗聲說道:“柳姑娘,本王……也要和你賭上一局。”


    “哦?恭王爺也要賭?卻不知,王爺您要將注下在何人身上呢?”若水抬眼,淡淡看他,目光中微帶不屑。


    姚惜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君天翔。


    “自然是押……姚姑娘勝!”君天翔眉梢一挑。


    姚惜惜頓時激動得臉色發紅,看向君天翔的眼神中像要滴出水來,柔情無限,情意綿綿,那模樣竟似要撲進君天翔的懷裏去,撒嬌獻寵一般。


    君天翔淡淡掃她一眼,眼神中卻並無情緒,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姚皇後身上掠過,隨後收迴視線,定定地看向若水。


    姚皇後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這恭王,倒還識趣。


    “是嗎?不知恭王爺想押多少銀子呢?”若水神色不變,聲音一如平常,倒讓君天翔有點小小的失落。


    “本王押五萬兩!”君天翔傲然一笑。


    五萬兩?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睜大眼看著君天翔,一齊咂舌。


    “恭王爺當真是財大氣粗,如此一來,小女子怕不是要輸給恭王爺五千兩銀子?隻是,小女子的銀票已經用完,一時之間,怕是湊不齊這五千之數。”


    “無妨,隻要你答允本王一事,就可抵得這五千兩銀子之數。”


    “哦?卻不知恭王爺要小女子答允何事?”若水眸光閃動。


    “你隻要答允,若是你輸了,就嫁給本王,做本王的……妾!”君天翔緊緊地盯著若水的眼睛,唇角邊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孟依雲的臉一下子變了,她氣憤地看著君天翔,他這不是明擺著侮辱柳妹妹嗎?讓一個堂堂丞相的嫡長女,給他做妾?她立馬轉頭去瞧若水,同時暗中拉住她的手,狠狠一掐。


    姚惜惜聽了君天翔的話,心中得意非凡,心上人竟然當眾羞辱那醜八怪,顯然是半點也不將柳若水放在心裏。


    孟明俊和姬修文同時臉現怒色,但礙於身份,誰都無法開口。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若水的臉上,要瞧她是如何迴答。


    這個賭,她已經是輸定了的,如果她開口答應,那她就免不了要做恭王妾室的羞辱,從此在眾人之前,再也抬不起頭來。可她要是不答應,恭王爺咄咄逼人,又豈能放得過她?


    碧波殿中,人人都在等著若水的迴答。


    隻見若水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揉著額角,似在沉吟思考,孟明俊兩隻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心跳都停住了,唯恐她嘴裏吐出“答允”二字。


    一片靜默之中,突然響起一個清潤動聽的聲音。


    “啟稟父皇,兒臣……也想賭上一賭。”一直默不作聲的楚王抬起臉來,雙眸璀璨如星,流轉著點點光華,他的目光從若水臉上飄然而過,看向聖德帝。


    聖德帝心中微微一震,麵上卻不露聲色,淡淡道:“老七,你也要賭?”


    “不錯。”楚王點頭,唇角微翹,就像一朵午夜優曇悄然綻放,輕聲笑道:“兒臣也願出五萬兩銀子,和柳姑娘賭上一局。”


    若水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蹙起雙眉,惱怒的向楚王看去,心道,這個楚王搭錯了哪根神經,自己沒招他沒惹他,他竟然蹦出來給自己添亂?


    一個君天翔就夠她頭痛的,再來一個楚王,卻讓她如何打發?這兩人加起來就是十萬兩銀子,一時之間,讓她上哪裏湊這一萬兩之數?


    楚王也向她看來,二人的視線輕輕一觸,楚王立馬轉開了目光,抬了抬下巴,唇角似笑非笑,“本王這五萬兩銀子,押……柳姑娘勝。”


    此言一出,殿裏眾人登時發出“嗡”地一聲,不論少年少女,皆向他瞧了過去,見他眉疏目朗,一派雲淡風輕,顯然方才的話,並不是信口胡言。


    眾人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兩位尊貴無比的皇子親王,居然當著陛下的麵,各押一位姑娘獲勝,這……意味著什麽?


    每個人的心裏都興奮無比,目光一會兒瞧瞧恭王,一會看看楚王,再轉頭瞧一眼姚家千金,扭臉看一眼柳家姑娘,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四人臉上轉來轉去,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若水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向他瞧去,隻見楚王一雙清潤的目光凝望著自己,眼神熟悉無比,卻想不起在哪見過,臉上一紅,別開眼,心中暗罵:臭流氓!


    她瞧得清清楚楚,那楚王看著自己的眼神中,滿滿的全是調笑之意,他分明是……對她有意,故意拿這五萬兩銀子,來討她的歡心!


    她壓根兒就不稀罕!


    隻聽得君天翔失聲驚唿:“老七,你當真要和我對賭?”他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楚王。


    “既然三哥有興致,七弟就想陪著三哥玩玩,這五萬兩銀子,就權當送於三哥花用罷。”楚王輕輕一笑,風華絕代,引得眾少女芳心大跳。


    “七弟過謙了,這銀子究竟能落在何人之手,還未可知呢。”君天翔也是一笑,看向若水,見她蒙麵輕紗遮住一張醜顏,容妝素雅,倒顯得越發的風姿楚楚,奪人目光,想起她賭輸之後,就要嫁予自己為妾,心中突然癢癢的,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連忙把目光轉了開去,看著楚王。


    “七弟既然要賭,三哥也不能欺負於你,柳姑娘說,她的賭局是以一搏十,七弟既然替柳姑娘出這五萬兩銀子,那本王就出到五十萬兩銀子吧。”他口氣淡淡地道,仿佛提到的不是五十萬,而是五十兩,五百兩銀子一般。


    五十萬?


    眾人又是齊齊倒吸涼氣,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傳言中,都道恭王爺富可敵國,看他今日隨隨便便就能拿五十萬兩銀子出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來所言非虛!


