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馬車,夏言纖細的手腕繞到常洛腦後,將白綢打了個結,常洛感覺到她坐到身邊,馬車狹小的空間裏,她無聊的哼著歌。

    數不清幾次左轉,右轉,耳邊似乎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馬車顛簸地淌過河,夏言的頭似乎撞到了車壁,“啊”的叫了一聲。

    “小言,還好吧?”

    看不見她的情況,常洛不由開口問。

    “沒怎麽的……”夏言捂著額角,吃痛的衝前麵喊道:“麒麟,穩一點啊!”

    真是倒黴,今天不僅要當電燈泡陪常大哥看月行公主,還撞了頭。

    空氣中漸漸有了寧神香的味道,白麒長籲一聲,馬車停了下來。夏言解了蒙著常洛眼睛的白綢。眼見夏言額角磕破了皮,常洛伸出手道:“怎還怎麽不小心。”

    夏言不著痕跡地避開,說:“常大哥,海棠已讓人通知了嫂子你今日要來,勿讓嫂子等了。”

    常洛收迴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唇邊帶上一縷自嘲的笑:“恩,知道了。”

    下了馬車,此時他們已經身處玄門的密雲分舵。夏言領常洛去了月行公主住處。

    不似上次來的時候盛裝打扮,今次隻是普通的綢衫。梳妝打扮實在是累,夏言也沒了那麽多計較的心思。

    月行公主知今日常洛要來,早已收拾好,斜倚著美人榻,手捧書卷。

    “月行。”常洛輕聲喚道。

    月行公主抬眼,欣喜地微笑道:“夫君。”

    侍女們為夏言一行人奉上茶。月行公主這才注意到常洛身旁的夏言,雖然打扮不同,那靈氣流轉的雙眼,顯然是上次來這兒與她大眼瞪大眼的那位姑娘麽。

    “夫君,這位是……?”月行公主疑惑地問。

    “我妹子。”常洛抿了一口茶。

    “可是……夫君不是常將軍家的獨子麽……”月行公主頓了一頓,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我爹夏首輔和他爹是好哥們,她自然也是我妹子。”常洛安靜地看著夏言。

    不知道何時起,待在常洛身邊,不再似以前那般,可以輕鬆地毫無顧忌地撒嬌,相反,有時會覺得,壓抑地想讓人逃離。究竟是我們變了,還是世界變了一個。

    月行公主微微福了一福:“原來是故人之子,夫君無親姊妹,月行願將妹妹視作小姑。”

    “……公主勿要折殺夏言。”夏言緩緩說,心道,什麽“故人之子”,我爹還沒“故”呢,哼。

    一直在旁的麒麟忽然說:“常將軍,我和夏言先出去,你們慢慢聊。”

    這便攜了夏言出去。夏言不明就裏,走到門口小聲說:“你幹嘛,海棠讓我和常大哥一起的。”

    “裏麵香粉味道太濃,受不了。我們在門口坐著便好,不走遠。”麒麟臉偏向一邊。

    原來又是這寧神香惹了他了,上次朱明焚椒熏了被子,也被他說難聞,原來不是故意找茬啊。不過覺得不舒服自己出來不就行了,幹嗎扯上她。

    好吧,出來都出來了。夏言與麒麟一道,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雙手托著腮,兩隻腳踢來踢去。

    月行公主住的地方院子很大,雖然是秋天,重瓣的金錢菊還是把院落渲染地十分明麗。

    “夏言,喜不喜歡主人?”麒麟一直悶不吭聲,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讓夏言措手不及。

    停止了腳下踢來踢去的動作,夏言露出一個微笑:“對於神祗來說……誰喜歡誰,這個問題會很重要嗎。意念之動不過一瞬,凡人之命也不過數載,都不過是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去罷了。誰喜歡上誰,誰又與誰相伴,最後都隻是一堆枯骨,湮沒在時光的風煙裏。對於神祗來說是這樣無意義的吧。”

    麒麟搖了搖頭,道:“師尊是這般告訴我的,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冷眼看人事變遷即可,切勿與凡人交心。因著凡人為血肉之軀與死生輪迴所縛,你牽掛之人入了輪迴早已前程盡忘,隻有你在無盡的時間裏獨自品嚐苦酒。”

    “說的有道理啊。但是麒麟你對海棠,在他這一世過後,真的能忘記他嗎?”夏言摘下一朵金錢菊,在手中把玩。

    “師尊說的,我做不到。我至今還記得,一千二百年前我的第一位主人,我輔佐她成為了女王。現在的主人是我第三個服侍的人。每一任的主人,我都非常喜歡他們,盡心竭力輔佐他們,就算最後……他們都成了史書中陳舊墨跡中的人物,就算每一次想到他們,心中都會既充實又難受,好像師尊說的,在無盡的時間裏獨自品嚐苦酒。”

    夏言徑直地看著低下頭的麒麟,這白麒,好歹比她大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吧,此時卻隻想摸摸他的頭。

    夏言記著沒碰他額頭長角的位置,摸了摸他的頭發,麒麟未注意到,夏言順勢將那朵金錢菊插到了他的發間。她笑著,沒心沒肺:“麒麟你這樣就很好了。師尊說那是苦酒,我看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就說我這樣的凡人,有時候想起往事也會覺得隱痛,但還是慶幸,留下了那麽多迴憶。它們就像我生命中的流星,一直閃耀在我的迴憶裏,讓我成為現在的樣子。什麽都無所牽掛的話,人生豈不太無聊了。"

    “所以,無論歡樂的還是痛苦的迴憶,你都要記得,讓它們成為生命的一部分?”

    麒麟有些驚訝地問。

    “恩,我都笑著接受。”

    夏言理了理白麒的頭發,恩,插花完成。

    常洛與月行公主別過。月行公主猶豫地問:“夫君,我們許久未見,不能留一晚上麽?”

    常洛看向門外那個嬌小的身影,搖頭道:“不了,小言還在等我。”

    走向門口的石階,忽然見到麒麟耳邊的發上別了一朵菊花,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常洛拍了拍倚著麒麟睡著了的夏言的肩膀,柔聲道:“小言,起來,迴去了。”

    “恩……”夏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常洛的臉近在咫尺,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懵懵地說:“常大哥,我困。”

    常洛啞然失笑,這孩子,還是到哪裏都能睡覺。

    但是多久了呢,她沒在自己麵前露出這樣毫無防備的表情,果然是睡迷糊了。

    “常將軍,我來幫你係白綢吧。”麒麟歎氣道。

    夏言聞言這才想起身處何處,忙與常洛上了馬車,替他係了白綢。迴到營中的路上,兩人似各有心事,一路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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