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安再度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某個溫暖的地方了。


    周圍沒有雜亂的人,他深唿吸一口氣,輕輕轉頭看情況,耳朵裏還有些轟鳴,不過也能隱隱約約聽到外麵的聲音。


    有爵爺的,克裏斯蒂亞諾的,還有很多人的……


    迴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目前是在休息室裏。也不知道是誰將自己給抬進來的,胡安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還是疼得讓他皺眉,不過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他熟悉,曼聯的隊醫,不過目前他的口氣很是沉重。


    “我想現在應該是不用叫救護車了……”


    外麵一瞬間嘩然,吵鬧的聲音讓他頭更疼了,胡安皺著眉,然後就聽到弗爵爺的聲音:“都給我安靜!不要驚慌!聽醫生說話!”


    爵爺的話想來管用,外麵很快安靜了下來,他們的隊醫在沉默了一下後,繼續說道:“真的不需要叫救護車,他用腦過度急需休息,他的大腦對他實施了抗議讓他強行昏迷……簡單來說,他就是累暈了。”


    一時間,無論是胡安還是外麵站著的所有人都有一種無語的感覺。


    累暈了……好吧orz


    “真的隻是勞累過度嗎?”爵爺緊接著問了一句,“胡安是有分寸的人,我不信如果隻是普通的暈厥的話,他會和我說出‘安心做個退役球員’那種話來。”


    “真的勞累過度。”曼聯的隊醫再度保證,“不過勞累過度也是會出現傷亡的,就目前來說,‘過勞死’已經不是一個罕見的症狀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先不說迪亞斯他的腦部受過劇烈創傷,光是就現在,他在俱樂部裏又是當翻譯、又是陪練、還當助教、有的時候還客串上場比賽,就算是鐵打的活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工作量啊。對了,我聽說他還趁著這段時間將國際教練資格證考到手了?”


    這下所有人都愣了愣,互相看看全都不說話了。要不怎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球員們不清楚具體情況,俱樂部上上下下其實都看得一清二楚,胡安的工作量是超乎尋常的大。


    而且就算是這樣,他也什麽話都沒說,完美地完成了所有俱樂部上下扔過來的事,呈現在外的依舊是一個無懈可擊的胡安·迪亞斯。


    隊醫第一次理直氣壯地站在所有巨星麵前,上上下下數落了包括弗格森爵士在內的所有人:“你們平時雖然說比較忙,但也是和他一起的吧,怎麽不管教一下他?”


    “……”整個曼聯上下無言以對。


    “那我們現在能進去看看他嗎?”最終還是爵爺先行開口了,聽起來聲音很是平靜,隊醫很有先見之明地提醒道:“事先聲明,病人需要安靜和休息,你不能衝他大喊大叫!”


    “我知道。”弗格森點頭表示自己有分寸,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到床上躺著的人衝著他微笑。


    眼見著他的表情,弗格森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胡安·迪亞斯……”爵爺的確如他所保證的那樣並沒有暴怒,可是那雙眼睛看過來還是讓人遍體生寒——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胡安在一起時間長了,爵爺也開始會不自覺使用這種低音炮式的憤怒方法。


    “我以為,你已經是一個獨立、自主、有擔當、並且很有自律性的成年男子……”


    胡安真的很想說“難道他不是嗎?”,不過最後還是眨眨眼:“在您的麵前我永遠隻是個孩子。”


    爵爺被噎住了,好半天沒緩過神來,為了讓自己更加冷靜一些,也為了不再刺激自己本就脆弱的心髒,他隻能先轉移話題:“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本來休息室裏就幾把椅子,隊醫為了給他做急救檢查將它們拚在了一起當簡易的床來使用,胡安的身上被蓋了好幾件羽絨服和毯子,很顯然是球員們怕他著涼給他蓋上的,胡安動動手,無奈了:“爵爺,我感覺身體很沉……”


    “缺少休息?”


    “不,被衣服壓的……”


    “……”


    胡安::d


    “……其他的我不和你追究。”爵爺瞪了他好幾眼,“完全康複了再和你算賬。”


    說完這句,老人就頭也不迴地轉頭出門了,很顯然對於胡安那句話他還是心有餘悸,對此胡安也隻能苦笑著。


    他當時真的都以為自己要不行了,哪還能想那麽多啊?


    爵爺出去後外麵一陣騷動,很快第二個人就探頭進來了,胡安眼見著是葡萄牙小隊友,忍不住衝他挑眉:“怎麽?”


    “有點冷,來拿衣服,順便看你醒了沒。”克裏斯蒂亞諾一下子就閃了進來,很老實地低頭說道,胡安無奈看了他一眼:“你拿……我昏迷多久了?”


    他這時才注意到他的小隊友還穿著比賽的球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有些冰涼,運動員在九十分鍾的劇烈運動後還是需要盡快保暖避免出汗的,小隊友這樣似乎是涼風吹多了?