    聖德帝一雙虎目微微眯起,看著座下的兩名皇子,良久不語,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好,一言為定!”楚王伸出右掌,君天翔也不打話,伸掌和他輕輕擊了三下。


    若水看他兄弟二人,竟然為了自己站到了對立麵,也是大奇,忍不住又向楚王瞧去,想不出他究竟為什麽幫自己解圍,還出了這麽一大筆銀子。


    雖然自己有把握一定能贏,可這楚王又怎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信心呢?竟然將五萬兩銀子押在自己身上,萬一自己輸了,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這一眼看去,又和楚王的視線碰了個正著,楚王目光含笑,似乎蘊著無限情意,見她一雙妙目瞅著自己,心境大好,竟然衝著她眨了下眼。


    若水忍不住恚怒,狠狠地別開眼去,心中暗罵,這個楚王,表麵上道貌岸然,其實就是個風流浪子!花花公子!竟然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公然調戲自己!


    他當他自己長得傾國傾城,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要為他傾倒麽!


    做夢!


    一時之間,大殿之上,再無人說話。


    聖德帝輕輕咳了一聲,問道:“還有人要賭上一賭嗎?若是無人,姚姑娘和柳姑娘就開始比試吧。”


    “父皇!女兒也要賭!”一個清脆無比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卻是良久不發一言的妙霞公主。


    她自進了碧波殿後,目光就不離孟明俊左右,得母後姚皇後賞賜了那枚珍貴無比的鴛鴦蝴蝶佩後,她心中喜不自勝,緊緊握在手中,隻待百花宴會結束之時,就將玉佩親手交在那人手中。


    不料,她每每送過去的脈脈眼波,都被對麵那人無情地忽視掉了,她的一番柔情蜜意,那人就宛如瞎子般視而不見,她不由得越看越氣,越氣越看,一雙妙目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看個沒完!


    這一看,倒讓她看出些不妙的苗頭來。


    孟明俊此人,生性清冷無比,從不動情。她自小和他一同長大,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可是孟明俊對自己,從來都是規規矩矩,不越雷池半步,自己三番四次地暗示明示,都被他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


    妙霞也不在意,平日裏隻見他對所有姑娘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心中反喜,隻當他不懂情事,心道隻要兩人成了親,自己成了他的房裏人,總要教他對自己熱情起來。


    可今日所見的孟明俊,卻和平時大不相同。


    他從來不看姑娘家的目光,總是若有意若無意地往一個姑娘身上瞟,妙霞起初也不在意,他看的方向,正是孟依雲所在的位置,可越看她就越覺得不對勁。


    孟明俊的目光中,脈脈含著柔情,溫柔似水般,哪有一個哥哥會用這樣的眼神,瞧著自家的親妹子的?


    他那滿含著情意的目光,分明是在瞧著心上人的模樣!


    妙霞心中一冷,隨著孟明俊的視線看過去,登時悚然一驚。這孟明俊瞧著的,竟然是那個帝都第一醜女,柳若水。


    她幾乎不敢相信,在自己心裏高不可攀的心上人,看中的居然是一個醜八怪,不但醜,而且聲名掃地,是一個被退了親的姑娘!


    妙霞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有哪裏比不上這醜姑娘,她憑什麽就贏得了明俊哥哥的青睞!她的目光越來越多地射向若水,就像小刀子一般,越看越恨。


    她隻覺得有一把火在心裏燃燒,隻要能給這醜姑娘添堵的事,她都樂意去做!


    “父皇!女兒也要賭,女兒也押一萬兩銀子,賭姚姑娘獲勝!”妙霞幾乎是咬著牙說道,帶著恨意的目光直直看著若水。


    若水被這小姑娘仇視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自己和這九公主頭一次見麵,連話都沒說上一句,卻是從哪裏得罪她這個鬼丫頭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小姑娘那氣鼓鼓的表情,隻覺得可愛,倒是半點也恨不起來。


    姚惜惜卻是大喜,得意得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就連妙霞公主都站在自己一邊,那醜八怪怕是要連自己的裙子都輸掉了。


    若水摸了摸囊空如洗的衣袋,微微苦笑,她倒是想多贏這一萬兩銀子,隻是缺少本錢,實在是應付不來呀。總不能讓她開口,向那楚王借錢吧。


    可公主要賭,自己又不能不賭,正在為難,突然聽得一人說道:“公主要賭,我來奉陪,我就出一萬兩銀子,賭……柳姑娘勝!”


    若水大奇,今兒居然一而二,再而三的有人相幫自己,實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她聽這聲音很是陌生,顯然是自己並不相識之人,她循聲看去,正是對麵自己曾一直盯著看,隻看得他羞得抬不起頭來的孟明俊,孟依雲的親哥哥。


    姬修文突然聽得好友開口落賭,居然還賭上了一萬兩銀子,急得臉都紅了,暗中踢了孟明俊一腳,低聲道:“明俊,你瘋了不成?你居然公然得罪妙霞公主,你哪裏來的一萬兩銀子?”


    孟明俊向他一瞥,低聲笑道:“我自己沒有,可是你有啊,這一萬兩銀子,就算是我和你借的。”


    姬修文白眼一翻,怒道:“不錯!老子沒錢,借你去討好佳人!”話雖如此,右手還是伸進懷裏,去摸銀票。


    妙霞公主聽了,心中更是大怒,她緊緊盯著孟明俊,咬牙道:“明俊哥哥,你當真要幫著那個女人,和我做對嗎?”聲音微顫,顯是心情激蕩。


    孟明俊抬頭淡淡道:“請公主恕罪,明俊乃是一名白衣,萬萬不敢當公主如此稱唿。明俊不是和公主做對,而是,明俊相信柳姑娘,故而押柳姑娘勝。”


    妙霞公主看了若水一眼,再看看孟明俊,氣得差點絞碎了手中帕子,她的嘴巴噘得高高的,臉蛋飛紅,忽地把手中握著的鴛鴦蝴蝶佩往桌上一拍,叫道:“好,你要幫著那個醜女人,本公主就和她賭到底,你出一萬兩,本公主卻沒有十萬兩銀子,就賭這塊玉佩,柳姑娘,你要是贏了,這塊鴛鴦蝴蝶玉佩,就是你的!”


