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姐重新被小秀才一家子捧到天上,目的達成,自然一腳踹開宋好節,再不搭理他。


    黃小姐對丫鬟道:“就是個癩蛤蟆,還真想吃天鵝肉不成?”


    她這等上好的天鵝肉,定要嫁一個有遠大前程的人才行,那小秀才樣樣都好,唯獨模樣差些個,讓黃小姐未免有蒹葭倚玉之歎,恨自己好好一個美人,將來夫君竟生得尋常。


    要說這青柳鎮的男人,數宋好年模樣兒頂尖,全不似鎮上農夫,竟像是哪裏來的翩翩佳公子,偏又比讀書人家的公子健壯得多,那體格……


    黃小姐臉頰緋紅似火地想,若是嫁給他,日子必定十分滋潤。


    女人過得好不好,從臉上就能看出來,且看那宋家娘子雨後桃花般鮮妍滋潤的臉色,就曉得她日子舒坦,叫人眼熱。


    黃小姐畢竟是個有成算的人,兩頭放不下,就兩頭吊著,小秀才這頭算是捏在手心裏,宋好年那頭卻沒動靜,黃小姐不禁十分氣悶。


    雖兩家隔不遠,算是鄰居,但宋家對她一向不冷不熱,自百合受傷,她就是提著補品上門去探望,宋好年都不叫她進門,看她的眼神還不如看黑虎來得親切。


    黃小姐不信有男人能抵抗她美貌,把宋好年的一舉一動都拿出來細細咀嚼,認定宋好年不是不愛她,而是礙著家中有個懷孕的母老虎,不敢同她親近。  可母老虎再兇,一旦懷孕便似被套索絞住爪子,還靠啥勾住男人?黃小姐自以為機會到來,成日打扮得花紅柳綠,借故要上宋家去與宋好年說話,縱宋好年不冷不熱她也不灰心,相信他總有一日會動


    心。


    開春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宋好年跟汪永興夫婦、宋二妹等人預備春耕,熱得汗水蒸騰,便隻穿一件褂子,薄薄的夏布底下肌肉鼓脹,黃小姐路過,看得麵紅耳熱,一雙桃花眼裏直要滴下水來。


    宋好年可沒留神黃小姐今兒頭上簪了一串茉莉花,繡花鞋上有也有茉莉圖案相配,他正一邊耕地一邊想,媳婦抱怨羊奶一股子腥味不愛喝,她還指著羊奶補身子哩,不喝咋行……


    黃小姐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宋好年,沒留神腳下一滑,咕咚一聲絆倒在地下,登時滾得一身泥,漂漂亮亮的衣裳立時比叫花子還不如。


    黃小姐臥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喚起來,手摸著腳踝,眼睛還往宋好年那裏看。宋好年的妹子就是叫這位攪離婚的,他不願同黃小姐打交道,叫宋二妹過去扶黃小姐迴家。


    黃小姐等不到宋好年抱她迴去,差點把手絹子撕爛,也不要宋二妹來扶,一瘸一拐地迴家去叫丫鬟給她擦藥酒。


    宋好年不肯獻殷勤,自有想獻殷勤的人尋不到門路。那宋好節一路跟在黃小姐身後流口水,見黃小姐走到宋家田地邊,怕碰著宋好年,便藏身在樹後偷看黃小姐。


    這一看就發現端倪,原來黃小姐這兩日待他不冷不熱,竟是看上宋好年!


    宋好節隻覺心裏有一團火在燒,恨不得立時掐死宋好年,扔進白水河裏了事。但他又十分清楚自個兒打不過宋好年,莫說打死他,就是走到他跟前去,且要兩腿發抖。


    宋好節咬牙切齒半日,迴去便尋他的狐朋狗友來商議:“我要整一個人,尋常三五個人打他不過,我想著還得玩陰的,你們有啥法子沒有?”


    這些人便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什麽半夜往他家大門上潑糞,什麽勾搭他老婆,什麽拐賣他閨女……


    宋好節聽一陣,有些不解氣,解氣的又做不到,遂憤憤道:“他哪有啥子閨女來給我拐?依我說,要弄到他沒錢沒房,才算解氣。”


    苦苦思索兩日,還真給他想到一個主意:人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老百姓遇到當官的總得跪下磕頭,宋好年在鎮上在縣裏再強,還能強過縣令不成?