    “也沒多久,十五分鍾。”克裏斯蒂亞諾從他身上的衣服裏扒拉出自己的,套在身上然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你不知道,下來的時候真的是嚇死我了。不過你放心,下來的時候是我們一群人簇著你下來的,隊醫過來也沒有人注意!”


    “好吧,謝謝你的細心。”胡安頗有些無奈地起身,“把衣服都給大家帶出去吧,他們應該都在外麵等著?”


    “對啊。”克裏斯蒂亞諾點了點頭,直接將他身上的衣服一撈一抱:“那我先出去?”


    “你們趕快收拾一下,準備迴去了。”胡安歎口氣起身,揉揉自己的胳膊,總算覺得全身上下被大石頭壓住的感覺要少得多了,“別著涼,迅速點。”


    “好!”克裏斯蒂亞諾抱著衣服一溜煙出去了,胡安按住自己的腦袋。


    其實也不是不疼了,那兩個人估計也是看出了他的蒼白才會這麽快就離開讓他清醒一下,隊醫再度走了進來遞給他一個保溫瓶:“喝點熱水。”


    “不用,我沒事的。”胡安婉拒了,他深唿吸站起身,一臉的平靜,“謝謝您,我去收拾東西了。”


    “別再這麽拚了。”隊醫忍不住說道,“四個選項裏你總需要放棄一兩個,我的建議是放棄踢球,畢竟這是對目前買你而言最大的傷害。”


    胡安沉默了一會兒。


    “至少過了歐洲杯。”


    葡萄牙第一次舉辦歐洲杯,他怎麽能不參加?為國效力是每一個運動員的夢想,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受創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曼聯的球迷們在場外等了好久還是沒見到他們的球員大巴出來,就在大家都議論紛紛的時候,大巴車終於緩緩開動出來,車上的球員們一個個麵色如常,這讓球迷們覺得有哪兒不對勁,可是卻什麽都說不上來。


    “誒,你說,這是發生了什麽?”


    “……莫非是因為超過阿森納變成聯賽第一了,所以興奮到在人家客場更衣室裏慶祝了?”


    “……真假的……”


    “爵爺會打人的,真的。”


    球迷們的猜測已經飛向了一個很不靠譜的地方,而在大巴上,胡安則是聽著電話裏的聲音頗有些無奈。


    “是,我沒事,真的……當時隻是有點乏力了靠在克裏斯蒂亞諾的身上休息而已。”他很是無奈地衝著電話裏保證,“你還不相信我?放心吧。”


    “真的?”電話裏的人很明顯還有不依不饒的意思,胡安輕咳一聲:“真的是真的,不過我現在頭有點疼……”


    “那你迴去後趕快休息!”


    “好。”


    掛掉電話後,麵對爵爺看過來的表情,胡安輕輕搖頭:“我朋友。”


    足壇裏是有很多對友情以上的朋友,弗格森對此表示理解:“你不知道,那些記者一直在追問我胡安為什麽不一起來接受采訪,我就是說‘在經過激烈的比賽後,迪亞斯的體力不是很足夠,所以需要好好休息’來堵塞過去的。”


    “這隻能說,我得到了您的真傳吧。”胡安微笑,“不過我還有得學呢。”


    “別以為你說我好話這件事就能完了。”爵爺又開始瞪他了,“從今天開始工作量減半,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增加!”


    “爵爺……我隻是跟在你們身後學習而已。”


    “還有,從今天起,你被禁止上場比賽了。”


    “爵爺!”


    “我知道你在歐洲杯之後就要完全退役了,讓你在曼聯複出是我的不對,我也有一定的責任。”爵爺很是認真地檢討了自己,他主要是真的愛才心切,而胡安看起來又像一個正常人一樣,他忍不住啊……


    “其實我是真的懷疑過的,關於你退役的確定性,甚至我還專門去找了關於你的退役記錄才確定是真實情況,隻是我一直都不信邪,我堅持認為你可以繼續在球場上踢球,而你的問題在慢慢的比賽積累中會好起來……事實證明,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爵爺坐在他身邊很是認真地做著自我檢討,胡安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您……不是您的問題。”他輕聲開口,“相反地,我很感激您給了我迴到綠茵場上的機會和理由。您的存在甚至比我的家庭更讓我覺得溫暖,如果沒有您的話,可能現在我早就已經頹廢下去了。”


    爵爺麵上沒什麽表情,心裏還是很欣慰的。他是親眼看著這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青年一點點變得有活人的氣息、也開始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這讓他很是開懷。


    他也不是聖父,無法慣壞全世界的孩子,可是至少他已經讓眼前的這個重新找迴了生命中的陽光,這就很好了。


    不過話說迴來,他其實對胡安的家庭好奇很久了,無論怎麽調查都似乎隻是一個普通的中產家庭,父母雙亡,被姐姐含辛茹苦帶著長大,聽起來就很勵誌。


    ——如果那個姐姐不叫尤金妮亞,姓阿爾貝的話。


    阿爾貝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它代表了最為沉重的曆史意義。


    傳承了539年、歐洲最古老的貴族家庭,西班牙世襲公爵,阿爾貝家族。這個龐大的家族由一名女族長掌管著,她名叫卡雅塔納,是世界上擁有最多頭銜的貴族。


    而尤金妮亞·阿爾貝,正是她最小的女兒。


    當然,這個尤金妮亞和胡安的姐姐尤金妮亞就年齡上來說要相差了二十幾歲,可誰讓這個尤金妮亞有個女兒也叫尤金妮亞呢?