    “妙霞,不得胡鬧!”姚皇後臉一板,出聲斥責。


    “母後,你瞧見了,他一心幫著那個女人,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上,我要這勞什子的玉佩有什麽用?扔了算了!”妙霞公主眼圈一紅,撲到姚皇後懷中,嚶嚶啜泣。


    若水神色登地大為不滿,看著孟明俊的眼神中頗有責怪之意,孟明俊心中無愧,坦然和她對視。


    忽然,孟明俊覺得背上莫名爬過一股寒意,登地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撫了撫胳膊,暗道,這陣春風,吹在身上的感覺,真涼!


    “好了,該下注的都下了注,大夥兒吵吵嚷嚷這麽久,想必口也幹了,都坐下,喝茶,看戲!”姚皇後撫著愛女的頭發,將她拉在身邊坐下,神態端莊地開了口。


    “大夥兒等了這麽久,終於可以聆聽姚姑娘的妙奏,欣賞一下柳姑娘的舞姿了。陛下,臣妾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早點欣賞一下這百鳥齊鳴,彩蝶飛舞的奇景呢。”韋貴妃喝了口香茶,抿唇一笑。


    “好,兩位姑娘,這就開始表演吧。”聖德帝也微笑道。


    “是。”若水和姚惜惜齊聲應道。


    姚惜惜對著若水不屑一笑,端坐於錦緞繡椅之上,雙手虛按琴弦,目光中蘊著得意,笑道:“柳姑娘,你可準備好了?”


    若水身形如柳,佇立殿中,長袖揮出,垂落於地,淡然道:“自然,開始吧。”


    “好。”姚惜惜更不打話,她深深吸了口氣,屏除雜念,全神貫注於琴弦之上,左手按弦,右手弦索劃過,琴音頓起,琳琳琅琅,妙音如珠,一首歡快愉悅、寓意春日欣欣向榮的古琴曲,在她的十指間流瀉出來。


    若水聽了片刻,不得不承認,姚惜惜的琴技是下過苦功的,十指靈巧無比,竟無一個錯音,隻不過,琴為心音,似她這般胸襟狹窄之人,琴技再練,也僅止於此,再也無法提高一步,若是她奏那高山流水,暢胸疏懷的作品,定當貽笑大方。


    姚惜惜這首曲子,倒選得極妙,《間關花語》,模擬那春日歡暢,花叢中鶯歌雀舞的美景,極盡靈巧機變,由她手下奏來,倒也委婉動聽,眾人眼前,仿佛出現了春日融融,歡快的小鳥在花叢中鳴叫飛舞的場景。


    姚惜惜目光一瞥,見眾人臉上都是一副欣賞陶醉的表情,心中得意,手下的曲子奏得越發的歡快。


    眾人欣賞了半天妙曲,卻見若水仍是站在殿中心,一動不動,都是大奇,這柳若水不是大言不慚地說要起舞,引來彩蝶飛嗎?為什麽過了這半天也不跳?莫不是她壓根兒就不會跳舞,在那兒胡吹大氣罷,這會兒倒怕出醜,站在那裏動也不動。


    眾人看向若水的目光中都充滿了鄙夷之色,暗自慶幸自己押對了賭注。


    就在眾人以為若水必輸無疑的時候,若水垂落在地的長袖,突然揚起,宛如一道彩虹,劃過長空,在空中盤旋飛舞,登時將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來。


    若水不動則己,一動則全身皆動。她如水般的長袖在空中飄飛舞動,身子更是靈活之極,做出一個個不可思議的高難度動作,在大殿中飛揚飄舞,時而像一隻春燕,展翅劃破長空,時而如一株春柳,在風中搖擺舞姿,她的許多舞姿,眾人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個個看得張大了眼睛,竟然不舍得眨一下眼皮,唯恐漏過任何一個美妙的動作。


    隻見她舞到後來,手中長袖就像兩條白龍,在她周身遊走,眾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隨著若水飄揚飛舞的衣袖,一股清甜的花香,漸漸在殿中彌漫,這股清香之氣越來越是香甜,借著春風,飄散向四周,竟然將遠處在花叢中采蜜飛舞的蜂蝶,引了過來。


    眾人看得如醉如癡,竟然沒人發覺,直到看見一隻隻色彩斑斕,五顏六色的蝴蝶,翩翩圍繞著舞動中的若水,上下翻飛,眾人才悚然一驚,眼珠子瞪得都凸了出來,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


    “彩、彩蝶,飛、飛舞,老天哪,居然是真的!”不知是誰,揉著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誰告訴我,我看到的情景是真的?真的有蝴蝶在飛?”又一人迷惘地喃喃。


    “仙子!她一定是蝴蝶仙子!這才能引得彩蝶圍著她飛舞,對!她不是凡人,是天上的仙子啊!”


    碧波殿中,成群彩蝶翩飛,團團圍在輕盈起舞的少女身周,久久不散。看著這般奇景,人人恍然,如在夢中。


    姚惜惜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落在了正在殿中飛揚舞動的若水身上,隻看了一眼,不由得呆住了。


    這……這醜八怪的舞,當真引來了彩蝶飛翔!


    這怎麽可能?這、這絕不是真的!


    姚惜惜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著殿中的奇景。


    她心神一分,指下登時有誤,撥錯了一根琴弦,原本流暢如水的琴音發出一聲極不和諧的音符,一下子把她從震驚中驚醒過來。


    姚惜惜臉一紅,意識到自己還在彈奏,連忙收斂心神,彈了一會兒,悄眼環視,驚喜地發現她的這一個錯音,在場的諸人竟然沒有一人聽得出來。她正心頭竊喜,卻發現人人目光迷醉,全都注意著場中翩然起舞的少女和圍在她身周飛動的彩蝶,無一人注意自己。