    隻消把宋好年拖進官司裏,他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宋好節也不要得些啥,隻要把宋好年也送進大獄裏蹲一迴就不虧。那些個獄卒的手段他嚐過,真正叫人有苦說不出。


    既有了主意,宋好節便四下裏打聽要咋樣才能告一個人,人家告訴他,或是欠債不還,或是殺傷人命,或是忤逆不孝,這等罪名才能去告。


    宋好年手裏自有錢,還往外借過許多錢,自然沒有借錢不還這一茬;若說殺傷人命,也不曾有過。宋好節想來想去,隻有忤逆不孝這一條能有用。  恰好牛氏就在他家裏過日子,混混們給他出主意:“我們窮苦人不怕人告,那些個有錢人最心虛,要治他個忤逆不孝的罪名,不死也得脫層皮。你娘就在你手裏,又一向疼你,還不是你說啥就是啥?你


    隻管去告,我們給你幫忙。”


    宋好年渾不曉得宋好節正想盡法子要告他,托人弄到些沒炮製過的幹杏仁,搗碎磨粉,加在羊奶裏一起煮,好去除腥膻味。


    杏仁含有特殊香味,煮好的羊奶再加些糖,饒是百合如今挑嘴,也覺得味兒不錯,連豆漿都不愛了,每天一早一晚必要喝一碗羊奶。


    她頭上傷口長好後便可以下地活動,這些日子養得唇紅齒白,臉頰微微鼓起,不似先前清瘦,倒像又年輕兩歲。


    宋好年愛得不得了,捧在手裏怕叫風吹著,含在嘴裏怕化,成日裏一驚一乍,生怕她有一點點不舒服。


    百合笑話他:“瞧你原先多穩重,這幾日蠍蠍螫螫的,不曉得的還道你失心瘋,曉得的人也要說你輕狂哩。”


    “我自疼我媳婦,由他們說去!”宋好年滿不在乎道。


    百合抿嘴笑,摸摸他的臉道:“這些日子辛苦你啦。”


    宋好年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握住她的手,隻覺掌心裏一片柔滑,柔聲說:“隻要你和這個小的好好的,就是再辛苦幾倍我也願意。”


    如今這日子,就是他做夢都想的神仙日子。


    宋好年唯獨一樣不大滿意,就是自百合懷孕,小夫妻兩個再不得親近,幾個月下來人簡直要憋出病來。


    百合有心替他用手或唇舌告了消乏,他又怕百合累著,一個月裏頂多有一兩迴,忍得著實辛苦。  中間朱氏來看百合,教她些懷孕婦人要注意的事情,百合都一一聽了。朱氏還想住下來照料閨女,順便在鎮上蹭幾日好日子,百合道:“爹還在家哩,你就放心?我如今月份淺,自個兒還顧得過來,迴


    頭月份大了你跟爹一道來。”


    她跟朱氏母女關係平平,不好討教些羞人的事情,好幾迴想問都沒敢問。還是李彩鳳有迴趁杏兒不在,悄悄問起:“你跟大年這些日子還親熱不親熱?”


    百合羞得臉緋紅,李彩鳳推她道:“你可別糊塗,那黃小姐成日打扮得花紅柳綠在你家地邊上轉悠,你當是為啥?”


    百合柳眉一豎:“她敢!”


    李彩鳳忙道:“大年不是那等糊塗人,可你也不能老虧著他不是?不說他,就是你自個兒……就不想?”


    百合心裏一動,婦人孕中身體自然變化,有時也會渴望丈夫撫慰。李彩鳳湊在她耳邊悄悄說幾句,姊妹兩個笑成一團。


    這日小夫妻兩個洗幹淨睡下,百合便故意碰宋好年,宋好年倒抽一口涼氣,啞聲說:“媳婦,別亂動!”


    她肚子裏抬著個小娃娃,要是惹出他火來,可咋消火?


    百合不管,笑嘻嘻地隻管碰碰這裏摸摸那裏,宋好年繃成一張弓,竭力忍耐,唿吸間漏出幾聲悶哼,百合湊上去親親他:“還忍著?”


    宋好年啞著嗓子道:“不忍著還能咋辦?”


    天可憐見,媳婦突然撩他,他忍得都快哭了也不見她消停!


    百合見他十分委屈,湊到他耳邊吹口氣,宋好年猛然一抖,差點就這麽交代在她手裏。百合用氣聲說:“我問過別人,這時候娃娃在肚子裏最穩定,可以做那等事哩。”


    一句話好似佛語綸音,宋好年立時翻身把百合錮在身下,追問她:“當真?”


    百合一邊笑一邊親他:“這等事,我還敢說假話?你……輕點!”那人已如狼似虎撲上來,要把她拆開再一口一口吃下去,吃得渣子都不剩。


    顧忌胎兒,沒敢十分盡興,但兩個人都抒發了多日來不得親熱的苦悶,抱在一處甜甜睡去,不知今夕何夕。


    宋好年自打曉得還有這等好處,就似得了蜂蜜的熊,看百合的目光愈發熾熱,晴天白日都像要把她囫圇吞下去。


    百合瞪他:“你知足些,迴頭這小的鬧起來,看你咋收拾!”


    宋好年笑著摸摸她小腹,那裏已經微微凸起,“聽爹的話,不許鬧騰你娘。”


    百合臉一紅,啐他一口就往外走,宋好年連忙追上去:“外頭才下過雨,你仔細跌一跤!”


    “那你還不快些過來!”百合也怕摔跤,戰戰兢兢地站在院子裏,等宋好年來扶自己。  宋好年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捏住她媳婦的手,帶著人小心邁過水坑:“慢些,看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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