    而且年輕些的這個尤金妮亞還正巧就是一名服裝設計師。


    胡安知道,有些事情就擺在明麵上,隻要往迴追溯多年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所以他也隻是輕描淡寫地形容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我的母親是阿爾貝,不是那位女公爵的嫡親,很旁支,父親是一名葡萄牙學者,我出生在裏斯本,自小就隨父母到馬德裏定居,因此和尤金妮亞姐姐在一起生活。”


    爵爺點點頭,之後的事情就不用說了,父母出現交通事故,孤兒被親眷領養,然後就是一路成長到現在。


    胡安從小就不是一個很容易的孩子,如果是生長在那個家庭的話也難怪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是一定要迴去的了。”爵爺點頭表示理解,貴族有貴族的問題,無論如何胡安都不會在紅魔久待。


    不過意識到問題不是在於胡安本身之後,爵爺的心情倒是奇跡般的變好了很多,所以在看向胡安的時候也格外和顏悅色起來,說話中也恢複了平常,這讓胡安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現在的老人都這麽好應付??


    爵爺這麽輕易就放過他了自然是好事,胡安也樂得自己清閑,畢竟想也知道,雖然自己的工作量減少了,可是現在已經是賽季末,最為關鍵的時刻了,無論是曼聯、阿森納還是身後的切爾西都已經在準備最後的衝刺,曼聯如果想要保持住自己的領頭羊位置,接下來的三場比賽一定要全勝。


    如果全勝,他們就能在這個賽季提前兩輪成為聯賽冠軍,這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很舒心的事情。


    ——講道理,雖然曼聯拿過很多個聯賽冠軍,可每次都是廝殺到最後才得到的,根本就沒有過提前這迴事兒。


    畢竟英超無弱旅。


    當兩天後,曼聯客場對陣紐卡斯爾的時候,所有人驚訝地發現,胡安這次幹幹脆脆穿著一身貴得嚇死人的行頭站在邊線上,一點下場的意思都沒有了,這讓喜鵲的簇擁們很是不滿。


    “誒嘿,胡安·迪亞斯是看不起我們嘛,對布萊克本的時候他都上場了,我們的排名明顯要比布萊克本要高吧,他幾個意思?!”


    伴隨著現場解說不爽的聲音,整個聖詹姆斯公園球場都大聲地噓著曼聯,不過這次他們的主要目標不再是球場上的球員了——當然,球員還是要噓的——隻是站在球場邊的某個人目標更加明確一些。


    在漫天的噓聲中,胡安和爵爺並肩站在邊線附近巍然不動,爵爺在很隨意地嚼著口香糖,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麵,沒有噓聲可能還會不習慣呢。瞥了眼身邊這小子,也是一臉冷靜從容,他哂然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口香糖遞過去:“要嗎?”


    胡安詫異了一瞬,不過還是點頭接過:“十分感謝。”


    眼見著一老一少站在球場邊上開始嚼口香糖了,全場的噓聲瞬間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哼!看不起我們!上啊喜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場上的喜鵲球員們根本也是有苦說不出。他們自然也懂得簇擁們是什麽心情,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有些捉襟見肘。


    在最近幾輪聯賽裏,紐卡斯爾兩勝一平一負,目前排在倒數第六位,誰會相信這就是上賽季英超第四名紐卡斯爾的成績。


    喜鵲自新賽季開始以來狀態很不穩定,盧阿盧阿的表現曾經讓人們以為一顆璀璨的新星馬上就要升起,但現在看來這一切隻不過是曇花一現,比賽一開始紐卡斯爾的進攻組織與推進速度就遠遜於紅魔。


    他們的隊長希勒是條漢子,可惜的是在紐卡斯爾這個地方埋沒了人才。然而英超從來不缺忠心耿耿,他仍留在聖詹姆斯公園球場,隨時準備著為球隊奉獻自己的能量。


    現在,他的當務之急就是曼聯的七號——他的突破實在是太快速了,要在不犯規的情況下攔住他真的很困難,除非他能拚著最大的危險性將人給送下場。


    可是現在已經是聯賽的最後,聯賽的最後幾名分數咬得很緊,接下來的幾場比賽都是關鍵之戰,他要是此時紅牌下場的話一定會成為球隊最大的罪人。


    ——是為了一場輸球幾率很大的比賽賠上另一場比賽的勝負呢,還是直接破釜沉舟賭一場,看喜鵲能不能就此而取得這場比賽的勝利?


    無論是三分還是一分,都要比零分好得多吧?


    可當他迴過神來的時候,看看記分牌,還是強忍住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0:3,眼看著這比分是怎麽都扳不迴來了,他還是淡定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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