    她胸口登時湧上一股悶氣,堵在那裏上不去上不來的,憋得她好生難受。


    再聽得周圍眾人發出一聲響過一聲的讚美驚歎之聲,姚惜惜心裏再也無法平靜,指下錯音一處接著一處。


    姚皇後聽得直皺眉頭,側目看向聖德帝,卻見皇帝陛下恍然不聞,一雙眼睛也像眾人一樣,牢牢地凝注在舞動的少女身上,臉上露出歡喜讚美的表情。


    姚皇後暗自咬牙,看著那片片飛舞的蝴蝶和舞動中的少女,目光閃動。


    這等能引得蝴蝶飛來的女子,吸引了陛下的目光,不是妖孽,又是什麽?須得早早除去為是。


    在這一瞬間,姚皇後腦子裏已經迅速想好了十七八個收拾若水的法子,她駕馭後宮多年,遊刃有餘,讓一個小小女子消失在無聲無息之間,對她不過是易如反掌之事罷了。


    眾人被若水的舞姿吸引得轉不動眼睛,一個個看得如醉如癡。


    若水一邊舞動,一邊暗中觀察諸人的表情,肚裏暗暗好笑。


    其實她哪裏會跳舞了,她正在跳的,不過是她在現代的時候,覺得好玩學的一套軟體操,再結合了藝術體操中長帶舞的一些表演方式,將之運用到長袖之中,將一雙水袖舞得靈動飛揚,花團錦簇,耀人眼目。


    說起來,這舞的精髓所在,就是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若水舞著長袖,暗暗捏碎一枚蜜蠟香丸,這香丸乃是她精心用花香蜂蜜調製而成,封在蠟中,氣味不顯。這時外表的蠟皮碎裂,甜香四溢,借著揚起的春風,將一股清香馥鬱芳芳,遠遠地送了出去。


    這香味清甜無比,常人聞了隻覺得心神一暢,殊不知這股極淡的香氣卻是蜂蝶的大愛,香風流動,不久,就將散在禦花園中采蜜飛舞的蜜蜂和蝴蝶,引得一波一波飛往碧波殿中。


    蜂蝶齊至,彩蝶們圍著花香最濃的若水上下翩翩飛舞,而蜜蜂們進了殿,就像無頭的蒼蠅失去了方向,“嗡嗡嗡”地在蝴蝶們的外圍亂轉。


    姚惜惜本來就己心慌神亂,彈的曲子己越加零亂,聽得這滿殿的“嗡嗡嗡”之聲,無疑是在給自己的琴音上平添了無數噪音,隻氣得臉色鐵青,眼神如飛刀,恨不得將這些該死的蜜蜂們通通殺死。


    若水見湧進殿中的的蜂蝶越來越多,暗道時機正好,手指輕輕一彈,一枚小小蠟丸登時向姚惜惜飛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她胸前衣襟之上,蠟丸觸體而融。


    姚惜惜絲毫不覺,忽覺得鼻端飄過一抹甜香,很是好聞,輕輕吸了兩口,煩躁不己的心稍微寧靜下來,慢慢地找順了原來的曲調,輕攏慢挑,凝神彈奏。


    突然,她隻覺得指尖一痛,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直刺入心裏,心道難道是琴弦斷了劃破了指尖?正皺眉看去,右邊臉蛋也驀地一痛,她一聲尖叫,這才看清,蜇了自己的,竟然是幾隻蜜蜂。


    姚惜惜睜大了眼,一雙妙目滿是驚恐,隻見整個大殿中的蜜蜂,就像是瘋了一般,一齊向自己湧來。


    她猝不及防,一連被好幾隻蜜蜂在嬌嫩無比的臉蛋上蜇了好幾口,隻痛得眼淚鼻涕齊流,登時將大家閨秀的儀態風範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把麵前的瑤琴一推,雙手捂臉,尖聲大叫起來。


    “痛死啦!滾開!你們這些死蜜峰,本小姐一定要把你們的狗頭一個個砍下來!哎喲!痛死我啦!我、我要把你們通通碎屍萬段!啊……”


    殿中諸人全都被姚惜惜的慘叫聲驚動,轉過臉來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隻見姚惜惜的身周,烏壓壓的圍滿了嗡嗡亂叫的蜜蜂,一隻隻前仆後繼,拚命地往姚惜惜跟前衝去。


    這、這是什麽情況?


    姚惜惜正在好端端地彈琴,為何這群蜜峰竟會無緣無故地找上了她?


    眾人全都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就在眾人愣神的這一會兒功夫,姚惜惜已經被蜇了滿頭滿臉的包,她顧得了臉,就顧不得頭,兩隻手不知該捂哪裏,兩隻手背腫得像個小饅頭,她緊緊閉著眼睛,狂揮著衣袖,驅趕著一*湧上來的蜜蜂們,口中連聲慘叫。


    眾人都瞧得呆了,一時竟然忘了上前救她,說起來這般情況,就算有人想起,看著那一大團一大團的蜜蜂,又有誰敢上前?那豈不是要陪著這姚千金一起挨蜇麽?


    姚惜惜狼狽不堪,那些小蜜峰就像是前世跟她有仇,一個個叮住她不放,尤其是她的胸前,那些蜂兒都愛往她懷裏鑽,她為了顯露身材,穿得極是單薄,那些蜜蜂兒的尖刺,頓時毫不留情地穿透薄薄的春衫,直刺入她柔嫩的肌膚中,過不多時,姚惜惜胸前的型號,直接由b升到了d。


    這還是若水手下留情,要是那枚蜜香丸彈在她的臉上,立馬讓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兒變成蜂窩煤!


    饒是如此,姚惜惜的臉蛋上也挨了十數下針刺,疼痛倒在其次,最讓她心驚膽顫的,就是她的容貌,她寧可死,也不想變成像柳若水一樣的醜八怪!


    姚惜惜拚命捂住臉,絲毫沒有了大家閨秀的矜持端莊,連滾帶爬地鑽到了桌子底下,藏到了厚厚的桌帷裏,仍是有不少蜜蜂跟蹤而至,眾人隻聽得她的唿號聲一聲聲從桌子底下傳了出來。


    “還不快救人!”不愧是皇帝,眾人驚惶失措的時候,聖德帝第一個反應過來,對著左右吩咐道。


    太監宮女們這才如夢方醒,雖然心中害怕,但皇帝金口一開,誰敢違抗,一個個大著膽子,走近前去,掀開桌帷,揮舞著拂塵衣袖,幫姚惜惜驅趕蜜蜂。


    但這群蜜蜂足有上千之數,哪裏驅趕得過來,眾人隻舞得幾下,不但沒有驅走蜂兒,反惹得蜜蜂著了惱,劈頭蓋臉地對著太監宮女們蜇了迴去,碧波殿中,亂成一團,太監宮女們抱頭鼠竄,一片哭爹喊娘之聲。


    聖德帝雙眉皺起,看著滿殿狼狽亂竄的眾人,和追在眾人身後亂叮亂咬的蜂群,也是一籌莫展,對付千軍萬馬的時候,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可這群蜜蜂,不過是群無知無識的小昆蟲,卻要如何對付才好?


    一片兵荒馬亂之中,突然響起一個鎮定無比的聲音,清脆響亮,一下了蓋過了滿場亂糟糟的亂嚎亂叫。


    “陛下,請吩咐人點燃火把,蜜蜂怕煙,用煙一熏,蜂群自會消散。”


    對!用煙熏!這個法兒極妙,自己竟然沒有想起!


    被那聲音一言提醒,聖德帝眼前一亮,連忙大聲吩咐道:“快,快去點了火把來,驅走這些蜂兒。”


    他心神一定,循聲向出聲的那人看去,暗道究竟是誰家的少年兒郎,竟然在這般慌亂的情景中,鎮定自若,想出如此妙計。這人處變不驚,心思靈動,這般人才,自己可要好好重用才是。


    這一眼看去,他不由得呆了呆,卻見說話的正是方才在場中起舞,引得彩蝶翩飛的少女……柳相家的大小姐,柳若水。


    大出聖德帝的意料之外。


    聖德帝怔了一下,不很確定地問了一句:“柳姑娘,這用煙熏走蜂兒的法子,是你想出來的?”


    若水一雙秋水般的明眸波光流動,不卑不亢地答道:“啟稟陛下,這法子是臣女是書上看來的,也不知是否管用,今見情勢急迫,不妨一試。”


    這時己有太監和侍衛們點燃了數枝火把,奔進殿中,火把燃起的濃濃煙霧對著蜂群飄去,蜂群果然怕煙,在大殿裏亂竄了一陣,便四散而去。


    “好法子!好法子!”聖德帝連聲讚道,看著若水的目光中充滿了讚賞之意。


    這時大殿中亂成一團的眾人也漸漸平靜下來,蜂群既去,危險解除,人人都鬆了一口氣。


    太監和宮女們忙著收拾殘局,經此方才蜂群一鬧,碧波殿上一片狼藉,桌歪椅倒,杯盤滿地,有十餘人受了姚惜惜的池魚之殃,被蜜蜂蜇中,痛得嗯哎直叫。


    聖德帝剛剛說得一句:“速傳太醫……”


    就看見若水上前一步,福身行禮,然後不急不緩地說道:“啟稟陛下,這點小傷無須勞煩太醫,隻需取來蜂蜜,讓被蜜蜂蜇了之人,用溫水調了服下,蜂毒自解。”


    聖德帝奇道:“此話當真?蜂蜜竟有這般的療效,朕倒是頭一次聽說,柳姑娘莫非懂得醫術不成?”


    “臣女隻是略知一二,閑來無事,看過幾本醫書罷了。這解蜂毒的法子,便是從書上看來的。”若水神色自若地答道。


    “隻不過……”若水看了一眼被眾人從桌子底下扶出來的姚惜惜,欲言又止。


    “隻不過什麽?”聖德帝還未出聲,姚皇後已經忍不住搶先開口追問道。


    她看著姚惜惜頭發散亂,衣衫不整,一張嬌媚動人的臉蛋腫得像豬頭一樣,心裏又氣又痛,滿肚子的火不知道該往哪兒發。


    若水淡淡地道:“隻不過姚姑娘中的蜂毒過多,隻服食蜂蜜恐怕無法解毒,尤其是姚姑娘那一張臉……若要完全恢複容貌,臣女倒是湊巧知道一個良方。”


    姚皇後被若水說得一陣心驚膽顫,侄女的那張臉,是她籠絡住三殿下最重要的武器,若是毀了,那她這顆棋子,也就不中用了。


    “快說,是何良方?”姚皇後縱然神情莊肅,也掩不住語氣中的急躁之意。


    “這個法子其實再簡單不過,就是恐怕姚姑娘受不住那樣的氣味。”若水歪頭看了看姚惜惜,姚惜惜的眼皮高高腫起,像個核桃一樣,正一臉怨毒地瞪著自己。


    她幾不可察地對著姚惜惜勾唇一笑,姚惜惜渾身一個哆嗦,大聲叫道:“皇後娘娘,我不用那醜八怪說的法子!就是她要害我,她想讓我變成和她一樣的醜八怪!”


    她全身又痛又癢,尤其臉上,更是火燒火燎一般,縱使不照鏡子,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容貌一定是可怖之極。


    “什麽氣味不氣味的,隻要能治得了傷,就是好法子,柳姑娘,你不要理會她胡言亂語,快告訴本宮。”姚皇後瞪了姚惜惜一眼,目光中露出警示之意。


    姚惜惜登時醒悟,自己這樣大吵大嚷的醜怪模樣,豈不全落入恭王殿下眼中?她一下子後悔莫及,把頭埋得低低的,隻恨不得地上馬上裂開一條縫,好讓自己鑽進去。


    “啟稟皇後娘娘,這法子就是取這湖底的爛泥,和著搗爛的荷葉,再添加蜂蜜,敷在姚姑娘的臉上,隻須敷上半個時辰,姚姑娘一定會腫毒全消,恢複容貌。”若水侃侃言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姚皇後似信非信,猶疑道:“果真?”


    姚惜惜再也忍耐不住,叫了起來:“皇後娘娘,臣女不用她的法子!她……她一定是在想法子害我……”


    “惜惜,住口!”姚皇後眉頭一皺,打斷了她的叫嚷,轉頭對若水道:“柳姑娘,你可敢保證,半個時辰之後,姚姑娘定會恢複容貌?”


    “隻要姚姑娘願意用這湖泥敷麵,臣女自然保證。”


    “好,”姚皇後轉頭吩咐左右,“你們就照柳姑娘所言,去取湖泥,給姚姑娘敷臉。”


    “是,皇後娘娘。”姚皇後身邊的管事太監答應一聲,不敢怠慢,帶著人匆匆去湖裏挖泥去了。


    姚惜惜從眼角縫裏怨毒地看著若水,姚皇後不知,她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柳若水對自己怎會有這樣的好心,她這是想著法兒來讓自己在眾人麵前出醜。


    可是皇後娘娘偏偏聽了她的話,真不知道誰才是她的親侄女!姚惜惜滿腹委屈。


    不多時,湖泥取迴,姚皇後又令人搗爛了荷葉,加上蜂蜜,送到姚惜惜麵前,宮女走上一步,取過一塊湖泥膏,準備往姚惜惜臉上敷。


    那湖泥腥臭撲鼻,姚惜惜幾欲作嘔,她想要不敷,被姚皇後威嚴的目光一掃,嚇得不敢作聲,隻好緊緊閉上嘴巴,任那宮女把自己的臉蛋用臭泥巴糊得滿滿當當。


    她身周的少女們早己遠遠避開,一個個用手掩了鼻子,看著她塗滿了黑泥的醜怪模樣,又是嫌惡,又是好笑。


    少女們看著姚惜惜身上那條燦爛華美的衣裙,刺繡的九隻栩栩如生的孔雀,都暗道真是活生生的諷刺,這姚惜惜哪裏還是初進宮時,那副趾高氣昂的孔雀模樣,現在的她,分明就是一隻被拔光了毛的、光禿禿的母雞!


    君天翔的目光往姚惜惜臉上極快地瞟了一眼,就迅速轉了開去,他現在對姚惜惜真是半點興趣也沒有了。


    以前,她還有一張漂亮可人的臉蛋,加上有皇後在背後撐腰,在帝都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大家閨秀,身份模樣倒也和他相配,再加上皇後……他倒的確動過娶她為正妃的念頭。


    可現在的姚惜惜,竟然在眾目睽睽的百花宴上出盡了醜態,簡直把人丟到了姥姥家,聲譽掃地,名聲盡毀,他君天翔要是娶個這樣的女子當恭王正妃,豈不是被天下的百姓當成了笑柄?


    萬萬不能!


    倒是那柳若水,方才驚人一舞,引動彩蝶翩飛,自己都看得入了迷,且看父皇對她更是和顏悅色,頗有另眼相待之意,倒不如……他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若水,心中盤算著念頭。


    孟依雲將嘴巴湊在若水的耳邊,悄聲相詢:“柳妹妹,你這湖泥之法,可當真奏效?你要整治那姚惜惜,可別因此得罪了皇後娘娘。”


    她聲音細如蚊蠅,唯恐被旁人聽了去,若水暗暗感激,也不說話,隻是對她點了點頭,孟依雲看著她目光露出狡黠之意,不禁搖頭,暗道這柳妹妹也實在是頑皮。


    這湖泥敷麵的法子果真有效,臭泥一糊上臉,姚惜惜就覺得顏麵一陣清涼,火辣辣的劇痛大大減輕。


    這法子雖然見效,姚惜惜自然不會去感激若水,反而把若水越發恨得狠了。


    若水懶得理會她,這姚惜惜受了今天的教訓,要是再敢來惹她,她就不會讓她隻是被蜜蜂蜇這般好過了。


    若水的目光落在聖德帝麵前的禦案之上,那上麵堆著的,是厚厚的一大疊銀票和數十件珍珠寶貝。她的眼珠轉了轉,站起身來,朗聲道:“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請,請陛下成全。”


    “你又有不情之請?說來聽聽。”聖德帝對她顏色甚和,笑眯眯地。


    “臣女想請陛下為臣女和姚大小姐的比試做個評判,誰贏誰輸,請陛下裁奪。”


    聖德帝見若水的眼珠子直往自己的禦案上瞟,心裏暗暗好笑,這小姑娘實在是太有趣了,這是在找自己要錢來了!想不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是個小財迷。


    他故意瞪著眼:“怎麽?你怕朕貪了你的東西不成?”


    皇帝身後的大太監德喜公公暗自一咂舌,心道,陛下居然跟人家小姑娘開起玩笑來,這是多少年都不曾出現過的事啊,可當真是新鮮!


    若水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臣女懂了,陛下之意是臣女贏了,這些東西,就是臣女的了。”


    聖德帝對她的聰慧伶俐更是喜愛,轉頭對著韋貴妃笑道:“你瞧,人家小姑娘居然不相信朕,巴巴地跟朕討東西呢。”


    韋貴妃一雙妙目在若水臉上一轉,抿嘴笑道:“陛下,您就別逗人家著急了,趕緊把人家贏的東西送過去吧。”向姚皇後輕輕一瞥,指著自己桌上的串珠釵,道:“德喜,別忘了還有皇後娘娘的暖玉鐲,和本宮的鳳尾珠釵,一並給柳姑娘送了過去。”


    姚皇後暗中咬了咬牙,看著那隻自己戴了足有四十餘年的暖玉鐲,心中萬般不舍,臉上卻故作大方道:“還是韋妃細心,本宮這隻暖玉手鐲,就送於柳姑娘添妝用吧,柳姑娘,你可千萬莫要嫌棄啊!”


    姚皇後和韋貴妃二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明諷暗刺,若水豈能聽不出來,她原本不想攙和進二人之間的鬥爭,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她站起身,走到殿中心,對著姚皇後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道:“啟稟皇後娘娘,臣女有一不情之請,希望皇後娘娘能夠答允。”


    “什麽?你又有不情之請?”聖德帝失笑道。


    “說吧,本宮聽著。”姚皇後神態一片祥和,乍一看,倒真有母儀天下的皇後風範。


    可實際上……


    若水看得再明白不過,在自己跳舞的時候,這位皇後娘娘眼中迸出的殺機,濃烈無比,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來個瓶碰瓶,碗碰碗,用不著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皇後愛演戲,可她不樂意奉陪。


    “臣女想借花獻佛,將皇後娘娘賜給臣女的這隻玉鐲,轉送給……”若水的眼珠一轉,對著韋貴妃行了一禮,道:“轉送給貴妃娘娘。臣女覺得,貴妃娘娘風姿高雅,氣度雍容,配上這隻皇後娘娘賞賜的玉鐲,正是相得益彰。”


    若水此言一出,饒是姚皇後修養再好,也忍不住勃然變色,她強自忍住心頭怒火,勉強擠出一個算不上笑的笑容來,淡淡地道,“柳姑娘目光如炬,這隻玉鐲,當真是再配韋妃不過了。”


    她這般臉色鐵青,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落在若水和韋貴妃二人的眼中,都是心中大爽。


    韋貴妃看著若水,心中很是好奇,這小姑娘的膽子當真不小。


    她公然將皇後賞賜的玉鐲送給自己,明擺著是在討好拉攏自己,實則是……她在狠狠地打姚皇後的臉!


    她不由得笑吟吟地看過去,心道,姚皇後啊姚皇後,你當人人都是我這般好欺負?你這次,可是惹到一隻炸了毛的小刺蝟,這小姑娘看著柔弱,卻全身都長滿了刺,不一留神,就會被她刺得鮮血淋漓。


    小姑娘既然如此捧自己的場,自己自然笑納,當下笑道:“柳姑娘,你這張小嘴兒可真甜,這話叫本宮聽了,心裏真是舒服。”


    說完抿著嘴唇,和若水相視一笑。


    二人這對視一笑,等於結成了同盟。


    若水心道,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此話一點不假。


    這位貴妃娘娘,今天殿內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她和皇後不睦,那自然就是自己的同盟。


    姚惜惜已經把自己恨到了骨子裏,這位皇後娘娘更是對自己起了殺機,在這危機重重的深宮之中,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


    德喜公公走到姚皇後麵前,伸手正要拿起那枚暖玉鐲,忽然聽得一個傲慢的聲音響了起來。


    “且慢!”


    德喜一愣神,以為是皇後娘娘變了卦,忙縮迴手,抬眼看去,卻見說話的人是夏太師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夏千秋。


    德喜眨了下眼,一時僵住了,不知道皇後娘娘這鐲子是該拿還是不該拿。


    姚皇後目光閃動,溫和的目光看著夏千秋,道:“夏姑娘,你可有話要說?”


    “是,皇後娘娘,臣女有話要說。”夏千秋見眾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望來,傲然一笑,“姚姑娘和柳姑娘的比試,究竟是誰輸誰贏,還沒定下來吧。”


    “哦?這話怎麽說?”姚皇後問道。


    殿裏的人都豎起了耳朵,一臉詫異地看著夏千秋。


    誰贏誰輸,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


    夏千秋環視周圍,抬著下巴道:“方才姚千金和柳千金打賭,說是要引得百鳥和蝴蝶前來,柳千金雖然引來了蝴蝶,可是那群蜜峰,不正是聽了姚千金的琴音,被吸引而來了麽?這蜜蜂雖小,也是長了翅膀的,當能稱得上一個鳥字,而且數目極多,不下千隻,所以臣女說,姚姑娘未輸,柳姑娘也未贏,二人不過是打了個平手。”


    姚惜惜一聽,立馬叫了起來:“夏姐姐說得極是,我也引來了蜜峰呀,憑什麽就說我輸?而且這蜜蜂也叫了,叫得嗡嗡嗡的,多好聽!”


    眾人一聽,登時發出一陣哄笑之聲,但礙於皇後娘娘的麵子,人人都不敢高聲反駁。


    有人小聲嘀咕道:“那蜜峰和鳥兒能一樣麽?這個夏府的千金小姐,可真會強詞奪理,給姚大小姐臉上貼金。”


    “就是,輸了就是輸了,還死不認輸,非要顛倒真黑白。就該讓蜜蜂也去蜇她一臉。”


    “可不是,人家鳥叫的是啾啾聲,這蜜蜂叫得可是嗡嗡聲,這也好意思說引來了鳥叫?這姚小姐,真是恬不知恥。”


    姚皇後聽了姚惜惜的話,眼角一抽,然後恢複了平靜,淡淡道:“夏姑娘的話倒也有理,陛下,您看,這比試的結果?是否算做平局?”


    眾人全都閉緊了嘴巴,不出一聲。


    大家都聽出來了,皇後娘娘這是明擺著偏袒自家的親侄女,自己可犯不著為了一個柳若水,去得罪了皇後娘娘,還是睜大了眼睛,管好了嘴巴,看戲好了。


    聖德帝沉吟道:“這……”姚皇後的意思,他自然聽出來了,心下頗不認同,卻不便在眾人麵前,讓皇後太下不來台。


    若水心道這姚惜惜真是不知悔改,自己放她一馬,她竟然還不死心。當下手指輕彈,又是一粒小小的蜜香丸彈了過去,無聲無息地融在姚惜惜的裙擺之上。


    十數隻被煙驅散,落在湖中荷花上的蜜蜂聞到這股甜香,登時“嗡嗡嗡”地飛了過來,眾人見了,全都臉上變色。


    姚惜惜一聽到蜜蜂叫,立馬條件反射地往桌子底下鑽,卻己來不及,數隻蜜蜂飛了過來,在她腿上腳上刺了數下,隻痛得她又是幾聲慘叫。


    還好一旁的太監手中火把還未丟掉,忙不迭地點燃了,冒出股股濃煙,這才將姚惜惜救了下來。


    姚惜惜驚魂甫定,坐在椅上,鬢發散亂,狼狽不己。


    “方才夏姑娘說這蜜蜂被姚姑娘的琴聲所吸引,可如今姚姑娘並未彈琴,可現在這蜜蜂又去蜇了姚姑娘,卻是為何?夏姑娘總不會說,這些蜂兒還是被姚姑娘的琴聲引來的吧。”韋貴妃嘴角帶著嘲諷的淺笑,不輕不重地刺了夏千秋一句。


    夏千秋被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向韋妃行了一禮,道:“臣女不敢。”說完一屁股坐在椅上,暗生悶氣。


    “這場比試的結果,早就明明白白,大夥兒都是有眼睛的,看得再清楚不過,偏不有些人不識趣,非要無風掀起浪,無事生非。”韋貴妃斂了笑容,對著席下眾人說道。


    這話明著是在說夏千秋,可誰都聽得出來,這韋貴妃暗中所刺的人是誰。


    夏千秋的臉漲得通紅,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姚皇後卻神色如常,看不出半點惱怒之意,若水瞧了她一眼,對她這麵子上的功夫,倒也佩服。


    “愛妃說得不錯,這場比試,自是柳家姑娘勝了。德喜,還不快將這些東西,給柳姑娘送去。”聖德帝一捶定音,眾人再無異議。


    “多謝陛下。”若水看著麵前堆成小山樣的銀票珠寶,笑得眉眼彎彎。


    她取過銀票,先點出五千兩,連著那枚暖玉手鐲,走到韋妃席前,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貴妃娘娘,您押了臣女五百兩,臣女以十倍奉上,請娘娘點收。”


    韋貴妃示意身後的宮後接過銀票,自己拿了暖玉鐲,細細欣賞,眉花眼笑道:“柳姑娘真是大方,哎呀,陛下,你說臣妾是不是很有眼光,押對了人,這一眨眼,五百兩就變成了五千兩,倒讓臣妾發了筆小財呢。還有皇後娘娘這鐲子,真是漂亮,臣妾還真是喜歡!”


    她不顯山不露水地又刺了皇後一下。


    姚皇後眉梢一動,充耳不聞,全當沒聽到。


    若水在那疊銀票裏又點出五萬兩,走到孟明俊席前,輕輕施了一禮,遞上銀票。


    “若水蒙孟公子相助,這才贏了賭注,區區五萬兩紋銀,請公子收下,算是若水的一點小小心意。”


    孟明俊在若水盈盈走近之時,己然心跳加速,目不轉睛地瞅著她,直到她站在自己麵前,他漲紅了臉,見她對著自己行禮,忙站起身來,還了一禮,手忙腳亂之下,卻將桌上的酒杯碰倒,灑水流了滿桌。


    隻聽得身邊的好友姬修文發出“嗤”的一聲輕笑。


    孟明俊忍不住抬起腳,對著姬修文的腳掌狠狠跺去,隻痛得姬修文眉毛眼睛全皺在了一起。


    若水自然瞧不見二人桌子底下的小動作,隻見兩人,一個滿臉通紅,一個神色古怪,睜大了一雙妙目,不知二人在玩什麽花樣。


    孟明俊見若水的一雙纖纖素手,捧著厚厚一摞銀票,遞到自己麵前,忙伸手接過,一不小心,碰到了若水清涼柔膩的手指,忍不住又是一陣臉熱心跳,低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妙霞公主的目光一直盯在孟明俊的臉上,這時看到他對著若水的模樣,嘴巴一撇,險些哭了出來,她咬著嘴唇,強自忍住,眼淚卻己在眼眶中直打轉。


    姚皇後自然瞧得清楚,目光淡淡地向若水一瞥,深懷恨意。


    她己下了決心,這柳若水決計留不得,愈早除去愈好。


    她也說不出為什麽,看到若水,她就感到有一種無形的威脅,留她在這世上,早晚會壞了自己的大事。


    若水哪裏知道皇後的心思,她正覺得好笑,自己也沒說什麽,麵前的孟明俊已經一臉的羞澀,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心中大樂,這位孟公子樣樣都好,就是實在太愛害羞了,像是從來沒見過姑娘一般,簡直比小七更會臉紅害羞。


    一想到小七,若水心中一動,忍不住向楚王看了過去。


    她突然想起,這楚王看自己的眼神為什麽會讓自己覺是熟悉,因為,他的眼神,居然和小七有幾分相似。


    她一眼看過去,正和楚王碰了個正著。


    若水微微一怔,隻見楚王的臉板得緊緊的,目光中透出寒冰一樣的怒意,竟像是要把自己抽筋扒皮一般。


    她好生不解,自己又哪裏得罪這個家夥了?同時又暗暗著惱,自己怎會覺是他像小七?小七從來沒用這種仇恨的眼光看過她,小七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柔得快把自己融化了!


    對,這楚王,一點也不像小七。


    她和楚王要吃人般的目光對峙半刻,毫不退縮,直到楚王臉色臭臭地別開了眼,重重哼了一聲,若水才意識到,這家夥為什麽著惱。


    想必是怪自己沒給他分贓吧。


    說起來,倒是這楚王對自己幫助最大,出的銀子也最多,他拿出了整整五萬兩,幫她贏了君天翔的五十萬兩,自己卻一文錢也沒分給他,難怪他擺出一張大便臉給她瞧。


    可這能怪她嗎?那君天翔雖說押了五十萬,可他壓根就沒拿出來,她連根毛都沒見到,她就是想分給楚王,手頭也沒這麽多的銀票。


    若水的眼珠轉了轉,轉頭對著君天翔道:“恭王爺,不知您那五十萬兩銀子……”


    君天翔極是痛快,也不等若水說完,已從懷中摸出一方小小的玉章,托在掌心之中,大方地道:“這是一枚我的私章,你拿去,隻要是在我東黎王朝的任意一家錢莊,銀錢隨你支取。”


    若水還未答話,姚惜惜已經一臉恨意,失聲叫道:“三殿下,不可!你怎麽可以把這麽珍貴的信物交給這個醜八怪!”


    君天翔冷冷地掃她一眼:“你是本王的何人?本王的事,何時由你來指手劃腳?”


    這話說得極是冷酷無情,姚惜惜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殿下,你、你這是何意?你……”她瞠目結舌地喃喃,瞪大眼看著君天翔。


    君天翔瞥了她那張塗滿黑泥的臉一眼,滿臉嫌惡之意,毫不留情地道:“你叫人家醜八怪?你還是好好照照鏡子,瞧瞧你自己的那張臉吧!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毒寵傾城醫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香盈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香盈袖並收藏毒寵傾城醫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